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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琪的诗(10首)

2011-12-31丁小琪

诗歌月刊 2011年8期

  
  很多人都是这样消失的
  
  一个鄂伦春少女
  从草原来到南阳 求学
  要回内蒙参加高考了 临行前
  慕名前来找我学习声乐
  
  上了七节课 第二天
  
  就要坐火车走了
  她要先坐车到北京
  
  再转车去哈尔滨
  然后去加格达奇
  
  再坐很远的汽车才能到达
  一个少女 单薄的身子
  要走很远的路 我目送她走下楼梯
  一出门 她就在夜色中消失了
  很多人 都是这样消失的
  今生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出手
  
  这一天 还是来了
  意料之中的
  迟早要到来的
  来的稍早些
  比意料的 稍好些
  没有痛苦
  没有眼泪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消逝
  消逝了
  还会在别处存在
  只要还活着
  就很好
  我要学习那些蝉
  在危险来临时
  躲在暗处的家伙
  举起棒子
  迅雷不及掩耳地
  重重击向我时
  早已成了空壳
  
  那天在牛鼻山
  
  那天在牛鼻山
  看远处的城市
  淹没在灯火里
  黑黑的牛鼻山
  浮在上面
  从山上走过
  听到他俩
  
  躲在树丛里
  吃吃吃地笑
  他们在笑什么呢
  我们从旁边走过
  笑声弱了些
  再后来
  我们走远了
  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牛鼻山真的很像牛鼻
  窄窄的 挺长的
  走到牛头处
  就无路可走了
  世界在这里
  戛然而止
  
  夜路
  
  人们都去了哪里
  一转眼只剩下我一个人
  街灯惺忪 黑夜更黑了
  从教授家出来 沿着河堤走下坡去
  越来越静 突然 从左边蹿出来个黑影
  尾随着我 我停下 他也停下
  我走快 他也走快
  我跑起来 他紧追着
  我从兜里摸出一张一百元面值
  准备在他打劫我时 主动给他
  他的速度很快 眼看着就追了上来
  我停了下来 转过身 惊悸地盯着他看
  我想看清楚强盗长得是什么样子
  即便是死 我也该看清谁是凶手
  他喘着粗气停在我面前 怯怯地说:
  把教授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好吗
  我看到他的眼睛猫似地圆睁着
  
  夜
  
  就这样 黑夜包围了我
  许多只黑手 铺天盖地的黑手
  包围了我 黑色之外
  一些希奇古怪的想法
  忽明忽暗 从我身体的不同部位亮起
  一双温暖的大手 一棵摇曳的狗尾巴草
  一杯酸奶 都可能成为这些想法的一部分
  我要说的 是一只狗
  寂静中的狗 城府不深的狗
  所有的窗子都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喧闹都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欲望都闭上了眼睛
  这只狗的叫声 突兀地浮起
  像游过水面的鸭 在夜色中
  荡起一层层涟漪
  
  一根竹竿
  
  早上醒来
  坐在床上
  我在想
  用一根长竹竿捅过去
  是否能捅到美国
  婷婷刚脱下的那双红皮鞋
  
  
  一条路
  
  在27楼看远处
  一条土路
  在那个村庄绕一圈
  来到了城市
  
  
  在舞厅里
  
  我们的肢体
  在光和影里
  被分解 淡化
  强切光 从顶部倾泻
  镭射光束 黑夜裂变
  多瑙河醉心的蓝
  我的脚
  要学会适应这样的节奏
  左脚抬起 准确地楔入
  舞伴两腿的间隙
  构成一个旋转
  再楔入 再旋转
  强弱交替的节奏中
  不断地拔出双腿
  在流光溢彩中
  深入浅出
  那么多腿
  粗的 细的
  长的 短的
  直的 罗圈的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多瑙河之波
  把我的面孔和胸脯
  高高浮起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在这持续的旋转 滑翔中
  这些腿 就要飞了
  
  就让我呆在枝头吧
  
  就让我呆在枝头吧
  我要和秋天的落叶
  一起 落 下……
  
  五蛋的车从台阶上栽下来了
  
  五蛋的车栽下来之前
  他可以把方向盘左打
  从宽阔的马路上开过去
  就在他打方向盘之前
  就在他踩刹车之前
  有个人叫了一声:五蛋!
  五蛋的车就栽了下来
  五蛋是大学的体育教师
  足球教练 五蛋不姓五
  五蛋姓马 叫马晓宁
  人们都不知道 一直叫他五老师
  后来 五蛋说
  他有四个姐姐 排行老五
  他是乡下家庭最盼望的孩子
  母亲生到第五个才等来的男孩子
  村里人都叫他五蛋
  就在刚才
  有人叫了一声:五蛋!
  五蛋的车就从台阶上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