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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60年萧洛霍夫①小说研究之考察与分析

2012-04-12李毓榛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1期
关键词:霍夫

李毓榛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1)

新中国60年萧洛霍夫①小说研究之考察与分析

李毓榛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1)

以我国读者熟悉和热爱的俄罗斯作家萧洛霍夫为研究对象,认为新中国60年来对他的研究经历了一个曲折过程。以建国初期、十年动乱、改革开放三个阶段分别论述了对萧氏创作的态度和研究状况,最后说明是改革开放、思想解放的新局面使对萧洛霍夫创作的研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

萧洛霍夫;文学创作;研究成果

萧洛霍夫(1905—1984)是中国读者比较熟悉、也深受中国读者喜爱的一位俄罗斯作家。早在20世纪30年代他的作品就译介到中国,鲁迅先生是最早翻译和评论萧洛霍夫创作的中国作家之一。他不仅翻译了萧洛霍夫的短篇小说《父亲》(现译《有家庭的人》),而且撰写了萧洛霍夫的生平简介。1931年,当贺非译的《静静的顿河》(第一卷)单行本出版的时候,他为该译本写了《〈静静的顿河〉后记》,盛赞《静静的顿河》可以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相媲美,认为这部小说“风物既殊,人情复异,写法又明朗简洁,绝无旧文人描头画角,婉转抑扬的恶习……将来倘有全部译本,则其启发这里的新作家之处,一定更为不少。”[1]萧洛霍夫的其他一些作品,也被陆续介绍到中国。1936年上海生活书店出版了周立波翻译的《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一部),此后大连的中苏友协和东北生活书店又进行了再版。1940年,萧洛霍夫刚刚全部完成了《静静的顿河》的创作,1941年,上海光明书店便出版了金人翻译的《静静的顿河》四部八卷全译本。

新中国成立之后,萧洛霍夫作品的翻译和研究进入一个新的时期。1953年苏联出版了经作者修改过的《静静的顿河》新版本。195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金人根据这个新版本修订的《静静的顿河》。苏共二十大以后,萧洛霍夫对《静静的顿河》进行了一次重大的修改,并于1964年出版了这部小说的重新修订本。十年动乱之后,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按照作者最新修订的版本重新出版这部长篇小说,但这时翻译家金人已经去世,出版社特邀翻译家贾刚根据俄文新版本对金人的译本进行了全面的修订,并补译了新版本改写和增加的部分。这个版本的《静静的顿河》于1988年出版,此后便成为最通行的译本。与此同时,漓江出版社也出版了《静静的顿河》的新译本,这是翻译家力冈根据1980年苏联新版的小说原著重译的,应该说这是萧洛霍夫生前的最后一个版本了。1955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周立波重新校订的《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一部)。1957年元旦苏联《真理报》发表了萧洛霍夫的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又译《人的命运》),当年4月便出现了草婴的译文。1959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草婴译的萧洛霍夫的早期作品《顿河故事》,随后他又翻译了《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二部),至此萧洛霍夫的主要作品都译成了中文。到20世纪的八九十年代,萧洛霍夫的许多作品都出现了重译本和新译本,其中有草婴以《新垦地》为题重译的《被开垦的处女地》。200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精选萧洛霍夫作品的优秀译文,出版了八卷本的《肖洛霍夫文集》,可惜的是该文集没有收入《他们为祖国而战》,这部虽然发表了许多章节,但始终没有完成的作品,后来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译者是李永全。这样,萧洛霍夫的几乎全部作品都有了汉语译文了。

早在20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当萧洛霍夫的作品刚刚被介绍到中国的时候,就有中国作家和评论家写出过评论文章。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读者对萧洛霍夫的兴趣与日俱增,研究者和评论家对其作品可以说给予了特别的关注。新中国成立60年来,有关萧洛霍夫创作的文章、评论、作品研究,以笔者所收集到的、并不算十分全面的材料计算,计有160余篇,此外还有中国学者写的研究萧洛霍夫的专著七八种。本文将以这些材料为据,考察和分析60年来我国学者研究萧洛霍夫创作的概况。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一、第一阶段:1949—1965

