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园园作品

周园园，泛90后女生，福建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研一学生。

苇草里有村庄的女人

我一直对别人说，村庄的女人

死后都会长在苇草里

干瘦的身躯，花白的长发

像她们的模样

那些苇草，在废河滩上胡乱生长

在贫瘠里保持向上的姿势

每当秋天到来，总会瑟瑟缩缩

逃进岩缝和故事里，去翻陈年老账

却不怀恨任何石头带来的冷漠

这样的品格，会让我想到：奶奶

嫁过来就死了丈夫的大表婶，以及

童年时被一条狗咬断腿的同学小兰

她们柔软脆弱，却又在枯萎之前

保持着自己的坚韧，和村庄一样的骨骼

但是很少人会去注意，这些苇草

和长得像苇草的女人

就连废弃的河滩，也懒得知道她们

是否来过，生长过

在一场烈火过后，河滩上的苇草

烧成灰烬，一些人站在上面

觉得视野辽阔，可却总也

看不清村庄的模样

年夜

那一晚，树枝被烟火吻出伤口

硝烟的味道仅次于年糕

我的手指不停颤抖

像在角落里得上了伤风

总觉得冷

总觉得痛

总觉得零点的钟声敲响时

心里一定有什么会爆炸

爆竹声响彻天边的一刻

新年到来，我呆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号

世界很吵，孤独却很安静

我在安静中关灯睡觉

如果那时你能发来信息，说，我想你

忧伤的母亲

荞麦、桔梗和苜蓿花的命运

在一场火焰里成为细小的尘埃

村庄在一阵风声里缩小

那些掉落的苹果花

离甜蜜的果实还有两个月的距离

圣徒们默默站在废弃的宗教边

经书上，还有一些符号没有被剥夺

此去经年，蝙蝠的翅膀接近一座山

母亲的忧伤升到月亮的高度

我看着它，突然想流泪

树

那些叫做亲人或者朋友的树，在冬天的南方

依然长成参天的样子，我抬头望去

这样翠绿的树冠、黝黑的枝条

和一朵两朵开得细小的花，他们温暖纯净

没有一丝邪念和怒气要和这个冬天较劲

他们站着，被风吹着

只是为了

看我，抖一抖叶子

单纯

春天在路上前行

紫薇花替换下所有的雪片

一树一树的青春开始如烟生长

鲜绿得像时光磨透的翡翠

我们走得很慢

在阳光跌落的田野，奔跑，歌唱

那时，金龟子也慢慢地飞着

我们穿打补丁的衣服，身无分文

只用诗歌沿着铁轨，兑换出

透明的火车

你说它开往天涯

我说它开往海角

那时，我们都像路边开出的小野菊

一朵两朵，朝着未知的道路欢笑

一阵风吹来

你轻轻地把我摘下

我站在你的指尖上

那时，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傻姑娘

不懂得爱，也不懂得恨

莲花

你的身体一定注满了水

在夜里模仿一条河流的喧嚣

流过往事，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那些溪水，其实是你最初的样子

它们清澈，细小，和瓷的温度相像

偶尔水鸟会啄开水上的时光

你漂来的莲花，那么圣洁地

和我说着，爱

春寒

气温低下来，光线都低下来

冰冷降临在麦苗的薄霜上

一只水牛蜷缩在河边

考虑着自己的处境

田野里劳作的人

开始有陆续迟到的现象

他们俯下身，像低头吃草的羊

没有发出声音

流水和泥土在冰箱一样的急冻里

磨出了许多亮光，一缕缕

成为麻雀出门的信号

在这样的一个春天里

村庄越来越靠近

乌鸦的领地

父亲有一颗坚硬的心，冒着严寒

走在迎接温暖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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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把自己扔到哪里

鹰的翅膀，辽阔而健硕

他们在夜晚横飞

总像一幅壮丽的图景

适合英雄们去眺望，和抱负

我渺小，轻浮

与所有爱着蒲草的人一样

只能在月光的边缘行走

那种零散的小碎步在泥土上

进行柔弱的抒情，和怜悯

几只蚂蚁在低处找了些叶子

坐下，聊天

说在梦里，一个孩子

被鹰群们追赶，最后被甩出很远

他匍匐在石头上，试图想找到

回去的路

那一刻，我向天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