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外文学关系编年史研究的学术价值及现实意义

2012-04-12葛桂录

山东社会科学 2012年1期
关键词:编年史史料文学

葛桂录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中外文学关系编年史研究的学术价值及现实意义

葛桂录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编年史类的著述,是学术研究的基础建设工程,也是我国人文学科前辈学者治学的优良传统。它既是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学科进一步可持续拓展的重要基础。因为它能使大量原本纷繁复杂的中外文学与文化交流史料,经过系统的整理编排,呈现清晰可辨的脉络,为研究者深入探讨某一时段的文学与文化交流问题搭建一方宽阔的时空平台。由于在归纳文学交流发展现象、探讨文学交流规律、创新学术体系和科学研究方法方面提供了大量原创性成果,所以有助于填补学术空白和提升中外文学关系史研究的层次,有可能为中外文学关系史学科的成长开拓新的研究领域,提出新的研究课题。同时,学术性与工具性相结合,既保证了所有的编年内容都有据可查,又有助于准确地把握中外文学交流史发展进程,将编年史视作文学交流史研究的一种视角和方法,发挥其在多国文学关系研究方面的优势,其多重功能将给中外文学交流史研究者提供诸多便利。梳理相关史料,呈现数百年来中外文学双向交流的行行足迹,既适应今后双向文学交流的需要,也为中国文化(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国家战略,提供史实基础和经验总结,因而有较好的社会效益。此类著述具有较高的引用率,会受到学界的重点关注。

中外文学关系;编年史;学科价值;文化交流;现实意义

一、为何要关注编年史的著述方式?

我在《中外文学关系研究的七个历史维度》①一文中,曾特别强调文学关系研究的史学特征,即用严谨的史学方法搜集整理材料,用学术史、思想史的眼光来解释这些材料,用历史哲学的方法来凸显这些材料的观念内涵。其中,我把编年史的史述方式看做文学关系史著述的高级形态,其编写策略是立足于文献史料基础,而力求达到史料学、学术史、思想史的三合一。

那么,中外文学关系为何要优先借鉴史学研究方法?

文学关系研究,在比较文学学科内部,属于影响研究范畴,因而不少著述在讨论相关交流现象时,多采用传播-影响研究方法。放送者、媒介者、接受者是必然关注的几个重要节点。也有些学者借鉴传播学方法,讨论文学交流问题。

美国著名政治学家、传播学家拉斯韦尔(Harold D.Lasswell,1902—1978)提出一个传播模式,这就是所谓的“拉斯韦尔公式”:谁(who)—说什么(what)—通过什么管道(what channel)—对谁说(whom)—取得什么效果(what effect)。从传播要素上看,涉及传播者—讯息—媒介—接受者—效果等五要素。从分析研究对象看,涉及控制研究—内容分析—媒介分析—受众分析—效果分析等。此公式显示了早期传播模式的典型特征,或多或少想当然地认为传播者具有某种打算影响接受者的意图,因此把传播主要看做一种劝服性过程。这一模式假定传播活动是单向的和有意图的,任何讯息总是有效果的,但这无疑助长了过高估计传播(特别是大众传播)效果的倾向。

在文学关系研究领域中,采用这种传播模式大致上能够勾勒文学交流的信息传输轨迹,但问题是处于历史语境中的文学交互关系远比这复杂得多。因而,这种传播学方法可以作为我们考虑具体问题的初始路径,进一步思考时要吸纳史学批评方法,以处理众多特殊而复杂的文学关系问题点,目的是使我们的研究对象充满生机,并提高这一研究过程的有效性。尤其是当前学术研究有些浮躁、基础不稳、急功近利、为创新而趋新的情势下,方法论更是不容忽视的现实话题。这也是中外文学关系研究发展到一定阶段,并且需要进一步向前推进的时候,不能不提出的问题。

中外文学关系研究,是文学史而不是文学批评课题。文学史研究更注重史学品格。史学品格最起码要求概念明晰、论证严密,单纯依赖灵感与才气显然不够。中外文学关系研究作为一个史学命题,要讨论特定时空下由历史、地理、民族、社会、经济等诸多因素促成的人文风貌(交流情境),需要许多实证材料,不能想当然。文学关系史研究者,如果缺乏史学训练,而加之喜欢做各种新理论的引用与分析,容易失之于虚。

文学关系编年史乃文学交流史的有机组成部分,顾名思义就是文学关系的编年历史,它要展示不同时代立体交叉而又流动的文学交流图景。文学关系编年史,类似法国年鉴学派主张的“长时段”研究。长时段研究不同于注重危机、突变和偶然事件的短时段研究(专题探讨),强调结构、群体无意识和缓慢的演进。研究一个时代的心态、经济结构或文学思潮,需要全史在胸,并有相对严整的可供操作和验证的理论设计。只有通过认真搜集与审慎处理各种文献史料,才能对现有理论框架质疑或修正,以期更符合关系史的实际状况,对目前文学关系研究的共同思路有所推进。学术前辈所确定的仪轨,奠定了各学科的研究基调。但这会使整个研究难以超越当事人的历史回忆,忘记了当事人的证言必须验证,容易偏听偏信。用某种理论解释文学关系史的复杂现象,本就有很大的局限;用这种理论眼光编撰文学关系史,那弊端就更大。

