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方大学组织文化的价值取向*——以大学校训为例
2012-04-07巴永贵
巴永贵
(湖南工业大学伦理学研究所,湖南株洲,412008)
大学是一种社会组织,是为了研究学术、造就人才并服务社会,由老师和学生共同组成的社会团体,是探索知识和培养人才的重要基地,同时大学这种组织又不同于政府和企业,它具有深厚的历史传统与文化底蕴。而大学组织文化,就是指在大学这个特殊的组织里,以大学师生员工为主体,以办学实践为客体,通过组织内部的教育、教学、科研、生产、生活等实践活动所创造出来的文化的总和。[1]可见,大学的组织文化是由全体师生共同创造的,体现了大学的价值观、精神取向和群体意识,是大学办学理念、办学目标及大学精神的综合体现,并展示了某种信仰与态度,影响着处世哲学和世界观,也影响着思维方式。大学组织文化有其鲜明的特征,是以大学精神为核心,以学术伦理为标杆,以校园文化为主体,以社会文化为依托,通过对外部社会的辐射与共融,履行发展先进文化的职责。所以,大学组织文化是一种具有特殊性质的社会组织文化。
校训作为大学组织文化的集中体现,是大学理念的外在表现形式,反映出了大学的价值取向。大学校训的本质内涵是大学组织文化的集中体现,大学组织文化具有大学组织的文化个性,区别于其他社会组织。大学具有非功利性以及理性主义精神,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传统与文化底蕴的独特组织,而大学校训正是大学这个组织具有独特文化个性和精神理念的集中体现。大学校训引领着大学组织文化,体现着大学的组织性质、存在意义和价值取向,反映了大学所独具的文化内涵。西方最早的大学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那时的高等学府被称为学园,是由一些大哲学家和教育家创办的,虽然不能被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学,但是他们崇尚对真理和学术自由的追求。中世纪产生了具有真正意义的大学,大多是由教会创办,处在教会的管辖之下,西方大学的校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圣经》原典,大学校训具有很浓的宗教色彩。可见,西方大学特有的组织文化,反映了不同的的价值取向。
一 “追求真理”的价值取向
西方大学校训秉承了西方文化传统中对真理孜孜不倦的追求,主张真理面前人人平等。许多著名大学都以“追求真理”作为立校的根本,大学也多以“真理”作为校训,反映出“求真”的价值取向,如哈佛大学的校训“让真理与你为友”,其拉丁文为“Veritas”,英译为:“Verity”或“Truth”,这个校训来自格言:“以柏拉图为友,以亚里士多德为友,更要以真理为友”,昭示着该校“求是崇真”的价值取向;耶鲁大学的校训“真理和光明”,拉丁原文为“Lux et Veritas”,英译为“Truth and Light”,体现了耶鲁追求真理、追求光明的求是精神;霍普金斯大学的校训“真理使你成为自由人”,英译为“The truth shall make you free”;西安大略大学的校训“追求真理,服务人类”,英译为“Truth and Service”。由此可以看出,西方的高等教育思想表现出对真理的追求,反映了“求真”的价值取向,正如张岱年先生所说:“在古希腊罗马,人们关注的重心不是人际伦常关系,而是大自然和人类思维的奥秘。西方以‘求真’为目标的学术范式一脉相承,宇宙论、认识论与道德论的各自独立发展,虽有联系,但从未混淆不分。”[2]
在高等教育上,古希腊和罗马文化对现代大学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被誉为“大学之母”的中世纪最有影响的大学——巴黎大学甚至自认为是古希腊学园的直接继承者。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恩格斯指出:“没有希腊文化和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3]黑格尔说:“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尤其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4]可见,希腊教育是奠定西方教育发展的最重要支柱,对西方高等教育的考察要以古希腊为起点,相应地对西方校训的研究也要从古希腊和古罗马入手。
古代希腊和罗马是西方文明的发源地,是西方现代文明的直接源头,出现了许多伟大的思想家,他们认为智慧是古希腊传统道德中的最高德目,如苏格拉底提倡“美德即知识、美德即智慧”,柏拉图提倡“知识即理念”“最高的美德即智慧”,亚里士多德认为求知是人的最根本的本性,人的其他追求,只能从属于这一本性。他们的“主知”思想对西方大学理念的形成与发展起到了奠基的作用,“主知”“求真”也成为大学校训的基本理念和精神本源。
