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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投机是座断头台

2012-02-11余显斌

百家讲坛 2012年14期
关键词:投机者宇文李密

余显斌

纨绔子弟难成事,易败家。因为他们惯于张狂,眼高手低,尤其在乱世,江山无主,他们极易冲动,想走马中原,分裂山河;但他们无才无学,起事容易,败事也快,刹那之间,灰飞烟灭,身死人手,成天下人笑柄。宇文化及就是这样一个纨绔儿。他用自己一生的三次投机行为,验证了投机者的可耻下场。

宇文化及走上历史舞台时形象就不佳。他爱走马长街妓院,是个标准的嫖客;他爱鲜衣美玉,极力修饰,是个标准的奶油小生;他爱挟弹佩弓,睥睨王法,强抢美女,是个标准的恶少。

因为他爸叫宇文述,是隋炀帝的第一宠臣,所以,宇文化及算是个标准的衙内,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如果这轻浮的小子就这么小打小闹地坏下去,可能也会寿终正寝。可他偏不,衙内当腻了,小坏事缺乏震撼力,难以青史留名,他准备做件影响力大的坏事。一个人干,不过瘾,他就拉上自己的三弟宇文智及,亲兄弟齐上阵。

这次做的,是投机性高的大买卖。

炀帝虽说已和草原霸主突厥启民可汗签订和平协定,并且给他送去了义成公主,可启民可汗抱着这样一个观点,抢一点比不抢好,抢多点比抢少点好,因此大的战争没有,小的侵扰时时发生。炀帝很生气,发布了新的制敌办法:严令中原人和突厥人做生意,尤其禁止铁器交易,违者斩首。你不是仗着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吗?我不给你铁,你也不会炼铁,这样一来,你无刀可操,无矛可舞,无箭簇可射,自会乖乖服软,低头入朝。这招不亚于降龙十八掌,打得突厥人险些岔气。

炀帝很得意,看自己一招制敌,让突厥人服服帖帖,就兴致大发,走出京城,驷马腓腓,仪仗俨然,带着庞大的卫队,志气昂扬地巡视边防了。到了榆林(陕西北部历史名城),炀帝驻扎下来,还没顾上休息,手下就抓来个间谍。那个人眼看要被砍头,赶紧拿出个账单,说自己是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的仆人,是被派出去和突厥人做生意的。炀帝一看,傻了眼:账单上列的,全是铁器。宇文化及这家伙,竟然偷卖重要的战略物资,这是发国难财啊!

不一会儿,跟随炀帝出巡的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就被抓起来,装进囚车。回到京师,这俩里通外国的货又被脱衣解发,五花大绑,押赴刑场问斩。

这时是公元607年,宇文化及本应为自己的投机行为付出惨重代价。不过,他二弟是驸马,公主说情,炀帝就饶恕了宇文化及兄弟,只是罢了他们的官。

如果说第一次投机是生意投机,宇文化及大输特输,血本无归;那么第二次投机则是政治投机,并且暂时让宇文化及一夜发达,个人地位登峰造极。

公元618年,宇文化及又一次在隋炀帝提携下,做到右屯卫将军,跟着炀帝巡幸到山温水软的江都(今扬州)。

因为滥用民力,隋朝已如一个负重而行奄奄待毙的病人,随时有力竭断气的危险。天下百姓揭竿而起,李密、窦建德和李渊等各路人马均虎视眈眈,企图问鼎中原。炀帝则躲在江都宫中,赋着艳诗,品着美酒,赏着美女,唱着哀歌。他已感到,自己来日无多,回天乏力了,所以就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思聊以卒岁,甚至打算定都丹阳(今南京),不归关中。

投机者也非全无长处,他们善于发现和利用机会。不过,他们寻找机会,不是为别人、为社会,而是为了自己。在炀帝准备迁都丹阳时,宇文化及感到,自己大捞一笔的机会来了。这次,他投机的是權力,最高权力。

