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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与逃离: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研究

2012-01-28郭彦朋

枣庄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户籍制度新生代农民工

郭彦朋

(西北大学长安校区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逃离北上广”的话题似乎还余热未散,“逃回北上广”的端倪已经开始潜滋暗长。不管是逃离还是逃回,核心问题都是一个城市融入问题。在“北上广”这样的城市中,类似于蚂蚁一样的进城务工人员,他们透支青春与健康,为他们残存的梦想打拼,他们无法融入这个陌生的城市,一直处于一种弱势群体的地位,游离在城市体系之外,他们的青春无人过问,更不知如何安放。

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9年,全国农民工的总数为2.3亿人,16~31岁的占61.6%,新生代农民工的平均年龄为23岁,近80%的人未婚。从趋势上看,随着城市化的进程,流动人口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外出农民工的平均年龄也正趋于年轻化,且这一趋势在短时期内不会有任何改变。年轻一代的进城打工者正日益成为农民工群体的主流群体,尤其是那些“80后”的农村年轻人,其规模正在急剧扩大,且有逐渐取代他们父辈的趋势。这些“新生代农民工”临着“渴望融入城市却步履维艰”和“返回乡村却无法适应”的尴尬境地,与此群体相关的社会问题也日渐突显出来。本文以讨论新生代农民工这一特殊群体的城市融入状况为切入点,分析造成新生代农民工无法很好的融入城市生活的原因,希望这些“双重边缘人”能够得到社会更多的包容和支持。

一、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现状

在2010年中央一号文件中“新生代农民工”这一词汇,首次被提及并使用。国家政府已经从政策高度要求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让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可见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问题已经成为当前学术界、传媒及政府政策研讨的热门话题。

何为“新生代农民工”呢?新生代农民工是指年龄在16~35周岁,于20个世纪90年代进入城市务工且户籍在农村的流动人口。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受教育程度较高,一般都是从学校毕业就直接进城打工,对农业、农村、农民等并不熟悉,缺乏基本的农业常识。他们对城市充满了渴望,希望享受现代文明。新生代农民工的优势主要体现在文化素质较高,普遍接受了初中、高中或职业教育;视野开阔,能从报刊、电视、网络等多种渠道获取知识、信息;易于融入城市,能成长为现代产业工人和接受城市生活方式。目前学界还界定了“第二代农民工”,那是指跟着父母在城市出生、长大但没有城市户口的农民工,本文中将“第二代农民工”与“新生代农民工”统作为研究对象,称之为“新生代农民工”。

新生代农民工从乡土社会进入到工业社会,在融入城市方面面临着很多障碍。例如:经济障碍:劳动投入与收益不均衡,同工不同酬;生活质量障碍:需要支付比当地市民更多的成本来解决生计问题;素质障碍: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不适应市场需求;社会权利障碍:仅拿“裸体工资”对新生代农民工来说难以融入城市;社会交往障碍:缺乏平等交流,社会资源积累少等。总之新生代农民工不能很好的融入城市生活,尽管他们已身在城市。他们不愿意回到农村,即使他们可以在农村生活的相对轻松。所以这一类群体逐渐游离于城市和乡村的边缘,成为一种“双重边缘人”,过着故乡和城市来回迁移的“候鸟式”生活,沦为“两栖人”。

二、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困境的原因探析

新生代农民工是心理怀着“城市梦”的一代人,他们对城市的渴望和认同,往往要大于对农村的依赖。可以随着他们的涌向城市,却发现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却也充满了无奈。

(一)差序格局的变更

在传统的乡土社会中,同一村落的居民同质性强、村民之间的社会距离较小、彼此间的社会互动较多,形成的是以亲缘关系、血缘关系等密切关系为主的“熟人社会”或“半熟人社会”。村民对彼此的信任,以及对所在村落社区的认同和归属感较强。[1](P36)但新生代农民工在向城市社区转移后所遭遇的情形则不同,城市社会人口异质性强、流动性大,居民之间的关系以业缘关系为主,居民间社会距离大,情感交流和互动较少,彼此间的社会互动带有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色彩,在城市社区“熟人社会”逐渐解体,城市社会对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陌生人社会”。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社会的认同感和归属管都不强。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在研究中国乡村结构时提出了差序格局的概念,来描述传统乡土社会中的社会关系格局:“每一家以自己的地位作为中心,周围划出一个圈子,这个圈子的大小要依着中心势力的厚薄而定”,“以己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和别人所联系成的社会关系不像团体中的分子一般大家立在一个平面上的,而是像水的波纹一样,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2](P34)从而形成个人的圈子,同时又与其他人的圈子相互交错。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社会中形成的格局缺有别于乡土社会,核心不在是亲缘或血缘,而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所以疏离感和孤独感在这群年轻的群体中间像传染病一样流行着。