因而,文学关系史研究,必须大处着眼,突出其整合功能。借助于“编年史”框架,学术史与文学关系史、思想史才能够关联并相得益彰。

同时,注重历史学研究及著述方式,也有助于学科的可持续发展。因为,比较文学学科在严格意义上,很难说有什么自己独特的研究方法与理念,唯一需要的是要有自觉吸收与包容消化其他学科领域研究观念与方法的能力。因此,比较文学学科要成长,必须充分关注其他学科领域的历史与现状。如文史(诗史)互证的方法,中国传统人文学科(古典文学)已比较成熟(体现在学术评价标准——专业标准上,为专业从业人员所自觉遵守,并通过研究生培养加以传承)。而比较文学学科正需要这样的观念启蒙。再如史料学、资料库的建构问题,哲学、历史、文学(中国古典、现代文学)已做得比较充分,比较文学学科刚刚起步或开始关注。当然,在资料的汲取方面,比较文学从业人员好比游牧民族。低端的,是当“虫子”,四处慢慢采集;中端的,是当“蝴蝶”,飞来飞去多方采集花粉,在一定领域内,也能酿造自己的花蜜。但高端的应该创建自己领域的资料库(史料学),这与其说是一个基础工程,不如说是改变自身(学术)形象的必由之路。由游牧民族变成城市居民,有自己专业领域的生产、消费群体,学科才能有立锥之地。如果没有类似的学科建设的切实举措,所谓学派建构、与国际接轨等,不过是一个理想,同样也难以得到国内文学研究界同道的首肯。

文学研究的思路或路径一般有两种重要方式(以萝卜研究打一个比方):(1)历史(萝卜生长的植物学、土壤学分析);(2)哲学(萝卜的类型:形状、糖分、营养学分析)。理想的是二者兼顾,实现文史哲的三合一。但是,对一个学者的成长来说,应该是历史路径优先(史料的搜集、考辨,目录学与学术史知识的积累)。因为,先从历史角度进入,会养成一种客观、科学的视角,再转到哲学(文艺理论)层面,会带有批判式的眼光,去看一种理论的来龙去脉,对理论也不会太盲从。假如先从哲学(理论)层面切入,就形成了一种看问题的思维定势(只看到西瓜,丢了大量的芝麻,而这些芝麻的存在,恰恰是学术原动力的发端),不能再回到历史的考辨场面。于是随着思维的飞升、膨胀,痴人说梦(从业者所谓的“智性的操练”)。然而,当某段时期的学术生态受制于功利主义的诱惑时,研究主体对历史的关注就会大打折扣,姑且不论后现代主义思潮对历史的质疑与颠覆。拓展学术空间,靠资料与观念,而前者必须领先,否则会偏离历史,成为历史的负担。只有从史料走入历史现场,才能感知交流的心动与疑虑。

二、编年史类的著述,是学术研究的基础建设工程

在一般人文学者眼里,没有人怀疑史料的重要性,但史料工作的学术地位不高,很多人认为史料工作简单而费力、有用而不讨好,只不过是服务于具体的专题研究工作。这样,在片面强调理论创新、多快好省制造成果的学术生态中,史料建设之类的基础工程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学者刘福春在思考新诗史料工作为何很难吸引更多的人并形成一支专业队伍时,总结过三点原因:(1)史料工作细碎,需要积累,时间长,很难见成效;(2)成果出版困难,工作见效慢;(3)出版的史料成果学术地位不高或没有学术地位。但是,正如刘福春所提示的那样,“史料工作”自古就是“研究工作”的一部分,从汉代的朴学到清代的乾嘉学派,目录、版本、训诂、考据、校注、辨伪、辑佚、考订等都是重要学问。史料工作应该有其独立的学科地位,有其研究范围、治学方法和独立的学术价值。有了一支专业队伍,以“发掘”与“求真”为特征的史料工作才有可能进入“研究”层次。没有翔实的史料占有,研究工作很难游刃有余。①刘福春:《艰难的建设》(史料卷导言),载《百年中国新诗史略》(《中国新诗总系》导言集),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98-399页。

编年史类的著述,是学术研究的基础建设工程,也是我国人文学科前辈学者治学的优良传统。它既是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学科进一步可持续拓展的重要基础。因为它能使大量原本纷繁复杂的中外文学与文化交流史料,经过系统的整理编排,呈现清晰可辨的脉络,为研究者深入探讨某一时段的文学与文化交流问题搭建一方宽阔的时空平台。