西方文化的一个基本信念是: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具有与自然相同的属性,但由于人与自然处于不断地生存竞争之中,因而人与自然处于对立状态。西方注重对人、社会、自然的探索,研究其本质以及客观规律,突出体现了对“真”的价值追求。西方哲学一开始就致力于探索万物的本质,西方哲学家泰勒斯认为万物生于水,指出人和自然都是由水构成。而赫拉克利特认为一切起源于火,毁灭时又复归于火。德谟克里特则发现了原子,当然这种原子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原子,而是从哲学抽象意义上的,认为世界上最小的元素,并构成了万事万物。对苏格拉底来说,极为重要的问题是实践的问题,他认为使他那个时代正确地对待道德问题和真理问题是他的职责。[5]苏格拉底维护知识,对抗怀疑论的袭击,他表明如何用逻辑的方法可以获得真理,必须通过对逻辑必然性的推演,在严密的“逻各斯”里寻找逼近真理的普遍意义,提出了“德性是知识”的伦理思想。苏格拉底对真理的阐述,主要是通过与智者们的论战而得出的。“智者”是古希腊时期的职业教师,这个词原来是指聪明而有才能的人,他们周游各地,收费教授思维和论辩术,为青年人从事政治生活做好准备。智者认为,人的思想是认识过程中的重要因素,认为人类的理性可以获得真理,其代表人物普罗泰戈拉认为:“万物的尺度是人,对于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6]就是说,在一个人看来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离开了人的感觉和臆见,就没有真理,将真理作为人的主观意识来把握,否定了真理的客观标准。苏格拉底则认为要把握真理,不能轻信出现于头脑中的偶然的臆想,要找出有依据的共同原则,用理由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证明自己的论断,还要对理论加以检验,用事实予以证明,这才是真理。苏格拉底通过“哲学问答法”,不断地辩论和追寻,提出“德性是知识”的根本命题,指出通过采用正当的方法,准确地下定义,追溯事物的基本原理,就可以获得真理。他认为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人生也会有许多的迷惑与遮蔽,一个人在什么环境下成长、接受何种教育、父母对他灌输了什么观念,都会对他有所遮蔽,因为学生自以为拥有许多的知识,其实真正的知识是在不停的探索中发现的。苏格拉底一生追求真理,坚持真理,宁可放弃生命也绝不放弃追求。柏拉图作为苏格拉底最著名的弟子,继承了苏格拉底的衣钵。柏拉图认为在古希腊的哲学中,知识是极为重要的,人类的感官和知觉并不能揭示事物的真相和本质,只能表现出现象,真理是关于实在、存在本身和实际存在的知识,是以理性为基础的,并能确证是真的知识,是常住不变和永恒的东西。只要认识事物不变的本质,把握永恒不变的存在,找出事物的本质,就是真理。在柏拉图看来,持久的东西是理性和真理,其余的一切都是虚幻,哲学的目的就是在于认识一般、不变和永恒的真理。柏拉图把“回忆理念”上升到“认识理念”的高度,指出:“认识真理的过程,便是回忆理念的过程。教学就在于使人回忆理念世界。”[7]柏拉图一生都在用智慧阐述着世界,对未知世界充满了向往,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真理。亚里士多德作为柏拉图的学生,继承了柏拉图的思想,他精通论辩术,博览群书,非常热爱真理,在逻辑学、修辞学、物理学、动物学、心理学、伦理学、经济学、政治学等许多领域都有很高的造诣,涉猎广泛且探究入微、判断精确。亚里士多德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第一次把伦理学从无所不包的哲学中划分出来,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他认为,人的活动在于他的灵魂的逻各斯(理性)部分的活动,理性是人特有的,人区别于动物就在于灵魂的这个理性部分的活动。理性本身是基本的概念或原则,是可以通过感官知觉得来,并上升到总的概念或关于一般知识的思维过程。这种形式不但是一种思维的过程,也是事物的原则和本质。亚里士多德的基本思想是,思维和存在是一致的,真理是思维和存在相符合。[8]如何能判断真理,亚里士多德认为运用中道的方法判断事物的正确性,在每一种情况下才能看清真理,要实现苏格拉底提出的至善,就必须了解宇宙的意义,认识真理。正如亚里士多德说的那样: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亚里士多德敢于追求真理,不迷信权威,对柏拉图的理念以及片面的理论都毫不犹豫地当面辩论,体现了其追求真理的精神。
可见,从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都在不断地追求和探索着真理,正是这些古希腊先贤们的引导,才使得西方开始孜孜不倦地探索着真理、真理的标准和起源等一系列问题。从而使求真成为西方高等教育追求的基本理念,也成为西方大学组织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
二 “崇尚自由”的价值取向
