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

郝东军

赫东军，现供职于江西省萍乡市文联，萍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鲁迅文学院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多次在《中国作家》《小说界》《星星诗刊》《飞天》《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中国校园文学》《星火》《创作评谭》等报刊发表，并被收入《江西90年代作品选》《江西新世纪中短篇小说选》《儿童文学名家新锐精品系列·小说卷》《2007年中国儿童文学精选》等十多部作品集。出版儿童长篇小说《我不是坏孩子》。小说《讨米》曾获江西省第五届谷雨文学奖。

在人群中，我是隐匿不见的，必须要大声尖叫，人们才会发现我。

——题记

无双出门前，走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头发是飘逸的披肩发，无双一直喜欢那种风一吹就会迎风飞舞的感觉。脸上画了一点淡妆，但眼影和嘴唇却是浓的。眼影很黑，嘴唇也很黑，又穿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庄重中就显得有些鬼魅。但露出来的双肩、脖子，还有裙子下面的小腿却是那样白皙，在一身黑的衬托下白得有些耀眼有些发亮。这种黑白恰到好处的搭配，让无双性感而又神秘。脚上穿的黑色高跟皮鞋虽然看上去还是那样漂亮，却已经补过两次了，在夜里在灯光朦胧的房间里是看不出来的，因而对无双的工作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不是刻意地打扮，但镜子里的无双看上去还是非常漂亮的。无双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如今无双根本顾不上打扮自己了。如果不是要去唐朝夜总会上班，无双肯定是没有什么心思去这样打扮的。

无双没跟丈夫打招呼就出去了。以前无双每次去上班都会到里屋去跟丈夫说一声，高兴的时候会叫老公，我上班啦。更多的时候则是侧着身子站在房门口招呼一下说，我走了。但这些天无双正因为钱的事在跟丈夫生气，在跟丈夫大吵一架后，生了气的无双就是天天黑着脸不说一句话。可多年卧病在床的丈夫竟然把床尿湿了，这让无双如何不火躁？又如何还有笑脸？再就是时间确实有些晚了，无双有些着急。无双现在上班就像赶集，什么都得赶一个早，用天河镇的老话说，就是咬卵也要咬到前面，咬到后面就只有一撮毛了。早点赶到唐朝，坐在休息室，或者跟着领班出没于一个个包厢，心里就可以比较平静，也总会被一个客人看上的。要知道如果没有客人看上无双，那无双这天晚上就惨了，出来一个晚上，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回家，你说能不惨么？要知道无双如今最需要的就是钱了。

随着门嘭地一声关上，匆匆下着楼的无双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已不应该跟一个卧床多年的病人生气。还是应该跟丈夫说一声的，他也不想尿湿呀。无双虽然这样想，脚下却是飞快地嗒嗒嗒嗒下着楼，并没有返回家去。无双不可能明知丈夫尿湿了床而不给换。无双早就听医生说了，如果照顾不好，丈夫身上肯定会长褥疮，所以耽搁了时间也是无可奈何。来到楼下的马路上，无双抬头往七楼的家里看了一眼，看到丈夫的房间里已经没了灯光，便知道丈夫已经把灯关了。开关就在丈夫手边，是无双为方便丈夫开关灯而请人特地安的。丈夫以前说他一个人在家就不用开灯了，又不像儿子要做作业，没必要浪费电。

无双知道丈夫不愿意让她去唐朝夜总会上班。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自己的老婆让一个个臭男人抱在怀里唱歌跳舞的。尽管无双在丈夫面前觉得自己只是陪歌陪舞，既没有做鸡也没有对不起丈夫的事，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但心里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扯着，时不时地会隐隐作痛。所以丈夫每次跟无双吵架，无双都会情不自禁地大声嚷，我想去吗我想去吗？无双似乎只有提高声音才能让自已感觉到理直气壮，才能把自己在唐朝夜总会上班的欢笑与泪水赶得远远的。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你是好好的，能往家里赚回钱来，谁想去那样的鬼地方上班？无双总是会越说越有理越说越有气。谁不想跟别的女人一样，嫁一个有钱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享清福？无双觉得丈夫也应该知道，自己去唐朝夜总会上班是一个无奈的选择，因为单位破产了，去陪人家唱歌跳舞钱来得快，而且晒不着太阳淋不着雨，又不费什么力气，白天还不用上班，可以在家买菜做饭侍候生病的丈夫。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没有钱几乎真是寸步难行。无双有时候会想，自己独立承担一个家，没有把丈夫丢下不管，就已经做得够好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不能往家里拿回一分钱，还得靠她养活的丈夫有什么可以挑剔她的？

现在无双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但无双在儿子面前还是好好的，说话也会自然地小很多，有时候还会自自然然地往脸上贴上一些笑容。于是无双在转到房屋的另一面时，又抬头看了看儿子的房间，儿子房间里自然是有灯光的，儿子早就开始做作业了。无双时常会觉得自己命苦，但一想到儿子却又会觉得有些幸运。儿子虽然还不到十二岁，却十分懂事，在家里总是会抢着洗洗碗，扫扫地，尤其是学习成绩非常好，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三名。儿子的班主任碰到无双总是会夸奖，说从来没碰到过这么懂事的男孩子。这就让无双非常非常欣慰。无双常常想，老公虽然没用，但儿子却肯定会有出息的。这可能也是无双这么多年还能够在家里坚持，没有离家出走的原因吧？只是儿子现在越来越不怎么说话了，无双知道是家里的贫困，还有自己与丈夫之间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给儿子的心里增加了阴影。以后要跟儿子多交流，想法消除儿子心里的阴影。无双望着儿子的房间，觉得电灯的瓦数虽然不大，却也足够亮堂。每次看到此无双都想流下泪来。

无双忽然记起明天儿子就要参加天河中学的入学考试了。本来已经跟儿子说好了在家里陪儿子的，怎么到出门的时候却又忘了呢？无双不由得有些犹豫，脚步也慢了下来。儿子跟无双说过好多次了，他想考到天河中学去读初中，因为天河中学是天河镇唯一的重点中学，每年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学生考上大学，这就吸引了全市最优秀的学生。无双本来想让儿子就近读初中的，因为离家里近，更重要的是去天河中学读初中要交八千元的择校费，这对无双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但儿子眼巴巴地跟无双说，如果我考上了就让我去好吧？我保证好好学习，一定考上大学。望着儿子的眼睛，无双心一软就答应了。无双还是希望儿子将来能有出息的，不想因为自己穷而影响儿子的前途。无双知道像她这样的家庭，既没有钱又没有背景，儿子只有自己努力，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学些真本事，才不会像他们一样受苦。无双觉得自己真是赚钱赚昏了头。这样想着，脚下却没有停下来，心里想是七层楼啊，就是上一趟下一趟都不容易，都下楼来了，不赚些钱就回去心里有些不甘，便又想这个周末不去上班了，在家陪儿子做作业，听儿子说些学校的趣事。无双的眼睛有些湿了，便想这个周末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家里。其实无双这样想过好多次了，可每次要出门又不记得了，便想这个周末一定要留在家里陪儿子。无双想，钱是赚不完的。无双走出好远了，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儿子的房间，仿佛看到儿子正在做作业。

街上灯火辉煌，不像无双住的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无双看了看手机，觉得时间真的有些晚了，便扬手招了一辆的士。虽然打的到唐朝大酒店只要十元钱，但无双还是有些心疼，如果不是给丈夫换尿湿了的床单，无双就可以挤公交车去，那样就可以节省九元钱。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去晚了，赚不到钱的话，那损失就更大了。如果运气好，无双在唐朝夜总会上一个班，可以赚到二百元小费，除去交唐朝夜总会十元上岗费，还可以尽得一百九十元钱。在如今的天河镇，除了日进斗金的老板和喝酒玩乐都不用自己出钱的政府官员，谁能够赚这么多钱呢？可以说在天河镇做工的人当中几乎是绝无仅有。这就让无双很是心满意足。不过在空闲的时候无双也会想，自己做这样的工作恐怕做不了几年，因为自己毕竟已经三十出头了，年龄虽然不大，但在唐朝夜总会里做这个工作却是很老了，因为跟无双竞争的大多是一些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甚至还有不少90后的小女孩。看着她们浓妆艳抹却仍掩不住稚气的脸，看着她们充满活力的身体和舞姿，无双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很老了。

的士直接开到了唐朝大酒店大门口，无双匆匆地从的士里下来。就在这时，天上突然拉起了一道闪电，就像要撕开这黑色的天幕一样，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隆隆雷声。无双有些担心下班后会因为下雨而无法回家，脚下却快速通过大厅往电梯走去。唐朝大酒店是天河镇唯一一座五星级酒店，装修得十分豪华，到了晚上更是灯火通明，显得更加富丽堂皇，是天河镇一景。唐朝大酒店也是天河镇最高的建筑，有十九层，站在上面可以将天河镇尽收眼底。唐朝大酒店里公开的有西餐厅、中餐厅、咖啡厅、棋牌室、酒吧、慢摇吧、歌厅舞厅、美容美发厅，不宜在众人面前和大会上公开说的则有异性陪聊、异性按摩，当然少不了色情服务，可以说这里就是有钱和有权的人玩乐的天堂。到了晚上，在唐朝大酒店出没的除了住宿的客人，大多数都是来玩乐的领导和老板，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到唐朝大酒店来上班之前，无双只来过一次，那还是丈夫卧病在床之前，跟丈夫一起到唐朝大酒店的咖啡厅喝过一次咖啡。虽然环境很好，感觉也很舒服，但价钱却让无双想想就伸舌头。所以无双到唐朝夜总会上班，虽然每次都会路过咖啡厅，却从来不曾进去过。无双知道这里不是她这种人来的地方。