任何学术研究的结构,如同建筑工程,可分为基础实施和上层结构两个方面。基础设施是各类专题研究赖以进行的基本条件,具有相对的、长期稳定的特点。对这一研究领域而言,文学与文化关系基本史料的搜集、鉴辨、审查、理解和运用,就是中外文学关系研究的基础工程。我国比较文学学者的优秀学术研究成果均是建立在资料实证基础之上的。因此,文学关系史料的编年研究,是其他专题性研究所无法替代的。

文献史料的发现与整理,不仅是重要的基础研究工作,而且也意味着学术创新的孕育与发动,其学术价值不容低估。独立的文献准备是独到的学术创见的基础,充分掌握并严肃运用文献,是每一个文学关系研究者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

顾炎武有所谓“取铜于山”之说。西哲笛卡尔亦说:“拼凑而成、出于众手的作品,往往没有一手制成的那么完美。我们可以看到,由一位建筑师一手建成的房屋,总是要比七手八脚利用原来作为别用的旧墙设法修补而成的房屋来得整齐漂亮。”②[法]笛卡尔:《谈谈方法》,王太庆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11页。“单靠加工别人的作品是很难做出十分完美的东西的。”③[法]笛卡尔:《谈谈方法》,王太庆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12页。钱钟书也说过:“对经典第一手的认识比博览博士论文来得实惠”,要有“第一手认识”。④1981年10月24日信,载《记钱钟书先生》,大连出版社1995年版,第105页。就是要直接面对作品原著与原始材料,发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原始性是决定史料真实性的重要因素,而史料的真实性又是决定它的史学文献价值的首要因素。弄清史料的真实性(是否原件)与它的内容的真实性(历史事件)之间的重大关系,其中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在于它们是否为原始资料或曰原典性材料,而成为我们叙述那些历史活动的最可靠的凭据。原始资料之所以值得重视,就在于它在史料的原始性以及反映的主体事实方面有较高的可靠性。而编年史著述的史学意义最高的标准就是保持历史的真实,这些都需要原始资料的支撑。

我在《中外文学关系的史料学研究及其学科价值》⑤葛桂录:《中外文学关系的史料学研究及其学科价值》,收入拙著《跨文化语境中的中外文学关系研究》(上海三联书店2008年版),又载《比较文学研究》(中华文化研究集刊第八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一文中,提及史料搜集的必要性及路径,其中特别提到有些新资料并非刚刚挖出来的,而是在新的思路、新的问题视域下,这些资料就会从边缘的、不受重视的角落,变成重要的、中心的资料。读常见书,挖掘常见材料里的潜在史料价值,不失为一种研究方略。其实,史料之有无价值和价值大小,主要看人们的需要和远见卓识。同样一件史料,放在不同的研究者手中,得出的结论和获得的研究成果也不完全相同。这说明史料文献的独立准备不仅要有一种“废寝辍食,锐意穷搜”(鲁迅《〈中国小说旧闻钞〉再版序言》)的精神与意志,还要有文学关系史的史识眼光。

因而,要想构建文学关系史的框架脉络,尽可能大量阅读初始文献史料(包括中古、近代、现代的史料),这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一个步骤。就外国文学在中国的接受而言,举凡外国作品在中国翻译的初版本、译本序跋、出版广告,据作品改编的电影海报,近现代报刊刊载的重要评论文章,作家的旅行日记、信函、交游录、自传等均在搜集汇总之列。

正因为编年史是一个基础性的重大学术工程,文献的广泛调查和准确使用是做好编纂工作的首要前提。也就是说,在进行了文献资料的独立准备后,随之而来的工作就是对这些材料所处的历史语境进行综合考察,目的是展开史料辨析,发掘史料的具体内涵。因此,历史语境里的史料辨析在编年史编撰中是很重要的一环。只有了解历史语境,才能在丰富多样而性质复杂的历史文本中,准确地分辩出真正属于文学关系史的那些资料,把它们遴选出来,经过加工写入交流史著述之中,以全面、深刻地反映文学关系史曲折起伏的演变过程,而不至于因为某种批评观念的过分介入,而在材料的发掘选择上留有遗憾。

