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环境中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之学困生林珠
2012-04-29申容嘉
申容嘉
摘要:有些时候一旦跌入了学困生行列,就像跌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枯井,倘若无人救援,凭借自己的能力,爬上来是件困难的事。本文通过对一名学困生的心理描写表达了作者在当下教育环境中对弱势群体的关注。
关键词:差生;无奈;教育问题
中图分类号:G420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4-9324(2012)09-0252-02
隆冬时节,北方的天气冷得出奇,夜晚十点以后街道已是空荡荡了。白天热闹的菜市场和那家堵满了人的省级医院已在这寒冷的冬夜慢慢沉睡,只有那家设在巷口的经营麻辣烫的摊位,依旧醒着,那挂在竹竿子上的五十瓦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麻辣烫的香气却早已弥漫了整条街道……晚自习后,林珠最喜欢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寻到这僻静的巷口,买上一大碗麻辣烫,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冒着热气儿的豆腐灌肠,蘑菇白菜熨烫得她胃里一阵舒坦,泛着大片大片辣椒油的汤水,辣的她嘴角发麻……吃完了这一海碗的麻辣烫,林珠才暂时忘记了压在书包底儿的那张惨兮兮的二十分的化学卷子,忘记了数学老师对她无奈愤怒又满是同情的眼神,忘记了物理老师刻板的黑框眼镜和她不屑的冷眼。那滚烫的食物由林珠的食管滑入胃里,让她感到胃里有了一种真实的充盈,连带着她的心里也踏实许多了。
吃完麻辣烫,林珠用手抹了抹嘴角,骑车回家,自行车缓慢地向前挪动,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这辆自行车至少跟了林珠五年了吧,如今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与其他同学崭新的山地车,捷安特相比,林珠的自行车就像六七十年代的古董,可林珠就是不愿意换,她现在穿的那件黑外套也是这样,她明知道自己穿着难看,臃肿的像个球,一整个冬天,她仍然只穿这件黑大衣,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她只是打心眼里抗拒改变。再看林珠佝偻着后背费力蹬车的模样,竟也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可她还只是个高中生啊。林珠习惯性地边骑边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和那个麻辣烫摊位结下不解之缘的呢?似乎已经很久了。自从上高中以来她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几乎夜夜光顾,风雨无阻。因为林珠是那种一不开心就喜欢胡吃海塞的人,她常借吃东西来排解自己心中的抑郁。上了高中,她似乎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她原来是个喜欢笑的女孩,可现在连笑都是勉强的——皮笑肉不笑。于是,每晚来上这么一大碗麻辣烫竟逐渐成了她这一天当中唯一的慰藉。北风呼啸着刮来,刮落了树上挂着的泛黄干枯的叶片,刮得街道旁一堆一堆的沙土漫天飞,林珠蹬车蹬得更慢了,每蹬一下,好像都要使出全身力气,林珠心里愤怒得很——她真的太讨厌这一股一股“为非作歹”的北风了,讨厌这一堆一堆堆在路旁的黄沙,进而竟延伸到讨厌这个把“城市大变样”的口号喊得漫天响的拆了又建、建了又拆的城市……林珠艰难地蹬着自行车,路过那片破败不堪的居民区,她想到了住在这里的同班同学王叙伟,那个经常穿着耐克、阿迪招摇过市,与富家子弟打得火热的小子,林珠清楚地知道他妈妈只是个收废品的。今天,上数学课,老师提问林珠,林珠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答不出一个字儿,最后只说了一句结结巴巴的“我……我……我不知道”。数学老师仰天轻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对她说:“行了,行了,你还是坐下吧。”周围的同学们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那些自诩为淑女的女同学捂着嘴偷偷地笑;一些还略有绅士样的男同学冲着她小声“嘿嘿嘿”地嘲笑;还有一类,就是以王叙伟为首的的那群人,明目张胆地把她当作笑话,哈哈大笑,边笑边小声议论。当时,林珠的脸红得堪比猴屁股了,但她心里仍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在遭遇这样的窘境时,林珠经常会用这句“一切都会过去的”来麻痹自己,就像阿Q“孙子打爷爷”的精神胜利法一样,那是林珠用来息事宁人的法宝。
林珠是个丑女孩儿,梳着中规中矩的短发,小眼睛,厚嘴唇,青春痘侵占了她脸盘的大面积区域。她身材肥胖,两腿粗短,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却已接近七十公斤。冬季里,她总裹着那件黑色外套,显得她愈加臃肿可笑了。她知道背地里有些男同学把她封为“四大天王”之首。“四大天王”是班里一些恶心的男同学甄选出的“丑女组合”,林珠异常敏感的心早就洞察了那些男生的所作所为,可她仍装作不知道,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似的。她不断进行着自我欺骗:“别自己唬自己了,他们说的肯定不是你。”似乎也只有这样做了,她才能挽回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因为她是没有胆量质问那些男生的,她不想让自己无地自容,她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爸爸——那个对她寄予厚望的人。