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学报改革:逻辑起点与方向选择

2012-03-29姚文兵

大连海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2期

姚文兵

(大连海事大学期刊社,辽宁大连 116026)

一、引言

以高校名称冠名的高校学报自百年前在中国诞生后,逐渐形成了展示高校教学科研成果、服务高校教学科研的办刊定位.这种定位决定了高校学报先天即具有综合性和内向性特征,使其区别于一般学术期刊而成为我国一大类特殊的学术期刊.高校学报在我国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其诞生后一直发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新中国成立后才得以复兴.据统计,新中国成立后至1966年我国高校共创办学报40种,之后因"文革"而全部被停刊,"文革"后得到全面恢复和快速发展,至1980年底我国高等院校编辑出版的学术期刊增至200多种,其中以高校名称命名的学报有130余种.[1]进入90年代后,随着高校规模和数量的快速扩张,高校学报的数量也急剧增长.截至2009年,我国高校所办期刊达到2500多种,其中高校学报数量有1700余种,[2]基本达到一校一刊,综合性大学则大多拥有自然科学版和社会科学版两种学报.毋庸置疑,在我国大学的发展历程中,高校学报为促进学术交流和培养科研人才作出了重要的贡献.然而,自1987年我国引入以引证计量为主要手段的学术期刊定量评价方法后,以刊评文和量化考核的学术评价模式逐渐在高校盛行,高校高水平的研究成果纷纷转移至更具影响力的专业性学术期刊发表,高校学报的地位和作用逐渐被弱化.加上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大学学术活动越来越功利化,高校学报也成了功利化"学术成果"的载体.近十几年来,学界对高校学报的批评从未停息过,学报界同人和教育主管部门也针对高校学报存在的问题和改革的方向展开了积极的探索.

东北大学高起元先生早在1995年就提出高校学报一校一刊存在三个弊端,一是综合性无法形成学科优势,二是稿源的局限性,三是造成人财物浪费,并提出要彻底解决高校学报的问题,根本的办法是改变一校一刊的办刊模式,变综合性为单科性,由某一学科具有优势的大学承办,同时变只收内稿为敞开收稿.[3]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朱德培于2001年针对高校优秀论文大部分投向影响因子高的专业性学术期刊的现状,建议组建全国高校学报集团和地方高校学报集团,联合办刊,改综合性学报为专业性刊物,参与市场竞争.[4]

2002年时任教育部副部长袁贵仁在全国高校社科学报工作研讨会上提出高校学报总体上还处于"全、散、小、弱"的状态,并总结了高校社科学报存在四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有些主办单位对学报的作用和地位认识不足,没有把学报工作纳入学校教学科研管理工作之中,编辑人员的积极性受到某种程度的抑制;二是高校社科学报缺乏主动进取精神,改革创新意识不强,办刊理念、办刊模式和办刊方法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要求,导致高校社科学报的竞争力不强;三是一部分学报定位不清,选题雷同,内容重复,特色不够鲜明;四是目前高校社科学报总体发行量偏小,无法依靠自身生存发展.袁贵仁同时提出高校社科学报走特色化发展道路的上中下三策:"作为上策,全国高校可以统筹考虑,根据学校的传统、优势和特色,集中力量,由一个学校牵头,依托全国性各专业委员会、学会,办高校社科学报各专业专刊"; "中策就是鼓励若干高校社科学报合作,或叫联合,组成联合编委会,进行相对集中的学科专业分工"; "下策,就是走内涵发展的道路".[5]2002年教育部发布《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也明确提出,倡导高校学报走整合之路,创办高水平专业性学报;鼓励高校社科学报走联合之路,把刊物做大做强;支持高校社科学报根据各自实际和特色,走内涵式发展之路.[6]教育部同时提出"要进一步优化学报结构,启动名刊工程",并于2003年11月以教社政[2003]12号文件发布《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实施方案》,正式启动高校社科名刊工程.