德国史学大师兰克(Leopold von Ranke,1795—1886)开创了一种语言文字的批评方法,从语言文字方面着手,追寻史料形成的来源,批评史料可信的程度,这是极富科学精神的史学方法,从而迎来19世纪西方史学黄金时代的到来。科学的治史方法成为一时风尚,史学家自信能搜集到所有的史料,自信能解决历史上所有的问题,这种乐观心态背后体现的是一种求真欲望。兰克也特别关注文献的辨伪问题。他通过细心研究前人的历史著作,认为乐于引用权威的作品其实都是不可信的,真正负责任的研究必须利用原始档案和文献。兰克在其成名作《拉丁和条顿民族史》的序言中写了他最著名的一句话:“历史指定给本书的任务是:评判过去,教导现在,以利于未来。”在利用文献的过程中,兰克发展出一整套史料批判的方法,即采用“外证”与“内证”相结合的方法。“外证”法即通过史料表现的形式,如语法、体例等是否合乎史料生成年代的规范来确定史料的真伪,通过不同著作、不同版本的互相校勘,使史料真伪毕现;“内证”法是通过对那些不同人所著内容相同的史料进行参照分析,结合对撰述人的身世、性格、心理等各方面的考察,确定史料的可信度。兰克史学思想的核心“如实直书”信念及其随之而来的一整套史料批判方法,标举的是一种客观主义观念,对中国产生了深刻影响,傅斯年(“史料即史学”,与兰克史学“形似”)、陈寅恪(与兰克史学“神似”)等即是代表。

陈寅恪对运用史料的原则和方法有其深刻的理性认识,可资借鉴:

(1)解释应用史料必须重视历史背景。古代遗留下来的材料是片段分散的,必须放在当时历史语境中,进行综合连贯研究。这样做又必须防止穿凿附会,把现代人的思想和处境强加到古人身上,注重历史材料的“时代性”特质。

(2)官修和私家著述,详辨慎取,不可片面误信。私家著述易流于诬妄;官修之书,其病多在讳饰。

(3)史料真伪的相对性。陈寅恪说:“以中国今日之考据学,已足辨别古书之真伪。然真伪者,不过相对问题,而最要在能审定伪材料之时代及作者,而利用之。盖伪材料亦有时与真材料同一可贵。如某种伪材料,若迳认为其所依托之时代及作者之真产物,固不可也。但能考出其作伪时代及作者,即据以说明此时代及作者之思想,则变一真材料矣。”①陈寅恪:《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载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48页。

傅斯年也主张透过文学、宗教、学术、艺术以及语言的具体接触史,看这些文化大链条究竟是如何环环相扣的,从而揭示史料的历史语境。这方面可以借鉴比较历史学和语言学的方法,以推动学术的进步。

史料由语言所示。而对历史上语义的流变要格外留心,对古、今、新、旧各义的区分及通、专、泛、特各种指称的辨别要特别注意,并加以辨析。发掘潜藏在各语言现象背后的历史、文化、宗教、哲学、政治与文学等深刻的内容。要具备疑古、求实精神,重视辨别史料的真伪。

一般而言,对历史语境的揭示越清晰,史料所包蕴的内涵就越具体、越丰硕。因而,对文献史料的搜集、鉴辨、理解与运用,是中外文学关系研究首当其冲的基础学术工程。力求广泛而全面地占有史料,尽可能将史料放在它形成和演变的整个历史进程中动态地考察,分辨其主次源流,辨明其价值与真伪,将文学关系史料的甄别贯穿于关系编年史写作的全过程之中。

与此相关的问题是,历史语境不仅是文学关系事件发生的时空条件,也包括当时人对这些文学交往现象的解释与评判。这就是说,中外文学关系史,不仅是所谓客观的历史,也是一个在不断地进行自我读解、自我建构的观念的历史、解释的历史。

蒙田说过:“更需要做的是对解释作出解释,而不是对事物作出解释。”对于中外文学关系史来讲,其研究对象并不仅仅是历代留下来的文学关系现象材料,也应包括这些现象在当时所产生的观念背景。这种观念体现出特定时代、特定区域对文学关系、文化交流的诸种看法(即解释),与文学关系史一样,也是双边或多边文学关系考察的对象。

在历史学视野里,从“事件”到“历史”,就是要经过当事人与当时人的“记忆”这一环。历史事件是史学研究的基本客体,史学家也把从零散事件中总结规律作为研究的主要目标。如果说“事件”一词包含了历史学家对研究对象客观性的肯定与探索。那么“记忆”一词则向读者传达了强烈的主观意识。关于一个事件的历史记忆,在不同时代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价值取向。承载历史记忆的文本,历史地传递着这一变迁的轨迹与深植其中的意义、价值。文本的叙事离不开其赖以产生的时代与文化。作为一个历史事实,经由书写而形成文本,而文本与语境的结合又引发历史的重构。以文本形式出现的事件,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历史事件,它更多地表现为一个被叙述的符号,成为历史文化表征。在此过程中,逐渐由“事件”走向“历史”。

