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文化价值观的纵向重构与横向整合
2012-04-12贾磊磊
贾磊磊
(中国艺术研究院 文化发展战略研究中心,北京100029)
中国电影要完成文化价值观的正确定位,首先面临的是对传统文化价值观的时代性选择。陈凯歌导演曾经在谈及中国电影的现实境遇时说过:“我们中国人今天站在价值观的十字路口上。”我想,他所说的“十字路口”,是指中国目前正处于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与西方现代文化价值观的历史交汇点上。我们所有的关于文化价值观的表述,其实都离不开横向与纵向这两个文化的参照系。关键的问题是,身处这样一个风云汇聚、激流奔涌的时代,我们的电影在这个十字路口上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一、纵向维度:对传统文化资源进行价值重构
众所周知,中国传统文化是一座宝藏与泥沙同在的山峰,是一条清泉与浊流交汇的河流。即使我们对传统文化深怀敬意,对民族精神一往情深,也不能把传统文化不加区分地引入到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中来。况且,就现代社会而言,儒家思想就是再博大精深,我们也不可能以其作为治国安邦的政治纲领。因此,在传统与现实之间,我们需要设定一个分流与导向系统,通过这个系统将具有正向精神价值的内容输入到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之中,而将反向的文化残片分流给过去的岁月。
在当今日趋多元化的文化语境中,人们不仅对社会现实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而且对历史、对传统文化的认同也发生了相斥性的选择。这种集体共识的普遍缺失,其实已经成为中国社会极为严峻的文化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论对传统文化资源的开采,还是对现代文化思想的借鉴,都面临着一个价值的甄别与重构问题。确切地讲,如何对古代文化经典进行现代性转化,是文化产业在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非常普遍的现实问题。中国丰富悠久的传统文化并不是文化力量的直接对等物,它就像蕴藏在地下的丰富矿藏,如果不经过人工的开采、加工,它永远都不可能转化成推进历史列车的动力,不可能“兑现”它的内在能量。因此,特定的文化资源只有经过创造性转化,才能够实现它的现代价值。像纪君祥元杂剧《赵氏孤儿》中所贯穿的“血亲至上”的传统观念,这曾经是推进全剧情节发展的重要叙事动力。与此相同构的还有一种“冤冤相报”的复仇伦理。在《赵氏孤儿》中屠岸贾开始是要把赵盾全家满门抄斩,而在赵孤得势以后屠岸贾却遭全家灭门(“全家尽灭亡”[1])。现在,如果我们在电影中也沿袭这种“你杀了我全家,我也要杀你全家”的杀戮逻辑,就等于把我们拉回到了古代封建社会,以一种以恶制恶的黑色法则来处理艺术中的善恶冲突。人类社会如果按照这种逻辑行事,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要像纳粹法西斯对待犹太人那样把日耳曼人送进集中营,像日本法西斯对待中国人那样把日本人都关进毒气室呢?记得一部美国电影在片头上曾引用了尼采的一句话:“要想战胜恶魔的人,当心不要变成恶魔”——就连秉承“娱乐至上”的好莱坞电影也知道不要采用以恶制恶的方式误导观众,我们今天的电影当然不能重蹈封建社会的杀戮逻辑。
与此相关的还有影片《孔子》。客观地讲,孔子期望诸流和鸣的大同世界,向往大道畅通、众芳献瑞的和谐时代,追慕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淳朴民风,赞赏尊老爱幼的人伦胜境——这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实现的,尤其是对这种伦理美景的描述要获得观众的认同更非易事。在以两千多年前的社会生活为背景的艺术作品中,如果要体现出21世纪所需要的文化价值观,就必然要对传统文化的精神进行现代性的重构。孔子所向往的“天下归仁”的社会理想就是再美好,也是在向一个古代的理想社会致敬。我们今天没有人会愿意与孔子一起回到那个时代,可是我们为什么还会对孔子这个人物产生由衷的敬意,对他所倡导的道德理想表示赞誉呢?这表明孔子的某些思想可以跨越时间的屏障,冲破空间的壁垒,赢得人们的普遍认同。有鉴于此,影片一开始孔子就坚决主张废黜野蛮、残酷的殉葬制度,坚定地站在奴隶制度的对立面。他所代表的对人的生命价值的尊重无疑是我们这个时代普遍认可的价值取向。除此之外,我们被影片中的孔子所感动是从他踏上风雪交加的周游列国之路开始的。此时,孔子的行为既代表他对自我人生价值的道义抉择,也体现他对社会责任的一种担当。尽管孔子的思想在今天这个时代或许有着些许不合时宜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一个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孔子,比一个在官场上春风得意的孔子更让人敬重;一个在逆境中筚路蓝缕的孔子比一个在顺境中自鸣得意的孔子更令人钦佩!
