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前后泰北华侨社会演变考
----以南邦府为研究案例
2012-04-07陈景熙
○陈景熙
(华侨大学 华侨华人研究院,福建 厦门361021)
引 言
对于华侨与辛亥革命的历史渊源的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研究者,以及老一辈的新马华人历史学家,早已作过丰厚的学术探讨。[1]不过,此类学术史成果,比较侧重于以中国政治史为重心,讨论海外华侨对于辛亥革命的贡献,而较少涉及辛亥革命对于海外华侨社会的影响。
本文将以海外华人文献为主要材料,探讨辛亥革命对于泰国华侨社会的影响问题。在具体研究对象方面,试图以较少受到泰华研究领域关注的泰北南邦府为研究对象,梳理辛亥革命前后泰国南邦府华侨社会的历史演变脉络。
囿于资料、学力等因素,文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诸多不足之处,敬祈方家不吝赐正。
一 辛亥革命之前的南邦华侨社会
南邦府(中文地名又作“喃邦”)[2]22-28,位于曼谷以北约604公里处[3]360。按佛历2519年(1976)版《泰国山河》:
南邦,是泰北高原盆地中古老府治,四周群峰蜿蜒环绕着,位于湄江四流之一汪河中流,东部与帕府相连,西部以昆丹山峰为南奔、清迈两府之天然屏障,南部与哒府、素可泰两府相连接壤,北部则与清莱府毗邻。地势位于北部之中心点,泰北天然的交通枢纽,货物集散总站,经济的大动脉,且为北部军事要冲。昔日是毒品走私之孔道,冒险家的乐园。诚不愧为泰北之咽喉![4]19
南邦的地位,除了是“泰北之咽喉”外,更重要的是,此地曾是泰国与中国、缅甸、老挝等国家与地区间的国际商业贸易的枢纽:
直至北线铁路之发展已及清迈,南邦这一地区不但为由曼谷到清迈必经之途,束兑车站且成为货物集散之地。盖由南邦至缅甸之大其力或由南邦至昌盛以入寮西,都要由丕夭经昌莱分途而到达。与湄公河只有一水之隔,此处乃为湄公河之上游。东北方乃为寮国,西北上即为景栋。由此二途,可以直指中国的迤南一带——即所谓“十二版纳”。这在当时来说,每年旱季即为云南马帮以驮马运货从“十二版纳”到南邦贩卖;再由南邦运货以至迤南——车里、佛海、南峤、镇越、普洱、思茅等山地发售。运来之货,多属烟土、茶叶、药材、珠宝、玉器。运去之货,则为一般舶来品以及食盐布疋等等。[5]A1
南邦府的上述经济地理地位的获得,及南邦府城经济区域的发育,缘起于佛历2459年(1916)连接曼谷与南邦府、清迈府的泰国北线火车的通行[6]9,
曼谷通北线铁路筑成以后,这里遂成为泰北商业重镇,是昌莱披夭商旅必经门户,也为上述三府土产集中和上落货物的转运枢纽。市场分为两个区域,以近火车站处,称为束兑区,土产商以及杂货批发商多集中于此;从束兑经察猜路直入约三公里,称为城内区,也是府署和市政府之所在地,这里商家多以零售为主。[7]118
而在北线火车开通之前,
南北往还皆依靠汪江洪水,撑舟和竹桴。……这个时期,我们华侨到此地谋生的,大约有千几百人,潮属、客属、琼属占大多数,其他广肇、福建、浙江则为数甚少。[8]8
最早移民南邦的华人,据当地华人文献追溯,可能是清末的海南人。[6]9另按当地华人耆老叙述,海南人始迁南邦,当在同治年间或之前。[4]22
不过,在本文所探讨的20世纪20年代,南邦华侨社会中,人数最多的社群, 却并非海南人。按1926年到达南邦的陈暑木介绍,当地华侨社会中,人数居多的是操潮、客两种方言的广东省潮州府丰顺县人。[5]A4