与此相似,在编年史的叙述框架里,由“史料”到“编年史”,中间也存在一个“历史观”问题。也就是说,文学关系编年史并非简单地堆积一个一个的文学交流史事件,也不是如会计一笔一笔登记下来的流水账那样。流水账要求笔笔如实,但是仅仅如实记录还不够,把它们联系起来加以估量,算清它们的来龙去脉,才能看出这一总账的意义。因此,文学关系编年史的著述,心中离不开历史总账的宏大背景,就是说著述者心中有一个乐观的前提,即人类的文化思想只有在打破封闭并不断交流中,才能不断发展、进步与提高,永无止境。这样一种历史观是支撑学术探究的动力。

更进一步讲,文学交流观和文学关系史观是决定文学关系史范型的核心因素。而决定这些观念的最基本的出发点,就是对文学交流本质和特性的认识。文学交流的特质之一是一体化的趋向:互通有无、求同存异、互动认知,虽说文学(文化)关系背后是国家民族关系的考量。其间不排除意识形态的制约(20世纪尤重),但是国家民族利益的考量会排在前列,这就决定了文学(文化)关系研究离不开许许多多特定的历史语境,因为,国家利益在不同历史时期是变化不居的。在这一点上,任何理论观念(含意识形态)的先入之见,都会有违文学关系的历史本相。后现代主义思潮认为,历史(遗产、资料、史料)也是人为的再造。著名历史学者杜维运在其《史学方法论》增写版自序里,称后现代主义的这些荒谬之论、过激之说,是“由于后现代主义者不知史学方法”所致:“不知自文献错综复杂以重建过去的史学方法,自然要宣布历史死亡了;不知史学家精确的叙事与解释的史学方法,自然认为历史与虚构的文学作品无异了;不知设身处地地理解历史的史学方法,自然认为史学家无法进入历史之中了。”①杜维运:《史学方法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

当然历史发展并非直线向前,往往会以进两步退一步的步伐前进。历史上出现的那些交流事件及其观念,如果只是作为一个个的成绩,那就是死了的东西,把它们读来读去只是与死人打交道。借助于黑格尔提出的辩证法思想,要把它们联系起来变成活的东西。只有这样的交流历史,才能有益于今天的鲜活的文学交流图景,因为今后的文学交流时空也是以往关系史的必然发展。

三、编年史著述的传统与创新

古代世界各国的史书,大体采用三种体例:以年代为中心的历史编年体,以人物为中心的历史传记体,以事件为中心的历史叙述体。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就出现了一些充满神话色彩的城市编年史。为西方传统史学确立了一种范型的修昔底德(Thucydides,约公元前460—前396年),非常注意搜集史料,尤其重视第一手原始资料。他那种注重第一手资料、强调辨伪的历史批判方法为19世纪德国史学大师兰克所青睐,并被“客观主义”史学家们奉为圭臬。

塔西陀在其《编年史》中运用连续时间的观念来解释罗马帝国从共和到帝制的转变。欧洲教会史学中第一位重要的编年史家朱理亚·阿非利加那(Julius Africanus,约180—250年)著有《编年史》(Chronographia)。他首次比较明晰地运用线性的时间解释框架。线性时间框架的最终形成使历史学家从此能给每一个人物与事件一个较准确的时空位置,使读者培养一种清晰的时间概念,从而按照线性时间逻辑思考事件之间的联系。他的努力应该说使历史学向精确性迈出了一大步。

15世纪结束以前,(英国)中世纪寺院编年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编年史的兴起。编年史作为一种保留史料的形式非常有效,但它仍然是一种写作者缺乏思考力和组织能力的原始历史叙述形式。编年史的存在说明:中世纪关于历史连续性的思想已经沉入了人们的潜意识。

中国史书编年的体裁,2000年前就有《竹书纪年》、《春秋》、《左传》等,北宋司马光编的《资治通鉴》进一步推陈出新,使此体臻于极致。南宋朱嘉又加以创新,尝试编年纲目体,这样既年代清晰,又重点突出。

编年体是中外古代史书的一种著述体例。当代学者在从事文学史(文学交流史)专题的编撰时,很少关注此种著述形式,而采用纪传体及纪事本末体的著述方法,开展一个个专题研究工作,如以某作品、某思潮在异域的流传为线索。后两种著述体例,其好处是便于以文学关系史的基本元素——作家作品或交流事件为中心,集中探析,钩玄提要,也便于在阐释和评价作家作品及交流事件的过程中,表达研究者的观点和看法,凸显研究者的个人史识。它们的不便之处,是研究者疏于在各种文学交流现象之间建立整体的历史联系,因而难以形成清晰的交流史线索,也不便于凸显由这些相互关联的文学关系史实所昭示的文学交流发生和发展的规律性。同时由于看不清整体的历史联系,在专题著述时容易出现“以论带史”或“以论代史”,理论观念(特别是身份政治学)先行,如归化与异化解释翻译问题,后殖民主义解释文学中的异域题材及异国形象问题。这样的文学交流史实只不过是这些观念的注脚。