2003年陈浩元等代表中国高等学校自然科学学报研究会起草专家建议,针对高校学报存在的自我封闭、综合性限制功能发挥、学术水平偏低、主办单位支持不够、主管部门指导薄弱等问题,提出打破自我封闭、从综合性向专业性转变、组建高校学报(科技期刊)出版集团的改革方案.[7]清华大学杜文涛于2004年从文献计量学的角度对高校学报的影响力进行分析,提出学报的综合性限制了其影响力的发挥,并得出专业化转型是大学学报发展的必由之路的结论.[8]

然而,经过十几年的探索和发展,高校学报整体状况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其学术质量和影响力总体上依然偏低,不仅没有得到学术界的广泛认可,反而招来更多的批评之声.《光明日报》于2011年初刊登了"高校学报出路何在"系列报道,就高校学报的现状与问题、高校学报要不要改革、改革的目标是什么以及如何改革进行了深入调查报道,在学术界再次掀起了一场关于高校学报问题与改革的大讨论.

笔者尝试从高校学报改革与发展的现状出发,探究高校学报改革与发展停滞不前的根本原因,进而对高校办学报来展示高校学术成果、服务高校教学科研作为高等教育一种建制存在的必要性进行全面审视和反思.

二、高校学报改革与发展现状

截至目前,高校学报全国范围的整合尚未形成统一意见和具体方案,综合性高校学报的专业化转型尚未启动,而高校之间自主成立联合编委会对学报进行相对集中的学科专业分工的发展之路也未见尝试.

就拿教育部2003年启动的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来说,其实施方案中所设定的总体目标并不包含整合的内容,而是"在五年时间内滚动推出20家左右能反映我国高校学术水平和学科特点、在国内外有较大影响的社科学报及其特色栏目.其中,培育出5-10种国内一流、国际知名的社科学报.逐步改变目前高校社科学报'全、散、小、弱'的状况,实现'专、特、大、强'的目标".①参见《教育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名刊工程实施方案》.从实际情况看,经过8年的建设,入选名刊工程的26种高校学术性期刊中的19家综合性高校社科学报,至今没有一家走专业化道路.名刊工程之外的上千家高校社科学报也尚未听说有涉及办刊体制的整合和高校层面的联合.2011年初17家名刊工程学报联合推出"中国高校系列专业期刊",这对高校社科学报的运行机制是一种有益的尝试,并将对未来进一步改革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和教训.但其联合编辑部只是"对拟在各综合性学报发表的文章同步进行数字化、专业化编排",②参见中国知网"中国高校系列专业期刊联合编辑部"的《创刊致读者》.并在中国知网上以专业期刊的形式供大众免费下载阅读.尽管其联合编辑部的《创刊致读者》中声明系列专业期刊是一种全新的期刊样式、不同于二次文献,但这种专业化编排正是对一次文献(各学报文章)进行加工整理,从而形成一种新的文献形式,只涉及传播方式和传播领域的改变,并不涉及各高校学报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的根本转变,基本仍属于二次文献加工和传播.其所成立的"联合编辑部"与最初设想的"联合编委会"也相去甚远.教育部副部长李卫红2010年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第三批名刊工程座谈会上谈到一些名刊联合推出特色栏目,"集中国内优质稿源,使期刊的学术质量和学术水平大大提高".[9]笔者认为,这种联合也仅是微观层面的合作,要想做到"相对集中的学科专业分工",需要更广泛的参与面和更高层次的合作.总体而言,名刊工程各参与学报的栏目设置、用稿标准和审稿过程依然"各自为政".而教育部副部长李卫红在2010年召开的第三批名刊工程座谈会上谈到:"高校学报的突出特点是综合性.从期刊专业化发展的趋势看,这是一个弱项,但作为综合性刊物的学报,各学科领域的成果都应有所反映,很难将综合性学术期刊立即变成专业性学术期刊."[9]《南京大学学报》执行主编朱剑也于2010年撰文指出,名刊工程"各刊在期刊的体制、宗旨、性质、作用、传播等方面,与其他高校学报本质上并无二致".[10]

在现有矛盾尚没有根本解决之前,高校学报也只有"下策"可走,那就是走内涵式发展的道路.应当承认,经过十几年的探索和发展,高校学报的办刊理念有了显著的变化,开放办刊、特色化发展、同行专家审稿等办刊理念和机制已逐渐形成共识.高校学报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一是封闭办刊有明显改善,不同高校学报之间合作增多,校外稿件刊发比例逐年上升;二是在审稿程序上,越来越多的高校学报引入了双向匿名审稿制度,邀请校外专家参与审稿,学术质量和影响力得到一定提升;三是部分高校学报办刊条件得到进一步改善,这方面入选名刊工程的学报变化比较明显.