(二)城市污名的标签

城市居民处在城市体系之中,享有教育、就业、医疗、住房以及养老等方面的优惠待遇,他们在心理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城市优越感,自认为是“上等公民”,容易歧视和排斥进城务工的农民。[3](P37)“草根”底层成了农民工的代称,而城市人却属于“花草”上层,他们认为农民工大量进城,流动人口的增加是造成城市“脏、乱、差”、犯罪率高的主要原因,有些人对农民工持有冷漠甚至反对、抵触情绪。农民工被城市社会贴上了“城市污名的标签”,以至于有些人看到穿着破旧衣服、浑身散发汗臭的农民工时就会形成一种先入的刻板印象。新生代农民工不同于父辈农民工,他们更容易接受新鲜、时尚的事物,穿着打扮、言行举止跟城市人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由于职业、户口等因素,他们处在农民工的群体之列,顶着“农民工的标签”,就难免会遭受到城市人的偏见、歧视甚至排斥。这些偏见必然导致双方的隔阂越来越大。新生代农民工没有了城市社区的包容和接纳,直接面对城市社会的风雨和磨砺,对城市社会的认同和归属感必然不会很高,这就降低了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效率,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城市生活融入的进程更加不利。

(三)制度壁垒的存在

农民工是中国城市化和工业化的特色产物,是一个时代的特征。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关键还是政策性的因素。中国特有的户籍制度造就了中国典型的城乡二元社会分隔运行模式。[4](P75)虽然近年来,户籍制度改革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且重庆也尝试迈出了取消户籍制度的第一步,但就目前来说,户籍制度的两大传统功能,即“ 保护城市劳动者优先获得就业机会的作用” 和“ 排斥农村迁移者均等享受城市社会福利待遇的作用”。[5](P6)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撼动。毫无疑问,户籍制度是阻滞农民工城市融入的最为根本的政策体制障碍。新生代农民工与父辈农民工相比,对未来、对生活没有长远的规划和打算,主要关心当下生活的享受和娱乐。他们不再想着“攒钱回农村、盖房、娶媳妇”,而是想着“上网、旅游、买名牌商品”,注重物质和精神的享受。即便如此,他们也希望政策和制度帮助他们解决他们最关心的五件大事:找到工作、拿到工资、工伤大病有保险、有地方住、子女能上学。可是严苛的户籍制度没有给他们融入城市体系的机会,他们始终是城市的过客。他们不去规划自己的人生,“先走着看”、得过且过的心态相当盛行。

(四)社会力量的缺失

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背后都有无数农民工的心血和汗水的付出。新生代农民工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行业和各个角落。他们为城市的繁荣和发展透支着自己的青春,可是他们的内心的呐喊却没有人能听得到。政策和制度很少能注意到这种人群,同时针对新生代农民工而成立的各种非政府组织、非盈利组织在我国几乎没有,而且NGO、NPO在中国的发展不仅要通过政策的审批而且也要需求一个挂靠单位,发展进程举步维艰。中国的工会组织的独立性较弱,行业和企业的差异性制约着其服务新生代农民工的功能的有效实现;社会中介组织逐渐开始单纯的追求经济利益,不再强调社会价值,服务性质和公共性质退化,走向以营利为目的的市场化格局。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来看,新生代农民工处于人生的起步阶段,社会力量和社会组织应该考虑到为这类群体提供服务的内容及项目,既要满足新生代农民工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保障这些弱势群体能够适应城市生活,还要满足其社会归属和爱的需求、受尊重的需求,为其自我实现的需求提供条件。目前我国社会组织发育缓慢,社会力量薄弱,未能形成完善的多功能社会组织体系,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处于分散的原子化状态,这类人群就更难凭借一己之力来融入城市社会。

三、实现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对策

2011~2015年实施的国家“十二五”规划在城镇化管理部分专门提到了农业转移人口如何逐步转为城镇居民的问题。所以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是城市化健康发展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

