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骚乱揭埃及革命之痛

●本报驻埃及特派记者 焦翔 黄培昭 ●魏辉 陶短房 柳玉鹏

74人死亡、上千人受伤，1日埃及球迷骚乱带来的这组血淋淋的数字让它看起来不像是足球比赛，更像是一场屠杀。在为“足球史上灾难的一天”唏嘘不已的同时，世界迅速把这场悲剧与革命后埃及动荡的安全局势联系起来，《纽约时报》称，这起灾难是“穆巴拉克下台一年后无法无天最血腥的大爆发”。在埃及国内，这场灾难被更多贴上了“人为制造”的标签，认为它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制造者的目的或者是“颠覆革命”，或者是在革命后的政治格局中争夺权力。再过几天就是推翻穆巴拉克一周年纪念日，但这起灾难以及围绕它所引发的争论表明，埃及革命离成功还很远，甚至它算不算革命也不断被舆论打上问号。香港《亚洲时报》2日说，埃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难以置信和解释，但不幸的是，过去一年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噩梦，而非美丽的神话，埃及正陷入灾难的螺旋。

“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战争”

“埃及人的鲜血在这个黑色的周三流淌。”《金字塔晚报》2日用这样的语句表达对灾难的痛心。1日晚上在埃及东北部城市塞得港举行的这场足球比赛中，由主队马斯里队对阵来自首都开罗的豪门球队阿赫利队。直播的电视画面显示，比赛结束时，主队以3比1获胜，但主场球迷仍旧冲进场地追打对方球员，并向阿赫利队球迷投掷石块和燃烧瓶等，后者予以还击，场面大乱。当时《环球时报》记者正在开罗的一所百货大楼购物，围观在电视机柜台前的人群几乎堵住了通道，面对血腥的电视画面，民众表情惊愕。

埃及内政部长易卜拉欣随后表示，骚乱造成74人死亡，248人受伤。但一些埃及媒体2日称，受伤者多达千人以上。卫生部官员表示，死者当中有人死于刀伤，有的死于头部重击，有的被从看台高处推下，有人则被夺路而逃的球迷踩踏致死。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对此表示震惊和悲痛，称“这是足球黑暗的一天”。《纽约时报》2日说，这是15年来世界最致命的足球骚乱。埃及军方出动直升机和军车将阿赫利球员、球迷和死伤者运回开罗，并部署士兵和坦克维护治安。埃及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主席坦塔维也打电话给阿赫利卫星电视频道，誓言将肇事者绳之以法，赔偿受害者。“我们将度过这一阶段，埃及将稳定下来……如果有人企图在埃及制造动荡，他们不会得逞。”坦塔维说。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宣布全国哀悼三天。

世界迅速将这一灾难与埃及革命后动荡的社会局势联系起来。英国《卫报》以“塞得港足球灾难曝光革命后政治真空”为题称，74人在足球骚乱中丧生是推翻穆巴拉克一年后埃及安全局势恶化的标志，许多警察在革命后拒绝重返工作，警察工作只好由军队取代。报道称，近来一系列事件表明埃及安全局势惊人地倒退，一家国际大银行的营业网点最近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武装抢劫，这种事情以前几乎闻所未闻。法国《解放报》说，穆巴拉克下台后，埃及国内犯罪率上升，首都开罗盗窃率提高，仅过去一周内就发生了5起武装抢劫事件，1日当天开罗一家汇款公司就遭到武装袭击。

灾难发生后，警察和军队成为舆论攻击的首要目标。《纽约时报》说，骚乱重新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过渡政府未能在街头重建稳定与秩序，一些人指责在该事件中警察袖手旁观。阿赫利球星特里卡说，警察无所作为，“人们在死亡，无人作为，这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战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称，穆斯林兄弟会指责军队和警察应对不力，一些警察可能借此机会惩罚支持革命的民众。

阴谋论在埃及四起

随着更多细节被媒体披露，各种阴谋论不断冒出来，掌权的军方和刚刚赢得议会选举的穆斯林兄弟会成为其中的主角。埃及《第七日报》援引目击者的话说，在比赛开始之前就有人携带武器进了球场，明显是有蓄谋。路透社2日称，愤怒的政治家指责军方领导人放纵、甚至故意引发悲剧。报道援引一名“革命青年联盟”成员的话说：“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希望证实国家正走向骚乱和毁灭，他们是穆巴拉克的人，他们正采用他的策略。”事件发生后几个小时，上千埃及人在开罗火车站前高呼“打倒军事统治”，还有示威者聚集在电视台前，并计划在开罗举行游行。

