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书
2012-04-29杨建虎
杨建虎
母亲的园子
我喜欢在秋天回到故乡。当一颗风尘飞扬的心需要安静下来的时候,回到故乡温情的怀抱。我需要眺望大地的绿,感受乡村的静。我喜欢漫游在母亲侍弄的园子里,摘那些渐渐泛黄的杏子李子,看那些长在大地上的新鲜的蔬菜,闻那些在城市里永远闻不到的来自自然深处的青草的气味,抚那些翠绿的叶片和劳累的支架。
我会一个人静静地守着母亲的菜园。宛若菜地里一个绿透的萝卜。我的根深深扎在黄土的伤口里,而头上却披满嫩绿的叶子;我喜欢和青绿的韭菜站在一起,和她们一起唱响风中的谣曲;我喜欢守护着红红的南瓜,看他们的枝蔓蜿蜒伸展;我喜欢独自摘下一个还未熟透的西红柿,随口咬出美好的汁液,然后轻轻吸吮……
这就是母亲的园子——无数个阳光风雨的日子里,母亲忙碌着,她手中的锄头、铁铲多次伸向那些杂乱的事情,而那些青菜的裙子,在乡村宽大的怀抱里显得愈加美丽。那些杏树桃树李子树,她们婆娑的身影里叠加着母亲的身影,她们孕育的果实里渗透着母亲的心血。在清晨明朗的原野上,是母亲用现实主义的锄头,触及大地敏感的神经;在黄昏无限的光晕里,是母亲用浪漫主义的笔描摹园子迷人的色彩。这就是母亲的园子——永远占据着我灵魂的一角,在我烦乱无助的时候,轻轻荡漾着迷人的气息。
隔三岔五,在日益浮躁的城市,我和妻儿会吃到来自故乡菜园里的亲爱的蔬菜。我会想起故乡夏天的园子——那一派葱茏的景象,那一棵棵鲜活的苗子,我真想把它们一一装进我的心里。我知道,母亲在园子里培植这些新鲜的水果、蔬菜,主要是为了自己在城里奔波的孩子。隔三岔五,她会托人带给我们一些,当那些还沾着露水的蔬菜被安放在我们的厨房时。我就知道,母亲还在园子里忙碌,母亲还在拾掇着这个夏天。
而我,多么想和母亲一起度过那些清新、温暖的时光!
十二月断想
十二月的寒流与日俱增,天空没有形状,在北方干燥的空气里,连日来的感冒还没有彻底散去,我望着桌上那些圆形的药片,听着儿子在客厅里的咳嗽声,心情就像这个季节的天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着,在这个生活了整整八年的西部小城,我已经显得木讷而又呆板。周围和身边,已经是我熟稔的事物,像中心路、文化巷,像嘈嘈杂杂的车站,像热热闹闹的酒吧,这些留过我身影的地方,这些承载我生命的地方,此刻,它们在这个城市的日常中继续日常,延续着固有的节奏和忙碌。
那对炒着大豆和葵花籽的天水夫妇,依然在寒冷的空气里热火朝天;那些烧鸡摊点、过往的行人和车辆依然拥挤着,摩擦着;那几个稍大一点的超市、商场、购物中心,仍然吸纳着人流和商机;那座已经升格为本科院校的高校,它的学生们,成双成对,活动于网吧和酒吧,他们的青春气息,逼仄着这个季节固有的寒冷……
而诗歌,似乎还隐隐约约跟随着我,它并没有舍我而去,诗歌使我以一种方式,表达着曾经经历的生活和正在经历的生活,诗歌离我时远时近,诗歌散发的或弱或强的光线,仍然迷恋着我。其实,生活已经让我感到疲倦,像一个冬夜的低诉者一样,我在搜寻着虚幻的星光。
其实让你记着我就行
遇见你。使我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迟钝、懦弱和笨拙。在那个烂漫的夏天,六月的色彩优美而迷人。可以想象,那时候,你已经是我日夜守护的一个梦。
那时候,你开始唤醒一个人内心的悲伤,像奇异的鸟鸣一样。将我世界里的沉寂一一唤醒。我感受着无边的青草的气息,在六月的夜晚,在无边的旷野中,你仿佛使我永生。让我的心,像只野鸟,飞在瓦蓝的天空。
其实我知道,我们的幸福之外暗藏着一种危机,让我们一起喧哗、一起静默。其实我知道,你终究会离去,只能留给我灵魂的荒凉和孤单。
“花的一生就是渴慕与结交,就是泪与笑。云的一生就是分离与重逢。就是泪与笑。”而你我的一生我想也该如此——
就让我来这样安慰自己:让你记着我就行!
小学校
十多年了,自从我离开后,我便很少见到这样的小学校——一幢破烂的房子,两间教室,一间老师的办公室,半截黝黑的土墙。
这所小学校离乡政府所在地很遥远。灰尘脱落的墙体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已残缺不全。一棵孤单的白杨树落尽了叶子,而那个破败的篮球架中间早已裂开了缝……这是周末。这里的学生,似乎已经无处可寻,而那间教师的办公室。已被泛黄的报纸遮住了窗户。
村庄对面的这所即将消失的小学校,你的身影。让我想起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你们的影子如此相仿。让我在这样一个初冬的午后陷入更深的怀念——是啊,我将为你写一首诗。
在冬天的山冈上。我将为你祈祷。
我将搜寻你青春的身影,在岁月的日记本上,有我泪水浸湿的页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