新中国成立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取得翻身解放的中国人民,意气风发地开始建设自己的国家,决心要把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建设成为独立富强的社会主义新中国。社会主义的苏联自然就成为我们的学习榜样,反映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苏联文学,自然也成为中国作家和读者喜爱的读物。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城市的工业建设轰轰烈烈,农村的合作化运动也进行得热火朝天。在这种情况下,重读萧洛霍夫的《被开垦的处女地》便有了另一番感受。1953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农村工作者应该向达维多夫学习——苏联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读后》的文章,作者指出:“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出色地描绘了一个苏联集体农庄成长的曲折过程,塑造了达维多夫这样一个足资效法的农村工作者的典型”。文章说:“如何充分估计到农民的特点,即一面是劳动者,一面又是私有制度的迷恋者,并引导他们走向社会主义,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在这方面,让所有的农村工作者向达维多夫学习吧。”[2]这个时期许多报刊都发表了评论《被开垦的处女地》的文章,大都结合中国农村合作化运动中的情况和问题,谈自己的阅读心得。但是也有一些作者从艺术创作的角度对小说进行分析。有一篇文章专门分析了中农梅谭尼可夫这个人物形象的塑造:“社会主义的集体思想与个体小生产者根深蒂固的私有观念的斗争,这一点体现在中农典型梅谭尼可夫的身上……萧洛霍夫依据列宁同志对农民的深刻分析,以十分鲜明的色调,极其突出而细致地刻画出来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具有双重性格的中农典型——梅谭尼可夫。……生活的困苦,迫使他产生这种寻找新生路的要求,积极参加集体农庄;同时在另一方面深植在梅谭尼可夫灵魂深处的小生产者的私有观念,却又不时地使他痛苦,使他时常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私有财产的留恋。……这种复杂的矛盾的思想情绪,实际上也就是社会主义的思想因素与私有观念的尖锐斗争。”[3]针对我国某些作者在刻画敌人形象时往往只采取“贴标签”“漫画化”的手法,使得作品中的敌人只是一些概念化的人物,有的作者以《被开垦的处女地》中的雅可夫·洛济支(现译:雅可夫·鲁基奇)为例,分析萧洛霍夫是如何塑造阶级敌人形象的。文章说:“《被开垦的处女地》写了三个主要敌人:白军上尉波罗夫则夫、中尉廖切夫斯基和富农雅可夫·洛济支,他们体现了当时历史条件下的反动的社会力量,但都是以鲜明的活的个性来体现的。”“雅可夫·洛济支是一个隐藏了本来面貌的富农,是一个善于使用两面性赌博的‘土著’的反革命分子……作者对于他的‘二重生活’的刻画,使得这个人物完全活了起来。”文章指出:“决不是说萧洛霍夫超阶级地描绘了人的本性;恰恰相反,通过作者用匠心独造的方法所塑造出来的典型,证明这个人物是活的,是真实可信的。”[4]这个时期我国对《被开垦的处女地》的评论同苏联国内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基本上是一致的:“它是一个时代的历史画卷。……表现出了巨大的历史的真实。……是一本生活与斗争的教科书。”[5]1957年《一个人的遭遇》一翻译成汉语,便赢得了中国读者和评论家的一片赞扬声。有一位作者撰文称赞:“这是一篇迷人的作品!”“这是燃烧着生活激情的诗!”文章说:“悲痛,而不使人悲观。流泪,而不使人绝望。相反地,人们能够从作品中获得蓬勃进取的思想力量。……这正是萧洛霍夫笔下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品的艺术魅力的成功标志之一。”[6]《光明日报》上有一篇评论说:“读完小说,我们不能不强烈感到这是一个坚强的人。……任何难言的痛苦都折磨不倒他。这个形象,是整个苏维埃人的形象,是整个社会主义新人的形象。”[7]有一位文学评论家以《俄罗斯性格的赞美》为题,分析小说的艺术成就和人物形象的典型意义:“安德烈形象的巨大说服力在于他的思想感情能够纤细地通向一切普通人的思想感情的深处。……安德烈的典型意义还在于他的全部遭遇不是他‘一个人的遭遇’,而是苦难战争中千百万善良的苏维埃人的遭遇。”[8]刚刚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民是曾经深受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苦难的,所以这篇倾诉苏联人民战争创伤的作品很容易激起中国读者的共鸣。

