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识《中藏经》成书于汉※
2012-01-28王志华李彦知
于 峥 王志华 李彦知
再识《中藏经》成书于汉※
于 峥1王志华2*李彦知2
(1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700;2 中国中医药现代远程教育杂志社,北京 100031)
《中藏经》;成书年代;考证
关于《中藏经》成书时期,也是众说纷纭,后世多遵孙星衍之说认为《中藏经》为六朝后人伪作。现存《中藏经》有六朝后人手笔是不可否认的,但就此肯定该书是六朝后人伪作也是不能成立的。
首先,王叔和《脉经》、皇甫谧《针灸甲乙经》、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孙思邈《千金方》等许多晋唐医书中曾引用过华佗佚文,而这些佚文大多也见于本书。另外,陈寿《三国志》记载的华佗论治疾病的一些思想方法也在本书中得到体现,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华佗时确实有《中藏经》存世。
其次,原书有邓处中序文一篇,邓序中称自己是华佗外甥,说此书是华佗偶遇奇人所受,华佗遇害后,自己因梦从其住所寻得。邓处中的意思很清楚,首先本书在华佗之前就已成文。其次,华佗在得到此书前,只是一个“兼通数经”、“性喜方术”的饱学之士,而并非身怀绝技的医学家,华佗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名医,皆因得益于此书的缘故。
对邓处中观点后世多持怀疑态度,原因是其语言荒诞不经,以及序文后只有干支纪年。其实,如果将序中一些荒诞言辞剔除,再结合当时社会历史环境以及《三国志》、《后汉书》等对华佗其人其事的记载,将会发现,该序文基本内容是可信的。
第一,序文中称华佗得书之地以及授书过程犹如神仙幻境,这当然是不可信的,但如将这些“神仙”当作民间隐士的话,这段话将不再荒诞而足以信服。因为汉末群雄并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许多怀才不遇的学者为了躲避战乱而隐居田园是不足怪的。至于神话一些历史人物,这也不是邓处中首创,后世出于对一些身怀旷世奇学人才的崇敬,对其进行刻意神话也是普遍的,这在先秦已经有许多例子,邓处中用这种文法神话《中藏经》传世经过,以表达对故亲的敬仰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邓序称华佗“先生未六旬,果为魏所戮”的观点比《三国志》、《后汉书》等“年且百岁”的说法更可信。证据之一是《三国志》论及曹操杀佗的原因。《三国志》说华佗以“妻病”为由“数乞期不反”,于是曹操“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若其虚诈,便收送之”。很显然,华佗之妻当时还很健康,否则曹操肯定不会那样怒杀华佗。按《三国志》说法,华佗此时已是百数十岁老人,那么其妻至少也应该百岁有余,夫妻俩都活过百岁,而且健康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即使在今天也是很难想象的,这只能说华佗夫妻当时远未达百岁。华佗曾被推荐为孝廉之事,《汉书》和《三国志》都提到华佗曾被“沛相陈跬举孝廉”,有学者专门分析了东汉、三国61名曾被举荐孝廉者的年龄结构,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超过40岁的,所以陈跬举荐华佗孝廉时,年龄也不应超过40岁。如果遵《三国志》“年且百岁”说,则华佗举孝廉时已经80岁左右,这显然是难以令人信服的[2],但如果遵邓序“先生未六旬,果为魏所戮”的说法,则华佗举孝廉时约在三十多岁,显然这与史实更相近。
第三,至于邓序中纪年中只有干支而无帝纪,这可能与邓本人秉持的道家处世观念有关,我们知道,道家思想强调避世修身、远离政治、轻视名利的社会观,所以他们往往厌世逆俗,不屑权贵政治,因而在纪年上只用干支而回避帝纪也是合情合理的。
再次,还有学者认为《中藏经》主要内容出自唐宋时期,实际上这些观点也经不起严谨的文献考证。
林氏从官制角度分析如《中藏经》第31篇有“膀胱者……号为水曹掾”,林氏认为水曹掾这个官制出自南北朝刘宋时期,并认为“将水部称为水曹是唐人习惯”。其实,“水曹掾”这个官制实际上是从西汉时期开始设置的,其主要职责是管理全国的水利建设,《三国志·魏书》就有“相国参军事徐绍、水曹掾孙,昔在寿春,并见虏获”这样明确的记载。再如《中藏经》第28篇有“肺者……号为上将军”,林氏认为《中藏经》中所谓“肺为上将军”一说当取唐时之义,理由是先秦时称天子将兵为“上将军”,汉以后无此称谓。唐时又设上将军一职,位在大将军之上,而《中藏经》脏腑辨证第24篇有“心者,五脏之尊号,帝王之称也”之说,“心既为君主之官,则肺只能是辅佐之脏,所以不能用天子将兵之上将军喻之,而只能取唐时上将军之义方为贴切”。其实,“《战国策·齐策四》就有“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之说,《史记·淮阴侯列传》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显然《战国策》在这里提到的上将军不是“梁王”本人,而汉朝有上将军一职。这说明林氏的观点是不可靠的,《中藏经》原著应该是汉代人的作品。
张氏从避讳角度认为《中藏经》出自唐宋之际。如《中藏经》第30篇肾脏部分有“厥邪客于肾,则梦临深,投水中”一句,张氏认为这一说法本自《灵枢》第43篇,原文为“客于肾,则梦临渊,没居水中”,《中藏经》将“渊”改作“深”,是为避唐高祖李渊名讳。其实这种观点同样缺乏足够的说服力。首先,类似提法在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虚劳病诸候下》就有过:“客于肾,则梦见临深,没于水中”,显然,隋朝是不会避唐高祖李渊名讳的;其次,“临深”一词在历史文献中很常见,如晋·葛洪《抱朴子·诘鲍》引晋鲍敬言《无君论》“王者临深履尾,不足喻危”;《徐霞客游记》有“盘越外柱,临深越险”之句,而这些似乎都和避唐高祖李渊名讳无关。
至于黄氏从声韵学角度考证认为《中藏经》出自唐宋之际,这种看法也不太可信。首先其立论的基础就有问题。因为《中藏经》本身不是出于声韵目的的作品,单凭全书中有一两个偶然的声韵巧合就说《中藏经》是唐宋之际作品,过于牵强。《中藏经》这种声韵特点在《黄帝内经》中也能找到,按照这种说法,《黄帝内经》不也成了唐宋之作了吗?
综上分析得出以下结论:《中藏经》应该成书于两汉时期。《中藏经》不是或不完全是在《内经》、《难经》基础上成书的,其传承的医学流派也和《内经》、《难经》等所传承的医学流派不一样;华佗获《中藏经》于民间隐士,华佗对《中藏经》做过一些补充修订是完全必然的事,可能是华佗在狱中烧毁的只是其书的部分内容,而其遗留的《中藏经》或部分残卷完全可能辗转流传到道家方士手中(因为现存《中藏经》在方药部分明显存有道家方术思想),这可能也是本书直到两宋才广泛出现于民间的原因;华佗流传下来的《中藏经》理论部分没有明显的后世窜改证据。
10.3969/j.issn.1672-2779.2012.01-063
1672-2779(2012)-01-0108-02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全国中医药名老中医孙光荣教授中和学术经验传承工作室项目
(本文校对:张文娟 收稿日期:2011-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