她成绩不好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她不想再告诉他自己的处境多么艰难,让他徒增烦恼,所以假装不知道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林珠在上高中以前一直都生活在农村,林爸爸原来也不过是个农民,但他骨子里是个要强的人,虽然只有初中毕业,但是生活经验丰富,十几岁就敢从小县城徒步走到省会卖红薯,在建筑工地当过搬运工,在制药厂做过检验员,后来在中国经济崛起的大好形势下,林爸爸当机立断,四处筹钱开起了养猪场,并从此发迹,后来林爸爸在省城买了套房,并转做建材生意,他们全家也“移民”到了省城,那时正值林珠初中毕业,林爸爸不想自己的闺女再吃“没文化”的苦,于是花费重金,四处托人找关系,一天天陪着笑脸软磨硬泡,终于把她弄进了这所在全省都堪称重点的高中,但林珠来到省城并未像林爸爸一样天天神气十足,走路时尾巴都想要翘上天似的,相反,林珠似乎变得越来越不自在了,来到省会,她觉得自己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见那么多俊男靓女,高楼大厦,竟觉得无处容身了。
林珠依旧费力地蹬着车,这从学校到家短短半小时的路程似乎还很漫长呢!林珠裹着宽大的黑棉袄,像个大型号的黑皮球,孤独地在黑夜里向前滚动,林珠觉得上了高中后,孤独这个词还是很适合自己的,因为在学校她几乎是没有朋友的,在众多学习优秀、见多识广的同学面前,她早已在内心深处将自己渺小化了。林珠一直记得开学第一天同学们作自我介绍时,脸上洋溢的那份自信。他们几乎人人都从省城的重点初中毕业;他们几乎人人都会一门乐器——那些林珠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五花八门的乐器;他们人人都长得细皮嫩肉,煞是好看……唯有林珠是个异类,她毕业于县城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初中,她不会任何一门乐器,她皮肤粗糙,满脸油腻……自由讨论时,男生们热火朝天地说着CS、魔兽传奇以及阿迪的新款鞋,耐克的运动衣。林珠插不上话。女生们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兴奋地讨论着E.LAND和ONLY又出了什么新装,Swatch的表型哪款更好,林珠更是不知所云。她就那样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显得局促而寒碜……其实,林珠很想开口向他们问声好。可那些话竟硬生生地卡在她的嗓子眼儿里,是如何吐都吐不出来的。于是,在接下来的那么久的日子里,林珠也多是以如此别扭的姿态与同学相处的,她是一个没有什么正常的人际交往经验的人,因为这些东西在农村孩子那里似乎是用不上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做,也没有什么人教过她,她也曾试着对每一位同学绽开笑脸,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友好,进而别排斥她,别抛弃她,可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傻气。
风似乎又大了些,尘土依旧飞扬,大批大批的白色塑料袋也兴风作浪起来,漫天里飘舞,林住艰难地蹬着自行车,心里想:这真是个脏兮兮的城市呢。林珠来到城市后,常常会怀念自己的村子,那时她最喜欢早晨起来,推开窗呼吸新鲜的携着青草气息的空气,她最喜欢骑车经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抬眼就看见金黄色的麦田。可现在也就是想想罢了。林珠背着巨大的书包,略微有些累了,书包压得她肩背有些酸疼,那里面装满了未做完的各科习题,杂七杂八的卷子,她每天和其他同学一样,挑灯夜战直到凌晨,却收获甚微。那些物理习题、化学方程式和数学公式被她硬塞进脑子里,停留短暂的时刻,又马上排泄出来,然后林珠的脑子里又只剩下一片空白。
其实林珠在上高中以前,一直是个活泼开朗、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胖是胖了点,可是胖得可爱,但也许是因为城乡教育差距仍然很大或者是因为林珠别扭的心理,她现在已经稳居全班倒数第一的位置了。自从掉入学困生行列,林珠也努力过,想逃离这种困境。可是,她不知道,有些时候一旦跌入了学困生行列,就像跌进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枯井,倘若无人救援,凭借自己的能力,爬上来是件困难的事。林珠在努力了那么几次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她原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更何况她早就发现自己是孤立无援的。老师不待见她这种孤僻、成绩又差的学生,她永远也忘不了班主任在开学第一天对她说的希望你不要给班级拖后腿之类的话,他还貌似关心地对她说:“可以学得慢,但一定得好好学啊。”这些话却像一根根刺,扎得林珠心里难受。班主任又一次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她本来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尖子生云集的重点学校的。她知道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被特殊对待了。这可能是她自卑的源头吧。她知道这里的老师是不会打骂学生的,他们只会笑着委婉地和你交谈,可林珠觉得他们说的话还不如打她骂她来得实在。倘若老师真的骂她,严厉地督促她,她反而会觉得那老师是关心她的。可是没有一个老师愿意为她这种学困生费那些工夫的,林珠清楚得很。
北风呼啸,吹的枯尽了的黄叶“呼呼”作响,黄土飞扬,灰尘漫天,刮得林珠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林珠歪歪扭扭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路灯已熄灭了,林珠球一样的身体就这样湮没在了无尽的黑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