就文学关系编年史而言,尽管相关的著述屈指可数,但并非一片空白。相关专题研究著述及学位论文所附录的“作家交往大事年表”、“作品译介与传播编年概要”、“著作汉译目录”、“作品英译系年”、“文学交流大事记”,都为文学关系编年史的著述提供了资料基础与信息来源。而某些报纸期刊的目录汇编、相关文学关系史料汇编、文学交流书目汇辑以及某些文学年鉴等,也为编年史的写作提供不少帮助。相关学科(如哲学、历史学、中国文学)的编年史著述,在史料搜集及考订方法、编年体例及具体内容设置等方面,都为我们从事文学关系编年史研究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学术经验。对研究者而言,如果从以上这些编年资料里获得了新的学术话题,他就有可能逐渐意识到此类著述的优势,并会尝试一些专题性(某时段、某课题)文学编年史的写作工作,同时又会进一步深化原有的一些专题论著写作水平。这样,编年史作为古已有之的史学著述方式,加上已有的文学编年资料的整理及专题研究的深入,文学关系编年史的写作时机逐渐成熟。

传统的编年史著述,是一种以纪年为主体的历史记录方式,特点是以时间为经、以事件为纬来记载历史事件。有利于读者按照事件发展的先后顺序了解历史事件,便于了解历史事件间的互相联系;但是不便于集中描写人物、事件,一个人物、事件分散在不同的年代,读者不易了解其全貌。

那么,如何在充分发挥编年史长处的同时,尽量弥补其短处?有以下四点考虑:

其一,以编年为主体,结合纪传体(交流史上的重要人物)、纪事本末体(一个文学交流事件的始末概述),后二者均可采用页下注的形式出现。欧洲传统的史书著述体裁有“纪年”(annual)、“编年史”(chronicle)、“史纪”(historia)等三种,它们之间的界线并不太严格。纪年(年鉴)是一种言简意赅地记述重要事件的体裁,它的价值在于记录事件及其发生时间以确保其原始性、准确性和可靠性。编年史侧重对历史的追溯和整理,它经常来自“纪年”,关注的不仅仅是数据和资料,还有事件与事件之间的联系。这样,年序常常因为部类章节的格局而被打破。当然,年序依然是最基本的间架,却时而被“夹叙夹议”或大块文章所冲散。史纪是一种重视不同事件之相互关系、讲究语言修饰的纪事。与编年史注重时序相比,史纪注重叙说。从上述三种体式的具体运用来看,它们明显没有中国传统纪传体、编年体那么“泾渭分明”,西方现当代编年体史书对传统的继承亦即诸种史传体式的融通很常见。①参见方维规:《编年史刍议——简论十八卷本〈中国文学编年史〉的体例创新》,《社会科学论坛》(学术评论卷)2007年 第6期。

其二,借鉴法国年鉴学派关于长时段、中时段、短时段的时段理念,通过时间段的设置,以揭示文学交流历程的时代特征、阶段性特征和年度热点事件的特点。具体以年、月为基本的编年单位(短时段),若干年度构成一个交流的阶段(中时段),若干阶段构成一个交流的时代(长时段)。在这些时段的划分及解说中,体现文学交流史的史识。

其三,文学交流史一般会以作家与作品的流播为关注的重点。作品的译介、传播及影响等,往往得到足够重视,而作家的本国与异域交游及其所思所言,通常受关注不够。而作家(汉学家)的思想及交游,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文学交流的主体立场与观念形成的文化氛围,因而与此相关的文学交流信息要受到特别关注。也就是说,通过关注各时段重要的文学思潮、批评观念、文化政策、文艺活动、文化经典的撰写、出版和评论,用编年的方式将中外文学交流进程及与之密切相关的中外思想文化交流的变迁一并展现在读者面前。因为时代观念的影响是无孔不入的,而对时代风习的反感焦虑,就是一种观念的撞击。这样,与某个时代的一般知识、人文信仰相关联,文学交流史上那些无法找到具体史料、暂时无法确认的影响关系,就可以在这种大时段的氛围场域里获得解释,在文学交流史、关系史的描述中,显得特别重要。这就能充分发挥编年史著述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

其四,是编年的文学关系“史”,还是文学关系(史)的编年?前者在著述时会突出“史”的意义,在“编年”基础上作进一步的理论阐释,用“文学交流史”的观念统摄具体的编年史料。后者在编写时就会注重史料的考订和编年,编著者不希望“史”评来影响甚至约束读者的思考空间,完全是以丰富翔实的第一手资料按年、月(日)编排而成,这样做或许叫做“文学关系史长编”更合适。我们觉得,在此基础上,引进学术史、思想史的语境,并在相关编年信息条目之间建立可资考证的关联,简要提示解释某些问题,这些“点睛之笔”或许能为读者提示进一步的思路空间。