然而,高校学报的发展尽管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其办刊体制、宗旨、定位以及多学科综合性特点没有实质性变化.总体而言,除了少数知名大学学报外,千刊一面、低水平重复、发行量偏低仍是目前高校学报普遍存在的问题,高校学报总体仍处于"全、散、小、弱"的状态.

三、高校学报集约化发展与专业化转型的逻辑矛盾

高校学报整体改革和发展止步不前,笔者认为,其根本原因在于学术界和决策层对高校学报改革的一些关键问题没有厘清,对高校学报的使命和发展目标的认识存在明显的矛盾,改革的总体方向和思路也尚未达成共识.针对高校学报"全、散、小、弱"的现状,一边提出高校学报整合、联合与专业化转型的改革方向,一边又强调学报工作是高校教学与科研工作的一部分;一边在谈如何实现"专、特、大、强"的目标,一边又在坚持高校学报传统使命的基础上讨论其功能的实现路径.

比如,袁贵仁同志于2002年全国高校社科学报工作研讨会上在总结当前高校社科学报存在的问题时第一条就谈到:"有些主办单位对学报的作用和地位认识不足,没有把学报工作纳入到学校教学科研管理工作之中."教育部2002年《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提出:"要充分认识高校社科学报的地位与作用.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是高等学校主办的、刊登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论文的、高层次学术理论刊物,是高等学校教学科研工作和我国哲学社会科学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连续、集中、全面反映高校教学科研成果,是传播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重要载体,是展示高校学术水平的重要窗口,是开展国内外学术交流的重要桥梁,是发现培养学术人才的重要园地,是塑造学校形象、创造学校品牌的重要途径."知名编辑人陈浩元先生等2006年提出高校学报至少具有五项特殊功能:一是"为本校师生和科研人员提供一个快捷地进行校内外、国内外学术交流的园地",二是"高校学报是向国内外展示、宣传学校科研成果和综合学术实力的一个重要窗口",三是通过开辟专栏或专辑"促进高校重点学科和新学科的建设",四是对科技新人的发现、培养和扶持作用,五是记载着学校科研、教学发展的历史.而这些功能是其他学术期刊"所不具备或虽具备但并不突出的",是"其他科技学术刊物无法完全替代的".[11]教育部副部长李卫红于2010年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第三批名刊工程座谈会上提出:"要准确地把握高校社科期刊的定位,努力实现办刊宗旨.高校学术期刊的根本宗旨是为高校教学科研服务,为提高我国高等教育质量服务.""在我国社科期刊大系统中,高校社科期刊具有特殊性,承担着特定的任务."[9]《山东理工大学学报》主编尹玉吉教授于2011年发文强调"大学学报的历史使命应该是完整地、科学地传播主办单位(抑或全社会的)的教学和科研成果".[12]

以上专家和主管机关的意见可以简单地总结为两点:一是学报工作作为主办高校教学科研工作一部分的地位不应被改变;二是高校学报所承担的展示高校教学科研成果、服务高校教学科研以及发现与培养人才等特殊功能无以替代,应准确把握并努力去实现.行文至此,高校学报改革的逻辑矛盾已显露无遗:如果坚持学报工作是高校教学科研工作的一部分,那么,除非将主办高校整合,否则根本无法实现作为主办高校教学科研工作一部分的高校学报的整合;既然坚持高校学报的使命是展示高校的教学科研成果、为主办高校教学科研服务,就不能进行专业化转型,因为转型后就无法全面地展示主办高校学术成果和为主办高校教学科研服务.从逻辑上讲,如果要坚持高校学报的传统使命,则讨论高校学报改革的焦点就应限定在如何更好地实现其使命---展示本校教学科研成果、为本校教学科研服务,而根本无须讨论整合、专业化转型以及开放办刊,没必要也不可能实现"专、特、大、强",目前大部分关于高校学报转制与改革的讨论也失去了基础,没有讨论的价值.

然而,十几年的内涵式发展并未能改变高校学报整体学术水平偏低、千刊一面、发行量低以及不被学术界认可的现状,高校学报整体上不仅未能较好实现其"高校学术窗口"的功能,反而被许多人视做"学术垃圾集散地",一些高校事实上也没有把学报工作纳入到学校教学科研管理工作之中.在此我们不妨把问题谈得更明确一些:现在的大学真的都有必要办一个以展示教学科研成果、服务教学科研为宗旨的学报吗?高校学报的上述这些特殊功能真的无法被其他学术期刊完全替代吗?

