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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回家

2012-04-29余显斌

骏马 2012年4期
关键词:江云云儿鞋垫

余显斌

陕西省山阳县法官乡人,先后在《百花园》《小小说月刊》《短篇小说》《意林》等期刊发表作品1500余篇300多万字。现为《读者》《格言》《意林》签约作家。

晚霞烧红水面的时候,江云儿衣裳洗好了。她站起来望着远处,用手轻轻捶了两下背。晚霞从天边烧过来,一直烧到这边。水面在风中漾起一丝丝的波纹,霞光也一波一波地晃动着,红绸一样艳。

水边的柳条,在晚霞里变成了胭脂色,闲闲地飘摇着。

街道上,人多了,人声也嘈杂起来,随着风悠悠地吹来,一会儿大了,很清楚;一会儿小下去,听不清了。有几朵花伞,在桥上一闪过去了,传来叽叽咯咯的一阵笑声。这里的人讲究着呢,尤其女子,描眉点唇,戴着墨镜。江云儿见了,咂巴一下嘴。田根就笑,问,咋的?江云儿说,忒讲究。

田根说,城里人都这样。

江云儿说,这里是镇,又不是城,干嘛学城里?

田根望着伞下罩着的身影,还有咯咯响的高跟鞋,眼光一闪一闪的,说,美哩嘛。

江云儿皱了皱眉,她可看不出美在哪儿:一笑嘻开两片血一样的嘴唇,吃了死猪似的。

几朵伞飘过,消失在镇的那边去了。一只两只水鸟,扑扇着长长的翅膀,从上面的两山交错处的水面飞来,在苇草间绕了一圈又一圈,驮着一身晚霞,缓缓落了下去。江云儿也提起篮子,沿着镇河河堤走上去,一直走向镇街。

她是瞅了一点空闲出来洗衣服的。

她在镇上开着一家饭馆,很忙。现在,她得回去了。

镇子并不大,却很古,有人说清代就有,有人说得更是邪乎,说是明代的,朱洪武的时候,一批移民拖儿带女地从南方来,到了这儿,看中这儿的山这儿的水,就一屁股窝下不走了。因而,小镇就有了南方的水韵,黑瓦粉墙,青石板小巷,一样都没少,包括一脉流水,包括沿河垂柳。

这些,江云儿觉得,与她有什么相干呢?她来这儿,不是冲镇河那清溜溜的流水来的,不是冲高跷斗拱的古戏楼来的,也不是冲小巷青石板来的。江云儿没这种审美,也不需要这些,更不眼气这些。

她来,是冲田根来的。

有田根的地方,她就觉得美,觉得好看,觉得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啥都是好看的。因为,田根在这里嘛。

田根就在镇子的南头,那儿水一弯一绕,有一个学校,是镇中学。田根大学毕业分到了小镇,在这所学校教书。

这些年,江云儿的心中一直有个秘密:她喜欢田根,喜欢他皱着眉思考问题的样子,喜欢他看书的样子,甚至喜欢听他唱歌的样子。一样的歌,“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人家唱的就是不一样嘛,很好听,清汤下面一样,筋道哩。吴旺唱的就难听死了,野狼一样嚎。

那时,她心里就暗暗有一个希望,田根毕业了,分在本村小学教书,这样,自己就可以接近他,听他唱歌,看他皱眉。

悄悄地,她绣了好几双鞋垫,甚至想好了,到时候,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送给他,一来二去,事情不就成了嘛。有时,一个人坐在那儿,江云儿想着想着就笑了,想着想着眼圈就又红了。

吴旺看见她绣鞋垫,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问,云儿,给谁绣的啊?

江云儿一白眼,反正不是给你。

吴旺很失落,说,你给田根?

江云儿一噘嘴,你是哪根葱啊?瞎操心。

吴旺蔫蔫地走了,走过那边杨树林,扯起嗓门儿狼一样吼:三月那个看妹啊你不在家啊,门前开满了那个桃子花。桃子花开呀一片红,妹子啊,哥咋就得不到你的心?