虽然《被开垦的处女地》和《一个人的遭遇》在当时的情况下更多地引起评论家和读者的注意,但是《静静的顿河》毕竟是萧洛霍夫最主要的作品,时刻都在吸引着研究者的兴趣。特别是小说主人公葛利高里的形象和他的悲剧命运,更是研究者关注和议论的中心。尽管当时中国的评论家们对葛利高里形象的评论并没有超出苏联研究家们给他下的结论,诸如“背叛说”“社会责任说”等等,但是在行文中毕竟带有中国读者的视角和感受。有一位作者在文章中这样说:“尽管造成葛利高里的悲剧性格,是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因素,但是可以看出,主要是他的阶级局限性”,“是一个小私有者的经济基础的不稳定性”,尽管从理性的阶级分析上已经划入敌对阵营的一边,但是感情上却难以抑制对主人公由衷的同情:“人们把他的反动的行径,看成为主要是由于他的错误的认识,主观上还不完全是在于甘愿为维护剥削阶级的利益卖命。”[9]另一位作者说:“葛利高里这样一个热情、勇敢、有着强烈生活欲望的人,但是中农家庭所带来的政治上的动摇性和沙皇统治所种下的哥萨克集团的偏见毒害了他。他又长期未能清除自己身上的毒汁,反而扩大了这种毒害。……他脱离了人民的道路,就必然会被拉进反人民的泥坑。”[10]著名诗人蔡其矫也著文评论萧洛霍夫的创作:“因为葛利高里对人民所犯下的罪过和他自己过去的重负,不允许他走上平坦的道路……他的结果只有悲惨的下场而不能有光荣的战死。”他认为,“肖洛霍夫在写《静静的顿河》时,不仅依靠观察和体验,恐怕更重要的还是他经过了研究和分析,才能通过哥萨克社会传统在一个人身上所产生的悲剧,反映了整个时代的风貌精神和人民伟大的胜利”。这位诗人对小说家肖洛霍夫的创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我以为肖洛霍夫创作方法的最大最突出的特色,是他的绝对忠实于生活的真实。他敢于从十分复杂的现实的矛盾冲突中去描写真实,而又同时充满了对人民和人民事业的无限热爱。……肖洛霍夫的作品有着强烈的批判性和暴露性,可是另一方面,它又是对人类、对大自然、对人民事业的热情的颂歌。他永远肯定生活,肯定未来的胜利,这种态度在表现残酷的阶级斗争时越是明显,这可以说是他的艺术的表现风格和表现方法上最大的特点,也是他的天才最光辉的地方。”[11]总的说来,这个时期我国对萧洛霍夫创作是抱着学习和赞赏的态度来评论和评价的,所依据的资料也大多是苏联方面已有的结论,但这并不是说我们没有自己的视角和特色。我国的读者和评论家大都是从中国的社会情况和欣赏情趣出发来评价萧洛霍夫作品的思想和艺术的,应该说比较客观和公正,苏联方面那些情绪化议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中国读者对萧洛霍夫的赞赏。

