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红叶映三湘

文浩

由湖南省花鼓戏剧院和湖南艺术职业学院联袂排演的现代花鼓戏《潇湘红叶》，是蕴涵着睿智的批判精神和丰富情感力量的现代花鼓戏精品。其主要讲社区主任周红叶张罗为灾区孩子捐款引发的一系列拯救都市心灵的故事：周红叶以赤忱之心拯救深陷囚笼的二奶余珊珊；拯救无知叛逆的少女丽丽；拯救利欲熏心的富翁马武扬；同时也“拯救”了救人心切险些挪用公款的丈夫陈满山。周红叶饱含着一名基层共产党员心系群众的真情，饱含着一个普通的下岗“阿姨”绵密细腻的温情，她像一片大爱无私的红叶，一时间“映红”台上众多懵懂灰暗的灵魂，“映红”了台下无数热泪盈眶的观众。

细细品味戏剧文本和演出实况，《潇湘红叶》值得“赏叹”之处有两大点。

一是《潇湘红叶》以细节的真实点染周红叶这一女主人公的形象，使这片“红叶”在多棱视角和多种矛盾冲突的交织中迸射出五彩缤纷的人性光辉，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基层共产党员。这就避免很多主旋律艺术作品中“高大全”的毛病。编剧易介南对自己早先的《五十二家别墅》这个本子进行了改编，调整了周红叶和陈满山夫妇的角色分工，突出社区主任周红叶的地位，并加重马武扬的戏份，以集中戏剧冲突，形成了《潇湘红叶》现在的剧情内容。易先生的改编试图全面展现社区主任基层共产党员周红叶感人肺腑的大爱情怀，宽容大度的不俗气概，锲而不舍的服务精神，大力弘扬了新的历史条件下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意识和高尚精神。这样，“都市里的乡村童话”《五十二家别墅》就转换成主旋律的艺术精品《潇湘红叶》。改编立足于以细节的真实表现人物性格的真实，避免用先行的概念和框架去生拉硬套人物和剧情，避免塑造“高大全”的失真形象。为了真实再现周红叶，易先生匠心独运，将她置于贪污腐败、包养情妇、未成年人教育等一列社区问题之中，同时将她放在与二奶余珊珊、富商马武扬、娇娇女丽丽、有点私心的丈夫满山等人物矛盾冲突的多条线索之中，以细节场景和对话逐步揭示其性格内涵。

剧中，二奶余珊珊曾经趾高气扬的怒斥周红叶，富商马武扬更是侮辱她，但是当余珊珊和马武扬深陷困境时周红叶尽弃前嫌毫无保留的拯救二者：勇斗余珊珊的保姆险些丧命，力劝马武扬以致晕倒。这些细节都显现出了一名普通共产党员博大的胸怀。面对执迷不悟意欲跳楼轻身的马武扬，周红叶冒着心脏病突发的危险和他“推杯换盏”，稳定他的情绪，安排他的女儿拿成绩单来抚慰他受伤的心，并提醒道“错就错在你为他人抬轿子，难就难在世上偏有坐轿的人。傻瓜啊，你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作恶之人的安宁。你死无对证，法院怎开庭？”，可谓一席话惊醒糊涂人。周红叶“劝人”的场面集中反映了她作为基层党员干部办事的睿智和周密。在挽救问题少女丽丽的过程中，点滴细节都反衬出周红叶身上所具有的东方女性那种温婉细腻润物无声的独特气质，这也是我党开展群众工作实行劝道教育中女性干部独有的优势。在剧中，周红叶夸丽丽毛笔字写得好，说“将来呀，你就写成个书法家”，简单的一句话，足见这名文化不高的基层干部也深味启发和肯定为主的未成年人教育方式，比丽丽的父亲马武扬对她简单粗暴的说教好得多。在纠正丈夫满山试图侵吞公款为她治病的错误时，她唱到“哪一天有位青年在我坟前过，你叫一声，红叶呀，这就是我们当年扶助的大学生。”这句话道出了她抛弃“小我”成就“大我”无私精神，把整场演出推向高潮。

