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播:野蛮的代价

刘翔

5年前，同在深圳的迅雷还是快播需要仰望的老大哥。

到2011年年底，快播公布的周活跃用户数已高达两亿——可与国内视频网站的大佬优酷画上约等号。据艾瑞的统计，2011年第一季度，快播在视频播放器日均覆盖人数上超过暴风影音、迅雷等老牌视频播放器厂商，成为新的老大。

是个做IT的人都能大概说出，“快播不就是那个用来播放A片的吗？”但能播放情色内容是快播迅速崛起的核心机密吗？快播蛮荒成长之路是中国互联网创业者杀出巨头重围的必然之路吗？

发家的秘密

2007年，王欣二次创业。曾创办过一家P2P技术公司——深圳点石软件技术有限公司的他，依然选择了视频网站这个热门的领域，但他并没有跟风做眼花缭乱的视频内容，而是重操旧业，利用P2P技术架设起视频网站解决方案。

用“热火朝天”来形容2007年的视频行业，毫不为过。主打短视频分享的有优酷、土豆；播放器领域有暴风影音；视频下载领域有电驴和迅雷。尽管当时做视频网站的门槛已经很高，但依然丝毫没有减弱创业者的热情。

中国有百万计的中小站长，什么热门他们做什么。王欣瞄准的就是跟风要做视频站（通俗讲是电影站）的这群长尾。

中小站长没有财力像优酷、土豆一样拼服务器和带宽，更不会掏钱买正版内容，其收入主要靠广告。他们最希望有一套解决方案能短、平、快地建一个电影站，赚一把快钱。

某电影站站长吴明（化名）告诉《创业家》记者，建一个电影站，首先要找到适合自己的电影站建站系统，比如MaxCMS或光线等。有了它们，建一个电影站并不复杂，一个老手直接使用现成的建站模版，只需几个小时即能完成。这些建站系统往往自带了大量影视资源（一般是以链接或者种子的形式保存，内容以情色和盗版为主）。显然，想做电影站的中小站长对电影站建站系统相当依赖。

快播要帮中小站长解决的难题是，如何最大限度降低服务器和带宽成本，并能让登录电影站的用户方便、流畅地观看那些以链接或种子形式存在的影视内容。快播推出了使用并不高深的P2P技术开发的QVOD 流媒体点播系统，它由快播服务器软件和快播网页播放器组成。快播服务器软件可以让电影站站长轻松地发布和管理其影视资源。快播网页播放器可内嵌在任何支持快播控件的页面上。快播网页播放器还允许自定义皮肤，从而为电影站提供更好的品牌展现；允许自定义广告，页面播放的广告权益完全属于电影站。

“作为网站所有者（电影站站长），均可去我们网站上免费下一个快播服务器的安装程序。安装后，它就会变成一个流媒体服务器，站长们就可以发布视频在其网站上。”快播现任CEO朱达欣介绍。

“P2P技术让中小电影站耗费很少的带宽，站长们自然愿意推广。快播播放器一边下一边播放的功能，确实能使中小电影站直接挂上种子或链接即可（几乎没成本）让用户直接、顺畅地看到情色和盗版的内容，这些都是刚性需求。”业内人士李阳（化名）说。

李阳透露，其实快播快速成长的杀手锏是“在线播放器+CMS”。国内最大的电影站建站系统MaxCMS早期跟快播结成了紧密的联盟，任何一个站长只要使用MaxCMS建电影站，默认勾选的是快播流媒体点播系统作为播放解决方案。

快播的产品抓住了电影站的痛点，仅3个月，就已有数千家网站使用了快播的技术，每日使用人次达到600万，2500万台电脑上安装了快播播放器。

据李阳介绍，厉害的盗版电影站每年营收1千万—2千万元，江湖传言，有的电影站站长试过一天赚60万元。吴明透露，电影站的赚钱方式主要是联盟广告，加入好的广告联盟，一个每天独立IP达1万的电影站每月有2万元左右的收入。何谓好的广告联盟？“有的联盟1000IP只能带来几元钱的收益，有的能带来几十元。”吴明说，带有成人色彩的广告收益最高，能达到1000IP40—80元。