二、第二阶段:1966—1978

20世纪50年代末中苏两党两国的关系开始发生变化,到60年代初形成公开的政治论战。苏联共产党成了现代修正主义的政党,苏联文学自然也就成了修正主义文学。我国这时候对苏联文学的态度不再是学习和赞赏,而成了揭露和批判。萧洛霍夫首当其冲,成为被批判的“苏修文学”的“代表人物”。首先遭到批判的是《一个人的遭遇》。1966年7月9日《解放军报》发表署名“广军”的批判文章,该报在《编者按》中说:“萧洛霍夫是苏联修正主义文学的鼻祖……他死心塌地地为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路线服务,写出了宣扬和平主义和投降主义、诅咒正义战争的《一个人的遭遇》。”这篇文章通篇都是指责和谩骂,没有一点评论文章的说理味道。文章指责小说“歌颂利己主义,宣扬活命哲学”,“否定正义战争,不准人民革命,美化法西斯强盗”,诬陷主人公索科洛夫“贪生怕死,保命第一,甘当走狗,卖身投敌”,没有论据,不说道理,只是在声嘶力竭地谩骂。文章最后的结论:“《一个人的遭遇》是一个修正主义叛徒文学的标本。”[12]这篇文章全然不顾小说文本所描写的内容,一路挥舞大棒,肆意诬陷和谩骂。读者看了也深感茫然。一向深受中国读者喜爱的萧洛霍夫如何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修正主义文学鼻祖”了呢?不久,我们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批判萧洛霍夫的文章的《编者按》中看到了端倪:“《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中,向我们提出了一项重要的战斗任务:在文艺上进行反对以苏修为中心的现代修正主义的斗争。……《纪要》指出,‘文艺上反对外国修正主义的斗争,不能只捉丘赫拉依(苏联著名电影导演)之类的小人物,要捉大的,捉萧洛霍夫,要敢于碰他。他是修正主义文艺的鼻祖’。”[14]这篇文章就是要来“捉大的”,对萧洛霍夫的几部主要作品进行了全面的攻击和否定。相比而言,这篇文章比前一篇多了一点内容:它又搬出了20世纪20年代前苏联某些人迫害萧洛霍夫的旧武器,给萧洛霍夫扣上“无产阶级专政死敌”的大帽子,说《静静的顿河》“通篇歌颂一个血债累累的反革命分子葛利高里”,“恶毒地攻击十月革命所建立的苏维埃政权”,是一部“仇视无产阶级,同无产阶级背道而驰的作品”,而作家萧洛霍夫就是“哥萨克富农与外国的贵族的代表人物”。文章给萧洛霍夫扣的另一顶帽子是:“布哈林右倾机会主义集团在文艺战线上的代言人”。说萧洛霍夫的《被开垦的处女地》“就是一部打着反‘左’的旗号,歌颂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否定苏联农业集体化运动的代表作”,萧洛霍夫“完全站在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反动立场上,攻击消灭富农、全盘集体化的正确路线”,“歌颂布哈林的机会主义路线,为复辟资本主义鸣锣开道”。关于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文章给萧洛霍夫准备了又一顶帽子:“人民革命战争的叛徒”。文章指责小说“大肆渲染战争的‘苦难’和‘恐怖’,为向敌人屈膝投降的叛徒大唱赞歌,恶毒咒骂伟大的反法西斯战争‘埋葬了’苏联人民的‘最后的欢乐和希望’。”[13]文章作者完全无视作品的文本事实,任意颠倒黑白,满口胡言乱语,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显然,这样的文章在读者中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萧洛霍夫的作品,特别是《静静的顿河》,照旧在那些爱读书的人中间悄悄地流传。学校的、社会上的图书馆都关闭了,有的学生就偷偷地把那些文学名著(其中也包括萧洛霍夫的作品)拿出来,在同学和朋友间交换阅读。著名作家刘绍棠十年动乱中被“遣送”回乡后,劳动之余,“夜静更深”,便偷偷地阅读《静静的顿河》,他说,外国作家中,“萧洛霍夫对我影响最大”,“萧洛霍夫的作品使我找到了如何扬长避短的创作道路——写自己的家乡,致力于乡土文学创作”[14]94-97。他“对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他认为小说并非“尽善尽美”,有许多地方写得不够精炼。他认为,“《静静的顿河》第一部最为迷人,第四部是一座艺术高峰”。这位中国作家对《静静的顿河》佩服、心爱得手痒,便给《静静的顿河》动起了“手术”:“十年内乱,我苟全性命于荒村寒舍。农闲时节,夜静更深,曾将一套老本《静静的顿河》拆散,另行精选组合为三册。可惜,今已不存。”[14]587假如刘绍棠“精选组合”的这套《静静的顿河》能够保存下来,那么,对于比较文学,对于中、苏小说美学,该是多么有趣而又宝贵的资料啊。可见,真正的艺术是植根于生活、植根于人民之中的,是任何人也不能依靠权势、依靠挥舞大棒就可以摧毁得了的。报刊上的“批判”尽管声嘶力竭,然而是非曲直,广大读者自是心知肚明。十年动乱中,也是这位刘绍棠,当他的一位亲戚劝他按照样板戏“三突出”的原则进行创作时,刘绍棠断然拒绝,他严正地说:“这三条突出的原则说得也太绝对了……‘英雄人物’这个字眼,不能到处提,某些作品有值得我们学习的人物,有的就没有。《静静的顿河》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可你能称葛利高里是英雄人物吗?”[15]萧洛霍夫在中苏政治论战、中国十年动乱中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是他在中国读者、作家、研究家的心目中依旧是伟大的外国作家。

三、第三阶段:1979—2010

十年动乱结束,中国科学、文化又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春天。外国文学的翻译和研究也空前地活跃起来。1979年中国苏联文学研究会(苏联解体后改称俄罗斯文学学会)和黑龙江大学等单位在哈尔滨召开了“当代苏联文学讨论会”,关于萧洛霍夫的创作和对萧洛霍夫的评价是会上的重要议题之一。东北师范大学外语系苏联与东欧文学研究室何茂正教授执笔的文章《评肖洛霍夫的〈一个人的遭遇〉》是第一篇批驳林彪、“四人帮”对肖洛霍夫诬陷的文章。文章说:“肖洛霍夫讲出了人民的心里话。他严正地描绘了生活的真实……描绘了千千万万苏联人民自己以及他们的亲人、熟人在战争中亲身经历的生活的真实。……这篇作品对法西斯侵略战争的控诉是很有力的。……作者用大量的笔墨真实而细腻地描写希特勒法西斯的暴行,目的是让读者痛定思痛,珍视新的生活,热爱和平,保卫和平。读了之后,只会大大加深对希特勒法西斯的憎恨,却怎么也得不出‘否定正义战争,不准人民革命’的结论。”[16]这篇文章后来被《新华月报》1980年第2期转载,影响很大,被国外看做中国重新评价苏联文学的信号,这也可以说是我国俄苏文学界对萧洛霍夫重新评价、为其平反昭雪的开端。