研讨会后，部分种植大户和作业站站长还与专家们进行了交流。从交流中可知，尽管保险+期货试点还没有在曙光农场落地，但是职工们已对此有所耳闻，在专家讲解了保险+期货和套期保值的区别之后，不少大户对套期保值产生了浓厚兴趣。

目前关于高校学报改革方向的论述中,开门办刊、专业化特色化发展、集约化经营等得到越来越广泛的认同,但一般均在学报"立足高校"的基础上谈学报改革,而对以展示高校学术成果、服务高校教学科研为宗旨的高校学报存在的必要性,大多避而不谈.笔者提出这样的问题似乎有点离经叛道,也许会招来许多同人的不满和批评.然而,不把高校学报改革的逻辑起点讨论清楚,高校学报改革的方向就难以明确,高校学报的改革也就难以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和进展.

四、传统意义的高校学报存在的必要性分析

笔者认为,在全球化深入发展、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学术分工日益细化,学术交流和学术评价标准也已国际化,综合性高校学报作为主办高校学术窗口的地位在大多数高校已名存实亡,以展示高校教学科研成果和服务高校教学科研为宗旨的高校学报已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高校学报的所谓"特殊功能"也完全可以由其他途径或刊物替代.笔者无意否定高校学报在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上所起的巨大作用,以及当前一些知名高校学报所取得的优异成绩,也并非在讨论大学可不可以办学报以及如何办的问题,而是探讨高校学报作为高校教学科研工作一部分的建制是否必须坚持的问题.

由于一校一刊的高校学报办刊模式是我国所独有的,而高校学报的办刊模式又沿袭了我国早期大学办学报的传统,从我国高校学报的历史与现实、当前高校学术发表现状等方面,可以清楚地检验高校以传统模式办学报的必要性和坚持高校学报传统办刊宗旨的可行性.

我国第一批高校学报诞生于20世纪初叶,这些学报虽为数不多,但影响深远.其中由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于1919年倡导创办的《北京大学月刊》在早期学报中占有重要地位,对后世影响也最大.其创刊后,建有高层次学者组成的编委会,编委会由以胡适为主任的11位知名学者组成,校长蔡元培和各研究所负责人亲自担任各期主编,具体负责约稿和编辑工作,基本只发表本校高水平的学术论文,且每篇文稿经二位专家审稿后方可刊载.由于蔡元培和北京大学在当时的高等教育界具有崇高的地位,《北京大学月刊》的办刊机制、宗旨和定位,成为后来大学办学报的典范而被广为仿效."它与日刊(或周刊)一起,使后来一校一刊(学术)一报(新闻)这种新闻出版体制,以及校(院)长撰写发刊词(或题刊名,题辞),和建立以同行专家为主的同人评审体制,以及由校编委会(或出版委员会、出版部、出版组)主办一校最高学术论坛的格局渐由萌芽状态而成为普遍的形态,并被固定和传承."[13]

早期大学学报的办刊模式和宗旨亦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高校办学报和主管机关定义高校学报的不二法则,高校办学报来展示本校教学科研成果、服务本校教学科研,成为我国高等教育的一种建制,而在很长时期内鲜有人提出异议.1978年教育部《关于办好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的意见》第一条即明确"高等学校学报是以反映本校教学科研成果为主的综合性学术理论刊物".1998年教育部《高等学校学报管理办法》第二条给出高校学报的定义:"高等学校学报是高等学校主办的、以反映本校科研和教学成果为主的学术理论刊物,是开展国内外学术交流的重要园地."即使是在21世纪的今天,在探讨高校学报改革与发展时,近百年前我国大学所确定的高校学报的办刊宗旨,仍然被许多人奉为圭臬.