炀帝下江南,除了仪仗、美女和随行官员外,还带了人数多达十万的禁军队伍。这是隋军的精锐,个个弓马娴熟,骁勇善战,是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支队伍掌握在谁手中,谁就能够睥睨群雄,雄视天下。炀帝之所以想迁都丹阳,就是想依靠这支部队,划江而治,独占东南半壁河山。

可是,他似乎忘了,这十万铁甲,大都是关中健儿。炀帝可以走到哪儿,把美女带到哪儿,把宫殿修到哪儿,把家安到哪儿,可他们不行,他们的家小都在关中,久旅在外,思亲日切,不可遏制。炀帝不许他们离开,他们就逃。炀帝不得已下令,逃走的人,抓一个杀一个,而且士兵逃跑,将领有罪。

这道命令吓坏了一个人,禁军统领司马德戡。这么多士兵都在逃跑,怎么办?抓多了,怕士兵们把自己砍了;抓少了,皇帝饶不了自己。结果,他打定了一个主意,准备带着手下兄弟集体逃亡。

当然,做这事,得联系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其中,就有宇文智及。

谁知,他还没去找宇文智及,宇文智及就找上门来了,连连摇头道,不中,不中啊,司马兄弟,主上虽荒淫无道,可还有威望,一旦听说我们逃跑,一定会尽力抓捕,到时,我们无一幸免。

司马德戡一听,一惊,忙问咋办。宇文智及道:“当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业也。”言外之意,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泼了油,不如带着人马,攻入宫中,废掉昏君。

司马德戡听了这个主意,觉得不错,答应了。宇文智及回去,告诉宇文化及,计划成熟,指日可发。宇文化及很高兴:“苟有富贵,共享之也。”

几天后,三月己卯日,兵变开始。以十万大军,攻一独夫民贼,犹如瓮中捉鳖笼中擒鸟,随手抓来。炀帝被活捉,押上殿来,浑身颤抖。政变首脑宇文化及见了炀帝,不顾他哀求活命,也忘记了过去私人之谊,大声指着他骂道:“还让这家伙出来干吗,拉出去,解决掉!”

炀帝在让无数男人死于战场,无数女人死于道路,无数婴儿死于沟渠之后,自己也死在宇文化及之手,被一条白练勒杀身亡。

他是独夫民贼,生杀予夺,制造了无穷眼泪、无尽鲜血、无数尸骨,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可是,他又不该死在宇文化及手中,因为宇文化及比隋炀帝更残暴、更昏庸、更荒淫。宇文化及杀死炀帝,只是以暴易暴罢了。

因为他,十万关中子弟,将难觅归途,战死异乡。

宇文化及和炀帝比,除少了炀帝的才情外,其余方面一样不少,甚至远远超出炀帝。

杀死炀帝后,他走上朝堂,长剑一挥,扫向朝臣,在一片血雨腥风中,自封大丞相。文臣武将个个胆战心惊,再无异言。然后,他把秦王杨浩推上皇位做傀儡。接着,回军关中,争夺三秦,准备抢夺江山,定鼎长安。十万盼归的关中子弟,又一次陷入血泪如雨中。

他是个投机者,不是个政治家,甚至只是个政治侏儒,根本无视此时局势—此时,回关中的道路已被沿途义军切断,尤其李密的数十万大军,更是实力雄厚,无人可敌。即使能打败沿途义军,进入关中,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而李渊兵众如云,谋臣如雨,已经在关中虎视眈眈。宇文化及给十万将士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如果指挥得法,凭借这十万精锐,并力西向,拼死一搏,也不是不能成功。但纨绔子弟宇文化及并不是那么高明的指挥官。一般人在事成之后才贪图享乐,可这位投机者,事情还没成功,就已开始纵情享乐。炀帝的庞大后宫被他悉数笑纳,无一幸免。

一边是士兵浴血奋战,血染沙场;一边是丝竹管弦,荒淫放荡,靡靡之音达于四野。更有甚者,宇文化及与他的美女军团坐在炀帝当年造的精美大船上,一路歌舞取乐,一边挑选锐卒作为挽夫拉船前进,这种荒唐,比起炀帝无疑是变本加厉。炀帝时,还有民夫;而此时,前方作战,兵员不足,如此做法,无异于自取灭亡。