1984年苏联文学研究会和吉林大学主办了“第一届萧洛霍夫创作研讨会”,与会的几十位学者就萧洛霍夫的创作问题展开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应该说,20世纪80年代初对萧洛霍夫创作的讨论还带有明显的拨乱反正、重新评价的意味。学者们关注、争论的中心议题是:“萧洛霍夫是属于哪个阶级的作家?”吉林大学李树森教授认为,肖洛霍夫生活在农民的环境中,“他主张按生活的原样来写,实质上就等于给自己带上了一副农民的眼镜,用农民的眼光来观察生活和反映生活……所以他只能成为苏维埃时期农民思想情绪的表达者”[17]。吉林大学的另一位教授车成安先生却认为“肖洛霍夫是无产阶级作家”,他的论据是:肖洛霍夫“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描写了苏维埃政权取得胜利的“历史必然性”。“他对这一胜利的态度是肯定和歌颂的”[18]。从20世纪60年代初到十年动乱结束,我国和苏联基本上断绝了文化交流,我国俄苏文学界对苏联文坛的现状缺乏了解,这对我们的研究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和不便。1982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孙美玲编选的资料文集《肖洛霍夫研究》,可以说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该书不仅收录了苏联和外国的重要作家、评论家历来对萧洛霍夫的评论,而且附有肖洛霍夫谈自己和自己创作的重要言论以及萧洛霍夫的生平和创作年谱,在当时,对我国正在兴起的肖洛霍夫研究热潮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从第一届萧洛霍夫创作研讨会之后,到1995年的十多年间,我国的俄苏文学界接连举办了五次萧洛霍夫创作的研讨会,这对一个外国作家的创作研究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第二届,1987年在长春,仍由吉林大学主办;第三届,1990年在武汉,是武汉华中师范大学主办的;第四届,1993年在贵阳花溪,是贵州大学主办的;1995年是萧洛霍夫诞辰90周年,由北京大学俄语系主办了第五届萧洛霍夫创作研讨会。十年之后,2005年,在萧洛霍夫百年诞辰之际,北京大学、辽宁外国文学学会和大连外国语学院,又分别在北京和大连举办了萧洛霍夫的创作研讨会。每次研讨会都有十数篇或数十篇论文宣读或发表,形成了一个对萧洛霍夫创作研究的热潮。这个时期所研究的问题已不限于对具体作品和人物的分析,而是有了更为广阔的视野,涉及到哲学、小说美学、比较文学、作家的艺术风格等广泛的学术领域。如谢南斗的《试论〈静静的顿河〉的艺术特色》(《湖南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6期),陈守成的《当代杰出的笑的艺术大师肖洛霍夫》(《武汉大学学报》1983年第5期),陈孝英的《论肖洛霍夫创作的幽默风格》(《外国文学研究》1985年第1期),三篇文章都从不同的角度谈到萧洛霍夫作品中笑、幽默的艺术特色和美学价值。马晓翙的《〈静静的顿河〉中的风景描写》(《兰州大学学报》1987年第2期)和《〈静静的顿河〉中的心理描写技巧》(《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2期)集中探讨萧洛霍夫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刘铁的《肖洛霍夫写真实的得与失》(《社会科学战线》1986年第2期)和李毓榛的《肖洛霍夫现实主义的若干特征》(《国外文学》1988年第3期)都从萧洛霍夫“写真实”的艺术主张入手,从不同的角度探讨肖洛霍夫现实主义艺术的特征。有的文章将萧洛霍夫的创作和俄国古典作家、外国作家的创作进行比较来突出萧洛霍夫的艺术特色。如李树森的《从屠格涅夫看肖洛霍夫》(《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5年第2期),林一民的《〈老人与海〉与〈一个人的遭遇〉比较》(南昌大学学报1987年第4期),梁兰的《肖洛霍夫与莱蒙托夫及列夫·托尔斯泰》(《贵州大学学报》1987年第2期),李毓榛的《萧洛霍夫和曹雪芹写作手法之比较》(《贵州大学学报》1991年第1期)。尤其是李树森的《从屠格涅夫看肖洛霍夫》一文很有些个性化的独到见解。文章认为“贵族自由主义作家屠格涅夫对俄国民主革命的反映,和共产党员作家肖洛霍夫对苏联社会主义革命的反映很相似”。“和屠格涅夫对待巴扎罗夫(《父与子》中的主人公)、英沙罗夫(《前夜》中的主人公)的态度一样,肖洛霍夫对待达维多夫和拉古尔洛夫也是‘厌恶’和否定。”“屠格涅夫与肖洛霍夫这两位作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站在中间的立场上观察生活和反映生活的,都是走中间道路的。屠格涅夫既反对保守贵族,又反对革命民主主义者。和这种情况相似,肖洛霍夫既无情地揭露和鞭挞富农和一切反动势力,同时也怀疑和否定无产阶级的道路。”[19]虽然文章的立论未必能经得住事实的检验和分析,但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萧洛霍夫研究中,这种思路和视角却是独具一格的。贵州大学胡日佳教授在一篇题为《肖洛霍夫和萨特》的论文中提出,萨特哲学“这种从现象的存在中考察存在的现象,探究现象的存在之能是超现象存在的根据的方法,提供了诠释萧洛霍夫‘纯粹现实主义’的工具”。他认为,《静静的顿河》中“最能体现意识本体性的,要算是葛利高里这个主角了……对于这样的特殊形象,其审美价值不在对他带领白军对红军斗争的现象的现实描写,而在对他即使身陷反革命泥潭而犹能自拔的否定意识的真实开掘。葛利高里的悲剧不是‘个人反叛’美,‘历史迷误’美,而是安放在人的自为意识结构中的一种生活美,理想美”。文章指出:“《静静的顿河》这部书,无论从作家的创作动机,还是从作品的整体结构看,也分明是把顿河哥萨克的深层心理意识,看作是叙写历史事件之本,抒发人物心灵运动之源,评价人物美丑善恶之根。”[20]