西方大学校训具有崇尚自由的价值取向,自中世纪产生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大学以来,西方大学就不断传承和发扬着自由的教育理念。自由是西方伦理思想的一个重要概念,是在西方文化特定的知识论和生存论背景中产生的。在尊重科学、尊重事实、争取自治和自由的理念的推动下,西方大学校训也围绕着自由的伦理思想展开。巴黎大学以“法兰克精神最活跃的发源地”为校训,彰显了大学思想和学术自由的氛围;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校训“愿学术自由之风劲吹(the wind of freedom blows)”体现了勇于追求学术自由、追求学术创新的开拓进取精神;还有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校训“像大树一样茁壮成长(As With the Passage of Time)”;美国霍普金斯大学的校训“真理给人自由(The truth shall make you free)”;哥伦比亚安蒂奥基亚大学的校训“安蒂奥基亚大学—自由表达思想的理想之地(The University is a place where freedom can be expressed)”,这些大学校训都充分体现了西方大学追求自由的价值取向。
西方大学对自由的追求主要是指“学术自由(academic freedom)”和“大学自治(university autonomy)”,“学术自由与大学自治对于确保大学在高等教育机构中充分发挥其特殊作用至关重要。这并非是有关机构或学术界人士的特权,而是大学完成自身使命和履行国家职责的先决条件”。[9]在各种学术活动中,大学师生和研究人员不受任何外在力量的干扰与阻止,自由解决有关学术问题并公开发表其研究成果,具有与其他学者探索和研究有争议的学术观点的自由。《美国百科全书》对学术自由的定义是:“教师的教学与学生的学习,有不受不合理干扰和限制的权利。包括讲学自由、出版自由及信仰自由。”美国哲学家胡克认为学术自由指:“在专业上够资格的人享有自由去探讨、发现、出版并教导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内所看到的真理。这种自由不受任何限制,也不听从任何权威指挥,除非该种限制及权威来自于运用理性的方法在那些专业学科中建立的或获得的真理或结论。”[10]美国著名教育专家孟禄(Paul Monroe)在其主编的《教育百科全书》中,给学术自由的定义是:“学术自由是指高等教育机构中教学并证明真理的自由,或探求真理而不受政治、官僚或宗教权力干预的自由。”[11]英国《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将学术自由解释为:“指教师和学生不受法律、学校各种规定的限制或公众压力的不合理干扰而进行讲课、学习,探求知识及研究的自由。”[12]可见,西方将学术自由视作大学组织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和得以存续的基础。
源自古希腊的学术自由本义是,“探索学问的自由并非仅仅是有学问的人的专利,它同样属于每一个个人。”学术自由最早的源头是古希腊哲学家们思想自由的理念,苏格拉底提出:“学者必须有权力探索一个论点到它可能引向的任何地方”,在柏拉图的《申辩篇》里,记录了苏格拉底对良心自由(freedom of conscience)的一种崇高的使命感:“神委派我终身从事哲学,认识自己,也要认识他人。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不能放弃哲学。”[13]苏格拉底一生追求真理,向往民主、自由,努力维护城邦民主和自由,在被自诩为民主自由的雅典大会判处死刑时,也坚持了他思想的自由。“只要人们在地球上生活,这一天的审判就永远不会被忘记,为第一个将生命献给自由研究之人的哀悼声也不会停止。”[14]“美国新闻从业者典范”之称的著名学者斯通在其《苏格拉底的审判》一书中认为:“审判苏格拉底是对思想的起诉。他是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的第一个殉道者。”[15]可以说,苏格拉底最早提出了“学术自由”的理念,而柏拉图则将自由作为一种崇高的价值理念,认为自由就是对至善或真理的追求与认识,也就是说人在追求和获得至善的知识时,就获得了自由,至善或真理是获得自由的基本起点。众所周知,古希腊时代的雅典是自由与民主的典范,雅典的自由是指雅典公民所享有的由雅典民主制度提供的政治权利。但是,自从苏格拉底被执行死刑后,柏拉图认为雅典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柏拉图认为的自由是所谓“自由选择”,即:人可以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的事物,完全没有强迫,在这种情境下,一个自由人拥有判断权和选择权。更简略地,自由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进一步,这个自由概念会引导我们承认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权利,认为他们“全都一样因而同等对待”。