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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祥之顾命大臣的政治命运及后主前期的政争*

2012-04-09田玉英

关键词:孟昶后主东川

田玉英

(呼和浩特职业学院历史文化研究所,内蒙古呼和浩特010051)

孟知祥之顾命大臣的政治命运及后主前期的政争*

田玉英

(呼和浩特职业学院历史文化研究所,内蒙古呼和浩特010051)

后蜀高祖孟知祥临终时,选择了勋臣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张公铎、李仁罕、侯弘实作为顾命大臣辅佐尚当冲龄的幼君孟昶,此6人均曾为后蜀的建国立过不世之功。但孟昶即位后为了加强皇权,和旧臣展开了持久的权力争夺,导致了旧臣们政治命运的升降沉浮。他们或被杀或被罢(当然也有的得以善终),直至完全淡出政治舞台;而孟昶则起用了一批毫无政治远见的新贵,他们的一连串的决策失误无疑加速了后蜀的衰亡。

后蜀;孟知祥;顾命大臣;孟昶;政争

后蜀(934-965)是继王建的前蜀后孟知祥在四川建立的又一个割据政权。后唐灭掉前蜀后,孟知祥被委任为成都尹,充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接着中原生变,自顾不暇,便逐渐失去了对四川的统御能力,孟知祥也渐生不臣之心。他断绝职贡,扩充军队,和东川董璋联合,击败后唐的讨伐军,后来又吞并东川,最终建立了后蜀。

但是立国仅仅半年,孟知祥突然崩殂,留下了一个立足未稳的政权和尚在冲龄(16岁,《蜀梼杌》说14岁)的嗣君孟仁赞(后改名孟昶)。临终之际,他命太子监国,并让赵季良、李仁罕、赵廷隐、王处回、张公铎、侯弘实六臣受遗诏辅政。新君能否赢得这些顾命大臣的真心拥护?能否处理好和这些功臣宿将的关系,围绕着皇权的加强,孟昶和这些大臣之间展开了怎样的斗争?这些顾命大臣的最终的政治命运如何?他们的政治命运又是如何影响后蜀政局的?考察这些人的升降沉浮,以及和后蜀政权兴衰存亡的联系,或可有助于纠史之失。

一 孟知祥的顾命大臣选择

934正月,孟知祥终于在他62岁时登上皇位,但是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却未能享用多久,“蜀主得风疾踰年,至是(六月)增剧;甲子,立子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亲卫马步都指挥使仁赞为太子,仍监国。召司空、同平章事赵季良、武信节度使李仁罕、保宁节度使赵廷隐、枢密使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铎、奉銮肃卫指挥副使侯弘实受遗诏辅政。”[1]9123孟知祥选择这样一个辅政班子,应该是颇费了一番脑筋。下面我们分别看看此六人的履历。

赵季良,字德彰,济阴人。孟知祥能够建立后蜀政权,赵季良功居第一。赵季良和孟知祥属旧相识,孟知祥是后唐庄宗的姻亲(娶庄宗叔父李克让女),而赵季良也早就因才华出众受到庄宗的赏识,“幼涉史书,长于吏治,尤善骑射……后唐庄宗入邺,召见与语,以季良有文武才略……军中谋议,多以谘之。”[2]3300

赵季良入川和前蜀韦庄经历相似。庄宗遇弑后明宗继位,为了笼络孟知祥,给孟知祥加官侍中,以季良为西川官告使,兼三川都转运制置使,但是季良入川后,知祥怒不奉诏,“会与季良有旧,遂留之不遣。因请为节度副使,事无大小,皆与参决”。[3]755从此赵季良成为孟知祥的重要谋臣,以至于孟知祥一日不能稍离,“或入谒稍晚,知祥必顾左右曰:‘副使来何迟也?’及至,则䜩语竟日。每有谋议,无不见从。”[2]3300