歌是村里的一种山歌,撑旱船时唱的,很柔婉,可是从吴旺嘴里传出,却很苍凉,苍凉如狼嚎一样。

吴旺这家伙会唱船歌,而且即景生情随嘴编,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听,可江云儿咋听咋觉得没田根的嗓子好。

江云儿抬起头望去,果然,家家户户的门前户口,桃花开成一片一片的,云霞一样罩着。吴旺的身影拐一个弯,已经淹没在云霞中,不见了。有几户的烟囱里升起炊烟,好像从云霞中升起的一样。

江云儿咬着嘴唇,在鞋垫上绣一枝桃花,再绣一枝桃花。她想,一枝是自己,一枝就是田根。她笑了,酒窝像一树桃花,“噗”地一声开了。

田根毕业后没留本村,却去了镇中学。

田根的爹为田根调镇中学的事,跑前跑后地忙活。人家是支书嘛,有面子嘛,最终请来了镇长,坐着一辆小车,呜的一声,就来到这个小小的村子。

镇长四十来岁,胖胖的,这是他上任后第一次来两岔村。

镇长像个弥勒佛,下了车,指着这儿的山,说是好山,指着这儿的水,说是好水,然后看到江云儿走出家门,愣了愣,嘿嘿笑了。镇长说,好山好水好人啊。

田根陪着镇长站在院子里。田根连连点头,说,山水有灵性哩。

江云儿是田根隔壁,是去提水的,经过他们身边,听了这话,心里甜甜的,心想,大学毕业的人,就是能说会道,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绵软软的,好听。

她提一桶水,袅着腰,提到自家门前的杏树下,故意装作提不动了,放下水桶,站在那儿,假装看桃花,一手拉了一根桃枝,把桃花拉到鼻尖嗅嗅,一股香味沁出来,清甜清甜的。

她只知道桃花香,可从不知道桃花清甜啊,真的很好闻。

她的心里,还很想很想听听田根说些什么。可是,田根不说了,四周静静的,没有了话声。只有两只山雀子在叫,你一声我一声,叽叽喳喳的。

她悄悄回过头,看到镇长和田根都望着这边。田根看到她望过来,点头一笑说,云儿,提水啊?她也一笑,脸又猛地红了,她想,自己刚才的心思他不会看出来了吧?他笑个啥子嘛,鬼头鬼脑的,坏死了。

她忙提起水,几步进了屋子,心里仍扑通扑通跳得欢实。

窗外,山雀儿在叫,叽哩——叽叽哩——

田根走后她才知道,这次请镇长,人家就是为去镇中学的事,江云儿的心里简直难受死了。她想,镇子人可多了,南来的北往的,卖葱卖蒜卖针头线脑的。镇上的女孩可多了,一个个妖媚子一样,腰细的只有一把。田根去了那儿,一准会挑花眼,咋还会想起她?

她一边想着一边坐在门外绣鞋垫,绣着绣着,一朵泪花滚出来,沿着长长的睫毛滑下,亮亮地落在鞋垫上,沁出一朵花儿来。她就看鞋垫绣一朵花儿,花儿不是并蒂的,一朵儿独开着,孤零零的。

她忍不住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她想忍住,可就是忍不住嘛,就是想哭哩嘛。

那边,响起山歌声:四月燕子一对对,双双燕子来相会,我的妹妹在流泪。妹子哎,啥时和哥成双对?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吴旺的。

江云儿忙擦一把泪,回过头来,看见站在不远的柳树下的吴旺在望着自己。江云儿很生气,皱了眉,说,吴旺,胡嚼啥?

唱歌哩!吴旺说,仍然嬉皮笑脸的。

江云儿想说,唱屁,鬼嚎一样。想想,又没说,回过头绣起鞋垫。

吴旺走过来,轻声问,咋哭了?

