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古籍编纂源流述略
2012-02-15戴立岩
戴立岩
(辽宁省图书馆,辽宁 沈阳 110015)
戴立岩 男,1972年生。本科学历,馆员。
我国历代古籍文献的形成无外乎两种途径:一是作,二曰述。作是“创始”,凡所立言具有首创性质的,称为著或作。述是“传旧”,凡根据既有文献,或利用既有文献中收载的知识素材,以及“贤者”的文章言论,进行整理或重新编纂而成一新书者,称为述。述以传旧,缀之成文,故亦称编。
孔子聚徒讲学,把西周旧有文献加以整理,或重加编次,或选删修赞,使之成为定型的教材《六艺》。对此,孔子自谓为“述而不作”(《论语·述而篇》)。《春秋左氏传》,许慎称之为“左丘明述”(《说文解字·叙》)。司马迁称其所著《史记》为:“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史记·太史公自叙》)班固所撰《汉书》,自谓“探纂前记,缀辑所闻,以述《汉书》”(《汉书·叙传》)。陆德明的《经典释文》为著名解经字书,其自序中亦称“既述而不作,复何伤乎云尔”。司马光自称其《资治通鉴》为“奉敕编集”。由此可见,古时凡成于整理、删修、注释、解说、汇编、编述等方法的书,都由“述”衍化而来,我们皆可称之为编。
这些不同编辑方法所形成的文献,大都扩展而成为新的图书门类。先秦时期的典籍,如流传至今的《五经》、诸子书,无一不是整理编辑而成的。《五经》的整理,其工作内容包括:①材料的收集:孔子求书,得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3240篇,选编为《尚书》;②甄选:孔子对3000余篇古诗进行遴选,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者,定著为305篇;③解说:赞周易;④校勘修:修《春秋》旧文,刊而正之;⑤编次:序书传,编次其事。诸子书的整理,多为对先师的言论“辑而论纂”,力求忠实记录原话原意。就其思想内容来说,属于学派祖师之首创;就其成书以传世来说,是出于门弟子之编纂。
两汉学术以传授儒家经典为主,初为口耳相传,师师相授,继而发展为著于竹帛的传注。中经古文派与今文派之争,至东汉末郑玄综合各家之说,遍注群经,实现了儒家经典传注的统一。
魏晋南北朝时期,虽然天下纷争,南北分治,但文化艺术却结出璀璨的成果,图书编纂工作不断创新,图书门类愈益繁富。在汉魏儒家经典传注的影响下,六朝时期逐渐兴起了对自然科学古典著作作注之风。吴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魏晋之间刘徽注《九章算术》,北魏郦道元注《水经》,齐梁时期陶弘景注《神农本草经》,都是流传至今以注的面貌出现的名著。捃摭群经字词予以分类阐释以解读经籍的《尔雅》和汉字字典的先驱《说文解字》,自两汉发展到晋代,扩充编纂,出现了吕忱的《字林》,南朝梁的顾野王又继而编成《玉篇》。由刘向、刘歆父子在西汉末期编撰的秘府藏书目录《别录》和《七略》,到魏晋时期相继发展而修成《魏中经簿》和《晋中经簿》。之后,南朝的宋齐梁三朝亦各有官修书目编成。以魏文帝曹丕敕编的《皇览》为开端,南北朝时期相继出现了一系列裁录古书、分门汇编的类书。同时还出现了汇编多代多人作品的总集,如《文章流别集》和《文选》,以及汇集个人作品的别集。同时还出现了“集群书为一编而别题以总名”的丛书,如南齐陆澄的《地理书》。史学书类,自司马迁首创纪传体通史——《史记》之后,到东汉发展为班固的纪传体断代史《汉书》,形成后世历代正史的通行体例。东汉末和东晋,先后出现了编年体断代史荀悦的《前汉纪》和袁宏的《后汉纪》。南朝梁武帝萧衍主持编写了以《通史》为书名的上起三皇、下迄南齐的通史。
隋唐时期文化鼎盛,特别是实行科举制度,选拔仕宦不计门第,鼓励士人读书进取,因而著述相应繁荣,编纂体裁颇有创新。唐代设太史局,官修史书形成制度,其仿马班体例编成的正史,有《晋书》、《隋书》,奉敕私撰而成正史的有《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杜佑以一人之力编成《通典》,开创了典志体通史的典范。在唐初官修类书《艺文类聚》之前,隋末虞世南为备作文时查检词藻典故,编成《北堂书钞》,首创个人编纂类书的先例。经传注疏、史籍注解、科技典籍的校注,在此时期均有更加系统的发展。