辛亥革命之前的南邦华人社会团体,已知者有海南华侨供奉的“水尾圣娘庙”和南邦埠众共同供奉的“城内本头公庙”[4]22,而社会影响力尤其卓著的,是各派系的洪门组织,据陈暑木(1901-1988)[9][10]72回忆:
在民国前,泰国首都虽有地区性的组织,有如潮、广、客、琼、闽等等会馆的雏形,然而以设神社之类为嚆矢,最著者还是洪门组织,几于遍及泰国全国。当时南邦,仍然为泰国藩邦,藩王当有其政治地位。但民风纯朴,致力农耕,商业几完全操于华侨之手。而这时的华侨,也和其他各地的华侨一样,把洪门组织传播到南邦来。原来的洪门组织,有所谓“大公司”、“老公司“之分。民国以后,有“新唐山”组织的振起。这些洪门组织,又和劳工辈的生活有极大的关系。盖离乡别井,寻求生活,四目无亲,唯一关系,只有同业的一群,如不团结合作,相互扶助,则生活无从保障。自然而然,发生了一种团体的结合,……洪门组织,事实也为如此精神的结合。惟是,有利也有弊,由于利害之不同,终于不免发生矛盾,于是也由于矛盾的发展,因其从属,由合而分,引起对立,进行打斗。南邦之华侨帮会,也要受此一客观环境所支配,而无法谐和。隐语横飞,口诀不符,可以溅血丧命,此为民国十年以前的现象。[5]A1
至辛亥革命之后,在民族国家观念的激励下,南邦华侨社会组织也出现了重要的演变:
国家强盛和衰弱,凡属国民都有职责。我国百余年来受到列强欺凌,海外华侨自然是痛心疾首,义忿填胸,欢闻祖国革命的火花燃遍全国,……散沙式的侨胞,大多被潮流冲击而醒悟。旧时洪字的恶势力,都在各方冷却或消灭。尤其南邦城中,新生的力量才开始,书报社才在组织,而洪字便自行消灭,脱胎换骨,南邦华侨已进入另一种新境界。[8]8
那么,所谓的南邦华侨社会的“脱胎换骨”,究竟是由什么样的历史人物,以什么样的具体方式实现的?
二 辛亥革命之后的南邦华侨社会
辛亥革命后,南邦华侨社会的“脱胎换骨”,实际上是具有洪门领袖身份的南邦侨领蓝鹄臣等人,在萧佛成、陈暑木等旅泰同盟会、国民党党务工作者的指导下,以组建跨越帮群的华侨书报社、国民党支部、华侨学校的方式实现的。
(一)洪门领袖的“党人化”
辛亥革命后的南邦府洪门领袖,在经济地位上多系地方殷实华商,在政治倾向上则与孙中山缔造的民族主义政党同盟会、国民党发生了密切联系。
这种演变发生的时代背景,即陈暑木所谓的:
入民国后,洪门机构已逐渐蜕变,这是中国革命的影响。……此时的南邦,为了交通的发展,市场的繁荣,已非初期开辟草莱时代可比,而藩王的还政于中央,也脱离了封建状态。风气既开,文物也随之而至。[5]A1
就南邦洪门组织而言:
一般洪门二兄,多为殷商侨领。洪门三兄,也多属有职业人物。具有浪人气氛之辈,供人鞭策打斗者,逐渐遭受淘汰,而不为社会所崇敬。[5]A1
其中,潮籍洪门领袖蓝鹄臣是代表性人物:
有如被称呼“头家鹏”之蓝鹄臣,固属一方之矫矫者,创设瑞源号,以经营商业,且承办政府的税收业务,如烟、酒、赌之类。……蓝鹄臣为潮安人,少年时代,因生活所驱,即行南渡谋生,辗转风尘,乃至南邦。为人豪迈慷慨,任侠好义,颇有古之朱家郭解之风。在其播迁至此地以后,已能领袖群伦,成一方的首脑,对地方公益事业,无不致其心力。当地政府对他也多所倚畀,是以更成为众望所归。由洪门时代至同盟会时代,他始终为群众所爱戴。地方之一切兴革,惟他的马首是瞻。[5]A1
至于其他的南邦洪门领袖,也大抵如是:
一般侨领,除蓝鹄臣而外,尚有赵瑞昌、恒泰祥、陈开发、林炳标、陈宝莲、谢瑞福、林生合等等,虽然挂名为二兄、三兄,但已非若洪门时代以此姿态与侨社相往还。有如陈之恒是在曼谷很有名气,原为同盟会人物,入民国后,仍然列名为中国国民党、中华革命党,以至改组后的中国国民党。虽然后至,仍可领袖一方。其他人物虽非全为党人,但也与保皇党或其他政党无关。[5]A1