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发展,中俄关系的正常化和不断改善,两国的文化交流也越来越频繁和密切了,特别是苏联解体后某些历史档案的解密,以及萧洛霍夫363封书信的出版,不仅为萧洛霍夫研究提供了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而且使我们对苏联过去的社会历史背景有了新的了解,这使我们对萧洛霍夫创作研究中若干深感困惑的问题有了新的理解。比如《静静的顿河》中关于“哥萨克叛乱”问题,过去的研究者根据苏联当局公开发表的材料,认为“在作者的笔下,几乎顿河地区哥萨克反布尔什维克的悲剧都是布尔什维克领导的红军和苏维埃铸成的……不管作家的主观意图如何,作品反映客观历史过程的一个方面的本质就被歪曲了。也正因为如此,《静静的顿河》总的讲是相当精湛独到的艺术真实性,并非始终一贯,完美无缺,它同时存在着违背真实的一面”[21]。文章认为,萧洛霍夫根据当时的历史真实所写的“哥萨克叛乱”,是“歪曲”“客观历史过程一个方面的本质”,《静静的顿河》有其“违背真实的一面”。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论者根据俄罗斯方面新发表的历史资料,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却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静静的顿河》中所描写的1919年维约申斯克的哥萨克暴动,其原因是“苏维埃政权当局‘消灭哥萨克’的错误政策,是红军在战场上的背信弃义,是对哥萨克群众的滥杀无辜”。“1968年出版的《苏联共产党历史》一书就公开承认了‘消灭哥萨克’这一政策的严重错误”造成了哥萨克暴动的“后果”[22]。萧洛霍夫写《静静的顿河》就是要向世人展现顿河哥萨克的这场悲剧,是为顿河哥萨克劳动群众伸张正义。对《静静的顿河》的中心人物葛利高里的悲剧命运也有了新的理解和不同的解读,对这个人物形象的分析和评论也出现多种不同的声音。有的文章明确指出,所谓“迷误”“反叛者”的结论“都不符合葛利高里的本来面目”。“葛利高里是打着一面上书‘人性’二字的旗帜回到村中去,走下人生舞台的。”[23]有的作者从历史、时代背景和哥萨克文化角度考察葛利高里的悲剧原因,指出:“考察葛利高里悲剧的原因,与其说是个人的反叛行为、历史迷误,倒不如说是历史的必然。具体地说,其一是现代战争,其二是哥萨克文化自身的因素。”[24]新版《静静的顿河》的译者力冈对葛利高里形象的研究另有看法,他认为,“有些研究者不看重作者本人的表白,不研究葛利高里的性格美,却看重葛利高里的悲剧及其成因,不把葛利高里的悲剧性经历看作表现他的性格的手段,而是一味地从他的悲剧中寻找他的性格缺陷,这是颠倒本末”[25]。另一位学者彭甄,其看法与力冈相似,他认为肖洛霍夫描写葛利高里的“悲剧性经历”是为了展现他的“人的魅力”,他说:“最能体现葛利高里这一形象‘人的魅力’的还是他严肃认真的人生态度,孜孜以求的探索精神。虽然葛利高里最终面临着必然失败的悲剧命运,但毕竟展现了葛利高里精神炼狱——‘心灵的运动’的过程和他自身的‘人的魅力’……在充斥着否定的悲剧性历程中,对社会、历史和人生的思辨和探索便成为他精神崇高的体现。在这个意义上,葛利高里的‘摇摆性’:肯定——否定(或否定——肯定)则是他‘人的魅力’的标志。这种‘人的魅力’是以毁灭的悲剧形式来重建的。”[26]有的作者以“非理性主义”哲学观分析《静静的顿河》,认为《静静的顿河》“存在着非理性主义思想特征,这种哲学观已使得《静静的顿河》在美学上具有了现代主义的文学特性,因此,《静静的顿河》已经不是一部纯粹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作品”[27]。一部《静静的顿河》真是“纵看成岭侧成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外文化交流的活跃,人们的学术视野越来越宽阔。我国的俄苏文学研究人员不仅能够直接利用俄罗斯的第一手材料,而且也可以借鉴西方国家研究者的理论成果和研究方法,这就大大地拓展了学科的研究领域,使我国的萧洛霍夫研究呈现出空前繁荣的局面。这一课题领域的研究成果已不限于学者的论文和专著,许多俄苏文学专业的硕士生和博士生也以萧洛霍夫创作为题撰写学位论文。许多长年研究萧洛霍夫的专家在这一时期出版了七八种萧洛霍夫研究的专著,这在俄苏文学界是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按出版时间的顺序这些著作是:孙美玲著《肖洛霍夫》,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年;李树森著《肖洛霍夫的思想与艺术》,吉林大学出版社,1987年;丁夏著《永恒的顿河——肖洛霍夫和〈静静的顿河〉》,海南出版社,1993年;孙美玲著《肖洛霍夫的艺术世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年;徐家荣著《肖洛霍夫创作研究》,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年;何云波著《肖洛霍夫》,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刘亚丁著《顿河激流——解读肖洛霍夫》,四川教育出版社,2001年;冯玉芝著《肖洛霍夫小说诗学研究》,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李毓榛著《萧洛霍夫的传奇人生》,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这些著作各有所长,对萧洛霍夫研究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本文限于篇幅,只能扼要介绍。