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尔眼光令人质疑 德国总统贪小便宜垮台

陈美慧

武尔夫是德国史上最年轻的总统，因任前接受超低利息房贷购买私宅被迫下台。曾大力支持武尔夫上台的总理默克尔，声望遭重挫。

在媒体锲而不舍的追查下，德国总统武尔夫（Christian Wulff）于2月17日宣布下台，接受司法单位利益输送嫌疑的调查。结束了这出3个多月来环绕德国最高政治殿堂的“贪小便宜”的荒谬剧。

在国际舞台上代表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被指贪小便宜又试图粉饰的累犯，这是德国战后60几年从未有过的羞辱；从另一个角度看，却是独立司法及媒体第四权充分发挥监督功能、获得胜利的可贵时刻。

2011年12月一则不大不小的报道揭露：2008年武尔夫在担任下萨克森州州长任内，接受企业家好友的超低利房贷购买私宅，似乎违反利益回避之原则。事后，武尔夫在议会上信誓旦旦，否认和企业家好友有任何生意往来。不久后媒体发现这个答辩只对一半，武尔夫确实没有向企业家好友借钱，出钱的是好友的太太。

从这件事开始，各式关于武尔夫收受小惠的传言不断。三天两头媒体就出现新的细节，从接受朋友邀请免费度假、朋友请客住宿高级旅馆、朋友请客坐商务舱、以公费买朋友的新书送手下、朋友在报上登广告捧场他的书、接受朋友手机馈赠、朋友请客去啤酒节玩等，没完没了。这些看来只是贪小便宜的人性弱点，套上政治人物的身份，就是混淆公私分际、涉嫌利益输送。州长在下班时间拿别人好处，谁保证他不会利用上班时间答谢对方。

不够磊落 越陷越深

德国行总理制，总统并无实权，只是国家最高的领导象征。正因如此，总统必须具备高尚的人格，适用比一般人更高的道德标准，才配为人民榜样。没有人奢求总统是圣人，问题是，在一个根据法律(起码在字面上)，公务员接受超过25欧元（约美金33元）价值的礼物(各州规定有异，下萨克森州为25，柏林为零)就有受贿嫌疑的国度，一个喜欢在灰色地带游走、不够耿直磊落的元首，如何要求人民信任？又如何当公仆的表率？何况从前他指责别人不干净时，从不手软。

更为人诟病的是，武尔夫一再重复其只讲部分真相的习性，被逼急了，才承认遮掩不住的片段。必要时，也不惜牺牲左右手，断臂求生。其实，喜欢占小便宜算不上严重的闪失，犯错的时间点也不在总统任上，但他畏首畏尾的危机处理方式，暴露出他没有担当的个性，终至越陷越深，信誉全失。

几年前武尔夫曾乘着八卦画报《Bild Zeitung》的顺风，登上政治高峰，享尽光环，却忘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近月该画报对他穷追猛打，他出国访问途中居然打电话威胁画报总编辑，试图阻止不利他的报道刊出。画报不是有品格的报纸，老实说还异常低俗、腥膻，但总统几天前才在一个正式场合强调新闻自由的重要。武尔夫自打嘴巴的行径，硬将画报拱成捍卫新闻自由的勇士，使画报得到舆论支持。

疑点越来越多

武尔夫事后知道犯了大忌，公开道歉。并主动要求上公共电视接受提问，强调他总是依法行事，最后还以受害人的姿态反问：“难道总统就不能有好朋友？不能跟好朋友借钱？度假时不能住朋友家？这是什么国家？”

电视访问后，武尔夫留下更多疑点，变成笑柄，更多媒体加强火力追查真相。这时反对党要求他下台的呼声日隆。2月初德国第一电视台一个调查显示，只剩下16%的人相信武尔夫诚实。他亦知大势已去，但坚守总统职位不放。

2月16日，下萨克森州首府汉诺威的检察官认定已掌握证据证明武尔夫举措不当，向联邦国会要求撤消总统豁免权。此举成为压倒武尔夫的最后一根稻草。隔天，武尔夫宣布下台。

武尔夫下台，成为总理默克尔的政治负债。19个月前，默克尔亲自将可能威胁她连任的对手武尔夫送上总统府，经过三回合9小时的马拉松式投票，勉强过关，成为德国史上最年轻的总统。在那之前，总统科勒也因政治理念不合求去。默克尔两年内出现两次人事大败笔，个人声望严重受损，在武尔夫离去，内外逼宫下，她只得强颜同意推荐前东德民权人士高克(Joachim Gauck)为下一任总统。高克当初因女总理强力护航武尔夫而饮恨险败，私底下却被人们尊为“心里的总统”。

顺便一提，所有德国前总统都可领到近20万欧元（约美金26万元）的年退休金。如果司法证明前州长有罪，51岁的武尔夫一毛钱都拿不到。

默克尔急速转弯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2月19日宣布，执政联盟将支持由在野的绿党与社民党所推出的总统候选人高克，由于所有政党都支持他，预计高克将在3月的议会间接选举中，轻易过关。

其实，默克尔私下是非常反对高克出任总统的，虽然两人都出身东德，而且彼此还是旧识，甚至默克尔还参加他70岁的致敬典礼。在宣布她的决定时，默克尔坦白地说：“尽管我和高克之间存在众多分歧，但有一点是连接我和高克的核心价值——我们两人都曾在民主德国生活过，我们渴望追求自由的愿望在1989年得到实现。”

2010年高克也曾经竞选过总统，但是，那时默克尔力挺武尔夫出任总统，如果她现在赞成高克，就代表当时她是错的。

但是，这个错误已经在德国民间形成，武尔夫滥收贷款、威胁媒体，非常不得人心，却恋栈不走，一直要等到法院行文要求国会取消他的刑事豁免权，才宣布辞职；反观高克的声望非常高，有超过54％的民调支持他出任新总统。

高克从来不是统治精英的一部分，以前他作为牧师，领导民主运动，促成不流血的东西德统一。高克后来负责俗称“高克机构”，掌管数以千万计的前东德秘密警察档案，以揭发过去的恶行为职业。

真正让默克尔心中不爽的，是基于权力考虑，她被执政联盟的小党给偷袭了。

自由民主党在执政联盟中是小党。在默克尔的基督民主党旁黯然失色，最近民调跌至3％、下次大选可能连进入国会的5％最低标准都达不到的时候，自民党急于要有表现，显示自己的主张，在武尔夫宣布辞职后，突然转向支持高克出任。

默克尔措手不及，但又不能与自民党翻脸拆伙，明年就要国会大选了，现在正值欧元危机的关键时刻，一切以稳定大局为重，心里气虽气，也只能忍下来。

但是，默克尔毕竟是政治老手，她可以迅速转变立场，就像在去年日本福岛核灾之后，看到民心突变，立即从拥核改为反核。默克尔的善变，把不利的形势转变为对自己有利，让她始终维持70%的空前高支持度。

执政联盟内部却留下伤痕，双方已经没有互信，但这仅是默克尔的隐忧之一，更多人在私下议论，为什么总理看人总是看走眼？近两年来，默克尔所选定的亲信纷纷因丑闻落马，一年半前，上一任总统科勒才因发言不当辞职，被视为接班人的国防部长、“摇滚男爵”古腾贝格则因抄袭论文事件下台，这回又轮到另一个总统。究竟是他们都有问题？还是默克尔识人不明？这才是真正的隐忧。（编辑/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