穆斯林兄弟会也把矛头指向军方。该组织1日当晚发表声明，谴责埃及内政部和马斯里队的球迷应该为此次事件负责，并要求国家政权尽早交由民选政府。该组织称，在此次球场骚乱事件背后存在“隐藏的破坏力量”，国家面临被破坏、被篡夺和国家机构坍塌的隐患，“我们担心一些官员惩罚民众参加革命，让他们无法继续当暴君，限制他们的特权”。穆斯林兄弟会的政治分支“自由与正义党”则表示，目前有充分的证据显示，有人在策划和煽动针对埃及的暴力流血事件，目的是制造混乱，颠覆埃及的革命事业。

伊斯兰势力同样成为被怀疑的目标。据俄罗斯《消息报》2日报道，俄中东问题专家谢列基切夫表示，这一事件完全是挑衅引发的，埃及伊斯兰极端组织可能参与其中，他们需要解决旷日持久的军事统治状况。在埃及革命一年后军方仍然掌控权力，伊斯兰势力希望煽动人民对其对手的仇恨，并指责军政府与穆巴拉克同谋。目前埃及正在制定新宪法，其内容主要取决于由谁起草，是由极端伊斯兰还是由温和伊斯兰，这是当前埃及局势动荡的一个重要原因。埃及“穆兄会在线”则援引分析人士的话称，还有一种可能是外国势力出于军事目的，想要将埃及推向内战。

2日，埃及人民议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骚乱事件。不少议员要求过渡政府总理詹祖里辞职。詹祖里则宣布，撤去事发地点塞得港省省长艾哈迈德·阿卜杜拉及塞得港安全局长伊沙姆的职务、解散埃及足球协会并进行整顿。中东媒体分析认为，球迷骚乱事件，只是埃及动荡的一个缩影，埃及更大的乱象还在后面。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网站2日称，这次骚乱堪称穆巴拉克下台后的一个转折点，悲剧将产生重大政治影响。

“名义的民主”

虽然真正原因还不明朗，但这一事件却再次将埃及的混乱局面展现在世界面前，埃及革命的“成色”再次受到质疑。《亚洲时报》题为“埃及陷入灾难螺旋”的报道称，埃及发生的许多事情难以置信和解释，但不幸的是，过去一年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噩梦，而非美丽的神话。最新的暴力事件导致74人死亡，就在此前一天，世俗反对派与穆斯林兄弟会支持者大打出手，导致70多人受伤。两起事件恰逢2011年2月2日穆巴拉克支持者攻击解放广场示威者一周年。不管是否巧合，这些事件都凸显埃及国内事件的不可预测性，也令人质疑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引导这些事件，包括通往以色列和约旦的天然气管道爆炸事件以及2011年9月的袭击以色列驻埃及大使馆事件。报道称，埃及的经济也正走向灾难，埃及人对本国金融体系已丧失信心。军方则据称富可敌国，现役或前高级军官控制大量财富，政府甚至向军队借钱10亿美元。

“名义的民主”，这是黎巴嫩《每日星报》2日对埃及当前的总结。该报以此为题说，穆巴拉克倒台后，埃及名义上建立在民主原则之上，实际上却似乎在否认去年示威所争取的最基本人权。去年11月举行60年来的首次民主选举，穆斯林兄弟会和其他伊斯兰政党胜出。但一些自由派开始对新政府失去幻想，他们再次走向街头，要求改变。正如1月31日开罗示威所显示的，现在掌权者的反应也远非民主。当示威者走向议会，敦促结束军事统治时，穆斯林兄弟会的青年组织阻止他们前进，用武力镇压民主，如同穆巴拉克的人所做的一样。他们昔日曾经被压迫几十年，现在终于尝到权力滋味，但他们正用与过去统治者同样的手段打压反对派自由表达的权利。

莫斯科回声电台2日说，自去年推翻穆巴拉克独裁政权后，埃及在西方民主捍卫者眼中成了世界自由民主的榜样，但埃及国内局势却一直动荡不稳。1日的足球冲突事件让人们不得不对埃及所谓的自由另眼相看。

有的分析更悲观。埃及《金字塔报》说，这个国家的未来仍被一层浓雾笼罩，革命远没到结束的时候。中东新闻网站Albawaba说，在穆巴拉克被推翻将近一年后，一个争论仍不断在开罗的咖啡馆或其他场所上演，那就是这场起义能不能算是一场革命。在另一篇报道中，黎巴嫩《每日星报》援引埃及居民纳比勒的话说：“什么都没有真的改变。许多无辜百姓丧生，无人谈及他们的权利，没有人因为在革命中对人民犯罪受到审判。直到今日革命的问题一个也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