由是,这些洪门领袖、地方侨领,实际上成为了遥尊孙中山先生,听命于旅泰中国政治家萧佛成,认同于中华民国的“党人”群体:
他们的精神既然只有一个民族国家,而其彼此之间的关系,无形中也只有一个中华民国,国父孙中山先生为其崇拜的偶像,萧佛成先生也为受钦敬的长老。[5]A1
因此,对于南邦华侨社会具有导向性影响的洪门领袖蓝鹄臣等“党人化”的侨领,引领了南邦华侨社会的历史演变:
至民十五年(1926),南邦侨领蓝鹄臣等,鉴于时代已在前进,而洪门的思想和组织,已属落伍,迎接新时代,应以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归趋,而中国国民党方盛极一时,也应以代替旧有的洪门组织。[5]A4
(二)组织书报社与促进侨社团结
20世纪20年代,决意改良南邦华侨社会的蓝鹄臣,在萧佛成、陈暑木的指导下,由发展文教事业入手,促进侨社团结:
时代的变易,他知道一般都不能固步自封,而地方的幸福康乐,文明进步,有赖于群策群力。他一方面致力于消弭私派帮会之隙,一面致力于除去籍贯疆域之分。其眼光如炬,知所先后,而以致力团结地方组织,建立文教事业入手。[5]A1
具体而言,蓝鹄臣参照了清迈府华侨社会的改良模式:
当时南邦的蓝鹄臣,是和清迈的蔡勋辉结有金兰之谊。而当时的清迈,其社会的复杂情形,有甚于南邦。不但有帮会之纠纷,且复有从属籍贯的轇轕,一分为二,常相对立倾轧,更有甚于南邦。经蔡之奔走骇汗,申请萧佛成先生的大驾莅临,为之排难解纷,结果萧氏为之组织书报社,为之成立支部,乃使侨社团结,化祸于无形,也且有利于当地的治安。清迈与南邦,本来是声气相通,其所获得的结果,极受南邦侨社所钦羡。[5]A1
而蓝氏等南邦侨领的采纳清迈模式,又是来自蓝氏商店司理李声腾的献策。据陈暑木介绍:
李为潮州揭阳县人,少年卒业小学,为稻粱谋而不得不背乡离井到泰国来。但因其自学精神非常健旺,于书无所不窥。凭其天分,自行进修,学问孟晋。当时的中国正是在“新文化运动”达于高潮的时候。这种风气,也传播到了南洋,一切新旧作品,汗牛充栋。他如饥如渴,力所能及,即予购读。他尤其是爱好文哲一类之书籍,因性之所近,故常常写了一点文章投曼谷各报,其散文的造诣,确算了得。[5]A2
“蓝鹄臣也师蔡振辉的故智,要申请萧佛成先生大驾以赴南邦为侨社开辟新团结之道路,以谋社会的福利”[5]A1的具体缘起,就是由于:
有李声腾者,在南邦蓝鹄臣的商店是担任司理之职,且也成为其领导侨社的得力助手,一切言听计从。李对南邦蓝鹄臣等侨领献议,如要赶上新时代,必须有新组织的姿态面世。一言之善,可以兴邦。蓝等侨领也从善如流。于是乎李为之擘划,建立书报社,建立学校等有关之文教事业,而且兼谋要以建立一个支部。蓝等侨领乃推派李为代表到曼谷和萧佛成先生接洽一切事宜。[5]A1
南邦书报社及国民党支部的创立简况,据代表萧佛成前往南邦的陈暑木回忆:
这是公元1926年的事,当时我是在《华暹新报》工作,且也是“中华会所”执事之一。李声腾既代表南邦侨社来和萧佛成先生接洽有关组织事务。萧因公务忙碌,不能分身,遂派我为代表与李商议,并赴南邦一行。……我在南邦勾留期间,乃寓于蓝鹄臣的宅第,……在不到几天之间,“束兑华侨书报社”于以成立,南邦支部也由此奠定。[5]A1-A2
另据1925年即定居南邦的萧友英回忆:
书报社之成立,可谓适应其时。其地址创于束兑区,定名“华侨书报社”,其中定派好多份日报、期刊、书籍等等,供给侨胞阅读。社中有庶务专司其职,并于社内后座附设小学。[8]8