江云儿不回答,眼圈又红了,她心里劝自己,甭哭甭哭,可还是哭了,泪颗子吧嗒吧嗒掉得欢实。吴旺急了,问,江云儿,谁欺负你了?我去收拾他。

江云儿摇摇头,江云儿说,没谁呢,你走吧,你管啥闲事?

吴旺不走,吴旺说,有啥心事说出来嘛,呕着伤人的。

江云儿说,没有,啥心事也没有。

你喜欢上了田根,怕他不喜欢你。吴旺说。

江云儿手上的鞋垫一下子掉在地上,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树枝上,山雀儿在叫了,叽哩,叽哩叽哩,叫得人心烦着呢。她说,吴旺你走吧,叽叽喳喳像只山雀儿,我心烦着呢。

吴旺耷拉了脑壳,霜打了一样蔫蔫地走了。

这次,他没唱歌,走向山水的影子里。三月的山村,太阳一晒,有草儿花儿叶儿的气息萌动,浮荡在空气中,润润的,缭绕在鼻端,也浮荡在人的心里。

节令,已接近谷雨了。

江云儿来到小镇,绝不是死皮赖脸来的。

江云儿想,她不会因为喜欢田根,就死皮赖脸追到小镇,开一家饭馆。如果那样,她江云儿成了啥人了?别人知道了,也会笑话她的,会说自己嫁不出去的。自己喜欢田根,可也不能下贱啊。

可是,江云儿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田根会主动给她来电话,约她来镇上开饭馆。那天,她正从田头回来,摘了一篮金针花,一朵一朵细细地排在晒席上,准备晾干调菜。金针花晒干后,调莲菜,调木耳,都好吃,嚼着咯吱咯吱响,满嘴清香。还没铺一半,手机响了,打开来,是田根的声音。田根说,是云儿吗?

江云儿愣了一下,又看看手机,忙点着头,说,是咧是咧,你咋想到给我打电话哩?

田根笑了,呵呵一声。

江云儿也笑了,咯一声。

田根说,自己找她,是有一件事想问问她。

江云儿心一跳,脸有点发烫。她说,有啥就说嘛,做精捏怪的。

田根告诉她,学校旁边不远处有一个饭馆准备承包出去,江云儿饭菜做得好,他想,能不能下来开个饭馆,蛮挣钱的,所以他就打来了电话。

江云儿淡淡地道,哦,就这啊?

田根说,就这,来吧,真的很好。

听到田根那热心劲儿,还有那急切的语气,江云儿吁了一口气。她笑了一笑,心想,这些书呆子,书读多了,咋像我们女娃一样,羞羞答答的,做啥还遮遮掩掩的。

田根问,你笑啥啊?

江云儿没回答,而是问,你说我去好啊,还是不去好?

田根道,来好啊,当然来好啊,不来不是傻子嘛。

江云儿道,你才是傻子呢,你让去我就去哩。说到这儿,她又感到脸发烫了,刚才那话,明明像撒娇嘛。

田根说,就这么说定了。

江云儿说就这么说定了。

几天后,江云儿收拾收拾,给爹妈一说就走了,走出村口,看到吴旺站在那儿。吴旺不唱歌了,望着她,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过了一会儿说,江云儿,你去呀?

去呀!

镇上没这儿好呢。吴旺说。

江云儿笑笑,没说啥,走老远了,回过头,吴旺还站在太阳下,站成一撇影子。那一刻,她心里有点酸酸的,觉得吴旺很可怜。甚至,她有一种想法,想听吴旺吼一嗓子山歌。

可是,该死的吴旺就是不吼,就那么直直地戳在太阳底下。

江云儿来到镇上,在田根帮忙张罗下开了家小饭馆,叫“山里香饭馆”,卖的都是山里菜:金针花拌木耳、醋溜洋芋片、指甲菜等。生意很不错,小镇人爱吃山里的东西,因此,饭馆里人来人往的。

她心里更高兴的是,经常的,田根会来到这儿,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有人看见,就笑着说,田老师,是恋人吧?江云儿一听,脸就红红的,心就跳跳的,悄悄瞟一眼田根。田根总是笑着解释,是乡党,也是同学,帮帮忙嘛。

她听了,心里就有点不高兴,拖下了眼皮。

她想,是不是田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对嘛,咋可能哩!

