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中的情境:《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的幽灵、镜像和回归
2012-03-20何劲虹
何劲虹
(四川外语学院 国际商学院,重庆 400031)
现代主义文学鼻祖美国作家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的代表作《厄舍古屋的倒塌》(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已列入世界文学经典作品中。它是一部由一系列错综复杂纠缠在一起的事件组成的小说,使用的是“超自然的解释模棱两可”[1]的美国传统手法。贯穿全文的线索与超自然主义哥特式的氛围融合在一起,文中潜藏着典型“超自然的”故事。在第一个层面上用一种理性解释超自然的事件;在第二种层面上作一种心理的解释。坡的故事的结构是相互渗透的,读者稍稍转动视角就会发现故事所提供的解答各不相同,虽然故事结构中的关系没有什么差异。约瑟夫·康纳德(Joseph Conrad)认为,《黑暗的中心》(Heart of Darkness)是“探讨人之自然本性和现代文明的关系”[2]的故事。坡的《厄舍古屋的倒塌》与《黑暗的中心》在主题、意象及结构等方面有许多相似。此两部小说的象征不是某种核心的意思而是一种体系,情节的意义不是像果仁那样在壳面,而是在壳外,故事让它(果仁)发光。因而《厄舍》中的镜像、回归的尝试和虚幻的幽灵是那些薄雾的昏状物中的一个相似物里发出的一团烟雾中的微光,若隐若现。本文对《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的情境归纳为梦幻幽灵、致命镜像和意识回归三个主要方面并对此作初步探讨,以就教于读者和方家。
一、梦幻幽灵
在《厄舍古屋的倒塌》里,达雷尔· 阿贝尔(Darrel A-bel)认为,叙者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其主观意识提供了结构的基本体系。需参照成对及其成对的表现形式(罗德里克与马德琳,罗德里克与古屋,罗德里克与叙者,马德琳与叙者,叙者与古屋)来试图证明这种基本结构的渗透性。同时这一模式进一步被故事中的面孔或头盖骨的意向再次配对并互相渗透,这是自我的往回倒置,从人物内心的角度来看它是一种“现实”的象征,而人物则处于心理猜测的迷宫里。[3]小说里,坡应用理性来加强非理性的作用。叙者因此思考“宇宙间显示天然景物凑在一起”[4]的可能,它们有力地影响精神和心理,虽然叙者理性地开始分析大院的屋顶,表面布满了极细霉菌,他的眼睛顺着曲曲折折的裂缝看去,再次“消失在阴沉沉池水中”(p.43),具有潜意识清晰的象征作用。厄舍谈到有关他自己的情况也可以应用到叙者身上,叙者与同样的幽灵作斗争,并且由厄舍自己的幽灵来得到加强。后来叙者在寻找可读的东西时,找到厄舍的藏书室里唯一的一本书,它描述了奇异的旅行和守灵神秘的幽会。然后厄舍读了他有关理性衰退的怪诗,其引申的比喻暗指厄舍古屋本身的“面孔”,而且扩展了从屋顶到地下室、从理性到非理性,再从相反的非理性上升至压倒理性的模式。
故事第一部分的心理主题在第二部分对称地重复出现。马德琳被埋之后,叙者赓即就不能入睡了,由于大院映照在水潭里的形象,所以他清楚恐惧在加剧。叙者读兰锡劳·坎宁爵士的《疯子屈里斯特》(“Mad Trist”of Sir Launcelot Canning)以便能使厄舍平静。叙者从题目中感觉到了他自己的处境。厄舍打算把疯子特里斯特同马德琳连在一起,而叙者则将疯子特里斯特与厄舍连在一起。叙者读厄舍《疯子特里斯特》时,受到嘎吱作响、奇怪尖叫难听的金属声音的干扰。这些声音开始在大院的底部而后向上移动,与骑士精神的浪漫故事所引起的声音令人害怕(和荒唐)是一致的。大院在水潭中的形象反复的出现,梦幻的意象及开头段落的顺序应当再一次肯定这样一种解读,梦幻幽灵的形象在马德琳回来时和在读《疯子特里斯特》的过程中到达了高潮。整个故事里的睡觉、雾气、水潭、斜坡等的形象很有说服力,表明坡着力表现的是潜意识的心理活动。马德琳回来的夜晚,刚好在读《疯子特里斯特》之前,叙者不可能睡觉,从细节上描写他烦恼而又昏昏欲睡的心态。厄舍也睡不着觉,因为他被笼罩房子的朦胧的雾气所困扰。最后,事件的发生、发展、消失直至变形这整个过程以及后来《疯子特里斯特》故事里类似的声音,全按照梦幻的常规而变化,它从大院的深处向上移动是冲着厄舍和叙者而来的。