无双从家里出门的时候，一个以前的邻居已经到了唐朝大酒店。无双的这位邻居姓叶，是天河公安分局的局长。叶局长是跟朋友一起到唐朝夜总会来唱歌的。叶局长这些朋友跟他有好多年的交情了，他们是天河区法院刑一厅的赵庭长、天河区交警队的钱队长、天河镇农行的李副行长。叶局长本来不是很想来，觉得一个公安局长到夜总会来唱歌影响不太好。但赵庭长、钱队长和李副行长都喜欢唱歌，尤其是李副行长唱歌的瘾特别重，甚至觉得唱歌比游泳都要有滋味得多。朋友们便都笑话叶局长是假正经，因为到唐朝夜总会是唱歌又不是嫖娼，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李副行长说，你一个分局局长官好大是吧？总比你们市局的领导官小吧？但你告诉我，你们市局的哪个领导不唱歌？赵庭长也说，在天河镇像我们这个级别的政府官员多的是，会有几个人认识你呢？钱队长则说，你没穿警服，鬼知道你是公安局长，你怕个卵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在八小时之外，配有制服的人都不怎么穿制服。像赵庭长没穿，钱队长没有穿，就连叶局长的部下小王也没有穿，叶局长当然更没有穿警服了。跟小王他们不同的是，叶局长不但八小时之外不穿，就是平时在办公室工作也不穿警服。公安局的副职是必须穿警服的，而一把手则可以不穿警服，好像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也许是为了保护决策者？叶局长穿警服只有来了比他职务大的领导，比如省厅或者市局领导来分局检查工作。没穿警服的叶局长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叶局长是真的不想去唐朝大酒店，但叶局长也不好扫朋友们的兴，就答应下来了。当时叶局长他们几个人还在农家乐里吃晚饭。小王见状就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边按手机号码边跟叶局长他们说，我喊一个开公司的朋友来买单。小王很年轻，才二十出头，脑子却很灵活，是那种很会来事的灵活，社交很广，社会上的各种朋友都有。觉得现在领导要唱歌，喊个朋友来买单正可以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但叶局长不让小王打这个电话，叶局长不想跟这些生意人走得太近。唱一晚的歌用不了多少钱，就是自己买单也可以负担得起。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用了这些商人的钱，当这些人出了问题肯定是会求你帮忙的，你怎么办？这忙帮还是不帮？不帮不够朋友，帮了则可能影响自己的前程。叶局长是从边远的广寒寨山区一步一个脚印奋斗上来的，知道其中的甘苦，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把自己好不容易奋斗来的一切都给毁了。李副行长也跟小王说，你只要订好包厢就是了，买单的事不要你管。赵庭长则说，这里有个财神爷呢，还担心这个？

跟赵庭长、钱队长和李副行长一样，叶局长也是自己亲自开着车来的。就连小王也开了一辆普桑。当叶局长把车拐进唐朝大酒店门口时，一个负责车辆管理的保安走过来，招手示意叶局长把车停到指定的位置上去，但叶局长正好看到旁边有一个停车的位置，就没有理睬保安，而是直接把车停到了这个停车位上。保安本来还想上前来纠正一下不听指挥的叶局长，但看到叶局长的车是一辆车顶装有警报器、车门上写有公安字样的白色大众丰田时，就强行压住了心里的火，不再管这些闲事了。保安知道这车是牛逼，自己百分之百惹不起开这种车的人。

车刚停稳，已经早一步到了唐朝大酒店的小王就跑过来把车门打开了。小王一边把手挡在了车门边，以防止叶局长不小心碰到了头，一边去扶叶局长。叶局长很喜欢小王，因为很多事叶局长都还没有想到，小王就想到了，跟叶局长一说，叶局长经常会觉得好。叶局长刚提上来不久，正需要这样的人手。但叶局长觉得这会儿让小王扶不好看，就推开了小王的手，自己走了下来，然后跟正站在门口的赵庭长、钱队长和李副行长一起进了唐朝大酒店。叶局长看到他们都在等自己就有些抱歉，但他们几个里面叶局长年龄是老大，赵庭长就说，你是大哥，我们等你是应该的。钱队长很早就跟叶局长熟悉，就开叶局长的玩笑，老大，你的车技还是没有进步哦。

好多人都有经验，在基层打拼的时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常常被领导和同事当驴使，有时候就是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弄得身体经常透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当了领导，就知道身体不仅仅是自己的了，身体更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没有了身体就没有了一切，就不能为党抛头颅洒热血了，这不但是自己的损失，更是党和革命工作的损失。于是领导们便开始注意锻炼起身体来。现在有两种人喜欢锻炼身体，除领导外，喜欢锻炼身体的是退休的老太太。在天河镇的公园、广场、好一点的社区里，每天早晚都可以看到尽情跳舞的退休老太太。跟退休老太太每天早晚跳舞不一样，领导更喜欢高雅的运动，比如有领导喜欢钓鱼，有领导喜欢打乒乓球，有领导喜欢打羽毛球或者打网球，叶局长他们几个人则喜欢游泳。叶局长他们游泳不去游泳池，游泳池里的水不干净，而且人太多，社会观感不太好。叶局长他们喜欢亲近大自然。

如果没有领导找，叶局长他们每天都会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开一个小时车去天河镇附近的水库，在水库里畅游一个小时，然后在回天河镇的路上找一个有特色的乡村土菜馆或农家乐喝点酒吃点饭。当然酒是自己带，叶局长他们每个人的车厢里都放着两三件茅台、五粮液、红花郎、水井坊、1573，或者法国的红酒。一般是圈子里流行喝什么酒，车厢里面就带什么酒。自己带酒的好处是不用担心会喝到假酒。而且在乡村土菜馆或农家乐吃饭还有一个好处是便宜，如果不吃野味，两百元就可以吃得很好了；如果想吃一点在城里吃不到的野味，像毒蛇、野鸡、石蛙、穿山甲、娃娃鱼、野山羊、冬毛老鼠之类，像他们这样五个人吃，有一千元也就到顶了。当然搞这种活动不是为了吃，关键是在锻练了身体的同时，又联络了感情。到了叶局长他们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他们早已知道在这种年代，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兄弟情谊是真的，其他都可能是假的，老婆虽然是自己娶的，但可能先让人睡了，官职是领导给的，说没有就没有了。叶局长他们都觉得游泳很好，兴趣特高，他们甚至都约好了要开展冬泳，看看哪个人最先坚持不住。

这些活动虽然是有益的，但叶局长也只会在小范围内宣传，有好的经验也只是在相同级别的领导之间相互介绍，所以开展这些活动就不宜带单位的司机。好在现在的领导基本上都会开车，于是上班的时候有单位的专职司机，搞这种不太方便的活动就放司机的假，自己开着车上路。叶局长学开车最晚，执照还是钱队长主动帮忙拿的，但这并没有妨碍叶局长照样开车上路。谁都知道开车只是一个熟练工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只要胆大心细，再就是经常开，就自然可以把车开得好好的。只是叶局长一向做事慎重，这车就明显要比其他几个朋友开得慢了许多。这不几个人从农家乐里出来，几乎是同时开的车，但其他人都到了几分钟了，叶局长却才到，所以钱队长老是喜欢拿这事开叶局长的玩笑。不过叶局长还是觉得开慢点挺好。

来到电梯旁，迎宾小姐就微笑着打开了电梯门，并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迎宾小姐长得非常清秀可人，穿着印有暗花的红色无袖旗袍，由于束了腰，胸脯就被挤得高高的，很是性感，而且分衩分得很高，差不多到了腰间，稍微一摆动，就露出了雪白的大腿。不过叶局长他们都很正经，而且不可能像没有见过美女一样，就没怎么搭理这漂亮的迎宾小姐，只有小王告诉迎宾小姐已经订好的包厢。电梯到了四楼，陪着上楼的迎宾小姐又把他们转给了在四楼电梯门口前恭候的迎宾小姐，这同样穿着红色无袖旗袍的迎宾小姐就微笑着跟叶局长他们一行人说了声请跟我来，然后就款款地在前面引路，直到把叶局长他们带到订好了的包厢里。

包厢里的灯是水红色的，灯光就有些弱，如果是不太熟悉的人，只要离开两米远，就肯定不知道对方是哪个。把门一关，包厢里就是一个独立的活色活香的小世界，只有几个朋友在里面就很容易放得开，因为都是自己人，如果在包厢里还像在单位里上班那样装得一本正经，那这人绝对是变态，根本不能成为朋友。这不赵庭长和李副行长便倒在沙发上说起了听来的荤段子，边说还边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钱队长因为有脚气，脚正痒得很，就脱了皮鞋，用手在两只脚丫之间用力搓了起来。叶局长因为在餐桌上喝了几杯啤酒，肚子有些胀，就抓紧时间上了趟卫生间，结果被其他三个人笑话成肾功能不好，肯定是性生活过多了，善意地暗示一下叶局长女朋友比较多。当然这种玩笑是说的人无心，被说的人也不会往心里去，因为现在时代变了，以前说哪个跟哪个女人有男女关系那可是见不了人的天大丑事，现在却简直是夸奖这个男人。虽然如此，小王却不能跟领导开这样的玩笑，只是全心全意负责办事做好服务工作，小王就一边让正欲出去的迎宾小姐叫些小姐过来，一边又跟包厢里的女侍者叫了两瓶法国红酒、两件小瓶装的青岛啤酒、两个大的水果拼盘和七八样果点，并说，如果不够临时再点就是了。