当时孟知祥镇西川,董璋镇东川,各据险要,拥强兵,朝廷不甘心让刚刚到手的四川重新分裂出去,派夏鲁奇、李仁矩据守阆、遂,又让武信节度使夏鲁奇缮治遂州城隍,增兵戍守。这时政治触角极为敏感的赵季良就提醒孟知祥:“‘朝廷增兵二镇(指遂阆),张犄角之势,将有不测之变也。公处亲贤之地,以忠信见疑,傥失先机,则祸不旋踵矣。’知祥曰:‘计将安出?’季良曰:‘我甲兵虽众,然而势孤易动,请与东川董璋兵合纵,先平遂、阆,则朝廷兵至,我无内顾忧矣’。”[2]3300赵季良认为凭借西川一己之力,难以和后唐抗衡,与东川董璋联合乃是上策。但是当时两川为争盐利而交恶,势同水火。这时董璋也惧怕朝廷讨伐,主动谋求和解,派使者入西川求婚,“而知祥心恨璋,欲不许。”[3]685赵季良说服了孟知祥,和董璋结为婚姻,同时也成为盟友,共抗后唐。

事实果如赵季良所料,长兴元年(930年),后唐派石敬瑭讨伐两川,孟知祥和董璋早有准备,遂一起举兵,进袭后唐驻军重镇遂、利、阆州。后唐前锋迂回奇袭,攻克了剑门,斩杀东川兵3 000余人。剑门乃蜀之北边门户,剑门失守,一时两川惊惧惶骇,但赵季良却认为不足为虑,唐兵虽然声势浩大,但不久必败。史载:“二月,乙丑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军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书,谓赵季良曰:‘北军渐近,奈何?’季良曰:‘不过绵州必遁。’知祥问其故,曰:‘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尽,能无遁乎?’知祥大笑,以书示之。”[1]9055

赵季良虽然首倡西川与董璋结盟,但也始终对董璋保持着警惕。两川结盟后,孟知祥派赵季良出使东川,“及节副(指季良)诈陈衷素,董公(璋)尽罄血诚,(季良)既而西归,备得其事。”[2]5871赵季良回来告诉孟知祥要防备东川。“董公为人,豺狼之声,狗鼠之行。……料其训练兵师,完葺城垒。招我将健,挫我使臣。必行雷电之机,不顾山河之势。”[2]5871不久,董璋果然背盟,932年兴兵大举进攻西川,侵入汉州(今四川广汉),兵锋直指成都。东川向称“廪藏充实,部下多敢死之士。其来也,众皆畏之”。[2]3302“知祥忧之。赵季良曰:‘璋为人勇而无恩,士卒不附,城守则难克,野战则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锐皆在前锋,公易以羸兵诱之,以劲兵待之,始虽小衄,后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举兵暴至,人心危惧,公当自出御之,以强众心。’”[1]9068孟知祥采纳了赵季良的计策,亲临汉州督战,又以赵廷隐率3万余人迎击董璋。两军于弥牟镇(今四川广汉附近)展开激战,西川一举击溃了董璋的主力。而赵季良虽未参战,但代孟知祥留守成都,“制置经度,军用无缺,”[2]3301确保了前线的供需。

当孟知祥奄有两川,割据自立的形势已经成熟时,又是赵季良首先率文武百官劝进,“季良曰:‘将士大夫尽节效忠于殿下,皆望攀鳞附翼,今不正大统,无以副军民推戴之心。’”[3]702孟知祥乃即皇帝位于成都,国号蜀,史称后蜀。因佐命功高,赵季良也遽然荣显,备位宰相。以前述诸事观之,赵季良智识宏远,每每料敌如神,确实为难得的辅弼之才。而一旦孟知祥病情不虞,选择赵季良为首位顾命大臣也是必然的。

王处回,“彭城人也。性宽厚爱士,颇有机略。事高祖,起家中门副使。”[3]767932年东西川交战正酣,孟知祥突然得了重病,“中门副使王处回侍左右,庖人进食,必空器而出,以安众心。”[1]9071欧阳修说,“中门之职,参管机要”。[4]王处回作为中门副使随侍左右,不仅仅参与机密,而且关键时候表现出的机智和忠诚让孟知祥大为欣慰,所以后蜀立国后,王处回一跃成为枢密使。

