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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现代女性主义角度看《紫色》与《灿烂千阳》中的女性解放①

2012-04-18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拉希德千阳莱拉

王 佩

(滁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美国后现代作家的生活经历大多颇具传奇色彩,其作品的创作主要来源于他们对社会生活状态的不满。杰出的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是黑人女权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在美国南方的成长经历使她对南方黑人的困苦有着切身的体验,作为一名黑人女性,她更是经历了坎坷的人生:八岁时因意外造成右眼失明,曾因偶然失身怀孕而饱受煎熬,更由于与白人的跨种族婚姻而受到暴力威胁。人生的磨难使得沃克将文学创作植根于黑人生活,坚定了她争取黑人女性的平等和尊严的信念。沃克的代表作《紫色》就以黑人女性的独特视角,讲述了贫苦农家黑人女性茜莉从认同男权社会文化到女性意识觉醒,并最终走向独立和解放的人生奋斗历程。

卡勒德·胡塞尼是近年来美国文坛的后起之秀,2003年他凭借处女作《追风筝的人》一举成名,2007年问世的第二部作品《灿烂千阳》比前作更胜一筹,使他很快跻身广受认同的成熟作家。现为加州职业医师的胡塞尼出生于阿富汗,少年时为躲避战争随父亲举家逃往美国,特殊的成长经历使得他的小说都聚焦于战乱下阿富汗人民的生活,《灿烂千阳》更是以玛丽雅姆和莱拉两位女性的人生轨迹为线索,呈现了饱受摧残的阿富汗女性怀抱希望、为自由而觉醒和抗争的故事。胡塞尼认为这部小说的启发来源于阿富汗女性的集体精神力量,因为他目睹了太多阿富汗女性的艰难生活。

尽管沃克和胡塞尼两位作者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和写作视阈,但同作为从女性角度来审视女性问题的优秀女性主义文学作品,《紫色》和《灿烂千阳》在情节的安排、人物的刻画以及对女性解放的理解上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尤其体现了强烈的后现代女性主义色彩。

一、多重压迫下的女性主体迷失

沃克关注处于社会底层的黑人女性所面临的种族、性别和阶级压迫。黑人和白人之间的种族矛盾由来已久,黑人男性与女性同为种族歧视的牺牲品,而在黑人世界内部,黑人女性又同时受着黑人男性的压迫和虐待。赫斯顿曾这样形象地描述黑人女性的地位:“那白人把包袱扔下,叫黑人捡了,因为他不得不这样做,但是他并不背着走,他递给他家里的女人。就我理解的来看,那黑女人是这世界的骡子”[1](P29)。小说《紫色》中的主人公茜莉从十四岁起就成了继父的女仆和性奴,在失去利用价值后又被继父强迫嫁给X先生。X先生其实并不需要一个妻子,而是他家的女仆辞工不干了,他缺少一个帮他做家务和带孩子的女奴。茜莉出嫁后便任劳任怨地承担起一切家务,却换来X先生的动辄羞辱打骂。在男性主宰的黑人社会,女性不过是他们消遣、奴役、传宗接代的工具,而茜莉对此是麻木和顺从的,她“让自己像木头一样”被动地接受来自男性的压迫,彼时的她意识中还残留着男权至上的观点,对自己的价值毫无清晰的认识。与茜莉不同的是,她的儿媳妇索菲娅一开始就勇敢刚强,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和独立意识,当丈夫企图用武力控制她时,她毅然抗争选择离家出走。但是在以白人市长为代表的种族主义暴力压迫下,她却终于泄下气来,不得不变得和茜莉一样逆来顺受。每当他们要她做事的时候,她就“马上跳起来,照他们说的去干”[2](P48)。可见,在种族歧视的绝对专制下,就算极个别黑人女性通过自己的抗争可以暂时摆脱黑人男性的压迫,却始终无法逃脱被白人奴役的命运。