如此，盗版电影站要想获得更高的收益，有冲动用更多的情色内容吸引用户，而每一个新用户都会被强制要求安装快播播放器（否则看不了“爽”片），快播的用户量水涨船高。

2010年10月，快播拿到了赛富基金400万美元的投资,加大了推广力度。按吴明的说法是，那段时间推快播播放器安装的收益比单纯做联盟广告“高一点”，而且“稳定一点。”

据李阳透露，目前中国的中小电影站有10万之多，其中相当一部分通过快播来实现色情和盗版电影的传播。

危险的长尾

快播的崛起跟盗版和情色电影站的繁荣有关，但建立在这种长尾基础上的生意也危机四伏。

无论是快播董事长王欣还是快播现任CEO朱达欣，都强调快播只做技术，不做内容运营。这样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规避“播放情色和盗版内容”的风险。《创业家》记者提到外界对快播是靠能播色情和盗版内容起家的质疑时，朱达欣耸耸肩，表情轻松：“那些内容现在也有。快播只为电影站提供技术支持，与之没有正式书面协议，更没有经济往来。”

吴明2005年开始做电影站，算得上是一位资深电影站站长，他的心态很有代表性：“不敢做得太大，毕竟涉及版权问题，树大招风。”他做电影站只不过“因为兴趣，赚点小钱。”

“3—5年内，国家对版权的审查会越来越严格，这会使很大一批电影站关门。恐怕快播这类依靠中小站提供内容的平台，也会要考虑新的业务。”

关门，已有先例。天线视频因播放盗版影视剧，两年获利2000余万元，其公司高管6人因涉嫌侵犯著作权罪而被刑拘；英雄宽频也因大量侵权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其法人代表也已被公安机关拘押。

“其实迅雷也曾推过GVOD，模式跟QVOD类似，后来因为牵涉盗版而最终放弃。”李阳说。

现在，56网等拥有版权内容的视频大站也意识到中小电影站有大量的流量和用户，开始对中小电影站推出开放的API接口，电影站可以不用快播播放器就能直接调用56网的视频内容，电影站的版权风险降低，还能与56网进行广告分成。这切走了快播的一部分用户。

快播现在在CNTV、凤凰网、激动网、酷6网、搜狐视频等平台设立了快播专区，合作方希望用快播的解决方案节约带宽，而快播希望通过这些大平台发展用户和使用内容。但这些平台上的用户已习惯于直接点开网页看视频，有多少人愿意专门下个快播播放器再看？

其实，快播最大的威胁来自百度。据李阳透露，百度从快播挖了一个人过来，还把快播赖以起家的合作伙伴MaxCMS收购了。2011年2月，百度推出了百度影音，模式跟快播一模一样。

“实际上，并不是百度挖人。而是我们的员工主动离职，去百度把快播的模式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后来百度开始做客户端产品，这很正常。就算百度不做也会有别人来做，迅雷之前也做过。”朱达欣轻描淡写地说。

但百度的攻势超乎想象。

中小电影站主要赢利来源为：一般电影站是按IP点击量与联盟广告分成，做得较大的站则会吸引品牌厂商谈广告包月。“联盟广告分成是最常见的方式，每千次IP能分40—80元不等。”吴明说。中国互联网圈有各种各样的联盟，百度联盟无疑是最强大的联盟之一。2011年，百度营收高达145亿元，分给百度联盟达10亿元。而据朱达欣透露，2011年快播的营收约1亿元。实力对比悬殊。

更要命的是，中小电影站对百度的依赖很大。“百度要求站长们勾选百度影音作为播放器，否则就有下降排名的危险。 同时，百度影音为了拉拢中小电影站长，还会与站长们分成，这使得快播平台的变现能力变弱了。”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中小电影站站长说，“店大欺客的情况很普遍，面对一些大的联盟，我们站长是没有话语权的。就像当初Google宣布退出中国后，百度联盟给站长们的广告分成比例立即下调。”

这一切对快播来说，简直是噩耗。此前，快播是百度联盟的重要合作伙伴，快播六成的流量来自百度搜索。朱达欣承认，快播的确受到了百度影音的冲击，“我们不得不去想，怎样对待和搜索引擎的关系。”朱达欣不认同百度影音的做法，“（百度）去和网站经营者分成，我觉得有一点过线了。作为正版的经营网站那也算了，但如果盗版的话，你和它分钱，从利益来讲你是鼓励盗版。”