赵廷隐,开封人,“廷隐拳勇有智略,高祖戲下无及者。”[3]757击唐兵,平东川,他都立下了奇功。后唐伐蜀,剑门失守,董璋急派使者至成都告急,孟知祥闻听大惧。为了夺回剑门关,孟知祥一面派牙内都指挥使李肇率精兵5 000倍道兼行急赴剑门;另一方面抽调赵廷隐将兵1万速赴剑门与李肇会合。“时天寒,士卒恐惧,观望不进,廷隐流涕谕之曰:‘今北军势盛,汝曹不力战,则妻子皆为人有矣。’众心乃奋。”[1]9050双方大战于剑州,“敬瑭引步兵进击廷隐,廷隐择善射者五百人伏敬瑭归路,按甲待之,矛鞘欲相及,乃扬旗鼓噪击之,北军退走,颠墜下山,伏斩百余人。敬瑭又使骑兵冲河桥,李肇以强弩射之,骑兵不能进。薄暮,敬瑭引去,廷隐引兵蹑之,与伏兵合击,败之。敬瑭还屯剑门。”[1]9053赵廷隐两败石敬瑭,军心大振,“初唐师之入剑门也,内有坚壁,外有劲敌,远近骇震。及廷隐之捷,人心乃安。”[2]3302剑州一捷,形势急转直下,后唐不久即班师回朝,两川的威胁解除。

赵廷隐在弥牟镇之战中同样也显示出其多谋善战的一面。当时董璋是倾巢而出,西川兵连连受挫。“知祥登高冢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守鸡踪桥,皆为东川兵所杀;赵廷隐三战不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兵亦却,知祥惧,以马箠指后阵。”[1]9070正面交锋难以取胜,“廷隐伪遁,璋逐之。(孟)知祥与(张)公铎领兵继进,璋军乱不成列,廷隐复整阵,与知祥、公铎合击之,璋军大败,斩首千余级。”[2]3302东川将领或被擒或投降,狼狈逃回府第的董璋也被手下所杀。

平定东川,赵廷隐的出色表现使孟知祥大为叹赏,“廷隐班师,知祥亲劳于郊外。翌日,至其第,赐赉甚厚,即授昭武军节度使留后,以镇遏葭萌(即利州)。知祥送于北郊,亲举觞以劝之。”[2]3302作为孟知祥的创业勋臣,赵廷隐也成为顾命大臣之一。

李仁罕,也是孟知祥的创业“五节度使”(指武泰军节度使赵季良,武信军节度使李仁罕,保宁军节度使赵廷隐,昭武军节度使李肇,宁江军节度使张业)之一。李仁罕和外甥张业以勇战而出名。与赵廷隐剑州大捷相继,李仁罕攻陷了遂州,之后以迅雷之势拔忠州,破万州,陷云安监,克夔州,大大拓广了孟知祥的辖地。东川之捷以赵廷隐为最,“峡江之捷,仁罕功居多焉。”[3]759

张公铎,太原平乐人,“倜傥有节义,好文史之学。知祥为北京(指太原)留守,录为亲从。及出镇成都,补为牙校。从高敬柔迎公主(指孟知祥妻子琼华公主及子仁赞,仁赞即孟昶)于晋阳,转义胜、定远都知兵马使。”[2]3307弥牟镇之战张公铎表现突出,“公铎麾兵而进,率众大呼,所部兵无不以一当百……董璋之败,实以公铎一战决胜焉。”[3]762张公铎早就是孟知祥的亲从,后来又因迎奉公主,和后主孟昶早有过从。更为重要的是,张公铎时为捧圣控鹤都指挥使。捧圣控鹤军乃皇帝亲军,常年驻守京师,宿卫宫禁(可参见穆静《五代控鹤军考》),这么一个敏感的位置,对确保孟昶的安全及顺利即位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侯弘(《十国春秋》作“宏”)实,也是因战功而受奖拔。李肇、侯弘实原为叛将李绍琛的部下。平定李绍琛叛乱后,孟知祥爱惜二人材勇,遂让其为自己效命,于是任命李肇为牙内马步都指挥使,而侯弘实为副使。