等叶局长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个穿深色西装制服的领班就带了七八个亭亭玉立的小姐进来。赵庭长、钱队长和李副行长就嚷着让叶局长先点，谁让你是老大呢？当然是你先来了。领班很会察颜观色，就径直走到叶局长面前，弯着腰很甜地问叶局长，老大，你喜欢哪个小姐？叶局长就认真地把小姐扫了一眼，然后朝小姐们挥了挥手，让领班再换一些来。叶局长很有经验似地告诉赵庭长说，第一批都是长得不好的，这小姐的营销跟卖其他商品不一样，总是把最漂亮的货色放在后面，如果一开始就把最漂亮的小姐送出去，后面的客人就没有好的小姐可以叫了，慢慢地就没有客人来了。可是第二批小姐带进来时，叶局长仍然挥手让她们出去，还有些生气地扭头跟赵庭长说，他妈的，还没有第一批好看！小王看在眼里，就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进来一个苗苗条条的看上去很有气质的美女。小王站起来，把这美女带到叶局长面前介绍道，这位美女是唐朝夜总会的张总，挺能干的，还是市人大代表呢。说着又指着叶局长告诉张总，这位是我的老大，也就是你的老大，你这唐朝夜总会都是在我老大的地盘上呢。

张总平常对小王都是礼貌有加，呵护备至，因为有很多事情，比如碰到吸毒的、敲诈的、为争小姐打架的，都要公安局的朋友出面帮忙。张总虽然在天河市局里有朋友，但是对叶局长还是不敢怠慢的，因为叶局长可是地头蛇，再说县官还不如现管呢，就主动热情地伸手跟叶局长握了手，说王警官的老大就是我的老大，又说叶局长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增辉。又跟女侍者耳语了一下，然后坐到叶局长身边敬了一杯酒，表示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叶局长今后关照她这个小妹。说着张总一扬脖子，把杯中酒干了，然后把酒杯端给叶局长看。叶局长堂堂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能输给了这个美女，也很豪爽地把酒干了。张总带头鼓了一下掌，夸叶局长道，真是英雄本色。张总放下酒杯，又主动邀请叶局长唱了一首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张总唱得真是好，叶局长唱得也不赖，逗来一阵掌声和喝彩声。钱队长还叫道，老大拥抱一下！叶局长只是笑了笑，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倒是张总大方，笑着张开双臂抱了叶局长一下，叶局长这才大方起来，一下就跟张总来了一个熊抱。这时进来七个小姐，张总就从叶局长怀里挣出来，朝一个漂亮的小姐招了一下手，待这小姐走到叶局长面前，就问道，老大，这个你喜不喜欢？告诉你，她可是我这里的头牌哦。

叶局长抬头看一下，觉得眼前这漂亮的小姐年纪很小，简直就是个童工，但胸脯却是挺得很高。这小姐见叶局长看着自己，就朝叶局长微微倾了一下身子，叶局长一不小心就看到这小姐胸前两只白色的半球和一道很深的乳沟。叶局长觉得这小姐有一股充满童贞味的性感，站在面前竟然还带有一点纯纯的羞涩。叶局长就脱口而出地说了声，就这个。这小姐就走过来，望着叶局长笑了一下，然后挨着叶局长坐了下来。张总摆平了叶局长，接着就张罗着给其他几个领导配小姐。其他几个人没有喧宾夺主，也就很快选好了满意的小姐。张总也是见好就收，先是跟每个人都敬了一杯酒，请各位领导一定要关心小妹，又祝各位领导玩得开心，然后就告辞走了。

叶局长虽然不是很想来唐朝大酒店唱歌，但他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而且做什么都会很投入。因此在喝了几杯酒后，又有这样漂亮性感的小姐陪在一旁，叶局长就觉得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这样想着，正想拉着小姐去跳舞，裤兜里的手机却忽然振动起来。叶局长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想到包厢里赵庭长正在唱歌，真是太吵了，又觉得让电话里的人听到歌声不好，就拿着手机往包厢外面走去。

无双进休息室还没换上工作服，领班就有些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面则跟了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无双这样来陪唱陪舞的小姐，只不过她们的年纪几乎要小上无双一圈，有的脸上还充满了稚气。她们是客人挑过之后剩下的，但脸上却看不出有多少失落，仍就几个好友挤在沙发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如果换了无双，几个回合下来没让客人挑上，心情肯定会大受影响。平时等候客人的时候，无双看到她们近似无邪的笑容和活泼的神情，就会感叹自已年纪老了，为自己这把年纪还在跟她们抢饭吃而伤感。但今天已经很晚了，无双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无双得赶紧换好工作服，然后祈祷有一个男人看上自己挑上自己，否则就上不了班赚不到钱白来一趟。

休息室是一个大房间，多的时候里面坐着近百个小姐，跟那些灯光阴暗密不透风的包厢相比，这里可以说近似灯火辉煌，靠走廊这边的墙都是由玻璃做成，不用进屋，客人在外面就可以一览无余。据说之所以这样设计，就是要方便客人挑选心仪的小姐。不过更多的时候，小姐是被分成了十个人左右一个小组，由不同的领班带进包厢里让客人挑选。别看小姐们站在客人面前一个个亭亭玉立，甚至有些文质彬彬，像一个富贵人家的淑女，但进了休息室后就会东倒西歪地往沙发上一倒，嘴巴里就会放肆地说笑起来，有的纯粹是开些黄色的玩笑，有的则是因为没有被挑上而埋怨这些不识货的男人。

领班见了无双就有些埋怨，怎么来这么晚？然后告诉无双已经有两个老主顾找她点了无双。无双一边为担心今天可能再没有客人看上自己而有些懊恼，一边又怕领班不高兴而急忙跟领班小声地解释起来。领班早就知道无双家里的情况，也没有时间听无双啰嗦，无双还没说完，领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领班就朝无双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一边嘱咐无双快点换好工作服，一边转身带着小姐们出去了。无双就很感激地朝领班笑了。虽然领班与小姐的关系就好像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无双还是很记领班的情的，也许正是因为无双的知恩图报，领班才一直对无双很关照。领班长得非常漂亮，又打扮得野性和妖艳，虽然才二十出头，比无双还要年轻七八岁，但远比无双要八面玲珑，善于经营，所以领班的关系多，大小老板和各级政府官员都有，天一黑电话就响个不停，都是让领班帮订包厢的。领班对无双的照顾，就是天天都先把无双介绍出去，碰到有客人喝多了，无双应付不了，领班也会及时赶过来解围。

目送领班出去后，无双开始抓紧时间换工作服。工作服是纯白色的露脐装，据说是为了在男人面前表现得像处女一样纯洁。无双不知道是什么面料，摸在手里滑滑的，像摸在滑腻的皮肤上。领口开得低到了胸口，不但露出了乳沟，像无双这样乳房丰满的人，还会露出大半个圆球。超短裙则短到了底裤，整套服装刚刚包好了女人的三点，却又能把身材表现得一览无余。不过无双觉得把工作服设计成这样，完全是为了男人，让男人第一眼就被打动内心深处最温暖或者说最色情的地方，再就是方便男人从领口把手插进去玩小姐的乳房。来陪唱陪舞的小姐几乎都有被抓过乳房的经历。经历过几次男人动手动脚之后，小姐们就会在陪客人唱完第一首歌后，趁着男人还没有喝多，还没有完全放开，还没有肆无忌惮无所顾忌，还有一点点道德感在心里，找借口去换上自己穿来的衣服。不讲究的客人一般都会同意，有些可能有点不开心，但需要装装大方，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个色狼。当然也有不同意的，那小姐就不敢强求了。如果惹恼了客人就有可能被赶走，被赶走的小姐是没有小费的，而且也会被其他小姐们笑话，认为没有魅力，拴不住男人的心。如果被投诉多了，就会被开除，不能再到唐朝大酒店来从事这种职业。

无双刚脱了身上的连衣裙，手机就响了。无双拿过手机一看，是自己的一个老主顾，叫林中雪，据说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至于林中雪是不是真的老总，无双就不知道了。无双当然也没有当真。到唐朝是来玩乐的，有钱就可以了，一般情况下是谁也不知谁的底细，谁也不知道谁是真是假，就连小姐们也用的都是假名，比如无双的名字就叫欢欢，如果有客人想刨根问底，无双就会说自己叫李欢。无双接了电话，就习惯性地往声音里加了一些糖，甜甜地叫了一声林总，你好忙哦，好久都不来看妹妹了。其实林中雪前几天都还来唐朝点过无双，但无双就得这样嗲几句才能让人家高兴，才会让人家记住，回头还会找自己。果然林中雪呵呵笑了，问无双在哪。无双说我还能去哪里呢？当然是在唐朝了。林中雪得知无双正在唐朝时，就让无双立刻到414包厢来。