由于叙事性艺术作品的核心内容是人,所以文化价值观的建构与人物精神品格的建构是不可分离的。影片《白银帝国》中康家的后代从地窖里挖出来一幅写着“仁义”的条幅。尽管我们可以把这个情节视为整部影片的核心情节,可是《白银帝国》体现的文化价值观最终是体现在如何做人、如何识人、如何用人这一系列关于人的基本命题上。影片作者表面上讲的是晋商家族的沉浮,实质上讲的却是做人的道理——人怎么自处。康家的老三(郭富城饰)独自站立在苍茫天地间的扪心自问,像是对一个激流涌动、泥沙俱下的时代的真情叩问。在康家的四个后代身上,生性善良可是天生聋哑的老大根本不能承担家族的大业;信奉强权的老二在解救危局时从飞奔的烈马上摔下来成了残废;老四在新婚之际娇妻被人杀害,这个晴天霹雳使他神经错乱成了废人;最没有出息的是老三,他终日沉迷在酒色之中,既没有商业的头脑,也没有驭人的手腕。在康家老爷的眼里他根本就不是经商材料。可是,他却有一颗被人性所浸润的“柔软的心”。他与康家的英文老师杜筠清不仅结下了一生的情缘,而且在相互的爱恋中完成了人性的升华,最终他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人生信念,并在这种信念的感召下纵横天地,驰骋商场。正像世间许多美好的情感不得不分离一样,杜筠清在世俗伦理的重压下,不得不离开了老三,远赴他乡。她在与老三分别的时候,对其唯一的劝诫是:不能够把自己变成像前辈那样只知道家族规矩、只知道商行银票而没有人性、没有良知的商人。这个劝诫使老三在灾荒来临之际把家里埋藏的白银拿出来赈济百姓,他用这种方式完成了对自己灵魂的救赎。同时,也兑现了他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现在,我们电影的“出口型产品”依然还是以武侠动作片为主,而武侠动作型影片又恰恰是一种以暴力叙事作为主要表现形态的作品。过去的这类电影在进行商业性运作的时候经常会夸大暴力的叙事功能,有时甚至会形成暴力的泛滥。更为严重的是,有时还将“丛林法则”的价值观注入电影的叙事情节,无形之中误导了观众对社会历史的认知方向。应当肯定的是像《叶问2》这样的影片。当叶问战胜了狂妄的“龙旋风”之后(通常的武侠动作电影在这个时刻就该闭幕了),叶问面对擂台下欢呼的观众,语重心长地说:“今天的胜负我不是想说我们中国武术比西洋拳更加优势,我只是想说,人的地位虽然有高低之分,但是人格,不会有贵贱之别。我很希望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大家可以学会懂得怎样去相互尊重。”在几乎所有的动作电影都在强调“实力至上”的制胜准则的时候,《叶问2》却能够透过擂台上眼花缭乱的暴力表演,传达出一种超越了肢体暴力、主张相互平等、相互尊重的文化理念。这不仅使整部电影的文化价值得到升华,而且也使中国武侠动作电影的精神境界得到历史性的提升。其实,我至今也并不赞同将“禅武合一,内外兼修”的武术划归到与举重、跳高相互等同的体育项目之中。在终极的意义上,武术更接近于一种通过肢体来修炼的宗教,这与我们通常所认识的体育相距甚远。叶问始终想把一种寄予在拳脚功夫中的武术精神(“贵在中和,不争之争”)传授给他的徒弟阿梁,而不是单纯地教他拳脚功夫。从这种意义上讲,《叶问2》不仅彻底摆脱了那种以角逐功夫胜负为主的动作电影所追求的价值观,而且也为包括竞技型电影在内的所有动作电影指明了文化价值所确定的方向。
尽管不同的艺术领域对于传统文化资源的挖掘方式并不完全一致,但是在文化取向上我们应当恪守相同的价值观。我们的有些影片把传统文化中尊老、敬老的节日,表现成一个杀戮之日。在这个日子里满城刀光,遍地鲜血,所有的鲜花都被践踏,人像蝼蚁一样被残杀。还有些影片把传统的中医演变成为最为残忍的酷刑,它比任何残酷的刑具都有效,能够在顷刻间摧毁人钢铁般的意志。这种在商业逻辑主导下对传统文化资源的肆意开采,对于中国文化的世界性传播显然极为不利。
二、横向维度:对异域文化资源进行通约整合