在艾瑞今年3月发布的“2011年中国十大最佳影音播放类软件排行榜”上，快播去年月均使用时间上的排名已跌落到第三位，而百度影音首次出现在前十名的名单里。

快播有大未来吗？

“很多平台认为流量换广告的模式更直接、来钱更快，但如果内容和收入没有建立良性的互动关系的话，这模式是没有价值的。”朱达欣始终坚定认为快播不应该做内容。

快播准备推出类似迅雷看看的会员增值收费模式，朱达欣告诉《创业家》记者，会员费收的不是内容的钱，而是“加速和云存储的钱”，迅雷靠这一项服务，每月进账近千万元。

不管快播怎样小心翼翼地避开版权地雷，快播的系统和会员付费服务客观上帮助了盗版影视内容的传播，这也可能会遭遇大量诉讼。朱达欣不认为这是大问题，“版权方一旦发现哪个中小站点有盗版内容，我们都会尽到通知删除的义务，而且现在快播也有十几人的专门团队做内容审核的工作。”

迅雷CEO邹胜龙2010年年初接受《创业家》专访时也引用了“避风港原则”云云。结果2010年迅雷收到涉嫌侵权的诉讼126件。2010年和2011年第一季度，迅雷购买版权内容的成本高达507万美元和142万美元。2010年12月，为了上市，迅雷不得不把每年贡献3000万元收入的狗狗搜索以1万元钱的价格卖给第三方。但即便如此，2011年7月20日，就在迅雷准备IPO的前一天，索尼、华纳、环球等7家港台唱片巨头对它的联合诉讼第二次开庭，7家唱片公司累计向迅雷索赔2050万元。迅雷IPO折戟，跟这有莫大关系。

去年快播也尝试帮电商做广告，但由于做得晚，“没捞到多少电商的广告费。”而另外一家同样靠P2P技术起家的风行网去年营收的75%来自电商或跟电商相关的项目。朱达欣说，电商肯定还要一步一步尝试，有一些需求确实需视频承载，但如何结合还要探讨。

让快播最能找到感觉的是游戏联合运营。

2011年3月，快播推出一种跨平台游戏开发工具，开发者只需要在微软操作系统环境下进行游戏创意开发，即可使该游戏在多操作系统平台(Android、Linux、Meego)、多浏览器下运行，覆盖电脑、电视和手机端。

当开发者做好游戏后，快播还能提供基于P2P技术和云计算的“快玩”游戏平台， 当用户在“快玩”上点击游戏或者通过“快玩”的内置搜索框搜索新游戏时，快播就获得来自游戏提供商的分成。据朱达欣透露，借助快播的用户基数，“快玩”的最高在线人数已达100多万。在快播2011年近1亿元的收入中，有一半来自“快玩”平台的游戏联运。

朱达欣现在最担心的是，传统PC端的业务快播还没赚到大钱，移动互联网的冲击波又来了，“两年后如果在移动互联网没什么影响的话，那意味着你已告别互联网这个行业。”

未来快播要做一家怎样的公司呢？快播的官网写着“成为最受用户喜爱的互联网娱乐技术公司”，这就是这家300多人的公司的使命。“做平台意味着要做很多别人不愿做的或没有想到的事。”朱达欣希望快播的平台上承载更多的业务，但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你这个时候做平台和五年前不是一个事情，腾讯、新浪、360、迅雷、人人等都已经比较大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去做。游戏比较容易我们先做，接下来跟视频相关的领域，容易和核心竞争力发生关系的领域下一步考虑。至于让快播更开放，成为能接所有业务的平台，那还很遥远”。

P2P，Peer-to-Peer简称，又被称为“点对点”。它是一种网络新技术，依赖网络中参与者的计算能力和带宽，而不是把依赖都聚集在较少的几台服务器上。P2P还是英文Point to Point （点对点）的简称。它是下载术语，意思是在你自己下载的同时，自己的电脑还要继续做主机上传，这种下载方式，人越多速度越快但缺点是对硬盘损伤比较大（在写的同时还要读），还有对内存占用较多，影响整机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