林总，我马上就到。无双放下电话后心情马上就屁颠屁颠起来，因为再也没必要担心这晚会赚不到钱了，就又把自己的连衣裙穿了上来，因为在林中雪面前，无双是可以直接素面朝天的，也免得等一下又要找借口跑回休息室把衣服换回来。领班这时候刚好进来，见状就有些惊异，说你还没换好呀，我正要带你去包厢里呢！无双就笑着跟领班解释说林总来了。领班当然也认识林中雪，就有些不高兴地骂道，这婊子崽来了唐朝也不找我订包厢！订一个包厢领班可以提成，林中雪这样做领班就会少赚了钱。无双想起414不是领班管理的包厢，就不好再说什么，半晌才说，可能不是林总订的包厢。也是，快去吧，林总肯定都等急了。领班知道无双跟林中雪关系很好，就马上有些暧昧地朝无双笑了起来，还让无双跟林中雪说一声，我呆会过来给他敬杯酒。无双一边回答好，一边喜滋滋地往414包厢而去。

唐朝夜总会在唐朝大酒店的三四楼，占了整整两层，除了一个慢摇吧外，其余都是包厢。无双也不知道有多少平方米，只知道很大，包厢很多，走在走廊里得拐来拐去，好像要走好久才能到。无双刚来的时候，感觉就像走在迷宫里，如果没有领班带着，无双是找不到要去的包厢的。小心翼翼地跟着领班走了一个多月后，无双才可以独自去哪个包厢了，因而这天无双去414包厢就显得有些轻车熟路了。414包厢在贵宾区，一晚上的最低消费在两千元钱，由此可以看出林中雪起码是一个有钱人。无双边走边想，林中雪能经常来找自己唱歌跳舞应该是自己的福分。无双虽然不至于会把林中雪当成多么亲近的人，但无双对林中雪一点也不反感，有时候跟林中雪在一起还会感觉很好。

离休息室不远就是慢摇吧。慢摇吧里放的都是重金属音乐，离得老远就能听到轰鸣声。慢摇吧本来生意就好，最近又来了两个漂亮的乌克兰女孩担任领舞，人就更多了，走进去只见人头攒动，很多人随着音乐在两个乌克兰女孩的带领下疯狂地摇摆身体。按道理来说，无双走慢摇吧这边去414要近一些，但是来慢摇吧玩的人，各种人都有，除了喜欢热闹的年轻人，还有人打着赤膊，胸前或者背后露着张牙舞爪的纹身，无双很怕这些人，就宁愿走远一点，所以无双没走慢摇吧这边，而是直接出了休息室，上了电梯。上了一层楼，又拐了几个弯，便来到贵宾区。无双在贵宾区里又拐了几个弯，突然看到一个熟人在打手机。这熟人就是从包厢里出来接手机的叶局长。

无双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局长，心里就有些后悔，便不自觉地放慢了一点脚步，想马上打转身往回走，但叶局长已经感觉到来了人，正抬头往无双这边看。无双觉得叶局长已经看到了自己，就下意识地低下了眼帘，跟人家没有形成交集，但脸上顿时就有了一点麻辣火烧，心里觉得拐回去反而不太好，好像是故意躲避他似的，自己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他什么！便张开眼帘，还往脸上放了一点笑容。该怎样跟叶局长解释呢？情急之下，无双觉得说自己跟朋友来唱歌最好。叶局长肯定会不相信，一个老公瘫痪在床的下岗女人，还会有心思来天河镇最高档的夜总会里唱歌？但是谁又能肯定地说一个老公瘫痪在床的下岗女人，就不能来天河镇最高档的夜总会里玩呢？

无双跟叶局长做邻居，是叶局长刚从乡下调到市里，在下面一个派出所工作时。一个小警察比无双好不了多少，只能跟无双一样，在七楼有了一套房子，做起了邻居。那时候无双所在企业效益很好，无双又是在单位的文工团里工作，年轻漂亮，虽然不是明星，却也小有名气，也就没有怎么把这个小警察邻居放在眼里。倒是叶局长刚刚实现了从乡下调到市里工作的目标，工作热情很高，每天都是穿着警服上班下班。对邻居还算热情，邻居有什么事求他帮忙，也是满口答应，还会当面打电话给谁谁，虽然不是每件都能办成，但都能看出是尽了全力。后来慢慢地可以看到有人来叶局长家送礼，楼下也有汽车来接他上班了，无双这才知道这个小警察变成了派出所所长。后来又听说这个派出所所长在某个小煤矿里有股份，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无双肯定无法证实，但无双看到的是，这个当年的小警察在天河镇最好的小区凤凰山庄买了一套高级住房。叶局长搬到凤凰山庄后，无双他们这儿的房子没有卖掉，只是空着，放了一些旧家具。无双的妹妹曾经想买，为此无双还曾托人去找过，但人家不等钱用，宁愿空着等待升值。

几年不见，这邻居个子不见长，却胖了近一圈，变得有些肥头大耳了。无双一步一步越走越近。无双发现这邻居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无双凭感觉知道这邻居认出自己了，但无双很快又觉得自己的感觉错了，因为邻居没有一点反应，眼睛里也没有一点熟悉的表情。邻居一边侧过身子靠到一侧墙上，一边用左手堵着耳朵大声喂喂地说话，好像是夜总会里面手机信号不好，或者声音太吵。无双忽然觉得不能跟这邻居相认，自己又不是来唱歌的，是来工作赚钱的，没有什么值得炫耀，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一堆屎不臭挑起来臭。但如果他先跟她打招呼呢？如果人家局长都没有一点架子，自己反而端着架子可能会不好。无双正犹豫着，忽然从包厢里探出一个娃娃脸来，嗲声嗲气地冲邻居叫道，老大，电话打这么久？里面的老板都喊你呢。只见邻居回头告诉女人说，接完电话就来。无双知道这个女人，听领班说是唐朝的王牌，陪男人睡一个晚上最少可以赚一千五百元钱。有次领班有些愤愤不平地跟无双说，同样是×，可人家的×就更有用些。

无双最瞧不起这样的女人，觉得一个女人可以没钱可以没有容貌，但不能下贱到做鸡，让任何男人随便宰割。无双觉得自己虽然也在唐朝大酒店里上班，但自己是有尊严的女人。所以老公无端怀疑无双时，无双就会情不自禁地发作起来。由于这个女人出现，无双忽然有些瞧不起眼前的邻居，便目不斜视地从邻居身边走了过去。无双一点也不奇怪，哪个开娱乐场所的老板没有过硬的后台？又有哪个老板不跟警察熟呢？

包厢里灯光很暗，是那种瓦数很小的红色的灯，刚进去无双看不清要找的人，便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一会儿无双就看清包厢里面坐了四个男人，接着又看清了有三个小姐紧挨着男人坐着，其中一个小姐正陪一个男人在唱《两只蝴蝶》。一个负责服务的女侍者正在上些洋酒、啤酒和果点，见无双进来，他们就都往无双这边看来。于是无双看到林中雪站了起来，就赶紧笑着迎了上去。林中雪有些夸张地张开双臂，一把把无双搂在怀里。无双虽然不怎么喜欢陌生男人抱自己，却已经习惯了陌生男人的拥抱。于是无双让林中雪搂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从林中雪怀里挣扎出来。无双拉着林中雪的胳膊坐到沙发上。旁边一个男人大声告诉无双，林总哪个小姐都不要，只要你。无双就有些喜笑颜开，把身子靠在林中雪身上，趴在林中雪的耳朵边说，谢谢你这样看得起妹妹。林中雪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无双搂在怀里，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无双让林中雪搂着，然后腾出右手，用牙签插了一块西瓜递到林中雪嘴边。林中雪呵呵笑着把西瓜吃了下去，又说，我还想把你也吃了。无双本来想装作没听到，又有些怕林中雪生气，就装作有些生气地说林中雪道，你就是会逗我玩，说什么喜欢我，可是只要一碰到漂亮妹妹就把我给忘记了。说着，顺势从林中雪怀里挣了出来，看林中雪也没有生气，就用牙签挑了一块鱿鱼片放到嘴巴里慢慢嚼了起来。

客人点的东西都是无双平常很少吃到的，味道很好也很有营养，所以无双总是要偷空吃个饱。不过无双的吃相很淑女，别人一点也看不出无双的本来面目。无双也会把心放在自己的客人身上，所以看到林中雪吃完了，就几口把鱿鱼片吃了，然后趴在林中雪的耳边说，林总，你想唱什么歌？我陪你唱。包厢里音响非常响，不挨着耳边说话根本听不清楚，否则两个人就得像哑巴一样打手势。当然这样两个人可以挨在一起，显得有些亲热，客人会更喜欢。果然林中雪自己也俯下身子，把嘴巴放到无双的耳边，两手还顺便搂住了无双的肩膀，说，你去唱一首自已最拿手的歌曲。林中雪应该是很喜欢听无双唱歌的，不然不会每次都要无双先唱一首最拿手的歌曲了。虽然如此，无双还是推辞了一下说，不呢，我想先陪你唱一首，然后再自己唱。林中雪坚持要无双先唱，林中雪说，我想让我的兄弟看看我的女朋友唱歌有多厉害。无双应声起来，到点歌器上点了一首歌，独唱《山歌好比春江水》，并进行了优先。单位效益好的时候，无双是单位艺术团的歌唱演员，音质好，唱民歌特棒，曾经获过市里的大奖，所以需要无双表现的时候，无双总是会唱几首最拿手的民歌来好好表现一下。