中国电影与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电影虽然不是站在相同的经济基准线上,却是站在相同的价值基准线上。这就是说,我们的电影在价值观的表达上与其他国家的电影具有相同意义的建构权。没有谁能够垄断对普世文化价值的意义表达,况且未必任何电影所表达的文化价值观都会受到经济实力的制约。一部投资巨大的商业电影所表达的价值观未必就那么正确,而一部投资低廉的电影却完全有可能传播一种极为崇高的价值观。
在全球化的时代语境中,就文化的传播而言,并不是看谁拥有某些文化价值观的“发明权”,而是要看谁拥有这些价值观的阐释权与传播权。谁在文化领域对那些具有普世价值的文化理念率先进行表达,并且通过有效的路径进行广泛传播,谁就占有了这些价值观的话语权和传播权。所以,我们不要以为祖先创造了博大精深的文化资源,我们就可以在文化领域里高枕无忧。其实,我们这些年来已经在许多领域里丧失了中国文化的话语权与阐释权。这不是说有人在悄然置换我们传统文化的署名权,而是将这些远远脱离了知识产权保护期的文化资源,进行了商业性的无偿开采。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好莱坞一直奉行全球化的市场策略,对诸多其他民族的文化资源进行巧取豪夺,他们将澳大利亚的历史传奇、中国的文学名著、埃及的神话传说、印度的音乐歌舞、日本的漫画故事拍摄成各种各样的电影,世界各国不同民族的文化资源全成了好莱坞的创意素材。好莱坞的这些电影尽管在表层形态上都带着原有的民族文化特色,可是在深层结构中表达的却是典型的美式文化价值观。这就像他们在中国的田地上随意收割了我们播种了千年的小麦,并且把它们全做成了面包,再返销到中国的食品市场上,想以此来改变我们下一代的饮食习惯,使他们只爱吃面包,而不再吃面条和饺子。比失去这种物质食粮更严重的是,我们的文化资源在被他者攫取的同时,我们的文化价值观也被他人置换了,他们成了我们文化价值观的阐释者。
在全球化的历史语境中,中国电影在进行价值观表达的过程中,不可能将中国的文化价值观封闭起来进行自我表达,而势必要与不同的文化资源进行通约整合。况且,我们的文化价值观与其他国家所强调的文化价值观在诸多方面存在着相类似、相接近、相重合的地方,一味地强调在文化价值方面的差异性,并不是我们研究文化问题的最终目的。所谓通约,①在数学领域的涵义是,假如两个不等于零的实数a与b相除,商是一个有理数,则意味它们之间可以进行通约。数字中的这一特性称之为可通约性。例如,8除以4等于2,那么,8与4这两个数就具有可通约性。如果8除以3,两数不可以除尽,商不是有理数,而是无限循环的小数,这两个数即不具有通约性。在天文学里,两个公转于运行轨道的天体,如果它们的公转周期的比例是有理数,那么,它们相互就会呈现出可通约性。例如,海王星与冥王星的轨道周期的比例是2∶3,这两个恒星天体就具有通约性。在人文科学领域,通常是指在不同的研究范式之间所存在的相互同构、相互重合的特征。如精神分析学与心理学、符号学与语言学、美学与哲学都是具有通约性的学科。科学哲学家库恩曾经用“不可通约性”(incommensurable)[2]来表示新、旧两种科学研究范式之间质的差别。在他看来这种不可通约性近似于两种语言的“不可翻译”。库恩把这种质的差别强调到不可相容的程度,他主张“只有承认牛顿理论是错误的,爱因斯坦的理论才能被接受”。至此,他显然已经把科学的继承和发展相互割裂。
在文化领域寻求通约性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话题。首先,与物质价值不同的是,文化的价值具有相对性。凡是物质性的东西,在世界上一般都具有统一的认定标准。珠宝在任何民族都是拥有财富的标志,黄金在所有国家都是经济实力的体现。可是,一种文化的价值观,对某个民族来讲可能被奉为金科玉律,而对另一个民族来讲也许微不足道。同样,被一个民族奉为神灵的崇拜之物,在另一个民族可能是极普通的生活器具。所以,在文化领域寻求通约性首先会受到文化相对主义者的反对,在“那些坚持文化相对主义的人看来每种文化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和伦理,不能以一种文化的目标和伦理为尺度来衡量和要求另一种文化”。[3]13劳伦斯·哈里森在《文化为什么重要》一文中指出,极端的文化相对主义者还会以殉夫自焚甚至奴隶制度来为自己寻找事实依据,以抵制文化的交融与整合。