她想,听说田根在竞争学校的教导主任,是不是要当教导主任了,要当官了,就变心了,嗯,有可能。每次看到田根看镇上女孩眼光一闪一闪的样子,她的心就直沉,很重很重地沉。

她说,田根,当教导主任了?

田根抬头一笑,还早呢,镇上通过了,可学校还没通过,说才满一年哩。

她说,田根,当官了,是在镇上找对象还是回村里找?

田根又一笑,还早呢。

她看田根望着自己笑,心里就甜甜的,就安然了。她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田根心里一定很爱她,不然,为啥让自己来小镇开饭馆,还隔三差五来帮忙。想到这,她就笑了,放心了,干啥也有劲了,走一路洒一路歌声,闲下来就让田根把衣服拿来,她拿下河去洗。有时,田根会来接她,俩人会像一对小夫妻一样,提着篮子,有说有笑的,沿着石板小巷走回来。

这时,她觉得小镇的天真蓝,小巷真美,也希望和田根一直这么走下去。

可是今天她来镇河洗衣,田根没来接她,她有点失落,提着篮子,沿着小巷走着。小巷的四月,墙头多的是花,有粉白的,有淡红的,有紫的,一嘟噜一嘟噜探出墙头。她觉得这样没有家里好。在山里,一花一树开在门前,谁想看谁看,谁想看多长时间看多长时间。花嘛,就是让人看的哩。

这儿却把花关着,小气。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田根的,说在哪儿呢?快回来啊。

她说,有啥事?

他说,有客呢,贵客,一定要吃你做的菜。

她答应了一声,加快步子,忙忙向回走。

贵客,并不是稀客,就是镇长。

她开了“山里香饭馆”后,镇长没少来捧场:有人检查了,镇上安排在这儿。没人了,镇长一个人来,弄一瓶酒四个菜,一边吃着,一边和江云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的大多是些有盐无油的事,问她有婆家没,江云儿笑着不回答,忙着倒茶。镇长就停了杯子,望着她,许久问,云儿,小镇好不?

不好!江云儿故意答。

瞎话,镇长说,不好,你咋来小镇?

江云儿说,不给你说哩。

镇长就笑了,咂一盅酒,“嗞”一声响,又吃一口猪耳朵,咯吱咯吱地嚼着,夸张地叹口气,说,谁娶了江云儿,福气啊,心灵手巧哩。

江云儿笑了,心说,谁?田根嘛。

江云儿回到饭馆时,镇长已经坐在那儿了,斜翘着腿,吸着烟。田根在斟茶,陪着聊天。最近一段时间,田根经常请镇长来“山里香饭馆”。来了,就让江云儿整几个菜,来一瓶酒,俩人吃着喝着。这时,镇长就会说,让江云儿也来坐坐吧。江云儿笑笑,摇摇头,说在我们山里,男人陪客,女人是不上桌子的。

说罢这话,江云儿突然站在那儿红了脸,感到自己说走了嘴。这话里,不是把自己和田根说成两口子了嘛。

好在,那俩人都没听出来。田根有心思,一声一声地叹气,叹得江云儿心里闷闷的,悄悄瞥向他,不知他怎么了。好在镇长明白,用筷子敲着盘子,说叹个屁气,不就是学校通不过嘛。

田根没说啥,递给镇长一根烟,说,这还得靠镇长了。

镇长吸着烟,吐一口说,放心吧,我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田根笑了,很放心。江云儿听了,也放心地笑了。

今儿很好,田根一扫前几天的样子,一脸喜气,让江云儿给整几个好菜,好好喝一口。江云儿见田根高兴,也很高兴,问啥事啊,高兴得那个样子?