因此六大臣中,可能唯一让孟知祥不太放心的就是李仁罕。李仁罕好像一直心蓄异志,可以下例为证:长兴元年(930)也即后唐征讨两川的前夕,“都指挥使李仁罕、张业欲置宴召知祥,先二日,有尼告二将谋以宴日害知祥,知祥诘之,无状,丁酉,推始言者军校都延昌、王行本,腰斩之。戊戌,就宴,尽去左右,独诣仁罕第;仁罕叩头流涕曰:‘老兵惟尽死以报德。’由是诸将皆亲附而服之。”[1]9039孟知祥以传布流言之罪杀死了二军卒,又单骑诣李,使李仁罕感激涕零,声称要以死相报,事情平息下去。据当时的情景推测:孟知祥如此处理很可能也只是权宜之计,因为当时后唐增兵两川,孟知祥面临强大的压力。而李仁罕和其外甥张业不但勇悍,而且控制的兵力让孟知祥不敢小觑,如果贸然诛杀李仁罕,很可能会激起内变。大敌当前,为依赖这些将领为他效命,孟知祥采取了如上处理,但在他心里未必不会埋下疑虑的种子。此后直到孟蜀立国,战事未停,诛杀将领显然是不合适的。而孟知祥又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鉴于李仁罕的实力和功勋,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削夺李仁罕的兵柄。所以后蜀建立后,李仁罕与其外甥张业依然掌握着强大的兵力。孟知祥没想到的是自己享国如此短促,来不及妥善解决这些问题,那么他的继承人如何驾驭这些手握重兵的宿将?只有在选择顾命大臣上作周密的防范。也是天助孟蜀,李肇、张业正好不在京师(四月山南、武定来降,李肇张业率兵迎接),这给孟知祥选择顾命大臣留了较大的余地。与李肇、张业相比,显然张公铎、侯弘实要可靠得多,张公铎性格“刚勇而清严”,[3]765不容易拉帮结派,而且掌握着宫廷宿卫,等于给孟昶上了双保险。侯弘实虽是李肇的副手,但与李肇的倔强不屈相比,“循谨而沉毅”。[3]765而赵廷隐就是牵制李仁罕的主要力量,因为孟知祥素知赵廷隐和李仁罕有隙。

弥牟镇大捷赵廷隐一举荡平董璋势力,“李仁罕自遂州来,赵廷隐迎于板桥(梓州东南)仁罕不称东川之功,侵侮廷隐,廷隐大怒。”[1]9071李仁罕公然侮辱赵廷隐,可能是出于对副手赵廷隐(原来副李仁罕围攻遂州)平定东川之功的嫉妒,以至于见面非但未称赞其功,反而出言不逊,激怒了赵廷隐。两将各不相让,以至于孟知祥深恐二人兵戎相见,但是很显然孟知祥是袒护赵廷隐的:

“会仁罕自遂州至,求领东川,廷隐将让之。知祥以廷隐功多,且怒仁罕贪愎,遂自领两川节度使,以廷隐为保宁军节度使,以阆、果、蓬、渠、开五州隶之。”[2]3302孟知祥云:“吾自领东川,以绝仁罕之望”。[1]9072但赵廷隐依然怒气未消,甚至要与李仁罕决斗,胜者镇东川。“(李)昊深解之,(廷隐)乃受命。”[1]9072

综上所述,孟知祥的顾命大臣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忠心的赵季良、王处回、张公铎等人保驾护航,孟蜀政权不至于易姓;安排积怨很深的赵廷隐、李仁罕两人同时成为顾命大臣也是让其彼此牵制,皇权不至于旁落。但是这些功勋卓著的元老们能和幼主和谐共处吗?