在小说《灿烂千阳》中,阿富汗女性同样受着来自战争、暴政、家庭的多重压迫。玛丽雅姆的母亲娜娜本是扎里勒家的佣人,怀孕后即被赶了出来,玛丽雅姆从一出生就是一个“哈拉米”(私生子),这在穆斯林国家是极大的羞耻。娜娜为了保护玛丽雅姆,带着她在偏远的小泥屋过着孤苦的生活。娜娜去世后,父亲扎里勒怕玛丽雅姆给他带来耻辱,马上将年仅十五岁的玛丽雅姆远嫁给近五十岁的鞋匠拉希德。拉希德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服侍他的佣人和给他生孩子的机器,所以当玛丽雅姆多次流产失去生育能力后,拉希德视她为“废物”,对她肆意辱骂、责打。在阿富汗这个政教合一的国家,父权制有着根深蒂固的力量,当时的政府就代表着父权意志的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在拉巴尼和塔利班统治时期,政府施行严厉的伊斯兰教法,尤其对女性进行严格的管制,而对于拉希德虐待妻子一事,警察认为“一个男人在家里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3](P271),无怪乎拉希德敢肆无忌惮地叫嚣,“这个见鬼的国家将没有一个法院会为我所做的事情判我的罪”[3](P277)。强大而稳固的父权制通过社会和家庭给女性施加压力,战争和死亡的威胁也迫使女性不得不依附于男性以求栖身之所,作为个体的女性无法也无力抵抗悲惨的命运,玛丽雅姆的遭遇折射出了阿富汗万千女性的苦难。

在重重压迫下,女性的主体性逐渐迷失。茜莉和玛丽雅姆的女性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她们忍辱负重、服从所有权威,甚至从内心认同了男权的统治。后现代女性主义首先肯定女性作为“人”的主体性,认为女性只有在作为“人”的主体身份得到认同后,才能摆脱作为男性从属的边缘化地位,获得解放,而女性主体的建构是以真实的女性主体经验和自身能动性为基础的。在小说中我们看到,觉醒后的茜莉离开家庭,通过努力获得事业上的成功,不仅完善了自我价值,更在男性面前找到了做人的尊严和应有的地位;而玛丽雅姆在无尽的暴力中终于开始反思自己多年的服从和付出是多么愚蠢,她向拉希德举起铁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砸下去,“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自己的生活轨迹”[3](P355)。寻找女性失落的主体正是女性自我抗争的意义所在。

二、觉醒路上的女性同盟

在女性自我解放的道路上,同性之间的关爱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话语与权力密不可分,权力是通过话语来实现的,而话语能成为权力斗争的手段和武器[4](P71-P76)。长久以来,男性用其所创造的男性霸权话语压制女性,借助语言、话语、文化等因素规范女性的社会性别、消蚀女性的主体意识,因而后现代女性主义号召女性团结起来,在女性主体经验的基础上建构女性自己的话语,通过转换话语系统来反抗现有的社会权力关系。而建构女性话语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女性内部互相支持、结成同盟的过程。

沃克曾说,她个人喜欢《紫色》的地方在于它强调人的发展成长、妇女之间的团结。茜莉的成长和觉醒与姐妹们的鼓励、支持是密不可分的。妹妹耐蒂是茜莉的精神支柱,生性独立的她去往非洲寻找本族文化的源头,一直给茜莉写信描述她的所见所闻和劳动的喜悦,开阔了茜莉的视野。当耐蒂得知姐姐在家遭受的虐待时,她写道:“你应该斗争!你应该斗争!”这无疑是女性凝聚精神的力量,建构对立话语以摧毁男权中心主义的开始。小说中另一重要人物莎格是茜莉觉醒的引路人。莎格本是X先生的情人,她忠于自我和自由独立的精神激活了茜莉内心被压抑的活力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父权制的意识形态剥夺了女性的话语权,要求女性温顺沉默,莎格却敢于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号召黑人女性不必从男性的眼光去认识自己,她质问“女人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想呢?”[2](P187)。莎格引导茜莉认识自己的才能,让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精神枷锁,并最终帮助茜莉获得经济上和人格上的独立。莎格在酒吧演唱的一曲《姐妹》正映射着黑人女性紧密团结,努力争取自己的话语。

女性之间的关爱互助同样也是小说《灿烂千阳》中女性觉醒的关键因素。作为“一个低贱的乡下人所生的哈拉米”[3](P376),玛丽雅姆内心非常自卑,甚至一直都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感到羞愧,一切的苦难和折磨她都默默忍受。莱拉嫁给拉希德起初引起了玛丽雅姆的敌视,她认为这个年轻女孩“偷”了自己的丈夫,但是自从莱拉某次从拉希德的皮鞭下救下玛丽雅姆,她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某个夏夜,莱拉主动邀玛丽雅姆去院子里喝茶,一个坦诚、会意的眼神使她们知道彼此不再是敌人,女性的同盟就此建立。共同的苦难最终使她们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她们互相倾诉苦楚,共同抵抗拉希德的残暴专制。从莱拉和她的女儿身上,玛丽雅姆第一次找到了人世间的真情和坚持下去的力量。当丧心病狂的拉希德要置莱拉于死地时,玛丽雅姆的女性意识终于惊醒,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付出了多少自我否定、牺牲和心血,却只换来拉希德无情的掠夺,“她不会看着他把莱拉也夺走”[3](P354)。为了莱拉的幸福玛丽雅姆牺牲了自己,当她带着爱和安宁离开这个世界时,“她终究成了别人眼中的重要人物”[3](P376)。与莱拉之间既似姐妹又似母女的情谊成就了玛丽雅姆的解放,生活在女性同胞的爱和鼓舞中,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反抗成为必然。