20世纪初我国大学纷纷创办自己的学报,是那个特殊时代的使然.五四前后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高潮时期,现代大学和现代学术在中国刚刚兴起并快速发展,大学成为现代学术的中心,迫切需要搭建供同人进行学术交流的平台.然而,当时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规定来明确定义高校学报的办刊宗旨和定位,其办刊模式只是大学和主办者的一种尝试和探索,办刊与否与如何办刊,均由大学自主确定.事实上,对后世影响最大的综合性学报《北京大学月刊》只是老北大出版的众多学术刊物中的一种,而其自1919年创刊后总共仅出版9期,学报工作随着校长蔡元培的离任而陷入停滞,至1922年即正式宣布停刊,其后也未曾复刊.学术期刊的根本任务在于记录和介绍研究成果以供学术交流和传播知识.而在我国当前,无论是研究型大学还是那些极少开展学术研究的纯教学型职业学院,几乎无一例外地办有学报,且其办刊模式被整齐划一地确定为以本校名称冠名、以反映本校教学和科研成果为主,并由国家教育和新闻出版主管机关以规章的形式加以规定.高校学报的宗旨和定位承袭了百年前的传统,反映的是教育主管机关和高校的意志,而较少反映学者、编辑人和学术共同体的意志,以及读者的需求和市场的选择.

然而,当前的社会环境和学术出版格局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们不应也没必要固守传统的高校办刊模式.随着全球化深入发展,学术交流和学术评价标准也已国际化,学术界更倾向于在本领域的专业学术期刊发表成果进行学术交流.信息技术的高度发达,使得即时通信随处可实现,全国性乃至全球性的数据库也几乎涵盖了所有学术期刊,文献传播和检索变得十分便利,从而使得今天世界上任何一种学术刊物都能够方便地成为大学展示其学术成果的窗口---只要其成果达到了该刊物的录用标准.同时,高校均无一例外地建有互联网站,重点高校也都在其网站上为本校教授建有主页,高校及其教授的学术成果,完全可以在其网站上"连续、集中、全面"地展示.事实上,今天要统计或查阅某一高校的学术成果,几乎没有人还以其学报为主要依据,而是无一例外地通过互联网来实现.况且,"高水平论文纷纷外流"已成为大多数高校学报不得不面对的事实,缺少了本校高水平论文的学报实际上已不可能"集中、全面地反映高校教学科研成果".

在高校学报"学术窗口"这一功能日渐式微的大背景下,一些学者仍然在强调高校学报相比其他学术期刊而言具有特殊的发现和培养人才的功能.笔者并不否认高校学报在其发展历程中为高校培养人才作出过特殊的贡献,但是,在学术制度日益完善、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发现和培养人才已不能成为传统意义的高校学报存在的必要条件.反过来讲,"在美国,由学校主办学报的情况很少,绝大多数学报由专业学会(协会)或出版社主办,内容为单一学科",[14]若说美国大学培养人才的能力世界一流,恐怕没有多少人会反对.任何一种学术期刊都具有发现和培养人才的功能,而如今各学科领域的知名学术期刊在发现和培养人才方面的能力往往是综合性高校学报所无法比拟的.因为今天的高水平学术期刊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既拥有高水平的专业编辑又汇集了本领域众多负责任的、高水平的专家审稿人,同时还提供快速发表服务、作者指导服务、信息服务和预发表服务等全方位的服务.[15]作者在投稿和修稿甚至被退稿的过程中,均是与同行专家进行真正的学术交流,而这一过程对每位作者来说都是"育人"过程---只要不是简单地以"发表"来作为人才成长的标准.本校成果容易在本校学报发表,往往是省却了同行专家审稿程序和降低了录用标准的结果,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败坏了高校的学术风气,不利于高校教学和科研的健康发展.

只有学术界、高校和主管机关更新办刊理念,深入研究高校学报发展的历史与现实,重新评估作为高校"学术窗口"和"育人摇篮"的综合性高校学报存在的必要性,树立学术期刊应为全学术界之公器的观念,才能为下一步的高校学报乃至整体学术期刊的改革确定正确的方向.

五、高校学术期刊改革与发展路径

作为高校学术窗口的高校学报已没有存在的价值和必要,高校学报对于主办高校而言的"特殊功能"也完全可以由其他途径或刊物替代,主管机关应修订或废止现有关于高校学报的特殊规定,取消目前高校学报作为主办高校教学科研一部分的建制.明确此前提,则关于高校学报改革方向的讨论才具有实际意义.然而,即便如此,笔者也坚决反对使用行政手段将高校学报强行转型或取消.只要高校有办刊意愿和办刊能力,且符合国家期刊管理相关规定,无论是办综合性学报,抑或是办专业性学术期刊,均应由高校自主确定,而学术期刊的生存和发展,则由政府监管和引导下的市场来选择.新闻出版主管机关应该做的,就是理顺相关管理体制,建立完善的学术期刊管理规制,依法对期刊出版活动进行监督和管理,并出台相关政策,引导期刊朝着正确和健康的方向发展.而教育行政部门当前亟须解决的,就是引导和监督高校重建学术评价体系,改革现有职称制度,建立开放、公正、高效的大学教育和科研环境.