二 顾命大臣的政治命运与孟昶加强皇权的斗争

孟昶(即后主)虽然年幼,但绝不是一个平庸之君,即位之后,就与那些元老大臣进行了激烈的权力争夺。从明德元年(934年)即位到广政十一年(948年)大权独揽,为了集权,孟昶和元老大臣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斗争,而斗争的结果便以这些大臣的升降沉浮体现出来,所以剖析这些顾命大臣的政治命运,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去观看孟昶加强皇权的斗争。

高祖孟知祥在安排好后事的当天便去世了,“是夕殂,秘不发丧”,[1]9123很可能是担心有人乘机兴变。

“王处回夜启义兴门告赵季良(高祖已崩),处回泣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强将握兵,专伺时变,宜速立嗣君以绝觊觎,岂可但相泣邪!’处回收泪谢之。季良教处回见李仁罕,审其词旨然后告之。处回至仁罕第,仁罕设备而出,遂不以实告。丙寅,宣遗志,命太子仁赞更名昶,丁卯,即皇帝位。”[1]9123赵季良、王处回处心积虑要防备的显然是图谋政变的李仁罕。关键时刻,赵季良和王处回随机应变,将计就计,尤其赵季良在孟知祥驾崩后临危不乱,处乱不惊,瓦解了李仁罕的政变阴谋,保证了孟昶的顺利继位,化解了一场皇位继承危机,赵季良和王处回以自己的忠诚证明了他们确实不负孟知祥的重托。

在赵季良和王处回的拥戴下,李仁罕失去了政变的最佳时机。孟昶嗣立,李仁罕、李肇等也不得不承认新君。但李仁罕并不甘心失败,接着他又对孟昶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蜀卫圣诸军都指挥使、武信节度使李仁罕自恃宿将有功,复受顾托,求判六军,令进奏吏宋从会以意谕枢密院,又至学士院侦草麻。蜀主不得已,甲寅,加仁罕兼中书令,判六军事;以左匡圣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赵廷隐兼侍中,为之副。”[1]9124判六军又称判六军诸卫事,是军队的最高首领,前蜀也曾有此职,但一般是太子、宗室或者皇帝的亲信方能担任此职。李仁罕不顾后主及其他大臣早已对他有了戒惕,一意孤行,简直是威逼皇帝交出军权。可想而知,孟昶内心是非常震怒的。但为了稳住李仁罕,他一方面曲从李仁罕之请,但是又让和李仁罕怨隙极大的赵廷隐为副职来牵制他。同时为了防备万一,加强了皇宫的宿卫,“帝(指孟昶)自置殿直四番,取将家及死事孤子为之,乃命李仁罕子继宏、赵季良子元振、张业子继昭、侯洪实子令钦、赵廷隐子崇韬分为都知领焉。”[3]706做好这些防备后孟昶决定出击,先发制人,一举解决李仁罕及其党羽。“蜀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铎与医官使韩继勋、丰德库使韩保贞、茶酒库使安思谦等皆事后主于藩邸,素怨李仁罕,共谮之,云仁罕有异志;蜀主(指孟昶)令继勋等与赵季良、赵廷隐谋,因仁罕入朝,命武士执而杀之。癸未,下诏暴其罪,并其子继宏及宋从会等数人皆伏诛。”[1]9125

李仁罕的被杀,惩戒了那些有不轨之心的大臣,宿将李肇就深受触动。李肇是孟知祥时期的创业五节度使之一,孟昶即位之后,按照惯例新君即位,大臣要去参拜,但李肇却态度倨傲。“蜀奉銮肃卫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治利州)兼侍中李肇闻蜀主即位,顾望,不时入朝,至汉州,留与亲戚宴饮逾旬;冬十月,庚午,始至成都,称足疾,扶杖入朝见,见蜀主不拜。”[1]9125在李仁罕被杀的当日,“李肇释杖而拜。”[1]9125但是李肇的前倨后恭并未让孟昶手软。“后主既诛李仁罕,心颇不平于肇,左右以肇倨慢,请加刑,后主竟罢其军务,改太子少傅,徙邛州。”[1]9126后来李肇老死邛州。

二李一死一罢表明了后主对功臣的强硬态度,他们自恃有功,挑战皇权,其结果是自贻祸端。孟昶能在与悍将李仁罕较量中获胜,主要也依赖威望极高的赵季良和赵廷隐、张公铎等元老大臣的支持,虽然这场斗争中夹杂着赵廷隐、张公铎等人与李仁罕的私怨,但是顾命大臣们更多的是出于维护孟蜀政权的忠心。

