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情怀
2012-04-29
我们在十八年前相识,一群女孩子刚刚从天真未开懵懂幼稚而缔结出真挚的情谊,一颗真心对着另一颗真心。十年之后,当初班级中的“五朵金花”再一次相逢,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长歌当哭,街头买醉,又或者只是安静别在一角,话家常话曾经话未来。
是在那个夜里,我们相约而聚,走在老家的街头,其中的那个她有些许醉意,眼角有一点碎碎的泪。街头强烈的青绿的光正照在她脸上,下面衬着宽博的黑衣,背景也是影憧憧的,更显明地看见她的脸,有一点惨白。她难得有这样静静立着,虽然微笑着,因为从来没这么安静,一静下来就像有一种悲哀,那紧凑明倩之眉眼里有一种横了心的锋棱,使我想到“乱世佳人”。这位“乱世佳人”有着难忘的往事,因太过深刻曲折曾深深折磨着她,然而她倚靠自己的毅力从那段日子里活了过来,重新明亮明媚起来。
而另外的四个,大都过得稀松平常,有小的不满,然而浮于颜面的又是一种紧紧的朱红色的喜悦,这几个都善于哄着自己的心,因此过得倒也差强人意。
就在分手之际,每个人都必须走向自己的住所时,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因为深知这种时候的难得,抱得更加紧,紧紧地舍不得松开双手,不说祝福话,也不道别,只是静静地在那个世界里依恋地做更长一点时间的停留。是啊,年纪越大,闺蜜相聚的时光愈难愈少。
女人们一过二十岁,开始往另一个无关风月的世界里跳,纷纷走入婚姻的世界,从此开始另一种独特的探寻,探寻更为世俗的生活——柴米油盐、婆媳小姑、夫君孩子,事业朋友的,以及还得构建一个自己私有珍贵的小世界。世俗的世界是实际而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余似的。那些都有着触手的凉和暖,是可感可知的。然而那个私有的小世界,则是飘忽而隐秘的,它不是那种阳刚凛冽的气味,而是带有些阴柔委婉的,是女人家的气味。
闺蜜时光是那个私有小世界里的独自珍贵的一部分。闺蜜情谊的前身是小姐妹情谊,女孩子们或是为邻而居滋生出小姐妹情谊,或是走入校园,自自然然地有一小部分女孩子成为好的姐妹。这种小姐妹情谊其实并不是患难与共的一种,也不是相濡以沫的一种,它无恩也无怨,没那么多的纠缠。它又是无家无业,没什么羁绊和保障。要说是知心,女儿家又有多少私心呢?她们更多只是个作伴,作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作伴,不过是上学下学的路上。她们相偎相依,看上去不免是有些小题大作的,然而她们的表情却是那样认真,由不得叫你也认真的。她们的作伴,其实是寂寞加寂寞,无奈加无奈,彼此谁也帮不上谁的忙,因此,倒也抽去了功利心,变得很纯粹。这也是她们平淡的少年生活中的一个社交。时日久长,若是遇上个能深入内心的,渐渐地,这种小姐妹情谊就变成了闺蜜。
闺蜜其实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宝贵的财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纵使这闺蜜们因为命运斗转,天各一方的,平日里疏于联络,可如果一旦见面,每个人都忽然间回复到当初在一起的模样,清透单纯,只是一个纯洁无暇的女孩子一般,没什么叨扰,倒是现实中的很多情景远去了,不复再现,好像是幻觉一样的东西。
大家聚在一起聊天的内容里也有些好的骄人的个人的消息,然而女人一过三十岁,就好像已经过了那种狂热羡慕他人的时期。时日渐长,慢慢地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格局、归属。安于自己的每个选择,并相信它是好的。
也畅谈现实里的一些东西,家长里短的,然而更多的不过是那逝去时光里永存的一些记忆,譬如初恋啦,第一次难忘的事啦,喜欢的老师啊,考试成绩之类的啊。由芝麻小事谈起,渐渐地深入,然后交换彼此的秘密,交换彼此的重负,交换以为愈合而事实上永远不会愈合的溃烂的心。长歌当哭,喝到最后半醉半醒,哭。没有纵情大哭,就是一种情绪,怜惜一下鄙视一下自己,俗气得很。
有时候难免觉得生命的残酷。看到自己缩小又缩小的,怯怯的愿望,总觉得无限的惨伤。然而我们又受不了这一味的悲伤,常常哄着自己的心,悄悄对它说一些富足丰盈色彩鲜明的话。好像这样生活会更容易一些。
我们深深的明白,人生需要诗歌的纯粹,精致,优美,但是更多时候,生活需要坚持,顽强,迂回,粗糙,妥协,甚至是必要时刻的同流合污。然后,再在卑微的土地上,开出花朵。甚至,是以生命的无意义,去抵抗与消解无意义的生命那一部分。未来的命运要给予我们什么,我们并不知情,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临阵脱逃,而是结结实实地迎接它。即便是岁月要爬过我们的脸庞,留下衰老与沧桑。然而我们也不愿意永远停留在少女时代。
少女时代是无惧无忧的,是兴风作浪的,是不能委曲求全的,是血气方刚的,是漂浮不定。而到了女人时代就不一样,在岁月中放光了那些能量,如今已是磐石一般,那么稳定,像静止的海,美丽而壮观。
年纪越大,闺蜜相聚的时光愈难愈少。有一次,那么就狠狠地珍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