司马德戡看不下去了,找到当时几个建议拥立宇文化及的哥们儿责备道:“都是你们误事,立这个庸才。”几个哥们儿也很失望。于是,几个人,几杯酒,坐在一块儿,又商量起政变的事。

政变,仍得有同志。再一次,他们开始大串联。他们找到一个叫许弘仁的,告诉他,跟我们干,推翻宇文化及,重立山头。许弘仁抚掌叫好,商量好起事计划,等司马德戡走后,忙把计划报给宇文化及。

一干政变分子,一夜之间,被一网打尽。宇文化及见到被捆成粽子的司马德戡,责备道:“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今始事成,愿得同守富贵,公又何为反也?”

司马德戡一笑,翻他一眼道:“本杀昏主,苦其毒害。推立足下,而又甚之。”然后闭目养神,再无一语。宇文化及当天就让人勒死了司马德戡。一干政变分子,全部被处死。

司马德戡埋尸异地,终究没能回到故乡关中。他联络同志,发动政变,擒获炀帝,没有错;他思念故乡,一心回归故里,也没错;他的错误,在于选中了宇文化及。与一个投机分子一起干革命,要么与之同流合污;要么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他错了第一步,看人不准;接着,又犯下第二个错误,做事不密。最终,自己做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禁军统领一死,关中十万子弟更是群龙无首,走向绝地,成为宇文化及最后的赌注。

要西进关中,必须经过东都洛阳。在这儿,宇文化及遇见了强劲的对手—李密。

宇文化及经过兵变,接收了炀帝雄厚的家底,包括三宮六院、金银财宝、传国玉玺和典籍图册,让每路势力见了,都眼红不已,想分一杯羹。李密不例外,后来的窦建德也不例外。

宇文化及的十万思归健儿,和从瓦岗山上走下来纵横中原的数十万瓦岗军对起阵来。一方是百战精锐,一方是骁悍无匹;一方思归心切,一方竭力阻止。刀枪剑戟,万马奔腾,金鼓齐鸣,吼叫震天。最终,李密大胜,关中健儿尸横遍野,十死七八。这些思乡游子,距家门一步之遥,却难以回家,唯有遥望故土,挥手而别。

一路败北,宇文化及感到,自己这次投机,大概又会以失败告终。如果说,之前的两次投机,还有翻牌机会;这次,他坏事做尽,怕是在劫难逃了,不但自己难以幸免,只怕家族也会覆灭。他着急,他彷徨,最后把宇文智及找来,破口大骂:“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杀主之名,天下所不纳。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

手下将士见此情形,更是纷纷卷铺盖走人。宇文化及杀不胜杀,拦不胜拦,只有独坐太息,长叹咄咄。无路可走中,他的投机本性又一次暴露出来:“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此时,他不是积极想办法,振奋士气,摆脱困境,找条新生之路,竟然坐困围城,给自己找了条称帝的理由。

方针一定,立即行动。他当即派人给杨浩送杯毒酒,让他喝下去,为自己脱袍让位。杨浩饮下毒酒后,长叹道:“宇文化及,命不长矣。”

果然,宇文化及刚刚定都魏县,国号为许,屁股还未坐热,窦建德就赶来了,名义上是为炀帝报仇,实则觊觎传国玉玺,一顿大刀长矛,宇文化及的二万余人,灰飞烟灭,悉数被歼。宇文化及被活捉,和他的两个儿子一起,随后被斩首,悬首高杆。

作为启民可汗阏氏的义成公主,对宇文化及深恶痛绝,恨他灭自己故国,破自己娘家,杀自己亲人,遂派遣使者,来见窦建德,索要宇文化及首级,拿到草原,做成酒杯。

一个投机者,终于走向了绝路。

投机者,无论见识如何深远,眼光如何精准,手腕多么高明,只能投机一时,绝难投机一世。也许,还是做衙内,更适合宇文化及。

编 辑/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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