《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完了，包厢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几个男人都跟林中雪赞美无双：林总，你老婆歌唱得真是好，专业水平。在包厢里男女之间要么是老公老婆相称，要么是哥哥妹妹相称，无双虽然更愿意跟客人哥哥妹妹相称，但客人要叫老婆自然也不好反对。在包厢里面这点面子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客人的。于是无双也就笑着改口管林中雪叫起老公来。无双依着林中雪的身子说，老公，你想唱什么？我陪你唱。林中雪却因为听到兄弟们都称赞无双歌唱得好，够专业，觉得很有面子，便让无双跟兄弟们敬酒，无双知道这是逃不脱的，便大方地站起来跟客人碰起了酒杯，还不忘记说一句，哥哥以后多关照一下妹妹。有的客人比较直，就会连连点头说没问题，以后一定会关照，有的客人比较幽默，就会说林总的老婆我哪里敢关照？你不怕打我还怕打呢。无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打这客人一下，大家便笑声一片，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小高潮。

刚开始无双觉得到唐朝来陪人唱歌挺容易，常常只顾自己拿着麦克风唱歌，总是把客人丢到一边不管，加上不喜欢客人动她，有时候客人抱她一下也会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因而尽管无双歌虽然唱得好，也获得了客人不少掌声，但无双始终没有回头客，不像其他小姐妹一坐在休息室里就总是手机铃声不断，有的一个晚上还得应付两个客人。领班见无双实在是不晓事，就告诉无双，如果要在唐朝上班，就不能把客人晾在一边，只顾自己唱个痛快，因为客人是给了小费的，得以客人为中心。领班说，一个小姐歌唱得好不好，甚至会不会唱歌都不重要，关键是得让客人玩得高兴。领班说，这些臭男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哪里有几个是真正地来唱歌？所以无双为此还专门练习了好多首男女声二重唱歌曲，像《心雨》、《祈祷》、《为了谁》、《夫妻双双把家还》之类，再根据客人的喜好或者嗓音特点，点一些客人容易唱的男女声二重唱，让客人唱得高兴，玩得兴起。

领班说关键得让客人玩得高兴，但如何才能让客人玩得高兴，领班却没有说，只是冲无双笑了笑，这笑让无双感觉到有些深意和一点点的邪念。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无双也算是个有心人，看着小姐妹一个个把男人玩在股掌之中，自然也就知道了其中的奥妙。无双从内心来说，也跟许多女人一样，是一个多少有些水性杨花的女人，只不过在结婚以后收起了性情，把心思都放到了家庭和孩子身上。如今天天在包厢里上班，面对着的又是一天一天不同的男人，而且都是有钱的男人，无双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本性也就一点一点重新开发了出来。无双也开始像其他小姑娘一样，把胸脯贴在男人的胳膊上，如果客人强行拉扯，无双也会坐在客人的腿上。不过只有无双自己知道，在男人怀里无双有些生硬。无双从心里还是喜欢比较规矩的男人。

有一次无双碰到一个男人，这是无双在包厢里遇到的第一个让她有些好奇的男人。这个男人嗓子很好，说话也挺好听，却似乎不怎么喜欢唱歌，每次都是无双有点强迫他唱，他才放开歌喉高歌一曲。以无双这样的水平看来，这男人绝对是专业水平。无双唱什么他总是笑着鼓掌。无双拉着他跳舞，他从来没有把无双搂得紧紧的，倒是无双主动用胸脯贴着他的胸脯，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两个人才有点亲热的感觉。无双跟他玩色子猜大小，赌输的喝酒，他也会经常提醒无双不要喝醉了，不然会伤身体，弄得几次无双想醉在他怀里都没有机会。他点了无双几次后，无双对这个男人挺有好感。后来慢慢熟悉起来了，这男人告诉无双，他以前有一个跟无双长得很像的女朋友，现在两个人分手了。按道理来说无双并不能断定这些是真是假，但无双却打心眼里相信这些都是真的，甚至还感觉到他仍沉浸在那场已经消失了的恋爱中不可自拔。无双觉得如今这样的社会，像他这样重情意的男人还真不多了。有些时候，无双没有客人，就会坐在休息室想一想他。可无双从来不敢发信息给他，害怕给他造成不方便，而导致他再也不来找她唱歌了。

有一次觉得包厢里吵，说话也听不太清楚，无双就主动把他带进包厢里边的小间。以前都是客人要求，无双才会进小间，这次是无双第一次对客人主动。以往无双是担心客人会动手动脚，而这次无双却莫名其妙地心跳个不停。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无双望着他忽然有些心疼，有些想把他抱在怀里，却又不敢动。他望着无双不时地说着话，无双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忽然他提出来想吻无双一下，无双身子就莫名其妙地软了。无双说只可以吻额头，可他却要吻嘴唇。无双不肯，说可以吻脸，说着又把脸伸过去，但他说要么不吻，要么吻嘴唇，而且还要咬一下无双的舌头。无双不知怎么心里愿意，嘴里却不同意。他问为什么？无双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逃离破碎家庭的机会，无双想说因为你不是我老公，但无双却又说不出来。他把无双搂进了怀里，无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忽然眼睛有些湿了。他问，怎样才能吻到你呢？无双轻轻地说，结婚以后。说着无双抬起头望着他，没看到他有任何表示，就不由自主地接着说，结婚以后啊。接着无双有些害羞地抱住了他，趴在他耳朵边喃喃说道，我是你老婆了，你不但可以吻我的嘴唇，还可以在我身上做很多事。正是这充满引诱的话让无双接下来感到无地自容，因为无双看到他笑了起来。除了我以前的女朋友，我是不会跟其他女人结婚的。说完，他给了无双两百元钱小费，站起来走了。无双后悔说错了话，有些依依不舍，以往都想早点下班，但那次无双是真的想挽留他，就说还没有到时间呢，你再玩一玩呗。又说你不要生气嘛，如果你真想吻我，我让你吻就是嘛。但他还是走了，再也没有来找过无双。这样的结果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失，彻底打醒了无双，自己不过是陪人唱歌跳舞让人高兴的小姐，投入真情实在是可笑的。不知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逃避，无双开始在一个一个男人怀里转来转去。无双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钱。

进了包厢之后，无双就会完全抛开家庭，忘记丈夫和孩子，这段时间无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缠着这个男人，让他玩得高兴开心，然后从他手里得到两百元小费。无双虽然有底线，但无双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知道女人和男人最多也就是让男人压在床上搞一下，而这事想在包厢里做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双在男人面前就越来越放得开，尤其是碰到林中雪这样出手大方的衣食父母，就更是会想方设法逗得他开心了。林中雪唱歌时，无双会从林中雪的背后搂着他的腰，随着音乐慢慢摇曳。轮到无双唱歌时，也会靠在林中雪的怀里，任凭他搂着自己。林中雪是一个男人，男人都一样坏，肯定会不老实，手就会在无双腰间或肚子上摸来摸去。尽管如此，却好像没有哪个男人会满足于只摸肚子，于是林中雪就会把手搭在无双丰满的胸脯上，无双也不会反对，只在乳房被捏疼时才会装着生气地停下来打一下他的手。跳舞的时候，虽然无双不主动，但如果林中雪想，无双也会把身体挨上去，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林中雪还喜欢把无双带到包厢里的小间，开始是说说话，因为包厢里太吵，后来是做一些在朋友面前不方便做的事。林中雪最喜欢把无双搂在怀里，然后把手插到无双的胸罩里面去玩。每到这时，无双要么按着音乐节奏，不停地摇着头，像是吸了摇头丸一样，要么就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示地让他过一会儿瘾，然后站起身走出去。尽管这样，无双并没有生气，隔几天没看到林中雪了，无双就会发信息给他，要他来唐朝唱歌。林中雪好像也没有生气，一到唐朝又会打电话给无双，无双如果不是在陪其他客人也会欣然赴约。

包厢里好热闹，一番敬酒献歌之后，大家便都开始捉对玩乐，小姐们自然更是主动，拉着客人唱歌跳舞，或者玩色子喝酒。跳完一曲舞后，林中雪示意无双进小房间，无双没有多想，自然也没有拒绝，进去以后还主动把锁扣上了。这种时候客人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无双也一样不喜欢，因为无双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在小房间里面的所作所为。无双回过头来，林中雪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无双就也凑了过去，挨着林中雪坐了下来。林中雪忽然把无双搂在了怀里，又出其不意地吻了无双一下。讨厌。无双轻轻说完，又轻轻挣扎了一下，离开了林中雪的怀抱。林中雪却笑了笑，示意无双坐到腿上来。无双没有动，也没说愿不愿意，只是嘟着嘴巴望着林中雪。林中雪见状就来拉无双，无双只好站起来，然后分开双腿坐到了林中雪的腿上。林中雪搂着无双的腰邪邪地笑着，无双有些不好意思，就搂着林中雪的脖子，把身子紧紧地贴在了林中雪身上。林中雪在无双胸前像只小猪崽一样拱来拱去，手也没闲着，慢慢拉开了无双连衣裙背后的拉链。无双有些不愿意，轻轻挣扎了一下，却挣扎不出，就只是贴着林中雪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真讨厌哦。林中雪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右手从旁边插了进去，握住了无双的乳房。无双知道男人都是这德性，加上在唐朝大酒店上班后都让男人摸惯了，就任由林中雪握着不放，自己则闭着眼睛和着音乐摇晃着身体，是不是很享受也只有无双自己知道。