雕版印刷术自晚唐、五代开始,至宋代逐渐成熟和兴盛。这项文献复制技术大大促进了图书文献的传播,从而也刺激了著述的繁兴。在我国宋代不仅著述繁富,而且长篇巨帙镂版刊行,图书文献的编纂方式与编纂体例也有新的发展。自秦《吕氏春秋》以一人主编、多人执笔的方式撰述以来,直到唐代,凡官修各书多用此法。经学的《五经正义》,类书中的《艺文类聚》,史书中的《晋书》、《隋书》等,均为一人主编、多人分工编纂。这种编纂方式到宋代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成书规模之大,远超前代。宋初编成的千卷大书《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册府元龟》,以及《太平广记》,均以主编集中、分工辑纂而成。尤其是大型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由司马光主编,集当时史学名家刘放、刘恕、范祖禹等历时19年编成,堪称史书编纂的一大创举。至南宋又有袁枢将此书精加剪裁,分为239个专题,编成《资治通鉴纪事本末》,开创了史学中一种新体例,也是就一部名著改编而成另一部新书的编纂方法的创新。南宋咸淳年间,集百种著述为一编的综合性丛书《百川学海》,由左圭编成,迅即刊刻,广为流传,其编纂体例多为后世所仿行。
元代不足百年,在利用历史流传下来的文献,系统编述普及性科普读物方面却有突出成就。司农司的《农桑辑要》,荟萃传统技术,去粗取精,颁行全国。朱世杰的《算学启蒙》,荟萃传统算学,由浅入深,极便初学。其流传到日本后,用为教学课本,备受重视。元初马端临以个人之功编成《文献通考》348卷,进一步完善了典志体史书的体例,与唐《通典》、宋《通志》合称“三通”。基于编纂方法和体例的不同而形成的多种图书门类,至此大体趋于齐备。明清两代,则多属门类的进一步细致分化和成书规模的扩大发展。
明代的图书编纂中,官修图书进一步发挥唐宋以来集体编修的办法,编成巨帙空前长达22000多卷的类书《永乐大典》,在编次体例上也有所创新。同时,由胡广领衔编定《四书五经大全》和《性理大全》,颁行天下,定为科举取士的准绳。在私人纂辑方面,出现了辑录古籍佚文、汇编而成的大型总集,如梅鼎祚编成自西汉以至隋朝历代《文纪》200多卷,曹学诠辑成《历代诗选》500多卷。丛书的编辑,也由宋代的综合性丛书发展为多种专业丛书。尤其是字典的编纂,梅膺祚着眼于实用性和普及性,编成收字33000多的《字汇》,把许慎首创的540部首简化为214部,更加便于检索。而且解说浅近易晓,因而一时流布极广,成为各地学子所必备。
清代崇尚汉学,著名学者多长于训诂、校勘、考证,因而在书籍编纂上,经籍子书的校注,历代史籍的考订,经籍的辨伪,古佚书的辑纂,林林总总,丰富多彩,增加了新的图书门类,对学术发展很有建树。影响较大、流传较广者如段玉裁《说文解字注》,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钱大昕《二十二史考异》,赵翼《二十二史札记》,阎若璩《古文尚书疏证》,姚际恒《古今伪书考》等,不胜枚举。古有今无之书,从古类书或古籍注疏中搜罗辑存以恢复其大体原貌的辑佚类图书,有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旧五代史》、《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共380多部。仅马国翰个人所辑《玉函山房辑佚书》,收经史子三类古籍630种。严可均辑成的《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1200多卷,收作者3400多人,也具有辑纂佚文性质。姚鼐选编的《古文辞类纂》,选录既精,又加了圈点评注,为初学指引了门径,因而流布极广,世称名选。清代学术集汉唐以来之大成,由皇帝授命汇编各类巨型图书,蔚为大观。影响较著的类书有《古今图书集成》,丛书有《四库全书》,政书有《续三通》、《清三通》。这后两套书与唐宋元三代成书的《三通》合称为《九通》,与民国初年刘锦藻编成的《清朝续文献通考》合称为《十通》。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西方机械印刷技术的引进,我国出现了以编辑、印刷、发行三合一为特征的近代出版业,图书印行量大,图书门类愈益增多,出现了社会化的编纂与专业化的编纂相结合的图书编纂工作新局面,步入了图书事业蓬勃发展的新时期。
[1]郑如斯,等.中国书史[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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