[16]这种“随心所欲”的自由并不是没有节制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来自灵魂支配下的人的生活,灵魂是向善的,能让人满足对善的追求。因此,柏拉图认为在善的带领下去追求,就是自由。在这种自由思想的影响下,柏拉图对“学术自由”的理念进行了论述和阐发,并进行了初步的教育实践,他创办了“阿卡德米学院”,学院是一个宗教团体,敬奉阿波罗和缪斯,学院的教学形式相当灵活,不仅有讲座,还可以让教师和学生直接讨论,学校的老师可以到任何能够最自由的探讨学问的地方去讲学。对于学生来说,要学习“四艺”,在“四艺”中,数学和天文学处于重要位置,只有掌握“四艺”,才能有助于形成理性,才能从低级的物质世界提升到精神世界,形成对永恒真理的思考,智慧从此开始,才能成为一个思想自由的人。亚里士多德认为,一个自由的人是为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人而活着,制约自由的主要因素是无知,所以人们要学哲学,因为哲学是关于智慧的学问,哲学就是爱智慧,它帮助人们排除疑惑,摆脱无知,获得自由。也就是说对知识的探求和获得是人实现自由的途径,对知识的探求和获得也是每个人应有的自由,这可以说是大学学术自由的最原始内涵。
西方大学“学术自由”的理念以及崇尚自由的价值取向起源于古希腊,正如斯通所说:“古代雅典是思想自由和表达自由空前发达的最早社会,以后也很少可以与之媲美。”[17]英国研究古代世界文明与思想发展的重要学者伯里也精辟地看到:“若有人问及希腊人对文化上的贡献是什么,我们自然首先要想到他们在文学和艺术上的成就了。但更真切的答复或者要说,我们最深沉的感谢是因为他们是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的创造者。”[18]古希腊哲学惊人的自由和创造性,为后来源于教师行会和师生行会的大学以及奉行的自由理念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得学术自由作为大学的一种权利,为了探讨与学习高深学问,在同世俗王权、教会势力和城市当局的冲突和斗争中获得了对大学内部事务高度自治的权力,在大学内部有教学、研究、学习的自由,学者有独立自主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和大学自由迁徙的权利。最终崇尚自由成为社会及人类的需要,也成为西方大学组织文化的基本价值取向,而西方大学校训深刻的反映了崇尚自由的价值取向。
三 “服务社会”的价值取向
西方大学校训还反映出了服务社会的价值取向,普林斯顿大学的校训“普林斯顿——为国家服务,为世界服务(In the Nation,s Service and in the Service of All Nations)”,用语朴实但精神崇高,充分体现了普林斯顿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热忱的爱国情感,反映了普林斯顿大学的价值取向;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校训“愿知识之光普照大地(Let there be light)”,浪漫抒情但胸襟广阔,让人肃然起敬;西点军校的校训“职责,荣誉,国家(duty,honor,country)”,宣扬了爱国主义精神,激励学生充分发挥自己的各种能力去报效祖国和服务社会。此外还有麻省理工大学校训“既学会动脑,也学会动手(Mind and Hand)”;柏林洪堡大学的校训是马克思的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以上这些校训都将个体的努力和社会、国家甚至人类联系在一起,反映了大学的第三大职能——服务社会。
早在古希腊时期,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就认为高等教育应当具有服务社会的功能。柏拉图认为,人由肉体和灵魂组成,灵魂分为理性、意志和情欲三个部分,与灵魂相应的是智慧、勇敢和节制三种品德,而理性(智慧)是教育中最重要的内容,只有极少数精英才能达到。这种精英教育就是要培养具有高超智慧的国家统治者——“哲学王”以及服务社会的管理者。也就是说高等教育的目的必须具有社会服务性,需要培养充满智慧、富有理性、关注时事、躬身实践的“社会人”。亚里士多德也认为人是由肉体和灵魂(植物灵魂、非理性灵魂和理性灵魂)组成,而理性灵魂的培养同样是教育活动的最后阶段和终级目标。“对一个人来说,至善是自我实现,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够实现真正的自我,那就是,他爱护和满足他的存在的最高部分,即有理性的部分,为高贵的动机所推动,促进别人的福利,为祖国服务。”[19]可见,古希腊先贤的这些思想为后世西方大学服务社会的理念奠定了理论基石,也为具有服务社会价值取向的大学校训提供了经典依据。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西方大学在纽曼提出大学的第一功能为“传授知识”,洪堡提出大学的第二功能为“科学研究”后,美国大学提出了大学服务社会的第三大功能。