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涛诗选
2012-04-29吴涛
吴涛
哑巴叔打的电话
哑巴叔用我的手机打电话
拨通时我听到一个妇女喊叫找谁
哑巴叔把电话给我并在纸上写下“陈小狗”
对方嚷嚷:“不能找他因为他是哑巴”。她又问有什么事
哑巴叔在纸上写下“想(他)。”
那妇女嘿嘿地笑了俄而说:“叫吴小狗来吧”。
我的嘴巴动了有两分钟
两个哑巴的简单通话才完成
哑巴叔眼睛一直盯着我的嘴巴
生怕我说错每个字
末了,哑巴叔又拿着手机贴了贴耳朵
好像他要感受陈小狗的话
这时,哑巴叔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还给我手机
玻璃
玻璃上的灰,不管怎样挂上的
总之,我想要擦去
我用着水、布、纸、衣服、手心
甚至用脸庞
整整一天,一些灰尘我总是够不着
一些灰尘我总是擦不掉
那些灰尘总挂在玻璃的
另一面
阳光下,总有黑黑的影子
面对灰尘,我的能力多么有限
我多么失败
最后,我举起手
疲惫地砸向玻璃
幸 福
其实我现在很幸福
正如我七岁的儿子讲的,“谁不幸福”。
命运所赐给我的那些伤痛
我不抱怨,并懂得了对一切都珍惜。
早晨,沐着霞光,
沿着广袤的田野我去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和农民交朋友,互相说一些心里话。
人就像走动的庄稼一样,要接受大自然的挑选,
工作着、生活着,我想的都是简单的事情。
有时,我静静地坐着,听听风、看看远处
有时,我遐想一片蓝色的海洋,
躺在田野,想海水携着贝壳涌来……
石棺前两位老人
走到石棺前
两位老人不动了
在静静地看着
他们的肤色
沧桑得
已接近石棺的颜色
脸上的皱纹
多像石棺的凿刻
两位老人在静静地看着
头顶洁白的毛发
静静地覆盖着
就像石棺上空的日光灯
在静静地照耀着
静静地倾诉着对石棺的理解
一位老人踮起了脚尖
对另一位老人讲
“里面没有人呀!”
另一位老人也踮着脚
说里面没有人
两位老人并着肩
走出了北魏石棺展厅
他们的声音
却留了下来
土豆,干杯
土豆,为土豆干杯
其实和所有的土豆一样
趁着夜色,一夜颠簸
为了躲避交警的盘查
一觉工夫也旅行了一回
天微微亮就混进了城里
占据了那块水泥地
风吹着,吹着,人们三三两两地
收到了楼舍里。
黄黄的土洇在了水泥地上
那么结实,扫也扫不掉
天微微亮又要占据
其实和所有的土豆一样
只不过,挨的刀法可能不一样
在火上、油中的煎炸不一样
但梦,
和所有的土豆一样
梦着进入土中,接着
做梦……
无题
那只鸟 飞向了那一棵树
衔着草、衔着羽毛和泥巴
那只鸟要在那棵树上筑巢了
那是一只什么鸟
那棵树又有什么不同
我依靠在这一棵树上
看着那一棵树
没有鸟落在这一棵树上
农 村
我陪着肥胖的摄影师拍一个农村的片子
蔫了一上午,
他突地跑动起来。蹲下,跪下,几乎趴下,费力地
拍摄着农村
我几次伸手,想帮他一把
中午时分在一个奶牛场。他困难地摆弄着摄像机
几乎又躺下了,风暖暖地吹动着他凸起的肚皮
他凹起身子努起嘴费力地拍摄着一双肥硕的
乳
突然,他翻起眼皮看了看我
我顿时脸红得像婴孩……
洗手
洗手,不停地洗手。
回到家中,或者随时
没水的时候
悄悄地搓,在衣服上蹭,桌角、墙壁
猛然擦一下……
怀疑、担心着
不一定是这包裹生命的周遭,这世界
我只是担心自我
不慎弄脏了……
我常常幻想一汪水流动的水,
能洗濯我,使我纯净的水……
有时,我也用了汗水,
也就着泪水悄悄而认真地
洗手,并且用手努力地想照一照自己的
脸庞……
雪花
小小的孩子,
双手捧在胸前承接着雪花
他赶快用嘴呵护着
他还想带雪花回家跑动着
要给它温暖
他神情那么专注
脸和手冻得通红
——整整一个下午,善良的孩子
没有一片雪花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