四、编年史著述的价值与意义

其一,还原文学关系历史时空的面貌。鲁迅先生讲到文学研究要“知人论世”时说:“分类有益于揣摩文章,编年有利于明白时势”,并拿古人年谱近世人时有新作的事,证明大家已经省悟这个道理。(《且介亭杂文·序言》)明白时势,就是希望能够最大限度地还原文学交互历史的场景,这是编年史著述体例的长处。试图展现中外文学交流的原生态面貌,是本领域研究者的一个学术理想。因而,中外文学关系史料的“田野调查工作”实属必要,它对揭示文学交流原生态面貌是不可或缺的。

文学交流史是在特定的地域空间和一定的时段氛围中展开的。在文学交流研究领域内,专题探讨的时空意识一般会选取某些问题的着眼点(如作家或汉学家、重要文本的译介传播、作品里的异域题材)为坐标,对文学交流历程的把握注重大体判断。其优势在于对时空背景及文化传统的描述能够言简意赅,有利于突出自己的观点,也便于初学者的理解与接受。

与专题研究相比,编年史在展现文学交流历程的复杂性、多元性方面获得了极大的自由。专题史的写作,往往在材料的选择与阐释中丢弃了好多“例外”,因而不容易看出思想史意义上的交流轨迹。采用编年体著述,更能展开具体而丰富多彩的历史流程,可以发现在同时代里的不同信息相向而视,历史的张力得以显现,历史的空间得以还原。将一个交流事实放在历史时段中看,它的起因、内涵及与周边社会文化的内在联系,才能辨别及合理解释。正如陈世骧《法国唯在主义运动的哲学背景》所说:“一株奇异生物的长成,不但表现自己本身的形色,而同时映射着一个特殊的季节,和一片变性的土壤。它放送的气息,代表着四周的氛围。”①陈世骧:《陈世骧文存》,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04页。受到跨文化交流洗礼过的文学事实,即如这样一株奇异的生物,蕴藏于其中的多重气息,置于编年史语境中才能昭然若揭。

陈冲在《文学自由谈》2010年第6期载文强调文学作品的生活质感:一个文学作品要被称为好作品,生活质感不是终极标准,而是入门的门槛。为什么一些曾经被奉为经典的散文,今天会大大贬值?首先因为它们的生活质感很差。为什么那些以“今儿个真高兴”冒充“反映当前农村现实生活”的垃圾会被人嗤之以鼻?首先就因为它们的生活质感很低俗。为什么那些先锋作品总让人觉得像一棵棵无根之木?首先就因为它们太依靠从西方横移过来的哲学理念,而生活质感却不过关。

对学术研究而言,历史感就是一种质感,离开了历史语境的梳理、分析与体晤,任何宏大理论的演绎与套用,只能让人抓不住那些活生生的质朴感,最终会失去学术的生命力。

要想构建中外文学关系史的框架脉络,只有通过翻阅各种各样的包括书刊典籍图片在内的原始材料,才能对文学交流场有所感悟。这种感觉决定了从史料文献的搜集中,生发出关于文学交流观念的可能性及具体程度。文学史研究从史料升华为史识的中间环节是“史感”。“史感”是在文学史史料的触摸中产生的生命感,这种感觉应该以历史感为基础,同时含有现实感甚至还会有未来感,文献史料正是因为在研究者的这多重感觉中获得了生命。

其二,从学科发展史来看,文学关系编年史是在对传统的文学交流史写作(特别是以某种文化批评观念为导向的交流史著述)进行反思的基础上进行的。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领域,傅璇琮先生主持编撰的《唐五代文学编年史》体现了学界对于文学史的反思与探索,他“觉得文学编年史将对整体研究起一种流动关照和综合思考的作用。这也是对于长时期以来文学史著作体例所感到的一种不足”②傅璇琮:《唐五代文学编年史·自序》,辽海出版社1998年版。。同样,文学关系编年史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某些文学交流著述因观念先行而带来的缺憾,在时空交汇点上,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文学交流图景,而且,伴随着立体交叉的排比、罗列,一些被隐藏的文学交流史实、现象得以显露。对文学关系研究领域而言,编年史著述因其丰富而开放的史料储藏,有助于填补学术空白和提升中外文学关系史研究的层次,有可能为中外文学关系史学科的成长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催生新的研究课题。

也就是说,从这些文学关系史料及重要文化现象的编年中,我们会发现许许多多以往较少关注的“为什么”,这就能引发一个个新的富有生命力的研究课题,因为它有历史质感的支撑。编年史著述的出现,会尝试改变以往某些文学交流专题著述简单的叙述模式(尤其是以某种理论预设为叙述模式),突出“历史”在文学交流研究中的地位,促使文学交流史研究的沉潜深入,真正揭示出对现实及未来有启示意味的文学发展规律来。在文学关系史料实证的基础上,进一步展示时空背景下文化生态的变化、人文思想的波荡以及文人集团的社会心态等等。进而从史料的搜寻考据,进入对交流史演进的文化史批评层面。