《疯子特里斯特》之荒唐可笑乃作者有意而为,效果明显,其哥特式幻觉与坡的《莱吉娅》(Ligeia)相似,坡在叙者和读者之间清晰而又陡然地拉开一种距离。引起读者对两位主人公真实的心理活动情景的关注,厄舍和叙者正忙于自己类似疯子特里斯特的活动。
同梦幻幽灵有联系并增强潜意识情节的暗示性在于,厄舍大物院在水潭里梦幻般的倒影及其厄舍“异常兴奋”(p.44)的面孔的相似。厄舍的面孔,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叙者的形象、叙者的精神,如果没有分裂的话,他能够在瞬间不知不觉地进入发疯或歇斯底里恐怖的状态中,而厄舍本人正受此状态支配。叙者在全神贯注“迷信的”倒影时,他想摆脱幻想。叙者对大院的第一印象便是它像一个人的面孔,特别是它那两个似眼睛那样空空的窗户。接着他往水潭里看,看见了映在水里的“面孔”的倒影。当然同样可能的是,他应该看见被形象地描绘出他自己倒影的特征。厄舍“奇异”面孔与大院的面孔是相同的。叙者凝视水潭时,反射出的“异常”面孔跟他自己的一起出现,他自己的面孔是象征性的。幽灵的形象此时在厄舍“闹鬼的”城堡里得以受到“疯子”攻击的诗里再次加以强调。
厄舍故事中的鬼魂是在心理上。劳伦斯认为:“优秀的小说都带有这同一个重负。恨与爱同样过度、煎熬人、秘不可宣、微妙难解。坡笔下的这些‘地窖’之事是潜意识的象征。表面上,一切都简单易懂;可在深层中,竟是这种活埋人的极端行为。”[5]同坡的其他哥特式故事一样,我们参与和体验他的哥特式恐惧,而同时又是独立观察恐惧的人,虚妄的体验在叙者的意识里,并通过他的意识表现出来。在以头盖骨或死人的头为大院的形象里,叙者的面孔与大院的面孔,也即厄舍的面孔——出现于水潭,读者经常在坡的作品中见到故事记叙结构微妙的幽默与其视觉的焦点相平行。让厄舍大院沉入自己的形象里 最后倒塌入裂缝中 这一裂缝同时是自我,也是宇宙,是完整一体的。因而这一模式更有意义,它是由包括逐步展开其他记述层面在内全面记述体系造成的。显然,读者不知道叙者告诉读者的一切皆是真的,整个故事及其结构也许是叙者完全混乱的精神状态结构的一部分。在传统的意义上讲,外部世界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只是发生在叙者精神的内心世界里。虚无也是在这种基础上出现的。对虚无结构的进一步感觉,同时成了作为参与者和旁观者的我们对这个故事最后的感觉。
坡的小说似乎处于非常活跃的幽灵之中,幽灵不时地支配着人的精神世界,而坡通过叙者以创造性的、极富想像力的、诗一般的语言将其呈现在读者面前,抓住读者的心,从而增强美感。
二、致命镜像
《厄舍古屋的倒塌》里,坡对与他人的致命关系做出了抉择,在另一部分完全封闭的世界只有镜像之间的交流。他对厄舍古屋的描写着力表明古屋与外界的隔绝。从古屋里看去,罗德里克住得最久的房间的窗户“离黑色的橡木地板老高,人根本够不着”(pp.43),不能起到让厄舍与世界进行基本的交流作用;而外面只有“几道红艳艳的光,透过方格玻璃射进来”(p.43-44)。从古屋外面看去,古屋的周围悬浮在一种气体中,“这跟天上大气绝不相同”(p.43),再者,它被一个山池所环绕,山池像一条护城河把古屋与外界隔开来。山池本身成了孤独主题强有力的注脚,坡让读者相信山池就像小湖,它没有支流,就是说,湖水没有参与水的交换,仅自己保持着平静状态,从中映出一个人形。山池也映出古屋,它是一系列镜像中的第一个:厄舍的面孔映于水中古屋的正面;厄舍创作的那首诗《闹鬼的宫殿》(The Haunted Palace)描绘了一幢古屋,其正面像厄舍的面孔,而且整幢古屋实际上是厄舍的头;最后,马德琳小姐容貌与厄舍的“一模一样”(p.52)。在他的古屋里,厄舍同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伙伴”(p.45),被他自己的映像所围住,还是只同一个虚幻的他人确立关系,他人就像厄舍自己,实际上很难同厄舍区分开来。[6]然而,很显然这种极端的孤独是经历了长期过程的一种结果,他有一种身处危机的紧张感,为了消除这种危机感,他请来了叙者,一位非厄舍世界的代表,进入他已确立了的封闭世界。
