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阳鹤作品

刘阳鹤，回族，1991年10月生于甘肃天水。有习作入选《诗选刊》“2011年度·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等选本。现求学于北京。

棉花里的刺

众人的心肠，被扭结在一起

作为爱，与痛的标签——请你把门关上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质疑：这座城市的暖

——感觉软得像棉花被里的额外体温

我们谈及到爱的廉价，痛的弱小

犹如碰上一根带毒的刺，扎向指着苍天的

食指

春风流过的村庄

解冻的风，从林子的另一端

缓缓地穿过守候在这季节之间的罅隙——

小草破土而出

孩子们的风筝飘摇着

忽地被这三月的春风剪断，

悬于树梢上

像一朵色彩斑斓的花蕊

离村庄越来越近，到处弥漫着的

冷冻的静谧

散落在几处农家大院里的

犬吠声后，阿嫂们开始清扫起庭院

屋顶上的烟囱，拧歪着

黑乎乎的脖子

匆忙送走去城里赶集的人们

村庄外的河流，微笑着泛起

水嫩嫩的皮肤

从河岸以西，延续到另外一座林子的

外侧

——若隐若现地像是闪烁着

坐在村头石凳上的

一张张老爷爷的，幸福的背影

废墟

钢筋的骨架

被绑缚着的混凝土、瓦砾、砖块……

扎伤我们体弱多病的

母亲的

胸脯

大地上的儿女守着自家的根

一群乌鸦将几处残垣

据为领地

彩色气球的隔空误入

引来一股乳臭未干的气味

车声隆隆

被惊跑的飞禽、被吓哭的孩子

从一片声嘶力竭中

被带离

这片废墟，像冰一样地

逐渐溶解

直到渗入人们的心脏

伪装的季节（组诗）

废墟上的春天

听不见郊外传唱的序曲

嗅不到的花香

到处弥漫在这看不清的浓雾背后

远山的钟声

像一位无法辨别路径的盲人

拄着禅杖，误打误撞

总会有人毫无戒备地走出

被脚下的断石磕破趾头

而那只报春燕，似乎是在担忧

被沙漠玫瑰的血色染红

整个羽翅

除过冒着雨，已经逃遁的生灵们

这束遭受冷落的迎春花——

高高地站在颓墙的尖角上

渴盼着聆听

一段春天的故事

地窖里的夏天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从村外的一口地窖里悄然传出

然后捅破

附近一个四口人家的

安详。夏天的夜，静得让人害怕

默不做声的蟋蟀

趴在一扇灯光黯淡的窗户前

数着孩子们在梦境中

捉到的星星——

虽少得可怜，但也比地窖里的

玉米棒子，要灿烂很多

父亲随手关上门窗后

那只蟋蟀，忽从月光下仓皇逃窜

他只想去看看明天的食料

等着他进去的，是眼前的

一张张早已沾满油水的老鼠的

嘴唇，最后被吓傻

荒野里的秋天

被刑满释放的囚徒怀着

对秋天的深沉思念

索然地走进，这片萧瑟已久的荒野

他屈下身，捡起脚后的枫叶

夹在指间，吻了又吻

他想起了监狱围栏上拴的疯狗

他寻不到回家的路

他在荒野里疾跑，被冤魂们跟着

他想好好活着

他不想自杀，不是因为

他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只是想再看一眼亲人

他走着走着，闯进了一个山洞

洞里面，燃着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

他只好蜷伏在柴草的旁边

像一只快要冬眠的瘦熊

它憨厚过，却未曾目露过凶光

煤炭上的冬天

冷涩的泉，被冻僵的土

上面盖着一座又高又厚的煤堆

还有你最喜欢的

光荧荧的白色。从煤场外

跑进来的风，拖曳着忧伤的旋律

吹扬起一场煤炭与雪的舞会

你不懂得泉脉的呢喃

不懂得冻土的体温

更别说土房子里，跳进火炉的煤渣

一阵奇异的风，呼呼地刮过

声音大得像临行前奏起的号角

忽觉得外面似乎有人群经过

他们全都紧裹着一件黑色的丧服

肆意地扔洒着白色的纸屑

像一群幽灵。在这漫天的白布上

写着亲人的名字

对奄奄一息的人不管不顾

伪装的季节

春天，在废墟上盛开着迎春花

夏天，是地窖里的

一只只丰衣足食的老鼠

秋天，悄悄地捡起路边的一片枫叶

冬天，几块煤炭与雪跳着舞

像一批送丧的人群

这么多的季节，到处都是

又蠢又瞎的人众，行走的囚徒们

被冻僵后，不能律动的心脏

告别春暖夏凉，然后再

经过秋收冬眠，剩下的白骨头

渗入黑漆漆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