我国现有的学术评价模式和职称制度是制约包括高校学报在内的国内学术期刊发展的关键因素.以刊评文、量化考核在高校十分盛行,一方面导致我国高水平科技论文大多投向国外发表,另一方面也催生了大量的"学术垃圾".清华大学李伯重教授说"大多数中国大学的学报都是学术垃圾的生产地",其实这个论断并不严谨.只要高校学术评价模式不变、事业单位职称制度不改,即便将所有的高校学报专业化转型或大面积取消学报刊号,"学术垃圾"也照样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并寻找到版面发表.以海南海口"2.16"特大非法出版期刊案为例,根据"中国新闻出版网"2011年4月1日的报道,以郭某某、符某夫妇为首的9名犯罪嫌疑人,自2004年以来擅自出版《中国教育研究》等20种非法期刊和《中国医学论坛报》等4种非法报纸诈骗钱款,共收取投稿人"版面费"22 486笔,诈骗金额高达1060多万元,案件涉及20多个省区市.类似的还有北京假冒《中国教育学刊》出版案、广东茂名非法出版《全国教育研究论文选刊》等期刊案.可以想象,在整体学术评价体系、事业单位职称制度没有根本性变革的前提下,如果放开期刊审批,将会产生更多的垃圾期刊,学术期刊市场化后,出于生存压力,论文收费发表现象将会更加严重.

改革高校学术评价机制和职称制度,还学术的本来面目,继而才能还学术期刊"学术交流平台"和"科研成果展示平台"的本来面目.学术评价机制和职称制度的改革,不仅涉及高校学报等学术期刊的健康发展,更关系到高等教育和高校科研事业的健康发展和全社会的公平与进步.

同时,探讨高校学报的改革和发展问题须放在我国整体学术期刊的管理体制和结构中来考虑,而不能单就高校学报谈改革和发展.除了综合性和稿源内向性特点外,低水平重复、影响因子低、发行量小,不仅是高校学报存在的问题,也是我国学术期刊整体共同存在的问题.目前我国正在大力推进新闻出版体制改革,新闻出版单位大多已经或正在进行企业化改制,除了传统的高校办刊观念在许多专家和决策者心中仍根深蒂固外,学术期刊的管理体制也依然具有浓厚的计划色彩.

早期的高校学报出现了一些名刊并影响深远,一是因为当时重点大学较少,且当时的知名学报均由大学校长或知名教授主持;二是当时的学者思想极其活跃,涌现了一大批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编辑家、思想家、教育家和科学家,而学报承载了那个时代厚重的思想和文化.除此之外,当时的办刊环境相对宽松,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据北京大学教授郭建荣统计,老北大自1917年至1937年(迁校前)共创办了70种刊物,除人们熟知的综合性的《北京大学月刊》外,专业性的学报类刊物还有《北京大学数理杂志》《国立北京大学地质研究会年刊》《北大化学会年刊》《北大经济学报》《国立北京大学国学季刊》《国立北京大学社会科学季刊》《国立北京大学自然科学季刊》《史学论丛》《国故》等,都是颇有影响广为人知的出版物.[16]当时的高校创办新刊或停止办刊或更改刊名、刊期,可以说是层见叠出.相对宽松的办刊环境,使得有办刊热情和办刊能力的个人或机构可以相对容易地创办期刊或根据市场需要将现有期刊转型、变更,这样的办刊环境无疑有助于优胜劣汰机制的形成.除了部分时政类报刊被当局封停外,如果不考虑时局动荡的影响,当时大多数报刊终止出版或变更是出于办刊者自身的原因或市场选择的结果.