编年史的体例虽然也有它自身的局限,但它的好处就在于迫使学者重新回到第一手资料中去,通过对文学史的原始资料的发掘、整理、钩沉、辑佚,占有尽可能详尽、完备同时又尽可能准确、翔实的文学史料,在此基础上,通过对这些文学史料的甄别和选择、比照和胪列,构造一个“用事实说话”的文学史的逻辑和秩序。这种文学史的逻辑和秩序,不是靠观点来“黏合”史料,而是靠史实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的,史家的观点和评价,就隐含在这些史实及其所建立的关系之中。

其三,学术性与工具性相结合,既保证了所有的编年内容都有据可查,又有助于准确地把握中外文学交流史发展进程,将编年史视作文学交流史研究的一种视角和方法,发挥其在多国文学关系研究方面的优势,其多重功能将给中外文学交流史研究者提供诸多便利。

编年史类著述在资料取舍方面,严格按照传统史料学、文献学的选材标准处理。编录内容包括:(1)中外双方早期文化交往史实;(2)中国文学在外国的流播与评价,外国文学在中国文化语境里的译介和重要评论;(3)外国文学笔下的中国题材及其形象塑造,中国文学背景中的外国形象构造;(4)文学交流的重要媒介,如中外作家之间的交游、互访,重要学术期刊、出版机构、学术团体、学术活动、教学研究机构、图书版权交易等有助于中外文学关系互动交流的平台。

同时,编年史著述并非简单的资料汇编,而是力求进入交流史的历史现场,将编年史、学术史、思想史与史料学等结合起来,拓展学术空间,使之更有引用价值及参考意义,诸如在(1)确定文学关系史料的来源,弄清楚历史文献的材料依据和作者写作的具体情况;(2)确定文学关系史料的可靠性;(3)明确文学关系史料文献的价值;(4)说明文学关系史料的利用方法等方面,对读者有所帮助。

其四,梳理相关史料并编年呈现,数百年来中外文学双向交流的行行足迹历历在目,这既为今后进一步认知与接受外国文学资源提供往日的经验与教训,也为中国文化(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国家战略,提供切实的历史图景和可行的路径,因而有良好的社会效应。也可以说,史料编年的目的即如孔子所言“温故而知新”,或曰史学传统所谓的“鉴往知来,品评得失”。黑格尔对历史的看法,就贯穿着对现在认知的目的。他说过:“这些历史的东西虽然存在,却是在过去存在的,如果它们和现代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关联,它们就不是属于我们的,尽管我们对它们很熟悉;我们对于过去事物之所以发生兴趣,并不只是因为它们一度存在过。历史的事物只有在属于我们自己的民族时,或是只有在我们可以把现在看做过去事件的结果,而所表现的人物或事迹在这些过去事件的联锁中,形成主要的一环时,只有在这种情况之下,历史的事物才是属于我们的。单是同属一个地区和一个民族这种简单的关系还不够使它们属于我们的,我们自己的民族的过去事物必须和我们现代的情况、生活和存在密切相关,它们才算是属于我们的。”①[德]黑格尔:《美学》第一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346页。可以说,求真辨伪,以史为鉴,是任何学术研究的重要目标。

其五,以编年史的眼光和方法来研究具体的问题,是一种值得推广的研究思路。一些专题性文学交流史论文,如果建立在资料搜集编年的基础上,就能够看清文学影响与接受的具体脉络,并能获得了与以往不同的见解。笔者当年所撰写的关于英国作家布莱克、华兹华斯、狄更斯在中国传播与接受的系列论文,都是在资料编年的基础上完成的。也就是说,我们提倡编年史著述的学术意义,更多的是提示大家注意在讨论具体的交流史课题时,不能忽视课题资料搜集整理的“编年史”思路。

I0-03

A

1003-4145[2012]01-0102-08

2011-11-08

葛桂录(1967—),男,文学博士,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比较文学教学研究会副会长。

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英文学关系史料学研究”(项目编号:10BWW008)的阶段性成果。

①这七个历史维度是:(1)文献史料基础;(2)史料的历史语境揭示;(3)中西传统史学及西方新史学批评方法的借用;(4)思想史的高度;(5)学术史的评判;(6)编年史的史述方式;(7)历史哲学的启示。

(责任编辑:陆晓芳sdluxiaofang@163.com)

猜你喜欢

编年史史料文学
我们需要文学
五代墓志所见辽代史料考
阿拉伯编年史家伊本·艾西尔及其所处的时代
埃及编年史家杰巴尔提及其史学“三部曲”
漫威电影宇宙编年史——中篇
史料二则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The Power Of Herstory
例谈数据史料的辨伪与解读
史料教学,史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