(一)个人认知的建构和转型

要实现新生代农民工从“双重边缘人”转变为城市人,仅仅的外部安置是不够的。尽管身体处在城市中,心灵却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漂浮着,这种“融而不入”的状态是一种病态的城市融入。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融入,就必须实现个人认知的构建和转型。通过媒体宣传、社会舆论引导等手段促使新生代农民工在心理上主动认同主流文化,促使自我进行继续社会化。从加强城市规则、文化风俗等方面的学习入手、使他们深入了解城市生活,内化城市生活模式,在与家人保持良好联系以获取情感支持的同时,引导他们用主流文化的视角去看待和认识所遇到的任何事情,增强其社会容忍度,重新建构个人的认识,实现思维意识上的转型。

(二)社区的接纳和包容

新生代农民工脱离的乡土社会,来到陌生的城市社会。由于年龄和心智上的因素,他们工作耐受力低。加之工作节奏较快、生活压力较大,每天为了生计而过分透支着时间,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真正地作为“市民”融入到这个城市的人群中去。他们多数居住在城中村里,散落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和空间。在城中村中拥有“村籍”的居民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带来金钱的租客、“外地人”,这些“租金食利阶”层甚至不让自己的小孩儿跟这些群体的人接触,因为“他们认为与外来打工者混居, 影响了孩子的成长和素质”。[6](P175)所以要通过加强社区管理、丰富社区的文化活动,逐步扭转人们对农民工的偏见,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撕掉“城市污名的标签”,摒弃各种排斥,缩小不同人群间的差异,间接调动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融入性,增加其在城市群体中的社会参与和交往,使其在被“市民化”管理和参加“市民性”活动的过程中,逐渐从心理上认同“城市人”的生活角色和生活方式。

(三)政府“顶层设计”的重构

加快城市化进程,实现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同时减少“城市病”的发生。这就需要政府部门在“顶层设计”方面的重构和改革。政府部门在全面分析、统筹考虑阻滞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诸多深层次的政策体制障碍因素的基础上,对于问题的解决要做出实质性的突破。核心要考虑的就是户籍制度的改革,从根本上改革甚至取消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及其由此产生或相伴而随的旨在歧视农民工或农村人口,保护城市户籍人口的一系列制度体系。户籍制度的历史使命就是限制人口的流动,现在社会的发展已经基本上不需要这种工具性的制度。户籍制度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它也应该让位于促进人口有序流动,缩小地区差异,构建和谐社会的目标追求上了。人人都是国家的主人,不要因为一纸户籍而让国家的主人变成了陌生人。

(四)社会力量的参与和渗透

社会力量的培养与社会组织的参与也是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问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针对于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社会组织不仅能够帮助新生代农民工增进与外界交流互动,增强人际关系,而且能为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诉求表达、权益维护等提供组织渠道,实现利益诉求,同时也会对新生代农民工确立制度规范,促进新生代农民工的再社会化。在国家之外,我们应当发现社会的力量。国家政策照顾不到的地方,应该让社会力量和社会组织参与和渗透进来。社会组织明确其角色和职责,不仅能够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满足城市融入过程中的政治、经济、文化需求,而且也能帮助政府减轻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负担。解决新生代农民工的住房、就业、医疗、社会保障等方面的问题,社会力量可能会有更大的作为。

四、小结

社会应该对所有农民工有一种很好的保护和尊重,而不是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把他们逼得在背井离乡中耗尽青春、逐渐失望,不要让他们的城市梦破碎。绝望比贫穷更加可怕,只有城市变得更加包容,政策变得更加透明和公正,社会力量的不断发展,才能让新生代农民工不再做“候鸟”,终结他们的“双重边缘人”的身份。打破制度的藩篱,摒弃相互间的排斥,缩小地域间的差异,所有的努力都表明了中国社会在重新寻找文明的坐标,期待有朝一日,每个人都可以见证中国文明的钉头粼粼,大地繁花四起,人人因创造而得到报偿。

参考文献

[1]钟秋莲.社会资本理论下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路径选择——基于社会组织发展视角[J].安徽农业科学,2011,(33).

[2]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3]曹宗一.困境与出路——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问题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10.

[4]郭庆松.农民工市民化:破局体制的“顶层设计”[J].学术月刊,2011,(7).

[5]蔡昉.户籍制度改革与城乡社会福利制度统筹[J.]经济学动态,2010,(12).

[6]李培林.巨变: 村落的终结——都市里的村庄研究[J].中国社会科学,2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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