那么，周红叶是不是完美无缺，她有没有脆弱俗气的一面？我认为《潇湘红叶》的亮点之一正是真实而准确的再现了具有湖湘本土生活韵味和气息的周红叶。面对丈夫的“约会”风波，她也会打翻醋坛子，甚至使用“家庭暴力”；面对马武扬的侮辱，她迁怒于“丈夫”；面对银行行长给她上调工作的好意，她也会虚与委蛇，应付裕如；（当然，她最终并没有接受行长的“好意”）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也深感脆弱与无助，充满了对夫妻恩情和子女的眷恋。不可谓不俗，不可谓不真。正是湖湘女性这种敢爱敢恨的“俗气”，以俗衬雅，雅俗互现，增加了这位基层共产党员形象的真实感和立体感。 通过这些矛盾冲突中细节的烘托，一名大度、睿智、周密、细腻、无私同时带点“俗气”的基层共产党干部形象便呼之欲出。

二是《潇湘红叶》将花鼓戏传统和现代元素精妙结合，表现出现代花鼓戏舞台叙事的新特质。

首先《潇湘红叶》的叙事“底本”源自现代都市的社区生活，这在题材上大大丰富了滥觞于农耕文明表现农村生活为主的花鼓戏传统。《潇湘红叶》的故事题材切近时代问题，切近我们当下生活的现实境况，它用浓厚的情感力量和严肃的批评精神直面现代都市人群日益膨胀的利欲之心。新世纪的现代花鼓戏不再像老剧目那样主要描写农民田间地头的趣事，而是开始转向日新月异的都市生活，关注城乡差异，至少以上新剧目中城市题材和农村题材“平分秋色”。这种变化既坚守了传统又有突破，既增加了花鼓戏的经典剧目，又适应了现代城乡观众的生活节奏和观赏习惯，赢得了更多的消费群体，自然有利于振兴花鼓戏。

其次，《潇湘红叶》的叙事节奏明快，故事线条鲜明，周红叶的救赎主线和社区各色人等的生活辅线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全剧六场戏，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冲突集中，不蔓不枝，起兴收煞干净利落。在信息时代接受语境下，源于农耕文明的传统花鼓戏，不免叙事节奏缓慢，情节设计拖沓和繁冗，插科打诨的宾白也略显随意，戏剧关目有些松散。《潇湘红叶》的叙事节奏吸收了现代话剧和影视作品“张弛有度”的特点，舞台时间更加紧凑，戏剧结构更加严谨，宾白对话更富动作性，这些都符合现代观众的艺术接受经验和时间观念。 同时，《潇湘红叶》舞台叙事中的空间和场景转换也自然流畅。它还充分运用现代声光电的新技术，提升舞台效果。舞台布景也更加丰富精巧，逐渐改变传统花鼓戏“桌椅板凳”的简单陈设，给观众呈现了一场富有现代美学意韵的视觉盛宴。比如，该剧中的别墅洋房和绿树栅栏大都以白色作为主色调，带有明显的象征意味，简约明快，风格统一，视觉效果鲜明。另外，该剧的舞台叙事已经将传统花鼓戏固定的程式化身段逐步变为灵活自由的多样化身段组合，更加适应表现人物性格和刻画人物内心情感。

现代花鼓戏《潇湘红叶》的美妙之处远不止这两大点。清代戏剧家李渔说“填词之设，专为登场。……词曲佳而搬演不得其人，歌童好而教率不得其法，皆是暴殄天物”。由此可见，有了精彩的本子还要有精彩的演出。我认为，《潇湘红叶》 的“登场”和“搬演”相当成功，堪称现代湖南花鼓戏舞台表演的典范之作。该剧的对话场景中话论转换频度很高，形成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火热场面，极大调动了观众情绪。剧中各色人物的地方语言韵味实足，幽默风趣，比如“搭帮、何解、咯大、讨死嫌、墨黑、碰哒、稀乱、拐哒筋”等道地的长沙方言在舞台上“遍地开花”，妙语连珠。经常是简单的方言词汇和方言道白一语中的，让观众会心一笑。主人公扮演者谢晓君的演唱自然朴素，直来直去，快意恩仇，霸蛮中透着机智，刚强中藏着柔情，掷地有声，警醒世人，尽显嗜酸喜辣的湘妹子做派，透露出“敢为天下先”的湘人文化品格和精神气质。

责任编辑：黄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