李树森的《肖洛霍夫的思想与艺术》,其中心内容是阐发“萧洛霍夫是苏维埃时期农民思想情绪表达者”这一主题,作者视野广阔,视角独特,说理有据,自成一家之言。孙美玲的《肖洛霍夫的艺术世界》是一部全面论述肖洛霍夫作品的著作,材料很丰富,特别是在附录中编制了《肖洛霍夫生平和创作年表》,很有学术价值。徐家荣的《肖洛霍夫创作研究》很像是给本科生和研究生使用的一本教材,不仅全面地介绍和评论萧洛霍夫的所有作品,而且广泛地介绍苏联国内外历来评价萧洛霍夫的情况,并且在每章之后都有供复习思考的问题。何云波的《肖洛霍夫》是“二十世纪文学泰斗丛书”之一,对萧洛霍夫的生平和创作作了比较全面的介绍,材料虽然还是大家熟知的材料,但是对作品的分析却很有见地,对某些人和事的评论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的。这里仅举一例:“按一般伦理道德标准来说,阿克西妮亚已经近似于荡妇了,但小说却回避对人物的这种道德评价。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人的自然本性的流露。《静静的顿河》在对哥萨克自然纯朴的乡村生活、充满原始生命激情的爱情、具有一种野性生命力的顿河草原的描写中,却充满了一种生命之美、力之美、野性之美”。《静静的顿河》“首先将人的情欲、人的生命激情,提高到生命本体的高度”[28]。刘亚丁的《顿河激流——解读肖洛霍夫》,利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出版的一些新的文献资料,重新解读肖洛霍夫作品,有一些新的感受和认识。因此全书的篇章结构和立论视角都有使人面貌一新的感觉。特别使人深有启发的是作者提出萧洛霍夫的创作中存在着“多重话语”的观点:“在研究《静静的顿河》的时候,我们曾发现这部史诗性小说中有两套话语:一是关于真理的话语,即作品以哥萨克走向苏维埃政权的大趋势为背景,这是以历史进步为评价标准的;二是关于‘人的魅力’的话语,即以人性的产生或毁灭为小说叙述的重点,这是以审美尺度为标准的。……我们进一步阅读研究肖洛霍夫的作品时越来越强烈地感到,他的所有重要作品都包容两个声部——胜利者的声部和无辜受害者的声部”[29]5。作者认为这是萧洛霍夫的一种“叙述策略”:“因为有了胜利者的声部,反映了历史的趋势,他的作品就可以与主流意识形态吻合;因为包括了无辜受害者的声部,叙述者似乎又采取了一种不同于政治家和历史学家的独特的作家立场。这是萧洛霍夫的作品能在具有不同的价值观念的人群中都能得到认同的重要原因。”[29]34冯玉芝的《肖洛霍夫小说诗学研究》是我国第一部以萧洛霍夫小说的艺术形态为研究对象的著作。作者指出,肖洛霍夫小说艺术的“整合性”“充分显示了肖洛霍夫小说‘海纳百川’的美学风范……他的小说是多种艺术形态首先是史诗、悲剧与小说互相融合、互相渗透的结果。……在扩大这些体裁艺术潜力方面,肖洛霍夫的贡献是突出而独特的”[30]。李毓榛的《肖洛霍夫的传奇人生》利用苏联解体后所出现的一些新材料,结合肖洛霍夫的创作历程,对萧洛霍夫的作品重新解读、重新认识,以新的视角展现了萧洛霍夫辉煌而又坎坷的人生道路。作者认为:“萧洛霍夫自幼饱受俄罗斯文学的教诲和熏陶,对处在社会下层的‘庄稼人’充满同情,因此,苏维埃政权推翻压迫人民的沙皇专制制度,他是赞成的,拥护的,并且对革命后的新生活充满了希望。他认为,哥萨克的劳动群众应该在这场社会变革中得到新生,走向新的生活……但是国内战争中他在顿河两岸看到的革命现实,他所看到的有些打着革命旗号胡作非为的布尔什维克,和他心目中理想的革命反差居然那么大,而且哥萨克劳动群众愤然而起,进行反抗,竟然遭到如此残酷的镇压,他深深地为哥萨克群众的遭遇感到不平。决心以小说的形式向世人倾诉这种旷世的冤屈,向世人展示这场历史悲剧的始末原委。他清醒地认识到,这并不是革命本身的错误,而是革命队伍中有些人执行错误政策的结果。所以,他要揭露这些人的为非作歹,揭露错误政策的严重后果。我想,这就是萧洛霍夫无所畏惧大胆抗争的决心和勇气的源泉。……当时的萧洛霍夫虽然是个初出茅庐的作家,是个没有什么名望和地位的小人物,但是在坚持真理、为伸张正义而进行斗争方面却表现出了他的铮铮铁骨”[31]115。书中写到,为争取《静静的顿河》的发表和出版,萧洛霍夫进行了艰苦的、不屈不挠的斗争。书中强调指出:“他如果不是怀着为哥萨克劳动群众伸张正义的决心和毅力,他如果不是为了揭露那些败坏革命的人的丑恶嘴脸、让以后走苏维埃道路的共产党人吸取教训,如果不是怀着这样的崇高目的,他何以会这样执著地、穷追不舍地同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斗争到底?有人诬陷他,说《静静的顿河》是剽窃的、抄来的。抄袭别人作品的人,不外乎为名为利,投机取巧。试问,哪一个名利之徒肯为顺手抄来的作品耗费这样大力气和周折?弄不好还要付出更大的、甚至生命的代价。这种不攻自破的谎言,如果其背后没有一定势力的支持,何以能够如此持久而又层出不穷地制造和传播?”[31]121这是一个中国学者对萧洛霍夫著作权问题的独特看法。总的看来这几部著作都各有自己的视角和研究的侧重点,也都各有自己的发现和独到见解,综合起来,大体上可以代表了近些年来我国萧洛霍夫研究的水平。

