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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旭诗歌及诗观

2011-12-31马东旭

诗选刊 2011年11期

  蝴蝶
  要小憩,就到蝴蝶的体内
  它翩跹
  滑入流云,把灵魂带至庄子的梦里
  略高于
  落日下的
  申家沟、申家沟的苦楝子
  与探入骨头的芒
  更多的时光,它触摸着露水
  和闪电
  与花枝乱颤
  以一生柔软的嘶鸣,隽写墓志。拒绝烟火的来访
  黑蚂蚁
  幽暗之处
  它把一颗寂静之心,置于芦花
  有丰盛的救恩,灵粮环绕
  它的城池
  浅显、易破
  一滴清露挂在眼眸,悬而不决
  人类把它撇得孤独
  却有上帝的看顾
  它可以在巴掌大的地方
  摆放青海湖、唐古拉、塔克拉玛干
  甚至遥远的耶路撒冷
  它低微的身子
  在暗中受造、用力,密谋着一场山鸣水啸
  一个人的洛阳
  我掸去细密的灰尘,安歇在水边
  以盐水豢养
  伤口。以高悬的蓝
  抵达一个人的
  洛阳,在尖叫
  我等待落日,等待一条黑色的鞭子在静寂中落下
  给我茶毒般的死亡
  和对尘寰的
  绝望。九月的洛水上涨。洛浦的荻花,无伤
  我说那个我啊,是一枚遗弃的螺壳
  盛满了雪亮
  盛满了一个人的乌托邦,和无尽的悲伤
  与哥哥书
  哥。我取下头盖骨
  酒杯,装满苦楝子、琼冰和盐
  咕咚而尽
  二百零六
  白花花的
  骨头,在摇晃、簌簌颤抖
  天干物燥的
  人间,提前迎来了黄昏
  金色的花圈。骨骼,一块一块塌方
  空洞的
  眼目,犹若万丈深渊
  哥。我请辞
  所有的头衔,挟着
  不合时宜的孤独,飞离申家沟
  和苦难
  老人
  她在枯萎、黯淡
  细小的生活,有如苦艾,在风中微微抖动
  你看不见她的寂灭,与骨头里
  奔跑的泪水
  有如一只蚂蚁,匍匐于大地
  于时光深处搬运粮食和草屑
  她在经年的老屋下坐着
  有如坐着的沉默,坐着的伤
  她不曾离开过土地
  她很寂寞。她想在金黄的落日下,飞到天上去,
  吹拂
  坐在灰里哭时
  神在吹拂
  东平原,像苦楝子一样辽阔。我脱去
  旧年的青袍,裹在白莲里
  干净如碟地活着
  半裸的山水
  高于紫檀,低于人间
  的烟火,充溢着瘴气
  我频频地
  挣破肉身,于清透的
  莲子里越滑越深
  信靠主,我一年一度地蜕变
  获得了新苞
  让神,继续吹拂东平原
  让神,占领槐木、或黑夜的枝头
  黑夜
  黑夜,从皮肤下涌出
  孤独如芒
  这新鲜的马匹,蜜之马
  尔后消失在暮色
  骑马的汉子
  我的哥哥,平静如斯
  只留下一小团寂寞
  在平原上消散
  一盏风灯,熄灭了天地之门
  我把骨头
  拆得七零八落
  哥哥,求你不要丢弃我
  你漆黑的声音里
  有露水一样的神灵
  我却是羔羊,埋首申家沟。无人豢养
  姐姐,我去唐古拉
  姐姐,我离开高高的谷物
  灯火万家
  乘一朵雪莲。天空似马。飞抵
  一远再远的唐古拉
  姐姐,我挤掉体内的毒,恶之花
  洗净骨头,让一页页经文住下
  喇嘛住下
  雅鲁藏布江住下
  大片的格桑住下
  经幡住下
  青藏高原的梵音,与善良的牦牛住下
  合上眼睛,化为不再归来的云烟
  飘去的哈达
  回家
  脚步像雨点。越来越急
  娘一定在等我,在小小村庄的
  小小灯盏下,寂寞
  孤独坐满了整个房间。泪水全无
  她常年驻扎在皱纹里
  一小块肉疙瘩,露出瘦弱的
  骨茬。枯干的手抓不住身上
  流失的水分。血液里听不到
  一点细微的声响
  乘着月夜回家,悲伤在我的体内
  停顿一下,又晃了一下
  我热爱落日下的申家沟
  我热爱落日下的
  申家沟是纯金的,麦草是纯金的
  流淌的水是纯金的
  有触手可及的风马旗,羊群扎堆
  树上的苦楝子
  风一吹。就掉进深不可测的喉咙
  远方静霎。是一无所有的
  蓝,落入我的头盖骨酒杯
  在倾斜或平坦的屋檐下
  宜醉,或不醉。我的笔是戟,体内的神
  穿越每一颗谷粒,收割余晖和盐
  收割谷底晃动的
  小阿妹,是四月柔软的钉子
  藏起尖锐的部分,一开口就脸红
  一笑就冒出几叶清荷
  我就幸福,在辽阔的
  金子上,素面朝天。血管里长出
  一寸寸美妙的颤栗
  (选自《诗选刊)电子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