镇长眯着眼望着江云儿说,田根教导主任的事,学校通过了。

田根忙说,全靠镇长啊。

江云儿听了,很高兴——田根高兴,她就高兴。她进了厨房,菜刀哐哐地响,然后锅里刺啦刺啦地响起来,不一会儿,八个菜拿出来摆在桌上,青红黄绿的。镇长眼睛一亮,呵呵地笑道,呵,江云儿真把我当贵客了。

江云儿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你给田根帮了忙,我们感谢你哩。

田根笑,说,镇长也给你帮了忙哩。

看江云儿不解,田根告诉她,这饭馆是镇长给帮忙包下的,各种手续也是镇长给办的。江云儿听了,望着镇长。镇长眼睛一闪一闪的,说为云儿办事,我乐意,我高兴,用不着谢。

江云儿咬着唇一笑,说,咋不谢,镇长这样热心,我真得谢哩。说完,斟满三杯酒,拿起一个杯子,和其他两个杯子一碰,一口喝干,咳咳地红了眼圈,说还要整个汤,就进了厨房,再也没有闪面。

镇长酒足饭饱,特意到厨房,说,云儿,我走了。

江云儿没说话,也没回头。镇长讪讪地走了。

田根送走镇长,没回学校,又踅摸回来,坐下来问江云儿,镇长这人咋样?

江云儿回过身,一笑,你给镇长做媒?

田根点点头,搓着巴掌。江云儿说,他有老婆啊,你准备让我做他的二奶?

田根抬起头说,他离婚了。

江云儿想想,说,明儿个吧,明儿个我再给回音,咋样?田根听了,哎了一声,喜滋滋地站起来走了。望着田根在月光下越走越远的身影,江云儿的泪珠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镇后山上寺庙的钟还没响,田根和镇长就来到“山里香饭馆”。镇长嘻开个嘴,更像一尊弥勒佛了。

江云儿把店里一切都拾掇好了,把家具归置在门外一个三轮车上,门窗擦得干干净净的,地也拖得能照出人影子。镇长和田根见了,都很是惊讶。镇长说,云儿,你这是干啥哩?

江云儿笑着拿出一叠钱,是房租,交给镇长。江云儿说,镇长,真的感谢你,这饭馆,我不准备开了,我想回去。

镇长说,你不是告诉田根,我们——

江云儿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自己已有了婆家,在山里,回去后就准备出嫁当新媳妇了。

田根大惊,问道,谁啊?我咋没听说过?

江云儿掠了一下额发,对着外面喊一声,别忙啦,你进来吧。

随着江云儿的喊声,哎的一声答应,吴旺走进来,对镇长和田根点点头,打个招呼,转过头对江云儿说,云儿,东西都绑好了,走吗?江云儿点点头,对镇长和田根笑笑,走了出去,和吴旺一块儿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嘟嘟地响了,向远处的山里驶去。拐了一个弯,江云儿回过头,望望远处的“山里香饭馆”静静地立在那儿,染满朝阳,泪水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擦擦,回过头对吴旺说,唱一支歌啊。

吴旺不好意思了,说,在街上,羞人咧。

江云儿一瞪眼,说,唱不唱?

吴旺忙点着头,说,唱哩,你叫唱就唱哩。说完,一伸脖子吼开了:哎,四月里呀嘛樱桃开啊,麻粉细雨呀落下来。妹子和哥在一起啊,妹子啊,哥哥做梦笑出来——

歌声中,太阳升起来了,金黄黄的,照着远山。那儿,就是两岔村,是江云儿的家。门前的樱桃花,怕已经开得一片白了吧。

(责任编辑 高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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