在情节发展的过程中,叙者在厄舍古屋与山池另一边的世界之间扮演了中介角色。很有特点的是,他讲的话游离于对古屋内现象的认识与对古屋外现象的说明之间。他第一眼看到古屋便感到“如此魂伤”(pp.41);尽管“幻想似隐若现”(p.41),他仍不断地思考这种种情况。他暗自寻思,“这片景色中的一山一水,这幅景致中一草一木”(p.41-42)如此稀奇古怪,而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他看清了整个凄凉景象,倒映在山池里,同时也看到水中的自己。这里的一切互为镜像。罗德里克·厄舍是一位艺术家,他用艺术进行交流,他创作的作品,构成他自己(《闹鬼的宫殿》)和古屋(叙者描绘的那张神秘的画)的镜像。厄舍的艺术是用来同他自己交流,而不是跟别人建立任何关系。厄舍感到这一过程带来的威胁就弱 他把它叫做感染力并估计它来自古屋的石头——“安排秩序”(p.50)——来自古屋上生的霉菌、来自古屋周围折断了的树、来自倒映在山池水中的一切。感染力也延伸到霉菌、树、山池,自然界的一切连同破碎的石头,都围绕着古屋及其居住者,随时会毁掉他们。[7]在故事情节发展的过程中,感染力的加剧说明,厄舍的厄运不可避免地会到来。更确切地说,厄舍把混乱引入到社会结构里。他拒绝进入与他人世界进行交流与互换的关系中(或者无能力进行这样的交流),只同镜像进行虚假的交流(p.14)。在最后的大灾难里,致命的镜像和文明消失在自然中的种种主题一起凸现。随着作为镜像的马徳琳从他把她锁进的地窖出来(在拼命摆脱这场厄运)倒在他身上,厄舍死去。接着古屋撕裂并开始倒入在山池自身的镜像里。月亮,被古屋挡住,透过墙壁里变宽的裂缝散发出耀眼的光辉。这样厄舍的古屋(家庭和建筑物)似乎将它自己氛围强加给它周围的环境,又被环境所吞没。
厄舍孪生兄妹即文明的制造者和阻碍者。他们的古屋,原始文明的避难所和他们的家族,其实到那时大概规则已经遵守过了,没有家族旁系分支,但是家族名望、善举以及生存都“自古以来”(p.42)相互影响;他们所创作的艺术,全都被自然界带走,与此同时,厄舍家族不遵守互换和交流的规则,这规则把互换和交流界定为文明的存在。由于违规,人类世世代代的劳动、文明的成果沉回大自然,沉回山池,崩塌之后,山池提供了它曾经有过的同样未破坏的、无标记的、平静的表象。在这里,叙者尽管试图消除灾难的发生,最后也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他逃离了正在崩溃的古屋,并且用语言把厄舍古屋倒塌的过程写成了小说,把罗德里克和马德琳带回了古屋,还让他们的毁灭成了人类文明和社会的毁灭。接着,只有通过叙者这个中介,罗德里克才终于承担起交流的责任,而且重新融入新的文明世界。
从爱伦·坡命途多舛的一生可以想像,他似乎朦胧地意识到,人类精神存在着一种极端的恐怖状态,会如同厄舍古屋那样轰然崩塌。这种最终极状态,被人类先知先觉者爱伦·坡体验到了,然后通过语言传达出来。“爱伦·坡也就‘得天独厚’地成为这个人类痛苦领域的探索者,这是他对人类悲悯和关怀的表现。”[8]
三、回归意识
