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世界里,她将爱进行到底

曹刚静

她１８岁就扎根山区，用母爱温暖了无数留守儿童。

她带病坚持上课，错过了治疗耳病的最佳时机，落下了终身残疾。

她是重庆市优秀共产党员、梁平县特殊教育学校副校长周娟，一名在无声世界里奉献爱的“园丁”。

爱之殇

“哒、哒、哒……”

梁平县明达镇中心小学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响。

抱着一叠作文本，教师周娟步履轻盈。

迈进教室，将作文本发到学生手中，周娟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我的爸爸妈妈”。

“同学们，你们刚做了这篇作文。今天，我们就一起聊聊父爱和母爱。”

“母爱就像阳光一样，给我温暖！”

“父爱如山！”

“爸爸妈妈对我好，就是爱！”

孩子们拿着作文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轮到女生蒋开平了。

她缓缓站起来，低头盯着作文，一言不发。

几秒钟后，小姑娘的身子颤抖起来。

“啪——”一滴眼泪掉在本子上。

“怎么了？”周娟赶紧走过去，摸摸小姑娘的头。

在走近孩子的一瞬间，周娟看到了蒋开平本子上的一行字——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已经六年没回家看我了。每当看见其他同学和爸妈在一起，我就只有拿着你们的照片哭，你们知道我有多想你们吗……”

“啪——”又一滴眼泪掉下来，滴在那行字上。

那是周娟的泪。

１９９４年，１８岁的周娟被分配到明达镇中心小学教书。

明达镇是梁平县劳动力输出大镇，当地青壮年８０％在外务工，大批孩子成为留守儿童。

亲情的缺失，让很多孩子变得孤僻、脆弱、自闭，有的甚至产生了轻生念头。

这一切，让周娟心如刀绞。

擦干眼泪，周娟理了理蒋开平的头发，说：“孩子，就让老师来当你的妈妈吧！”

因为爱

２００５年秋天，夕阳在天边镀上一抹金黄。

放学时间过了。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婴儿，快步往教务办公室走。

似乎是饿了，那个婴儿吸了一会手指，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来到教务办公室，老太太四处打量。

“我女儿在吗？”

“周老师家访去了，阿姨你先坐一会儿嘛。”

“这丫头，自己孩子都不管了！”

老太太咕哝着，摸出手机。

“周娟，你还管不管自己孩子？”

“妈，我正在家访，五分钟后就回来。”

“我们祖孙俩就在这里等，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管嘴里埋怨着，老人心里却很理解女儿。

“我的理想就是让农村学生也能像城里孩子一样，享受到优质教育，感受到老师的关爱。”刚刚当老师时，周娟对母亲这样说。

为此，中等师范学校毕业的周娟一直在自加压力——从１９９５年开始，她先后通过自学和函授，完成了大学专科、本科的全部课程，还在全县中小学教师教学基本功全能竞赛中拿了一等奖。

随着教学水平日益精进，周娟对留守儿童的付出也与日俱增——

她建立了留守儿童教育管理台账。每逢新学期，周娟就会给学生家长发短信，告诉他们孩子的近况。

她记下每一名学生的生日，在班会上为“小寿星”庆祝生日，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

她在讲台里隔出一个格子，设立了“我给周老师讲悄悄话”小信箱，鼓励孩子们用小纸条同老师交心。

周娟成了学生们的“好妈妈”，却对亲生孩子充满愧疚。

“每次都说五分钟。我们不知等了多少个‘五分钟了！”

教务办公室里，周娟的母亲一边哄外孙女，一边埋怨女儿。

两个小时后，周娟终于回来了。她赶紧解开上衣喂奶。

“一边是一个孩子，一边是一群孩子，妈妈哪边也放不下……”看着臂弯中的孩子，周娟红了眼眶。

周娟的孩子们没有让她失望——在这些学生中，先后有３０多人荣获市县两级优秀学生、“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等荣誉称号。她所在班级也多次被评为县先进班集体。

然而，一场不期而至的挑战，却差点让周娟永别讲台。

爱不离

２００６年，明达镇中心小学。

走廊上，再次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脚步声缓慢而微弱。

周娟扶着墙，一步步挪向校长室。

正是下课时间。蒋开平正在走廊上玩耍。看到周老师，她朗声大喊：“周老师好！”

周老师却毫无反应。

“周老师怎么不理我？”在蒋开平疑惑的目光中，周娟继续扶着墙，缓慢地向前走去。

上个学年，周娟突然感到听力下降。由于学生已经开始期末复习，她一直拖到期末考试后才到西南医院检查。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中重度感音神经性耳聋！

“病发后一个月是最佳治疗期，你错过了。”医生告诉她，“你的病已经成了不可逆耳聋。”

来到校长室门口，周娟推门而入。

校长搬来一把椅子，请周娟坐下。

“周老师，学校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准备调你到办公室工作，这样轻松很多……”

盯着校长的嘴，周娟目不转睛。对校长的话，她却毫无反应。

校长无奈地摇头，提高嗓音重复了一遍。

这次，周娟明白了。眼泪瞬间盈满她的眼眶。

“讲台才是我的舞台，请让我继续留在讲台上！”她不停地摆着手、甩着头。

第二天，周娟借来一万多元钱，配了一个最好的助听器。

又一个课间休息。周娟像往常一样穿过走廊。

“周老师好！”蒋开平跑过来，向老师行礼。

“你好！”周娟笑笑，点头。

“周老师好了！”蒋开平如沐春风。

小姑娘并不知道，在温暖的笑容背后，周老师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为了尽量听清孩子们的每一句话，她将助听器音量调到最大。”周娟的丈夫说，“结果，每当孩子一齐回答问题，或者下课围着她说话时，助听器里就会产生刺耳的啸叫声……”

爱相随

秋天又来了。

梁平县特殊教育学校里，周娟脚踩一地黄叶，走进了一年级教室。

上课铃已经响过，教室却空无一人。

“我们的学生听不见上课铃，你得到外面叫他们。”到隔壁教室一打听，周娟才明白其中缘由。

在校园里找了一圈，周娟把１９个孩子“赶”进了教室。

周娟打开备课夹，准备上课。

突然，一个小男孩猛地站起来，快步跑到教室后墙角，解开裤子，一边笑，一边撒尿……

２００８年秋天，周娟被调到县特殊教育学校。这里的上百名残疾学生大多来自边远山区，８５％在校寄宿。

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在周娟眼前徐徐展开。

“要教好这些孩子，必须首先让他们感受到爱。”周娟说，“我自己也是残疾人，我能够体会学生们的这种内心需要。”

周娟立誓让她的学生们有爱相伴——

班里有不少智力障碍学生。他们常常尿裤子，甚至在裤子里拉大便。每逢这种情况，周娟都会亲手给他们擦洗。

在值夜班时，周娟怕自己睡得太沉，就握着手机睡觉，还让手机闹钟每两个小时响一次。

残疾学生自理能力差，周娟就亲手教他们洗碗、扫地、叠被子。她还自掏腰包买糖果，用来奖励进步大的同学。

几年下来，周娟成了特殊教育工作的行家里手，先后获得全国模范教师、全国中小学德育先进工作者、全国教育系统巾帼建功标兵、全国杰出中小学中青年教师金奖等一系列荣誉。

“爱心、恒心、耐心和细心，是特殊教育老师的基本品质。”周娟说，“未来，我仍会用爱陪伴我的学生，让他们快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