林中雪来唐朝之前是有些郁闷的。家里跟老婆在打内战。应该说林中雪是在老婆家人的扶持下发达起来的，林中雪也承认这点，但现在老婆的父亲都死了快十年了，老婆还以林中雪的恩人自居，好像林中雪的一切都是来自老婆的恩赐。老婆经常找林中雪吵架，每次吵架都会鄙视地说，没有我，你到今天都还是一堆狗屎！林中雪摊到这样的老婆真是连家也不想回。林中雪的朋友知道后就请林中雪出来喝酒，喝完酒又带着林中雪出来唱歌散心。于是林中雪一到唐朝就打了无双的电话。林中雪以前喜欢叫年轻的女孩陪，但年轻的女孩一到手后，却高低要嫁给林中雪做老婆。林中雪虽然烦老婆，却没有换老婆的意思，因为离婚很麻烦，还因为子女和财产，当然还有老婆家人对自己的帮助，林中雪是个要脸面的男人，不想让人说他是忘恩负义。于是林中雪渐渐把心思放到了已婚女人身上，就这样林中雪发现了无双。漂亮的无双虽然结过婚，有老公有孩子，却更放得开，这就更有风情。更关键的是给了两百元小费后，没有任何责任要负，一点也不担心无双会逼着自己去娶她做老婆。

现在无双就在怀里，林中雪的心情就越来越开心起来，跟老婆的不快也早已烟消云散了，身体也忽然有了些反应，就示意无双把头低下来。无双听话地把耳朵放在了林中雪的嘴边，林中雪咬着无双的耳朵说，下班后我带你出去开房间。无双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出去开房，就怔住了，难道自己是一个鸡吗？但无双又不好当面拒绝，就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林中雪没听到无双的答应，就松开无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鼓鼓的钱包，一张一百的数了五张出来，丢在沙发上，说，五百元钱陪我一个晚上。无双却还沉在莫名的伤感和耻辱里没有出来，无双都搞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怎么会把自己当成一只鸡？林中雪见无双不说话，不相信无双会不要钱，便又从钱包里一张一张地掏钱，抽一张一百的丢在沙发上，又抽一张一百的丢在沙发上，一共又丢了五张。无双看到一千元钱口都干了，立刻想到了儿子的八千元择校费，不过无双还是摇了摇头。林中雪笑了一下，又把钱收了起来，跟无双说，你想一下，再告诉我。话虽然这样说，但林中雪知道女人即使是心里愿意，口头上都要装模作样地矜持一会，何况是无双这样的良家妇女，当然更不会这么快地就答应了。

林中雪知道一千元钱对无双这样的人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所以林中雪几乎可以肯定无双是不会拒绝的，但无双这样的表现让林中雪还是有些不开心，觉得无双是又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不过林中雪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无双的头拉向自已，用嘴巴吻上了无双的嘴唇。无双闭着双唇让林中雪吻了好久，嘴唇都让林中雪咬痛了，可林中雪不但没离开，还想把舌头伸进无双的嘴巴里去玩。无双挣扎了几下，可林中雪把无双抱得更紧了。到唐朝上班后不久，无双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工作期间不是自己的，无双的态度基本上是不提倡也不反对，但无双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能让人把舌头伸进自己嘴巴里来。无双觉得同意男人的舌头伸进自己的嘴巴，就等于同意男人插进自己的身体。可现在不管无双怎么挣扎，林中雪都坚持要放，林中雪甚至抓着无双的身体有些狠狠地晃了两下。无双有点吓着了，知道林中雪不肯罢休，没办法只得微微张开嘴唇。林中雪的舌头像蛇一样，倏地一下闯进了无双的嘴巴里面。都这样了，无双有什么办法呢？只得任由林中雪轻薄了一回。不过无双没有感觉到一丝爱意和激情，反而闻到的是林中雪嘴里的酒味、烟味和口臭，差点恶心得要吐。无双甚至第一次想到了躺在床上的丈夫。当林中雪满意地放开无双，却吓了一跳，因为林中雪看到无双脸上的眼泪正不停地往下滚。林中雪吓了一跳，急忙放开无双，说了声对不起，就很沮丧地走出了小房间。

林中雪坐在沙发上望着朋友们抱着小姐唱的唱跳的跳，忽然感觉嘴唇边湿湿的，就用嘴唇添了一下，立马感觉到有点咸。这显然是无双的眼泪。林中雪心里猛地一跳，就像突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原来这眼泪让林中雪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高洁。高洁和林中雪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上学一起游戏，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也是林中雪的初恋。高洁从小体质就比较弱，动不动就会感冒，林中雪为此还喂过高洁吃药。高洁也很粘林中雪，喜欢跟在林中雪屁股后面玩，有什么高兴的事都要跟林中雪分享，有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也要打电话告诉林中雪。考上大学后，由于不在一个学校，高洁每个星期都会去上网给林中雪写一封情书，把放情书的信箱设了一个亲亲高洁的密码。跟林中雪打电话，开始一定向林中雪要一个大熊抱，而且是紧紧的那种，结尾一定要林中雪说一句老婆我想你。高洁想过像一个妻子一样给林中雪做饭，甚至还幻想着自己得了重病，穿着病号的衣服，站在窗户前等候林中雪骑着白马赶过来救她。尽管高洁是这样的爱他，尽管林中雪承诺过娶高洁，但浪漫的爱情经不起一点考验，林中雪最终以选择事业为由，娶了现在的老婆为妻。高洁为此大病了一场，然后勇敢地走了，先是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又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林中雪以为自己可以忘记高洁，然而高洁却始终在心里，有时候别人的一声咳嗽都会让林中雪想起高洁，然后就是心疼，像有一根线在扯着心脏。现在无双的眼泪又让林中雪想起了高洁，也想到了自己的无耻。

林中雪坐不住了，有点想回去，又有些犹豫，因为朋友的兴趣正浓。此时无双的领班推门走了进来，跟包厢里的每个男人都握了一下手，然后就紧紧挨着林中雪坐了下来。领班得跟林中雪联络一下感情，一边跟林中雪敬酒，一边埋怨林中雪不打电话给她订包厢。林中雪有些想麻醉自己，就主动跟领班吹了一瓶啤酒。领班认识林中雪有两三个年头了，却从来没见过林中雪这样喝酒，又见无双没有在身边，就知道林中雪有些不高兴，心想无双肯定又出状况了，就有心帮无双和林中雪缓和一下。这时无双来到林中雪身边坐了下来。原来无双从小房间出来，到隔壁的洗手间去擦了一把脸，然后又补了一点妆。看到领班正跟林中雪说笑，无双便坐在旁边没有打扰他们两个。

领班见无双过来，就立起身跟林中雪开玩笑说，我有事得走了，把你老婆还给你。领班说着就要站起来，但林中雪不想单独面对无双，就缠着领班不让走。领班担心林中雪会生气，就赔笑道，林总，你是大老板，不知道小女子的苦，我还要去赚钱啊。林中雪说，你别上班了，我养你就是。领班知道林中雪是耍笑，就连连说狗就不跟你哦，说着还很夸张地搂了林中雪一下。领班又端起酒杯，敬了林中雪和无双一杯酒，祝林中雪玩得开心。领班当着无双的面，笑着跟林中雪解释，我这姐姐才来不久，不懂规矩，林总你就多爱护点啦。说着又趴在林中雪耳边笑话林中雪道，你这男人一点也没大量，我这姐姐是良家妇女呢，你如果真心喜欢，就多花些心思多爱护人家一点嘛。然后领班又跟无双说，林总是个大老板，也是一个好人，你可要珍惜跟林总的缘分，不要让林总不高兴。无双不知道林中雪跟领班说了什么，似乎也不是怕，但无双还是出了一些冷汗。林中雪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于是领班见好就收，跟林中雪大声说，林总，以后要多照顾小妹的生意哦，来了找我订包厢。林中雪笑着答应道，我来就找你。但林中雪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来。

领班出去了，无双跟林中雪一起坐了下来，但林中雪一直都没有把无双搂过去，也没有叫无双去点他喜欢唱的歌，只是一个人频频地敬朋友的酒，或者一个人站在那里吼他的歌，那声嘶力竭的样子好像有很多不满要发泄。无双不知道林中雪心里想什么，无双倍感难堪，在林中雪身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林中雪一个朋友看出来了，就邀请无双跳舞，跟无双说，你怎么敢惹林总不高兴呢？无双嘴里说没有啊，心里却马上不安起来。无双好像看到两百元小费正要飞走了。无双当然不能让小费飞走，得紧紧地抓住，要知道这是无双今天一晚上的报酬啊。跳完舞下来，她走到林中雪身边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敬林中雪酒，给林中雪赔礼道歉，老公，对不起！但林中雪觉得已经喝得很多了，就没有喝酒，说你不用对不起的。无双现在最怕林中雪客气了，就主动把身子贴了上去，双手搂住了林中雪的脖子，用嘴巴贴在林中雪的耳边说了一声，老公，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林中雪没说话也没有动。无双接着解释说，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林中雪说，没什么。林中雪说话的声音很小，无双差点没有听清楚，但无双觉得林中雪心里仍不舒服，就分开双腿坐在了林中雪的腿上，抱着林中雪的头说，老公，我是第一次呢，保证以后不会了。