评论界对爱伦·坡的这篇经典故事的观点并非一致。有人认为,朗斯罗特·坎宁爵士的《疯子特里斯特》与马德琳从地窖回来之间高潮中的平行结构,常常被视为有点不得体的文学手法,因为它严重地损害故事的效果。同样,叙者亦通常归入文学手法的多余范畴。但是我们对这一象征性主题缜密的分析说明,叙者和《疯子特里斯特》不仅是神话和精神分析学解读小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是故事整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小说中的死而复生,复生而后又死去,人的死亡与古屋的倒塌这两个意象互为隐喻,以古屋的倒塌象征人的死亡。人与古屋乃宿命关系,难以分割。人与古屋的互为隐喻则成了小说的主要背景,隐含着诺思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所说的魔鬼式意象 可以说 是弗莱原型与神话仪式的具体表现。弗莱说:“原型便是那些反复出现的或传统神话及隐喻”[9]。他又认为:原型是“一种典型的或重复出现的意象”,“指一种象征,它把一首诗和别的诗联系起来从而有助于统一和整合我们的文学经验。而且鉴于原型的可交流的象征,原型批评主要关注作为社会事实和交流模式的文学。通过研究程式和文类,这种批评试图把个别的诗篇纳入作为整体的诗歌体”[9]6。根据弗莱的理论来观察小说中所表现的怪诞情况:罗德里克的妹妹马德琳死而复生,厄舍古屋轰然倒塌,这些非普通的日常现象置入小说中,让小说获得隐喻性。
理查德·威尔伯(Richard Wilbur)把《厄舍》当成回归——回归实际上是《厄舍》的中心,可是故事确实是企图逃避并希望转而回归意识状态的一次不成功的尝试,从而达到了一种自我发展的成熟或某种不同的层面。威尔伯论证了厄舍房子的形状——个人性格的象征,并引用大量证据来支撑这一论点。[10]在情节的发展过程中,坡插入诗歌《闹鬼的宫殿》,让人们确实感到平衡,在宫殿与人头脑和精神之间进行了系统的对比。在《厄舍》里,由理性思考到诗歌中描绘的疯狂有规则的回归传统,与不断描写的向下回归传统相平行,还与厄舍古屋衰变的质量和古屋散发荒芜的“气”相平行,这一切证明在崩溃的过程中古屋象征着一种精神在起作用。
如果说,从整体上看,厄舍古屋代表人物的人格的话,那么,人们可以至少部分地看清居住者这种人格的不同方面。荣格认为,自我,即我们意识到的一切东西。自我的两个基本方面——意识与无意识——往往总是分别被象征为男人与女人,常常为兄弟与姐妹或儿子与母亲。这成对及其关系的特点是由他们所象征的自我发展或回归的层次而定的。马德琳,像被她引起的莫名其妙神秘的恐惧所证明的那样,是一个象征性人物;她似乎是一个有原始灵气的人物,近乎可归入“可怕的母亲”,而非暗紫色的灵气。
创作的源泉在于集体无意识和原型。集体无意识是第一手材料或原始材料。求助神话和想象来赋予形式以意义,因为,它像在黑暗中戴着眼镜所见到的一种幻想,并提供词汇或形象。与原型人物相对的,要是就个人的层面来分析厄舍这一人物,那么解读马德琳便有意义;社会的孤独和刺激的限制引起回归。[11]有意思的是,厄舍多年没有离开自己的房子。他同这种主体一起分享过度敏感和一种面相感知的意向。这些是意识回归状态中有用的指数,其所显示的是厄舍生病的情况。他要经常同无意识过程密切接触,乃至同这一无意识过程相混淆,而这一无意识的具体体现就是马德琳的形象。
马德琳的快死说明《厄舍》不单是一个精神不断崩溃的故事;这隐含着厄舍向着康复或成熟方向发展。如果说,厄舍成熟的愿望是成功的话,那么无意识一定被征服,因为它生命有益的方面就会得到拯救。胡经之在《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中说:“他(弗莱)认为,……爱伦·坡的大量作品中可以看出这种神话架构。”[12]本故事中龙斗情节也许可视为象征性的回归。
疯子特里斯特 确切的内容 是叙者读给厄舍的 与它相平行的是马德琳从地窖里逃跑出来。埃塞尔德(Ethelred,《疯子特里斯特》中的主人公)用重头棍棒敲开了隐士的门,马德琳打开了棺材;埃塞尔德杀死龙,龙发出了可怕的叫声,于是,马德琳打开了铁门,她获得了象征性的宝物,这里,她穿过铜铸的通道。马德琳倒在厄舍的身上时,他们都成了可怕的死鬼。与其说是征服无意识又与其宝物一起出现,不如说是压抑作用并没有支撑住,在坡的小说里,压抑作用几乎永远不能起作用。厄舍是被无意识压倒而毁掉的。死亡里团聚伴随着整个人性的消失,且其渐渐进入无意识中,这是用房子倒入黑色的湖中来象征的。这样,《厄舍》的高潮用一个真实的模式(被无意识所毁的自我)与一个理想的模式(自我征服和驯服无意识)相并列。
