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成一朵水仙花

【作家卡片】

程应峰，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读者》签约作家。1964年10月出生于湖北崇阳，1983年大学毕业。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童心坐标》《阳光有声》《智慧的花朵》，有2000余篇（首）散文、随笔、小品文、小小说、诗歌散见于国内外千余家报刊，作品常被知名选刊转载，录入多种选本。

迁入新居后的一个周末，妻拉着我走进了花卉市场。虽然是冬天，但那天的阳光，暖暖的，暖出了一种情调，暖出了生而为人对尘世的眷恋。而那些在冬日阳光下开放的花，音律般，在周遭起伏荡漾；鸟语般，在感觉中呢喃婉转，将温馨明丽的心境衬托得格外欢畅。

女人大抵都是与花结了缘的，一走进花卉市场，妻便笑靥如花了。在我看来，愈是明艳的花，愈能够撞入她的眼帘，愈能够闯入她的心扉。她终于在一盆开得热热闹闹的菊花前站定了。在她和店主讨价还价的当儿，我看见了数十个鳞茎生得像大蒜一样的东西，寂寞地被搁置在一盆清水里，便问：“这‘蒜疙瘩样的东西是什么？”店主答：“水仙。”我顺口问了价钱。店主说：“优惠给你，10元钱两个。”我说：“给我拿两个吧。”店主将我要的两个“蒜疙瘩”装好，还送了我一个塑料花盆和若干颗细碎的彩色石子。

回到家，妻将那盆菊花摆在了客厅里她认为最恰当的地方。我呢，将塑料花盆盛满清水，然后将那些细碎的石子洗濯了一回，放入清水中，又将水仙移入，将花盆放在了茶几上。既然将水仙搬入家中，作为一种景致，就没有理由对水仙这种植物一无所知了。从爱水仙养水仙的朋友那里得知，水仙有雅蒜、天葱、凌波仙子之谓，水仙开出的水仙花被称为金盏、雅客、女星等等。

关于水仙，有很多传说，其中这样一个传说，我以为是最贴切的。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英俊少年因口渴来到溪水边。他低下身子的一刹那，看见水中有一英俊少年，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苹果般光洁的脸，笔挺的鼻子，红润的唇。他一下子就被这个少年迷住了，忘了吃忘了喝，忘了采野花，忘了和鸟儿说话，忘了同小动物嬉戏。天黑了，他就睡在溪水边；天亮了，他就痴情地望着心爱的水中少年。一天又一天，水中少年渐渐消瘦了，眼睛失去了神采，脸失去了红晕，红润的唇变得干裂。他很伤心，水中的少年也很伤心，他不知道水中少年就是他自己。几天后，意识模糊的少年一下子栽进了溪水中。过了些时日，那儿就长出了一大片水仙。后来，每当水仙花开，人们就会想起那个少年。

英俊少年的故事，让我对水仙花的品性和质地肃然起敬，水仙花芬芳却不艳丽，正合了它是少年所变的传说。当我从这个故事中回过神来，感觉中，水仙花就成了花中的精灵，灵性、内敛而不张扬。它所求不多，只要给它一泓清水，就可以一展姿容后铺绽芳香。所有这些，从我将“蒜疙瘩”移入花盆那一刻起，一步一步得以应证。

“蒜疙瘩”移入花盆没几日，那看似粗放的鳞茎里就长出了碧绿的叶子，那份绿，一眼瞅去，便令人怦然心动。在时光的流向里，一不经意，水仙就抽出了亭亭玉立的花箭，顶着花苞，傲然于绿叶之上。在花苞未打开之前，我不明白那里面蕴藏着怎样的芬芳。经过一段时日的等待，花苞终于悄无声息地绽开了。它绽开的时候，就那么一丁点儿大，一两天后，它就全然绽放，硬币大小，花瓣洁白，花蕊金黄，凑近花蕊一嗅，便有清香直入心扉，它的白，它的香，可真是“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秋瑾《水仙花》）啊！

我不知道那不起眼的“蒜疙瘩”体内到底蕴藏着什么，但我知道，一瓢清水的滋养，便可以让它绽放美丽，散发芳香。我更知道，它的芳香，是与水结了缘的，没有水，再珍贵的芳香也会无言消逝，默默枯萎。生而为人，谁的灵魂深处不会蕴藏一些美好的元素？只要有合适的外部条件，这些元素就会演变出人性的芬芳。开成一朵水仙花吧，尽情散发你身体和灵魂深处的美丽潜能，这，何尝不是身在红尘最朴实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