美国人类学联合会执行委员会到1947年还不赞成联合国发表的《世界人权宣言》。由此可以看出,要在世界上寻求不同文化之间共享的价值观,是面临着诸多障碍的。其次,文化的价值具有易变性。在物质价值的变化方面,尽管一桶石油的价值也会随着市场的波动时起时伏,石油的物质属性和使用价值并不会改变,它永远都是驱动汽车奔跑的能源。然而,文化价值有时会在并不长的历史时期内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中国在“十年动乱”时期举国信奉的价值观今天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一首钢琴曲当年可能在所有的钢琴上都演奏过,而如今却在所有的舞台演出中都销声匿迹了。文化价值的这种相对性与易变性使人们对于文化价值的确认难以建立一种恒久的历史共识,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尽管对共同文化价值观的确认与接受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历程,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对共同的文化价值开始持有信心。比如,人们现在都会认可文明比愚昧好,光明比黑暗好,和平比战乱好,正义比邪恶好,尊重比敌视好,富裕比贫困好,健康比疾病好。[3]14这些被世人普遍接受的价值观使不同文化之间具有了某种可通约性。我们在最基本的精神层面上,可以找到不同文化之间的共同性。在文化产业领域,尤其对于那些依赖海外文化市场的行业,更要寻找这种可通约性的切入点,这是我们的文化产品能够被他人接受的心理基础。
比在语言上确认共享的文化价值观更重要的是,我们还应当在文化上寻求践行这种价值观的共同路径。坦率地讲,没有哪个国家会设定一个与普遍的价值观相悖逆的发展方向,也没有哪个国家会举起一个通向愚昧、黑暗、战乱、邪恶、贫困的旗帜来引导国民。所以,在确认一种具有通约性的文化价值观的同时,我们还应当关注在文化领域怎样抵达这个幸福港湾的现实航道。目前发展中国家在经济、政治的不平等的境遇中,还面临着严重的文化的不平等。他们缺少表达自己文化价值观的国际化平台,缺少确立自己文化评价体系的语言空间。这就是说,文化价值观的通约性不仅仅表现在对相同目标的共同认可上,更重要的是它还应当表现在对实现这个目标的共同路径的确认上。其实,人类如何抵达共同认可的福祉,是一个比确定相同的发展方向更为艰巨、复杂的问题。
就电影而言,一部影片的文化价值观通常是通过其叙事方式来体现的。其中包括在人物的成功与制胜逻辑中输入正确的价值导向,引导观众向体现这种正确价值观的人物认同;另外,在外在的暴力对抗中嵌入内在的价值冲突,将代表两种对立的价值观的人物共同置放在一个相互冲突、对峙的舞台上,使正向的文化价值观得到彰显,负面的价值观得到揭露。[4]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创作的《拯救大兵瑞恩》所表达的文化价值观是很多人都能够接受的。与一般的战争影片不同的是,这部战争影片的叙事主旨不是为了去争夺某座桥梁,占据某个城市,攻克某座山峰,而是为了去寻找一位母亲唯一的儿子——为了不让这位母亲在战争中再失去她第二个儿子瑞恩。军方决定将瑞恩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找回来。这样,影片就在战争的表层叙述形态下植入了一种人道主义的价值观,进而使美军的拯救行动除了具有历史的正义感之外,还具有一种道义上的崇高感。中国电影《集结号》无疑是一部成功地表述了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影片。其实,对于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士,即使给他们万顶金冠也不能让他们再生。可是,如果在战场上牺牲的人连一个牺牲的名誉都不能给予,对这47位烈士来说无异于生命的第二次死亡(即生命意义的消失)。