此类泰国华侨书报社的渊源及其功能,按1933年版《暹罗杂记》记述:
阅书报社为社会教育之要端。今暹属各省府多有之。考其创始时期,在前清末年,当时因党人在暹运动革命,招集党员,乏办事处所,故借此以为联络同志之机构,庶可掩暹官之耳目。今各地党部既已成立,书报社之存在者,皆为开通风气,灌输文明而已,非有别项作用也。[11]83
上揭清迈的模式,实系书报社与国民党支部同时一体设立的方式。
就南邦而言,深受新文化运动影响的李声腾所谋划的南邦华侨社会改良计划,实际上是对清迈模式的继承与发展,即书报社、华侨学校、国民党支部三位一体同时建构(南邦华侨书报社创立时,书报社秘书、国民党支部秘书[5]A2、公立华侨学校教员[6]9三职,由聘请自曼谷的李序伦一人兼任),力求运用新文化建构暨政治统合的复合手段,促进地方华侨社会的团结。
(三)从书报社附设夜校到“育华学校”
南邦华侨社会的教育事业,并不始于书报社附设的华侨学校,而是昉自海南籍华侨所办的育才学校:
南邦华教事业,始于佛历2466年(1923),不少琼属同侨爱国热心人士首先集资创立育才学校,教导海外儿女接受中国文化。[6]9
不过,育才学校一则与生俱来有着浓郁的帮群色彩,畛域分明,二则在地理位置上并不方便束兑区华侨子弟就读:
盖南邦与束兑,相去尚有一个路程,交通工具既有脚踏车、马车,在大人来说,也不感若何遥远。但因为南邦是城内,束兑是车站。商业集散之地,已由城内移转于车站,而人烟之凑集,也就使车站之日见繁荣,所有的批发商业,几乎全部集中于束兑,于是乎而一般商贾住眷,也就接踵而至,使此处之住户,则也如鳞次栉比。一般感觉,育才学校是近于城内,宜于城内子弟之就学。以束兑来说,如是小童上学要步行一个相当远程,才到育才学校。[5]A4
1926年南邦华侨书报社附设的学校,却是南邦第一家跨越帮群界限的华侨学校:
南邦侨领蓝鹄臣等最先发起组织“华侨书报社”,社中教授中文,欢迎各属儿女入学,藉此作为侨社团结的先声。[6]9
这所附设学校,最初是夜间授课,称为“华侨夜校”。[5]A4随即,书报社创办后不久,“华侨夜校”迁至束兑区与城内区的中点,扩充为“南邦公立华侨学校”(简称“华侨学校”),以便南邦府城二区的华侨子弟均可就学:
书报社创办不久,遂发生了问题,因为社址设在束兑区,南邦城内学生要到距离三四公里的社里去求学,殊为不便。以后遂有建议,如果能得到束兑区与城内中间一块地皮,建起一座校舍最为理想。后来经过几十位老前辈的努力奔走,结果由理想而成事实。……南邦公立华侨学校于佛历2470年(1927)落成。[6]9
同时,南邦府埠众公推原籍广东梅县的客家人,“广和利”商行东主侯芷光[12]23为董事长,蓝鹄臣等十多位南邦各籍侨领为董事,组成第一届校董会。[6]9以建校捐款人之一,原籍广东梅县的客家人,百货商店东主,校董侯衍序[13]22的泰籍夫人娘金花为地产保管人。[6]9
值得注意的是,在南邦公立华侨学校建成后,华侨书报社仍留在原址,而同一时间,南邦府海南华侨就在城内另立“琼属书报社”[8]9。书报社的形式,看来未能承担起团结南邦华侨社会的历史重任。
1935年,南邦公立华侨学校与海南籍华侨的育才学校合并为一校二校区的“育华学校”:
佛历2478年间(1935),南邦华侨为促进团结,减轻学校经费负担,育才与华侨联合为一团,即育华一校、育华二校。[6]10
要之,至1935年为止,南邦华侨社会终于在华侨教育事业的平台上,实现了华社团结。
结 语
对于近代泰国华人社会的历史发展问题,施坚雅(G. William Skinner)曾指出:
从19世纪转入20世纪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这一期间也是暹罗华人社会组织的一个 转折时期。总而言之,主要的趋势是:华人的社会组织从地下活动转向合法,从分裂转向团结,从非正式转向正式组织,从社会的无政府状态转向社会负责。这些改变是适应华人社会内部和外部的新情况而产生的,自然每一发展反过来又成为今后历史发展的条件。[13]176
施坚雅将这个历史进程,称为“进入新时代:向民族主义和团结的过渡”,认为五世王驾崩、六世王登基、曼谷华人大罢工的1910年,“是暹罗华人历史的一个转折点”[13]166。
与此同时,施坚雅也注意到,辛亥革命前后泰国华人民族主义情绪的兴起的问题:
清朝政府方面这些过时的举动,加上孙逸仙对海外华人所表示的关心,使暹罗华人希望在辛亥革命后得到共和国政府真正的保护。……暹罗华人民族主义增长的重要结果,有如下几点:加强与祖国的联系,创办中文报纸和华文学校,增加华人在泰国国内的政治活动,以及出现了为整个中国事业而消除华人在当地社会的内部分歧的趋势。华人社会对其中国特征和国籍有了一种新的认识。[13]170
换言之,孙中山所领导的辛亥革命,对于泰国华人民族主义的增长与泰国华人社会的历史演变,产生了重要影响。而影响的具体表现,按施坚雅的梳理,大致分为上揭的创办中文报纸和华文学校,以及秘密会社的衰落与新型华人社团的创建数者。[13]166-181其中新型的华人社团方面,施坚雅认为最显要的,是横线的社团组织天华医院和中华总商会的创立与发展。[13]180
在新旧华人社会组织领袖的经济基础与社会背景方面,施坚雅认为:
新领袖的经济基础与旧领袖的不同:他们的事业是在迅速增长的加工厂、银行、保险、汽船业及进出口等方面。他们不是代理专利商或包税商,他们与秘密会社的关系是极微、或完全没有关系。他们大部分是支持革命事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足够的觉悟看到克服华人团结障碍的必要性。[13]181
就本文所梳理的南邦府华侨社会的案例而言,辛亥革命前后,地处泰国北部的南邦府同样经历了华人民族主义兴起、华侨社会新旧转型、华侨社会团结的历史演变过程。不过,相比起施坚雅所集中讨论的曼谷华侨社会案例而言,南邦华侨社会的转折,在时间节点上,延迟至北线铁路开通十年后,新文化运动发生后的1926年,这表明,海外华侨社会的历史发展既受到中国政治动态的作用,也受到侨居地交通条件、经济地理因素,以及中国近现代文化思潮的影响。同样与曼谷案例有所不同的是,在华人社会组织的历史演变方面,地方强势的华人社会组织洪门会党,被改良为以书报社为实体,华侨书报社、华侨学校、国民党支部三位一体的新型华人社团,而新社团的领袖人物,实际上是兼有殷商、侨领身份的洪门领袖“脱胎换骨”而来;此外,地方华侨社会,最终是在华侨教育的社会领域,实现了团结。
上揭辛亥革命前后南邦华人社会演变的历史过程与具体机制,是华侨社会转型与一体化发展的另一个案例,与施坚雅对曼谷华侨社会作出的相关研究颇有差异。这表面,南邦华侨社会与曼谷华侨社会之间,在具体而微的历史条件、历史发展过程等方面,存在着诸多不同。因此,对于泰国华人社会的研究,或许不应局限于关注曼谷华侨华人社会,渐次开展泰国各地华人社会的实证研究,有助于拓展泰国华人社会文化史研究的广度与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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