“美国的先进大学,一方面继承德国大学重研究之传统,一方面也继承英国大学重教学之传统。……但当代的美国大学,如克尔所指出,早已越出了德、英的模式,而发展出自我的性格。美国的大学狂热地追求新,求适应社会之变,求赶上时代,大学已经彻底地参与到社会中去。由于知识与信息的激增及社会各业发展对知识之倚赖与需要,大学已成为‘知识工业’(knowledge industry)之重地。学术与市场已经结合,大学已不自觉地成为社会的‘服务站’。”[20]高等教育的形成和发展,归根到底是为了适应社会生产和生活的需要,大学不可能超越社会而孤立的存在,需要同整个社会协调、统一的发展,也需要在服务社会中推动社会更快地向前发展。哈佛大学校长陆登庭认为:“发展高等教育,要求不知足。既要不忘历史,又要关注未来,还要认识到自己肩负的社会责任。”面对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以及知识经济的不断推进,大学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日益凸显,同社会生产和生活的联系愈益紧密,大学开始积极地为社会服务,并进一步推动和导引人类的进步和发展。正如康奈尔大学的校训“让任何人都能在这里学到想学的科目(I would found an institution where any person san find instruction in any study)”,就是在服务社会的价值取向的背景下创制的。康奈尔大学重视服务社会的理念,以经世致用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向社会提供必要的服务,大学向社会各阶层开放,什么知识有用就提供什么知识,学生需要什么知识就传授什么知识,向社会提供了及时实用的服务。康奈尔大学明确宣布:所有课程一律平等,所有的人一律平等,任何人都能在这所大学里找到自己想要学习的任何科目。康奈尔大学这种为社会服务的价值取向发展到后来形成了所谓的“威斯康星大学模式”。“19世纪以来,伴随着政治民主、经济增长、科技革命、人口激增、知识爆炸等进程,大学的功能和面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大学不容置疑地成为社会的知识工厂和思想库,成为现代科技的‘孵化器’和社会进步的‘加速器’,由社会边缘的‘象牙塔’成为现代社会的‘轴心机构’。”威斯康星大学在发展中认识到,大学的发展必须与社会进步紧密联系起来,大学只有在服务于社会需要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走向兴盛,这即为威斯康星思想的雏形。康奈尔计划和威斯康星思想使得高等学校与社会之间有机地联系了起来,产生了大学的第三大职能,创造性地提出并实践了服务社会的价值取向。进入20世纪后,大学服务社会的模式已经逐步形成,大学不断与社会实际相结合,服务社会已成为西方大学基本理念和目标追求。
西方大学校训体现出重实践,服务社会的价值取向,强调大学是为社会培养人才的场所,培养的人才将具有强烈的服务社会意识和造福人类的责任感,认为大学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大学既要培养各类人才并转化为技术,直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又要帮助政府解决许多社会问题,担负起社会服务站的角色。因此,西方大学校训集中地反映了这种价值取向,使服务社会成为继教学、科研之后高等教育所承担的第三项职能,服务社会也成为21世纪世界各国大学的基本理念和追求目标之一。
总之,西方大学校训的伦理精神以“真理”为核心,通过“学术自由”和“大学自治”的途径,最后实现“服务社会”。“真理”是西方大学校训价值取向的起点,“自由”是西方大学校训提出的具体途径,“服务社会”是西方大学最终的价值追求。可见,西方大学组织文化从“求真”经“自由”实现“服务社会”,构成了西方大学对“真理”追求的完整价值取向。要构建当代中国大学精神,就必须要汲取西方大学校训中追求真理和自由的精神,构建美而慧的健全人格,练就智而达的理性思维,探索真理、奉行真理、维护真理,与时俱进、博采众长,建立完善的大学组织文化,实现大学的价值,使大学自身与社会和谐发展,将在原有培养人才、科学研究和服务社会三大职能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发动机和服务站,从而适应当今科技、学术、文化飞速发展的要求。我们需要与西方文化传统展开对话,本着“真”、“善”的态度,奉行“和而不同”的原则,使中西方文化和平共存、和谐相处。只有追求真理、崇尚自由、相互协作,不断创造卓越的知识成果,为国家和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才能凝练出现代大学精神和具有正确价值取向的大学组织文化,引领大学完成社会与时代赋予大学和大学组织的神圣使命,建立世界一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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