而在我国的当前,包括高校学报在内的学术期刊的创立和变更一直受到严格的限制,除了要有符合条件的主办和主管单位外,还须符合国家对期刊及期刊出版单位总量、结构、布局的总体规划,即便是不改变办刊宗旨的名称微调、刊期变化,也要履行烦琐的审批手续.在学术期刊的设立、变更和停止仍然以计划手段进行管理的条件下,即使在完成转制后,学术期刊市场也难以形成优胜劣汰的机制.得之不易,则弃之也难.劣不得以汰,优何以能胜?

在改革高校学术评价机制和职称制度的同时,应改变目前计划性质的学术期刊管理体制,逐步形成政府监督和引导下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办刊主体多元化的学术期刊出版生态系统.

一是废止《高等学校学报管理办法》,将所有学术期刊纳入新闻出版系统统一管理,对现有高校学报和其他学术期刊按照分步骤和统一的原则引导其改制转型,建立市场竞争主体.对转制后的学术期刊和其他公益性期刊出版单位给予适当财政补贴和税费减免.高校学术期刊转制过程中的人员安置和劳动关系调整,可以参照高校出版社转制方案处理.

二是适当放宽学术性期刊的创办和变更门槛,鼓励已完成转制的出版企业联合专业学会或知名学者创办新的专业性学术期刊,或兼并高校现有学术期刊,按学术期刊办刊规律和市场规律进行管理和运营.高校所办学报和其他学术期刊的办刊宗旨和定位以及转型方向的确定由主办单位根据学术发展和市场需要自主决定,报主管机关备案或审批.有条件的高校可以集合现有期刊组建法人期刊社,建立市场运营主体;没有条件的高校,可以终止办刊,或与出版企业合作办刊.

三是由政府组建全国期刊评价中心,研究制定学术期刊管理和评价办法,政府评价只用于监管和确定补贴标准,不分级、不评奖,期刊的壮大和萎缩在辅以政府引导的条件下由市场选择;对于期刊的学术质量或学术影响力的评价,则由社会中立机构(如大学、研究机构或公益性数据公司)进行,政府只负责监管,以维护公平公正.

四是允许学术性期刊根据自身经营情况自主决定收取版面费,但所有收费项目及标准必须明确公示,国家制定相应法规予以调整,对未公示而收费的按欺诈行为处理.

六、结语

当前的社会环境和学术出版格局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非时政类报刊出版单位体制改革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已经确立,我国新闻出版体制改革也已进入最后的攻坚阶段.高校学报主办者和主管机关应解放思想、实事求是,重新审视综合性高校学报作为高校教学科研一部分的建制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坚持高校学报传统使命的现实可行性,为高校学术期刊的改革和发展确定正确的方向.在改革高校学术评价机制和职称制度的同时,改革目前的学术期刊管理体制,逐步形成政府监督和引导下的以市场为导向的、办刊主体多元化的学术期刊出版生态系统.

高校学术期刊的转型和发展必然会经历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然而,笔者深信,只要改革的方向对路,在主管机关、出版界和学术界的共同努力下,高校学术期刊的发展一定会迎来美好的明天.

[1]谢振中.中国学报的产生、发展与现状[J].情报杂志, 1983(2):4-10.

[2]王玉梅.李东东:高校学术期刊要集约化规模化发展[N].中国新闻出版报,2009-12-22.

[3]高起元.关于高校学报改革的几个问题[J].编辑学报, 1995(1):51-53.

[4]朱德培.高校学报改革的一些思路[J].编辑学报,2001 (2):89-90.

[5]袁贵仁.新世纪新阶段高校社科学报的形势和任务[J].长沙大学学报,2003(1):1-9.

[6]教育部.关于加强和改进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学报工作的意见[J].教育部政报,2002(10):453-456.

[7]陈浩元,杜文涛,颜帅,等.高校自然科学学报的发展与改革[EB/OL].(2003-08-20)[2012-01-15].http://www.dost.moe.gov.cn/outpart/literature/ldmsapp200307. pdf.

[8]杜文涛.从某些期刊评价指标看大学学报改革的必由之路[J].编辑学报,2004(1):51.

[9]李卫红.在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第三批名刊工程座谈会上的讲话[N].中国教育报,2010-04-18(1).

[10]朱剑.高校学报的专业化转型与集约化、数字化发展---以教育部名刊工程建设为中心[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5):5-27.

[11]陈浩元,郑进保,李兴昌,等.高校自然科学学报的功能及实现措施建议[J].编辑学报,2006(5):323-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