林中雪想让无双下去，但音乐刚好响了起来，无双便在林中雪大腿上随着音乐扭了起来，一会儿无双又顺手抓着林中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乳房上，但林中雪却很快就把手从无双的胸前放了下来。无双心里一动，以为林中雪还在记仇，就只好俯下身子，又把嘴唇贴了上去，慢慢地吻林中雪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含着林中雪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一会儿无双松开林中雪的嘴唇，贴着林中雪的耳边说，老公，刚才你没玩好，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老公，我现在让你玩个够，好吧？说着，无双转身端起一杯酒，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又把嘴唇吻了上去，一滴一滴地喂进了林中雪嘴里。林中雪的身体忽然有了反应，无双立刻就感觉到了，便主动把舌头伸进了林中雪的嘴唇里去，挑逗起林中雪来。半晌后，无双问林中雪，老公，你开心了吗？林中雪轻轻点了点头。无双终于放了一点心下来，趴在林中雪耳边喘着气说，老公，你弄得我都想要你了。林中雪把无双搂在怀里，嘴巴贴在无双耳边说，我喜欢你。无双忽然有些感动，竟然没去想林中雪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还主动地贴着林中雪的耳边说，老公，如果你想，等一下我跟你去开房间好吧？林中雪抬起头来，有些不相信地望着无双。无双就接着说，不过我要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又生气，我儿子多晚都会等我回家，所以我不能在外面过夜的。这下轮到林中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无双忽然又说，老公，你真的会给我一千元钱吗？你不要骗我好不好？我最怕你骗我了。无双想到了儿子的择校费，就想这样也好，跟林中雪睡几次钱就够了。

林中雪还没有说话，最后一曲就响了起来。这是一曲疯狂的重金属舞曲，长达半小时，被小姐们戏称为经济半小时，因为灯一亮，就到了客人付小费的时候。陪舞的小姐们也会在这最后的半个小时里做最好的服务，好让客人们记住，下次来时再点自己。舞曲响起来的时候，负责服务的女侍者会把包厢里的电视关了，只留下疯狂的音乐，然后退到门边把灯熄了，悄悄退出包厢。男人们便都抱着自己的小姐舞动这天夜里最后的狂欢。没有了灯光的包厢里漆黑一片，除了怀里紧紧抱着的小姐，看不到朋友在哪里。无双也拉着林中雪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随着音乐扭了起来。无双搂着林中雪的脖子，林中雪则扶着无双的腰。慢慢的无双疯狂起来，像吃了摇头丸一样摇起头来，一边摇还一边把身子往后仰，以致林中雪要紧紧拉着无双的腰，这样一来，两个人的腹部便挨在了一起。无双在林中雪的大腿中间轻轻地扭着，长长的披肩发则随着强劲的音乐飞了起来，一下一下在林中雪的脸上扫来扫去。无双的动作恰到好处，既不碰疼林中雪的身体，又不断地让林中雪从心里到身体都感到刺激。一会儿无双感觉林中雪的身体有了反应，一股来自林中雪大腿根部的力量毫无顾忌地顶住了无双的身体。自从丈夫卧病在床，无双在唐朝夜总会上了近一年的班，都没有让男人这样顶过自己。无双没有退却，也不能退去，一任林中雪这样硬硬地顶着。无双不停地摇啊摇，渐渐的在震天响的音乐中迷失了自己。

无双紧紧地握着两百元小费走出唐朝大酒店。一股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无双这才想起刚到唐朝时下的暴雨，同时也发现雨早已停了。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一场大雨早已彻底将夏日里的暑气消去，天气自然也就有些凉爽起来。出了唐朝大门，就是唐朝大酒店的停车场，无双看到有好几辆的士在门口等候。的士在下半夜里生意不太好，就会在休闲娱乐场所等候晚归的客人，也有早跟陪舞小姐约好了，特地过来接的。无双就见没有车的几个陪舞小姐朝的士招一下手，坐上的士扬长而去。

无双没有打车，而是从的士边走了过去。平时无双不打车是因为舍不得钱，可这会无双还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就是这么凉爽的天气，正好用来散步。然而当无双穿过停车场时，忽地碰到林中雪正在倒车，无双以为林中雪是在等自己，想到自己答应了跟他去开房，就走上前去。无双忽然发现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想让林中雪安慰一下。

无双看到车停了，玻璃在慢慢地往下摇，一会儿林中雪帅气的脸露了出来。无双朝林中雪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嗨。无双看到林中雪有些慌乱，就用手捂着胸口，朝林中雪俯下身子，你想带我到哪里去呢？无双以为林中雪会说先上车吧，正欲绕过去打开车门，却听到林中雪说，今天非常对不起了，我也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无双看到林中雪有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林中雪为什么要跟她这样说。你还是回家吧，你孩子在家等你呢。说着，林中雪发动汽车，然后开着车歪歪扭扭地走了。

无双只是稍微怔了一下，然后看也没看林中雪的汽车，就直接从停车场快速走了过去，几乎是小跑着上了人行道。人行道上相隔几米远就有一棵大树，树上有好多树叶，高高的路灯照过来，把路面照得阴暗而又斑驳。人行道上静静的，没有一个行人，只有无双斜斜的身影和咔咔咔的皮鞋的响声。人行道边的马路上不时有汽车飞快地驶过，因为这段路没有红灯，也许还因为现在已是夜深人静。无双觉得自己一个人走着回家挺好。

走着走着，无双忽然觉得自己让林中雪那样顶着很是恶心。很快无双又为自己没有上林中雪的车而感到庆幸，还好只是一个小小的想法而不是行动。无双觉得自己真是无耻，竟然会想跟林中雪上宾馆开房来赚儿子的择校费。真是太幼稚了，不劳动不得食嘛，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工人，这点道理怎么都忘记了呢？林中雪说得对，我不是那种人。我当然不是那种人了。无双想出了唐朝就应该跟这些臭男人再也没有关系了。至于明天自己会不会盼望着林中雪过来，无双这会儿不去想，但至少现在，无双不想跟林中雪再有什么联系了。

路过公交车的候车站，无双没有停下来。这么晚了，早就没有了公交车，有的士司机有意揽客，但无双不想花十元冤枉钱，就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大街上越来越安静，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显得空旷了许多。在唐朝大酒店工作了这么久，除了下雪下雨，无双天天都是徒步回家，早就知道从唐朝大酒店步行到家只要三十多分钟。可别小看这短短的三十分钟，平常无双需要这点时间来平静心情，散去在包厢里的妖艳和轻浮，确保回到家里，出现在老公和孩子面前的，仍然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妈妈。无双忽然觉得自己以后不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要经得起诱惑，自己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是一个正常人，还是应该靠劳动赚钱，否则不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还会对不起老公，更对不起儿子。

走着想着，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无双则在一分一分地回归自己。经过凉风一吹，林中雪留在无双身上的气息应该早就让风吹走了，只是乳房还有些隐隐的痛，在提醒无双这天受到的污辱。无双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在抚摸时要把乳房捏痛，无论是以前与丈夫做爱，还是现在到唐朝夜总会做陪舞小姐，就没有一天没被捏痛过。无双想把林中雪从心里彻底赶走，赶得越远越好。这样想着，无双就用力擦了几下嘴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回到原来的自己。无双为自己竟然任由林中雪顶着自己而感到羞愧。无双觉得自己当时完全可以离开，两百元小费就这么重要吗？真是一只鸡！无双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一个放荡的女人，这让她有些害怕起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仿佛这样可以使自己离堕落远一点。

到家以后跟平常一样，第一件事就是洗一个澡，洗去林中雪留在乳房上的指印。无双这样想着，突然猛地往地上吐了一下口水。他妈的！无双不知道这样做是想诅咒自己，还是要诅咒林中雪或者像林中雪一样的臭男人。

走了二十多分钟，转过一个弯，无双就看到自己住的那栋房子。无双住的那栋房子是临近马路的第一栋，平时楼下很吵很乱很脏，忙了一天的人们这时候早已进入了梦乡。整栋房子都是黑的，只有七楼自己家里还亮着灯光。无双知道这是儿子还在写作业，心里就温暖了一下。儿子经常说作业特多，但无双知道这是儿子在等她回家，因为有几次无双回到家时儿子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无双想早点见到儿子，儿子这么懂事，无双决定到家后要紧紧抱一下儿子。

回家的路是一条泥泞的小马路，没有路灯，平时人就少，深夜就更没有人影。无双走惯了夜路，似乎从没有担心过，但无双这会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心特别重，重得有些呼不出来气。路是那样的黑，黑得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味道。本来无双刚刚还有些温暖，但这会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充满了恐惧。无双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后来几乎是小跑起来。但已经晚了，有两道强烈的灯光像闪电一样往无双身上射来，一下就把无双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把无双的身影拉得老长的灯光，是从叶局长的车上射过来的。无双拐弯走进小马路才几分钟，叶局长开着车也鬼使神差似地拐进了同一条小马路。叶局长打方向盘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没打转向灯，叶局长为自己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而感到脸红，如果让钱队长他们看到了，肯定又要笑话自己开车技术不到家了。不过叶局长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晚上没有别的车，自己再怎么乱开，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闯了红灯被照了相也没有关系，把罚款单交给钱队长就没事了。尽管如此，叶局长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可能今天真是喝多了一点，不然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便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句，妈妈的。