齐泽克曾经把这种人的文化价值迷失称之为人的“符号性死亡”。所以,驱使谷子地寻找战友的动力不仅来自于他与战友的骨血情谊,更来自于对那些烈士人生价值的重新确认。如果说美国电影《拯救大兵瑞恩》的叙事主题是为了让一个普通的士兵在惨烈的战争中活下来,那么中国电影《集结号》的叙事主题则是为了让那些死去的普通士兵能够永生;如果说美国电影关注的是普通人存在的生命价值,那么中国电影关注的则是普通人牺牲后的生命意义。美国电影是通过防止人的自然死亡来强调生命的意义,中国电影则通过拒绝人的符号性死亡来强调人的精神价值;在人类价值观的天平上,中国电影讲述的价值观同样具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旷世情怀。可见,对人的生命价值的珍视并不是美国电影独有的价值观。
如果像科学家们认为的那样,天体的通约性是因为轨道共振而产生的,那么不同文化之间的通约又会因为什么产生的呢?与国家之间经济利益的博弈一样,在文化领域里我们是否也可以奉行一种“非零和战略”,使文化交流与贸易的双方共同受益,而不是遵循你死我活的冷战思维模式?我们现在并不只是单向度地对美国文化价值观加以整合,而是也同样借鉴与汲取世界上其他国家、民族的文化价值观,特别是那些在精神信仰上与我们并不一致的民族,他们的文化价值观依然有值得我们借鉴的内容。如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伊朗电影《一次离别》,它所传达的文化核心价值观显然属于伊斯兰教,剧中的主人公最后之所以将事情的原委坦诚相告,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是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作为支撑其精神世界与行为方式的伊斯兰教,是超越了其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作为公民的一切行为准则之上的最高法则。我们在这里强调对这部影片的借鉴,并不是说我们也要在自己的影片中去表达伊斯兰教,而是说伊朗电影这种对本民族文化价值观的表述方式是通过一种极具家庭情节剧的电影故事向全世界传播的,而且就倡导诚实、守信的做人原则而言,伊朗文化与中国文化同样存在着通约性。
无论从商业竞争的角度,还是从文化发展的角度,我们都要坚守中国电影的文化高地,避免我们观众的心理被美国的文化价值观所覆盖。同时,我们要将一种符合人类多元文化取向的历史要求与中国国家核心利益的文化价值观植入到我们的电影之中,中国电影不仅要在经济上全力争取本土电影的市场份额,而且还要在文化上倾力争取人类道义的制高点,不能让好莱坞电影独拥人类道义的阐释权。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与世界上其他不同的文化价值体系相汇合。尽管一部电影在经济市场上的胜利会对其文化价值观的传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一部赢得了巨额经济收益的影片就必定会占据人类文化精神的制高点。在文化的世界里谁能够登上它的高峰,并不是光看其所占有的经济指数的高低,还要看其表达的文化立场和崇尚的文化精神。
[1] 王季思.中国十大古典悲剧集:上[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94.
[2] 托马斯·库恩.必要的张力——科学的传统和变革论文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374.
[3] 塞缪尔·亨廷顿.文化的重要作用——价值观如何影响人类进步[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
[4] 贾磊磊.中国武侠动作电影的文化价值观[J]. 电影艺术,2011,(5):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