在二赵等的尽心辅弼下,后蜀政权实现了平稳过渡,不但没有发生大的动荡,而且逐渐走向更稳定的繁荣。“广政二年、三年,边陲无忧,百姓丰肥,以辅相得人也。”[2]6049但这些人显示出的巨大政治能量也使孟昶始终心怀不安,即使对有拥立之功的赵季良、王处回,孟昶也不能排除疑惧,在其即位次年(935年),便提拔御史中丞毋昭裔为宰相,改变了赵季良独相的局面。此后不久,又安插亲信韩保贞为枢密副使,虽然不久即罢,但也未尝不是后主企图分王处回之权的一次尝试。

在后主的防范和猜忌下,首席辅政大臣赵季良处世非常低调。赵季良对孟蜀两代君主都有定策之功,孟蜀建立,赵季良位高权重,位列三公(先是司空,后主时加官司徒),且兼判三司,执掌孟蜀的财政大权。为了摆脱自己有功高震主的嫌疑,广政三年(940年)赵季良主动请求与宰相毋昭裔、张业分判三司,后主命季良判户部,昭裔判盐铁,张业判度支,分掌财政大权。广政九年(946年)卒,谥号文肃,史书称“季良性宽厚,居常无喜愠之色……所上遗表,言不及私,蜀人韪之”,[2]3301可谓深得大臣之体。

善于保身的还有侯弘实,虽受顾命,但史书中不见其参与重大政治事件的记载,可见其慎默。“晚年兴造禅院,开转藏经,广建第宅,竟得善终。”[3]762

六臣中张公铎算是孟昶的心腹,可惜早卒(于945年)。诛杀跋扈的李仁罕,张公铎也曾参与谋划。“公铎驭下严正,宿卫二十余年,宫禁宁谧。”[2]3307所以病重时,“昶忧之,为玉局洞开灵宝坛,亲署青词以醮焉。”[2]3307但并未能挽救公铎的性命。孟昶对他评价甚高:“(公铎)卒之日,后主哭曰:‘严而不猛,清而不隘,惟张公而已。’”[3]763

王处回、赵廷隐是六大臣中当政最久的,两人最后被逼交出军权,时间是广政十一年(948年)。这一年孟昶向元老大臣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首当其冲的是李仁罕的外甥张业。处死李仁罕时为安抚张业,后主拜他为相,后又兼判度支,掌握一定的财权。但是张业并没有以李仁罕之死为鉴戒,行事不知收敛,最终也象李仁罕一样死于非命。“蜀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业,性豪侈,强市人田宅,藏匿亡命于私第,置狱,系负债者,至有瘐死者。其子检校左仆射继昭,好击剑,尝与僧归信访善剑者,右匡圣都指挥使孙汉昭与业有隙,密告业、继昭谋反;翰林承旨李昊、奉圣控鹤马步都指挥使安思谦复从而谮之。甲子,业入朝,蜀主命壮士就都堂击杀之,下诏暴其罪恶,籍没其家。”[1]9394

张业之死发出了一个信号,王处回惶恐辞位。王处回在高祖时就担任枢密使,后主时又因援立大功加官侍中,兼武泰、武信节度使,一时权兼内外。史书载其“专权贪纵,卖官鬻狱,四方馈献,皆先输处回,次及内府,家赀巨万。子德钧,亦骄横。张业既死,蜀主不忍杀处回,听归私第;处回惶恐辞位,以为武德节度使兼中书令。”[1]9394同年十月,王处回请老,以太子太傅致仕,完全交出了权柄。

张业之死、王处回之罢固然有其有失检点的地方,但接替他们的王昭远等同样是贪渎不法之徒,“蜀主以普丰库使高延昭、茶酒库使王昭远为枢密使,以其名位素轻,乃授通奏使,知枢密院事。昭远,成都人,幼以僧童从其师入府,蜀高祖爱其敏慧,令给事蜀主左右;至是,委以机务,府库金帛,恣其取与,不复会计。”[1]9395因此二人真正的死、罢之由恐怕还是当权太久,根深蒂固,让孟昶感到难以控制,因此将其视为对皇权的一大威胁,这就难怪一旦有人告张业谋反,后主就毫不迟疑地拔去这颗钉子。同时被波及的还有老将赵廷隐。赵廷隐虽然不像张业和王处回那样贪纵,但是很快有人也将矛头指向了他,这个人就是后主的亲信安思谦。在打击旧臣中安思谦可谓是一个关键人物,李仁罕、张业之死、赵廷隐之罢都和他有关。“蜀安思谦谋尽去旧将,又谮卫圣都指挥使兼中书令赵廷隐谋反,欲代其位,夜,发兵围其第。会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廷珪入朝,极言廷隐无罪,乃得免。廷隐因称疾,固请解军职;甲戌,蜀主许之。”[1]9395至此旧臣宿将或杀或罢或卒,完全退出了政治舞台,孟昶终于扫除了集权的一切障碍。