总之,《厄舍古屋的倒塌》是主人公厄舍试图逃脱进而回归意识状态的故事。为了打破厄舍的孤独,叙者让他仅做到如此程度而已;即用马德琳的活埋来加以象征的。故事以他承受的压抑和被无意识压制的自我带来的灾难性的崩溃而告终。第一眼看去,叙者和《疯子特里斯特》好像仅仅是手段而已,其实证明是故事表达这种象征意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属幻想型作品,来自人类心灵深处某种陌生的东西,使人想起分隔我们与史前时代的渊源,或者使人想起一个光明与黑暗形成鲜明对比的原始世界。它提供的素材不是一般的外在的生活材料,而是潜藏于艺术家心灵深处最底层的东西,是原始经验的曲折反映。这种原始经验在艺术中彻底摧毁了井然有序的世界,使人们向自身的原始文化的遗留物或积沉物“反躬自省”、“躬身自问”。作品中的形象,大多稀奇古怪,荒诞离奇,体现了原始诸神的复活。荣格在《论分析心理学与诗歌的关系》中认为:“原型的影响激励着我们(无论它采取直接经验的形式,还是通过所说的那个词得到表现),因为它唤起一种比我们自己的声音更强大的声音。一个用原始意象说话的人,是在同时用一千个人的声音说话。……使这些观念超出了偶然的和暂时的意义,进入永恒的王国。他把我们个人的命运转变为人类的命运,他在我们身上唤醒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这些力量,保证了人类能够随时摆脱危难,度过那漫漫长夜。”[13]《厄舍古屋的倒塌》之所以成为世界文学经典,正是由于它独特的情节和情调。
综上所述,小说中的幽灵、镜像和回归不是明显的故事情节,如《三国演义》和《水浒》那样,它只是一种虚无情境,是一种心理表现的内容,是一种昏状物的相似物发出的烟雾中的微光,我们必须冷静而细致地思考分析才能识别它。坡打破文学传统,开创一种心理分析的方法,通过恐惧与歇斯底里、梦幻与虚妄、反常与奇异、自我与外界、理性与非理性表达死亡的主题 因而 厄舍古屋的倒塌 又是心理分析的典范。这种心理描写对世界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产生着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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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刘俐俐.精神崩溃与房屋倒塌——《厄歇尔府的倒塌》的文本分析[C]//外国经典短篇小说文本分析.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7.
[9]诺思罗普·弗莱.批评之路[M].王逢振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10]Wilbur,Richard.The House of Poe,In Poe:A Collection of Critical Essays[C].Robert Regan.Englewood Cliffs:Prentice Hall,1967:98 -109.
[11]McKellar,Peter.Experience and Behavior[M].Baltimore:Penguin,1968:78-85.
[12]胡经之等.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110.
[13]荣格.论分析心理学与诗歌的关系[C]//伍蠡甫等(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冯川,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