60年来,我国的萧洛霍夫研究走过了一条不平坦的道路。从以上的考察和分析可以看出,我国的萧洛霍夫研究是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际文化交流的日益频繁而不断发展、不断深入的。正因为有了这样有利于学术发展的国内和国际条件,我国学者的学术视野日益开阔,学术思想更加解放,为研究所必需的第一手材料越来越充沛和丰富,我们的研究才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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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and Analysis on Research of Sholokhov's Novels in Sixty Years of New China

LI Yuzhe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Taking Sholokhov,the Russian writer who is a familiar and favorite author to readers of China,as the research object,it puts forward that the research on him has undergone a tortuous process.The attitude to his creation and research status of him in the three stages of early New China,ten years of turmoil,and reforming and opening are discussed.It is the reform and open policy,and the new situation on the ideological emancipation that made the research on Sholokhov getting unprecedented achievements.

Sholokhov;literature creation;research results

I 106

A

1008-3863(2012)01-0109-08

2011-11-20

李毓臻(1937-),男,山东章丘人,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编者注:①《静静的顿河》《一个人的遭遇》等俄罗斯文学作品作者的中译名有“萧洛霍夫”和“肖洛霍夫”两种。为表示对原始文献的尊重,分别保留了原来的译法,敬请读者谅解。

【责任编辑 祝 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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