孟昶即位时尚属幼君,其父选择了开国功臣赵季良等六人辅政,但为免沦为这些勋臣的傀儡,孟昶处心积虑削弱旧臣势力,而旧臣的命运也在政治漩涡中跌宕起伏。在打击旧臣的过程中,孟昶既未急于求成,也未一概而论,而是根据情况区别对待:凶悍的李仁罕甥舅遭诛杀;跋扈的李肇被贬死;王处回、赵廷隐虽被逼辞位,但王处回以太子太傅致仕,赵廷隐还被赐爵宋王,也算是孟昶对其援立大功的优崇。善于保身的赵季良、张公铎、侯弘实则得以善终。而李仁罕、张业被杀,王处回、赵廷隐被罢其罪名也一样:即谋反。迹其本心,除了李仁罕反状较为明显,其他人其实都是被孟昶亲信所谮,究其实这些旧臣不过是皇权至上的牺牲品。固然这些旧臣秉权既久,难免有骄纵不法之事,从而授人以口实,但代替他们的新贵安思谦、王昭远等也非清廉之徒。新贵们既是孟昶用以打击旧臣的工具,也成为实际的利益获得者。这场长达15年的权力之争不可谓不酷烈,甚至多次血流朝堂,后主孟昶最终实现了乾纲独断。看似成为最大的赢家,但随着元老勋旧被逐出政坛,后主新任用的这些人,如王昭远、安思谦、伊审徵等俱是自己的亲信,“审徵,蜀高祖妹褒国公主之子也,少与蜀主相亲狎,及知枢密院,政之大小悉以咨之。审徵亦以经济为己任,而贪侈回邪,与王昭远相表里,蜀政由是浸衰。”[1]9460他们既无政治远见,又虚妄自大,轻狂躁进,遂使后蜀脱离了稳健的发展而开始走下坡路。直到广政二十七年(964年),王昭远又谋取联合北汉对抗宋朝,轻起衅端,终于将后蜀送上一条不归之路。如此看来,谁又是权力之争的最终胜利者呢?

[1]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2]傅璇琮.五代史书汇编[M].杭州:杭州出版社,2004.

[3]吴任臣.十国春秋[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欧阳修.新五代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245.

On the Ministers'Political Fortunes of Meng zhixiang and Power Struggle between Meng Chang and other Ministers

TIAN Yuying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culture,Hohhot Vocational College,Hohhot 010051China)

When the emperor of Hou Shu Meng Zhixiang was dying,he selected Zhao Tingyin,Zhao Jiliang,Wang Chuhui,Zhang Gongduo,Li Ren han,Hou Hongshi as his political Minister in order to help his son——Mengchang deal with political affairs.These six per ministers have done excessive contributions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Houshu.However,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imperial power,Meng Chang launched a durable power struggle to the former ministers.This power struggle led to ups and downs of the old officials political fate,some were killed,some were relieved of their duties(of course someone were hospice),at last they were completely out of the political arena.At the same time,Meng Chang promoted a group of upstart who haven't political vision,which will accelerate the decline of Houshu without doubt.

Houshu;Meng Zhixiang;political minister;Meng Chang;political struggle

K243.2

A

1674-117X(2012)04-0106-06

10.3969/j.issn.1674-117X.2012.04.020

2012-04-28

田玉英(1971-),女,山东巨野人,呼和浩特职业学院副教授,历史学硕士,主要从事五代、宋史研究。

责任编辑:骆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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