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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勇诗歌及诗观

2011-12-31杨勇

诗选刊 2011年11期

  不惑之梦
  廊道拐过黑夜。天宫。一小团迷惑,
  不转折,还是苦白昼。不惑年不接引,
  还是昏灯,还是阑珊,还是懒散。
  有啼鸟否?寒林中,雪铺张阴谋,纯洁
  是伪劣的。我想到众春天,和未来之
  春光一样肮脏,想停都停不下。满眼暗物质,
  声音哑了?骨头软了?皮肉皱了?怎就如此?
  读不透天文。看不透手相。首脑们也糊涂,
  产下一群糊涂蛋。写作又何如?姑且
  让文字飞一会,挂着纸飞机。去往烟消云散,
  全无清净之地。哎,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满河山孤零的梦,孤独到齐整,森严到群星。
  幻灭镜子烁啊烁,真如不如真,全碎了!
  风吹彻,弯腰哉!雨来了,打伞哉!一个人
  去是一群人走,一枚史前足印是千口陷阱。
  用朽木搭桥,用肉身思考,道在最下流处。
  不知觉。你的背是他之胸,你的手是他之脚,
  你的头是他之尾。你的魂灵是他之肉身。
  不知觉。我的随波为流水,我的背叛为挚爱,
  我的欢乐为哀伤,我的新生为死亡。
  醒了否?梦问我。黑暗说,你用真心就行了。
  且如波。且如醉,一程又一程;
  且如浩,且如缈,一劫又一劫。
  隐鱼之隐
  倒春寒,鱼走了。它在花盆里游,土沉默。
  鱼缸空后又空。藏在暗夜。比烂柯时光长。
  劫敛翅,起风不起浪。暂居地,将有火焰喷出来。
  临界时,天界鱼鳞斑是黄的,垂暮之年也是。
  鱼在鱼身体里游,隐形人透明的羽翼,系着你飞。
  鱼不在鱼身体里游,一只泡影,吹灭动荡的海。
  可鱼终不在游。开始无明,无明尽,无老死。
  来往熙攘,归途绵薄。梦,我窥见蓝色之妖火。
  但,吾非鱼,安知鱼之鱼哉!水涅磐,鱼新生。
  都将归来,冬天死了,雪死了。俯仰见龙在田。
  写与说,日月相易。窄门前,玄白还是用来颠倒的:
  颠倒乾坤,颠倒众生,颠倒情色,颠倒鱼。
  我敲门,鱼不应答。鱼敲门,鱼亦不应答。
  鱼无情,于无情也走。门里门外春风,一池水都明暗。
  赫塔·米勒
  我喜欢
  哭泣过的手帕,
  但不喜欢黑色的国王和后,
  更不愿意那些触手。
  写作是狭窄的,
  摸不到天空。
  那些格子里,野雉飞,
  像些碎报纸,像些浮云,
  落不到出故乡。
  炮火开花。
  小教堂的墓地挤。
  守夜人睡了。
  手风琴打开它的肺,
  里面的小兽,到处跑。
  影子固执得如同光亮。
  剪刀。咔咔剪,
  唱诗班在雨水里唱,
  腔调是破碎的。
  党在诗歌里发光,
  歌声真好,红旗真红。
  走进墙里时,
  还要走出来,
  被退回的邮包,倒春寒,
  一枚土豆的温度降下来了。
  制造厂还是制造了
  一批相仿的春天,
  商标是计划好的。
  我一点点地化妆,
  烟熏妆的脸,短发红唇。
  写作后,
  我是黑的。
  大提琴
  清白的春雪夜,睡不着。乌鸦们聒噪,在冬天的白骨上。
  超级的月亮涌出来,一张脸,扩大的陷阱,死水的深蓝。’
  白天,被飓风祝福过,多米诺骨牌倒了,玻璃碎了。
  我躺在大提琴声里,颠簸。
  地球仪上,一排海浪又一排海浪,飞机在星宿间下蛋。
  突然就听不到自己,听不到樱花,听不到尼罗河的皮鼓。
  耳朵吃掉了声音,像梦吃掉了睡眠,花朵吃掉了土。
  自然和国家要杀人,像爱杀人,音乐杀人,药也杀人。
  想想,这也算是春天了。噢,想想,这也算是春天了。
  幸福村
  垄起于南,止于北辰。半亩的
  阡陌院落。落雨后落寒落湿雪。
  幸福,寥落幸福村,黑灯瞎火里乾迷坤漫。
  碎瓦片饮用黑暗之水,婆婆丁用她老迈的根。
  倒扣的米缸飘浮,蚯蚓脱了节气跑。
  忍,忍住饥荒。家鼠开辆长列抢粮食。
  起夜的灯火像粪肥,足够整饬后梦乡茁壮。
  守到老。狗被细雨塞住喉咙,低脸吼。
  大野翻身。扛锹从那儿回来。独轮车推动
  一捆稻草、泥泞和腐败。病树、r病着,抬头,
  又一丛枝芽新来。一缕东风,还是换掉西风,
  黎明,新醒的杨树蓬头,一只蓝喜鹊,
  叫喳喳地掷出生锈的发簪。
  读书偶记
  黑封套的
  诗集垂拢着两翼
  阴郁的天使
  从未能发光和飞翔
  大地种植了
  死亡一样多的命运
  譬如
  让那棵枯树开花
  让那只猫跃身而起
  冬天时它
  像块石头般沉睡
  它起身后春来了
  一年和众多的一年
  框住窗框不放松
  多涣散的啊
  月亮却从不荒芜
   用烟雾一般的光
  夜夜照料着一杯茶水
  当我读书
  我便养育寂静的喧哗
  当我写作
  我便迎来白茫茫黑暗
  立夏日
  你能信吗?树老去一岁,却没有花开。枯萎的小脚
  站到起跑线上,又输掉了一个回合。草缠住如麻的程序,
  乌云吐出账单,我欠了春天一屁股债。
  东山小景
  清朗的一日难得清朗,迎春迎进迎春花。像黑暗星的
  贵客和贵客。残雪涉过山阴,被柳条婉转地一挡就远了。
  红色的铁牛坡地上哞哞叫。它打转,满眼的冻土便翻身。
  东风吹,山谷里云烟的门帘一挑。绿色和鸟鸣全翔
  出来了。
  (选自《诗选刊》电子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