本来叶局长也可以笔直往前开的，只是笔直往前开要绕上一大段路。叶局长在这附近住了好多年，对这条小马路可以说是相当熟悉，知道只要从这条小马路穿过去，就可以走上另一条回家的大道，差不多可以节省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是白天，叶局长开车肯定不会走这里，因为这小小的马路上是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两边都是小摊小贩，人多的时候，不要说开车了，就是人走也都有些挤。到了晚上就开阔多了，尤其是深夜，看不到一个人影，用叶局长以前邻居的话来说，那简直是可以赶得出鬼来。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下层百姓，下层的百姓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劳累了一天，他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叶局长拐进来后并没有停下来倒回去，而是一直飞快地往前开。

叶局长今天玩得很开心，很久都没有玩得这么开心了，所以临走的时候还和那个大胸脯娃娃脸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并破天荒地留下了娃娃脸的手机，还保证下次来唐朝大酒店一定再喊她来陪。小王看在眼里，就偷偷地问叶局长，是不是带娃娃脸出去开个房间？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小王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开房间的费用有人负责，并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叶局长觉得小王真可爱，就笑着伸手轻轻抓了一把小王的脸，心里却想，你真是不了解我啊。叶局长做什么事都是有底线的，出来玩可以，并且玩的时候放得开，逢场作戏嘛，哪个男人不会？但去嫖娼叶局长是不会做的，别看大胸脯有张娃娃脸，看起来像一个纯洁的小女孩，但肯定是被很多男人搞过了的。叶局长就是找情人也不会找这种娱乐场所的女人，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了。再说叶局长是一个非常稳重的人，不会傻到跟部下去嫖娼。别看小王现在跟叶局长走得很近，叶局长也很信任小王，但叶局长还是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小王的手里。叶局长深知，官员出事不是倒在自己来往密切的部下身上，就是倒在亲密的女人手里。我怎么会跟你一起带女人去开房间呢？你也真是太小瞧我了。叶局长心里有些委屈。

上车的时候，小王很关切地问叶局长，今天没喝多吧？叶局长觉得小王拍马屁有些过了头，就朝小王挥了挥手，你不要管我。但小王还是有些坚持，局长，你相信我，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到家就是了。叶局长觉得自己喝这点酒没事，就骂小王道，你自己都喝了这么多，还送我？赵庭长、钱队长和李副行长跟叶局长是多年的朋友了，对叶局长非常了解，就告诉小王，叶局长喝这点酒没事的。叶局长接着说小王道，你要是真想给我开车，下次你就不要喝酒。小王让叶局长说红了脸，却仍坚持说，我下次保证不喝酒了，但今天喝这点酒也没有一点问题。叶局长呵呵笑道，我还是宁可相信自己。李副行长就跟小王开玩笑说，就是有点小事，有钱队长在，也是没事的。钱队长看大家都望着自己，也嘻嘻笑道，是啊是啊，没事的。

叶局长发动了汽车，却见赵庭长、钱队长、李副行长，还有小王他们都还没动，就把手伸出车窗，示意他们先走。看到他们先后都发动汽车离开了，叶局长才把汽车倒了出来，然后一扭方向盘，驶上了大马路。马路宽宽的，没有几辆汽车，叶局长就一边加速，一边摇下车窗玻璃，一股凉凉的风就扑了进来。叶局长觉得好舒服，这自然风就是比空调要好。刚开了几分钟，手机响了，叶局长拿起手机一看，不熟悉。领导和朋友的手机号码叶局长都存在手机里了。但叶局长有电子脑袋之称，很快就记起这个号码是娃娃脸的，叶局长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娃娃脸真是个不懂事的女人，懂事的女人，没有急事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男人的。像娃娃脸这样的女人，动不动就打电话，如果碰到开会怎么办？碰到领导在一边怎么办？碰到跟老婆在一起怎么办？这电话接还是不接，接了电话又如何说话？这不是让叶局长为难吗？

叶局长把手机丢在一边，但娃娃脸一直没挂，叶局长忽然想听娃娃脸说些什么，就打开了手机。喂，哪位？领导！娃娃脸在手机里甜甜地说道，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在路上才打你的电话，如果你在家里，我就不会打了。叶局长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在家里不敢接她的电话，就说没事，这么晚了你有事吗？娃娃脸说，我一个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老想你。叶局长没想到娃娃脸竟这样说话，就意识到碰到老手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身体却不听话地站了起来。领导你好坏哦。娃娃脸继续在手机里说道。你的声音真好听，我从没有听到过这么有磁性的声音哦。很多人都说过叶局长歌唱得真是好，现在让娃娃脸一夸，叶局长就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叶局长一得意就忘记前面的红灯了，等闯了过去才意识到，被拍了照。又是两百块罚款不在家里了。娃娃脸还在说，领导你太坏了，在包厢里把人家的瘾逗起来了，却丢下人家不管了，弄得我一个人睡没意思极了。怎么办呢？叶局长一边嘻嘻地回答，一边想是不是让钱队长把这罚款消了。娃娃脸却在手机里挑逗地啊啊叫了两声，然后嗤嗤笑了半晌。叶局长看到前面这条巷子没有红灯，而且是回家的近路，就把手机一关，然后拐了进去。紧接着，叶局长意识到没有打转向灯，就觉得这女人会坏事。叶局长可不想让娃娃脸影响自己，就把娃娃脸拉进了黑名单。就在这时，叶局长看到了无双正在前面走。叶局长不知道这女人就是无双，不然肯定会停下来捎无双一段路，所以叶局长没有减速，只是按了两下喇叭，在心里骂道，一个女人家这么晚不睡觉，半夜三更在外面跑干什么？按叶局长的判断，车到跟前时无双应该走出了马路，然而不知怎么了，无双竟然再没有往前走，叶局长只得踩了紧急刹车，汽车发出一声尖叫，还是朝无双撞了过去。叶局长失声叫道，哎呀，不得了！话音未落，叶局长整个身体朝前扑去，头一下撞在方向盘上，直撞得叶局长眼冒金星。

就在过马路时，无双突然发现有汽车正飞快地朝自己冲来。无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心躲闪一下，好像又没动。就在这一瞬间，无双被汽车撞得飞了起来，紧接着又从车头滚上了车顶，然后飞快地向车后飞去，啪地一下摔在了七八米远的水泥马路上。无双静静地趴在马路上，一动也没有动。似乎感觉到马路上湿漉漉的，无双立刻想起天下过雨的，自己这样趴在马路上肯定会弄脏衣服，便想爬起来，然而浑身找不到一丝力气，紧接着疼痛立刻传遍了全身，有一股血哗地一下很响地从无双的嘴巴和鼻子里冲了出来。无双好像看到儿子正张开双手朝自己奔来。无双心里一紧，朝儿子喊道，快救妈妈！

叶局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奔下车来。叶局长本来是想救无双的，但看到无双趴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就以为无双已经死了。叶局长浑身颤抖起来，一步一步挪回汽车里，找到手机给钱队长打电话。叶局长知道出了这么大的车祸，只有钱队长才能帮自己。但语音提示钱队长已经关机，叶局长这才想起早在到唐朝大酒店之前，钱队长手机就没电了。这样一来，叶局长反而清醒了，胡乱地擦了一把汗，知道这时候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就啪地一下把车灯关了。汽车顿时陷入了浓浓的黑暗之中。四处一片寂静，静得叶局长可以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叶局长瞪大眼睛打探着四周，没有漏过一点细微之处，他没有发现一点有人的迹象。叶局长忽然冒出一个开车的念头，但又很快想到了逃逸的后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叶局长习惯性地拿出手套戴上，然后下车轻轻地向无双走去。叶局长边走边细细地看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人。这让叶局长稍微松了一口气。叶局长甚至都想离开了，但他还是来到了无双身边，这时候天又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不知为什么，叶局长觉得这雨下得正是时候。叶局长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把无双抱起来朝汽车走去。叶局长没想到一个女人竟会有这么重，以致他还没走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叶局长咬牙切齿地抱着无双来到汽车边，也没怎么想就打开后门，把无双放了进去。无双并没有在后座上坐好，而是身体往后一歪，仰倒在后座上。叶局长真是没一点力气了，看到无双的脑袋无力地往下垂，也没有挪动一下。

无双还以为叶局长会把自己送到医院去，就不知不觉地把心放了下来。无双仰面倒在后座上，头似乎离车底不是很高，而已经断了的腿则在另一边无力地垂着。无双想快点到医院去，但无双的话只是在喉咙里咯咯地响着，并没有说出来。汽车轰轰地发动起来，先是慢慢地走，到了大街上后就飞快地跑起来，感觉就像箭一样往前冲去，遇上石头或是小沟都没有减速。汽车上下乱跳，无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于是便有血随着乱蹦的身体从嘴巴里不断地涌出来，流过脸庞、眼帘和额头，有的血流过眼帘时让无双的眼睛更蒙眬了，有的血则流进了鼻子，呛得无双的身体似乎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了下来，无双没有看到医院的灯光，眼前一片漆黑。忽然听到了水哗哗流动的声响。无双这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天河边。把我带到天河边上来干什么？叶局长把无双抱了起来，一边有些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无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无双被重重地放在了桥墩栏杆上，硬硬的栏杆硌疼了无双的腰和背。无双想叫却又叫不出来，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咧了一下嘴巴，雨水就流进了无双的嘴角。突然，无双感觉自己被往外面一推，就像是坐在突然失控的电梯里面一直往下掉，心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无双还没想清是怎么回事，就咚地一声掉进了水里。无双本能地想挣扎，但腰腿都断了的她根本动弹不得。无双于是知道自己这次是非死不可了。不过无双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无双再留恋。

责任编辑 赵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