三、女性的和谐解放之路

在对女性解放的理解上,沃克提出了“妇女主义”这一独特概念,意指“献身于实现所有人民的,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和完整的主义”[5](P176),其内涵在于关注男性和女性的共同成长,倡导一种跨越性别和种族藩篱的大同世界,这与后现代女性主义所主张的和谐统一的两性关系不谋而合。后现代女性主义反对性别的两分,认为正是性别的二元对立导致了女性的从属地位,真正的男女平等应该是在消除性别对立的基础上,彰显男性和女性个体差异的具体的平等。任何事物都是一种差异性的存在,都与其对应面相辅相成、互相包容,因此不应该简单地把男性视为压迫女性的敌人,而应与之展开平等合作,建立一种和而不同、互惠双赢的伙伴关系。

茜莉的出走、莎格的自强自立、索菲亚的顽强抗争给X先生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动摇了他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分别数月后的X先生已经完全改变了,他开始帮助干活,有了自己的信仰和生活目标,并且开始倾听茜莉,关注她的感受。茜莉接受了X先生真诚的道歉,并且觉得现在X先生“似乎是唯一能理解我的感受的人”[2](P123),而X先生也十分享受新的生活,他告诉茜莉,“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认识到,你是这么好的伴侣”[2](P134)。同样地,深受男权思想毒害,一直想要征服妻子索菲亚的哈波也摈弃了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观念,开始尊重和支持妻子,两人的关系从分裂走向融合。可见,男性是女性可以争取的同盟和友伴,只有男性也一同承担起改变整个社会意识的责任,才能消除性别歧视和压迫。小说的最后,全家在美国独立日大团圆的景象正是寓意着女性解放的真谛:真正的女性解放并不是女性打倒男性,获得权力的反转,而是男女两性关怀互济,共同创造和谐美好的生活。

胡塞尼在《灿烂千阳》中首先明确批判的是代表父权家长制两性关系的拉希德和扎里勒。拉希德视女性为奴仆和生育工具,残暴践踏女性,最终在女性的觉醒和反抗中得到应有的报应;自私又虚伪的扎里勒在娜娜怀孕后就弃之如草芥,为了自己的名誉漠视母女俩的生存状态,后来虽然悔恨却直到临终也未能求得女儿的原谅。但是对于像莱拉父母那样女性凌驾于男性之上的两性关系,作者也是不赞同的。莱拉的母亲法丽芭因为两个儿子上了战场而迁怒于丈夫,总是借故拿丈夫出气,责怪他无能,没有信仰,丈夫哈基姆“长久以来忍气吞声,过着悲惨凄恻的生活”[3](P189)。当战争袭来时,法丽芭不顾家人的安危,顽固地要坚守在儿子们奋斗过的土地上,最终夫妻双双葬身炮火。与这些失衡的两性关系相比,作者真正颂扬的是莱拉和情人塔里克之间的平等与关爱。在经历了种种磨难,莱拉和塔里克终于走到一起后,莱拉觉得这才是“美好的生活”、“值得感恩的生活”、“她所梦想的生活”[3](P393)。并且,在离开阿富汗一年后,经过沟通和商量,他们又回到了故乡喀布尔,共同投身于阿富汗的重建。作者在此说明,只有从根本上消除男女霸权话语,将两性统一在和谐融合的社会中,才能重建人类伊甸园,缔造美好的生活。这才是女性解放的本质所在。

《紫色》和《灿烂千阳》两部小说透过黑人女性和阿富汗女性的独特视角,呈现了几位女性命运的血泪史。虽然各位女主人公的最终命运不尽相同,但作者想要共同赞颂的正是女性在深重的苦难中互相扶持、怀抱希望努力抗争的不屈精神。女性要想获得自身的最终解放,不仅要与女性同胞团结一致对抗男权专制的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更要与男性建立平等和谐的两性关系,共谋发展,唯此才能实现人类的生存与完整。

[1]Hurston Z.N.Their Eyeswere Watching God[M].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78.

[2][美]艾丽丝·沃克.紫色[M].杨仁敬,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6.

[3][美]卡勒德·胡塞尼.李继宏,译.灿烂千阳[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4]冯石岗,李冬雪.后现代女性主义概观[J].廊坊师范学院学报,2011,(6).

[5]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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