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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心

2012-03-16肖泉

江河文学 2012年4期
关键词:淡蓝色土家宜昌

■肖泉

我曾受邀参加与五峰土家自治区三坪希望小学手拉手活动。

想不到路有那么远。下午2点半出发,过了五峰城关,又在山路上跑了近一个小时。一路听见带队的阿杜不断接到电话,是五峰教育局的宋副局长,她怕我们在群山夜色中迷失,一路指引。6点多钟,天完全黑了,山间的浓雾涌上来,夜空中星星清朗朗地亮了。终于看到了灯光,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出现在昏黄的浓雾中,这时离出发已经有5个多小时。

我疲惫地下车,胡乱和那个淡蓝色的女子握手、寒暄,得知这就是一路引导我们的宋局长。吃饭的时候还见到了三坪小学的杨校长,大家商量了明天的活动,便去休息。这里海拔1300米以上,与下面城关的温差有7度之多,冷啊,哆哆嗦嗦半梦半醒地睡去了。

翌日到学校,进门吓一跳,一院子的孩子每人手里掐两个馒头,在寒风中干巴巴地啃着,脸蛋红通通地皴着,友善而羞涩地打量我们。我边拍照边想,会不会得胃病啊(后来得知,第二天我们的孩子也都是这样吃的。走的那天没早饭吃,我也掐了个馒头在风中啃了)。

简朴的仪式后,我们的五个孩子分到了各个班级,开始了他们的体验活动,支教老师开始给三坪的孩子授课。我拿着相机到处转,转进了他们的接待室,大吃一惊!

墙上挂着宋局长与国家领导的合影,各种奖章、证书挂满了墙壁!简单看了一下:第七届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中国首届青年“五四奖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妇女团结进步奖;世界消除贫困奖;全国少数民族团结进步奖;14届、15届团中央委员;与王楠、闾丘露薇一起被评为第三届中国海内外时代妇女十大人物……

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汗颜,立即搜索了一下:宋芳蓉,1972年生,土家族。15岁作为代课老师来到五峰海拔1800米以上高寒山区,艰苦办学10余年。在顶坪小学那座破旧的吊脚楼里,她担任由30多名学生组成的4个年级18门课的复式教学任务。白天,她上课,为学生做饭、烧水;晚上,照顾学生洗澡、盖被子、缝补浆洗,学生入睡后,再备课、写教案,一天下来,声嘶力竭,筋疲力尽。在只有50多元代课工资的情况下,她暑期到武汉、宜昌打工,扫马路、卖福利彩券、洗盘子,开学时,揣几百元回到学校,把那几个付不出学费的特困生拉来上学。后来她还包了6亩荒地,种洋芋,种魔芋,作为勤工俭学基地,她希望尽自己所有的力量,让深山里的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默默回想了一下昨晚见面的情景,她温和、清秀、瘦弱,皮肤白皙,笑容羞涩。一点也看不出她头上那些光环,真的。

学校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一栋宿舍楼。教师12人,要照顾包括学前班在内的150多名学生,真正是一抹带十杂,烧火带引伢。由于宋的知名度,由于国家领导捐助过的“三坪希望基金”,三坪希望小学得到了社会广泛的支持,逐步建设成为具有山区特色的保育寄宿制小学和全县贫困学生救助基地,进而带动了整个五峰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宋是学校的名誉校长,是五峰的教育事业标志性的人物。

在看支教老师上课时,见窗外一个淡蓝色的影子,是宋,她安静地站在外面,生怕打扰了旁人。

第二天晚上在五峰县城吃饭,土家族同胞好客又善饮,为了不破坏民族团结,咱被“逮”了一席又一席包谷蜂蜜酒,这甜蜜蜜的东西很好喝,可喝下去一会就有点不适了,我也顾不得失礼,坐到一边。宋不知道何时到茶窝子冲了杯茶端给我,坐到我身边,两人说着闲话。她的温柔体贴真实自然,让人感到舒适,与她的沟通没有任何压力,她是那么清澈,你可以轻松地抵达她的内心。她说和我原是本家,因为父亲早逝,跟了继父姓宋。她告诉我,她老公调到了宜昌中石油一个加油站上班,孩子在宜昌星火路小学读书,就快上中学了,她很希望多点时间照顾孩子,而现在在五峰上班,一个月工资1300元,每个周末回宜昌,一个月路费就要400元,而每次回家,单程就要花5个多小时,真正在家里只有一天时间。我问她为什么不调到宜昌去,其实也明白她作为一种教育精神的象征,调动需要考虑到多方面的影响。而她也体谅地为他人作着解释,她说这样已经坚持4年了。

我仔细地看她的脸,她那白净细腻的皮肤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她说现在已经不能站讲台了,有严重的风湿病和胃病。媒体说她“出名后先后到武汉、北京等地大学学习深造,学成后多次放弃进省城和到其他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又回到了她魂牵梦绕的三坪小学”,而她坦白地告诉我——你们来的这些老师比我强一千倍,我出去了并没有什么优势。她在北京大学进修,也因为英语无法过关而难以毕业。她说她那些名气也是媒体和政府给的。说起那些帮助过她和五峰孩子的人,她那发自内心的真诚会让你感动。她说话的语调神态以及羞涩的笑容,洁净而又真诚,柔软而安静。

走的那天,她很高兴地搭上了我们的便车,但在后河吃午饭时得知我们还要在宜都停留,她便再三抱歉,要改搭同学的便车直接回宜昌,她说那样就可以赶上到学校接儿子放学。阿杜再三劝她吃了饭再走,而她怕人家的便车久等,饿着肚子就走了。在喧嚣中我回首看她瘦弱的背影,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

我心里一直在回味:宋的一个学生腿有残疾,她就在山路上背了他三年;一次她送孩子回家,遇见了熊,惊慌狂奔;一个记者写她在山路上奔走,摔掉了牙齿,补的假牙舍不得换,有些发黑;昨天阿杜请她跳交谊舞,她惊慌得有些失礼地逃开,让人感到惊讶。

她好象一朵山路边淡蓝色的兰草花,细弱、纯洁、羞涩,似乎永远不会被尘埃沾染,却也自有一种柔韧的生机。

几年前看过一本宜昌土家女人写的书《长长芭芒路》,写的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农村托儿所的故事,题材冷僻,又非出自专业作家,好像并没多少人关注。我倒是找来认真地看了,至今都记得顶珠儿、田菊儿、兰花儿那些纯净善良的土家妹子,还记得作者郑桂兰清秀瘦弱的模样,记得她平实细腻,有浓郁土家风情的文字,还记得里面一首不起眼的歌谣:

女儿生得乖,脚下穿草鞋,虽说穿草鞋,看到还是乖。

这首歌和宋芳蓉实在扯不到一块,我要是说她有颗女儿心,似乎也有点肉酸,但我心里真就是这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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