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诚的史家天赋论
2011-12-29单磊
读书 2011年8期
随着历史哲学由思辨性转向分析性、批判性,史家主体在历史认识中扮演的角色愈加重要。自古论史家素养者,必曰素心、二善,史才“三长”,似乎具此诸途,一代良史便呼之欲出。清代非主流史家章学诚以为“犹未足以尽其理”(章学诚著,仓修良编注:《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内篇五《史德》,浙江古籍出版社二〇〇五年版。文中均引自此版本,以下只标篇目)而提出“史德”论,引起后世史家高度重视。读罢《文史通义》,我们很清晰地发现章学诚还意识到个体之间在资质、性灵方面的差异,并深刻阐发了天赋对孕育优秀史家的不可或缺性。
历史研究到底是单纯考索性活动还是思维创造性活动?这关系到史家主体的治史路数和现实定位,也是章学诚阐发史家天赋论的理论基点。在他所处的乾嘉时代,研究活动往往考实性有余而创造性不足,章学诚设想的独断之学与比次之书相互促进的格局严重错位。他在写给邵晋涵的信中谈及俗儒务于考索,大多为“风尚所趋,但知聚铜,不解铸釜”(外篇三《与邵二云书》)。的确,历史研究本是精神创造的活动,“序意发明,实为史学大关键”,考索工作“征实太多,发挥太少,有如桑蚕食叶而不能抽丝”(外篇三《与汪龙庄书》),严重背离了“学问文章,盖天下之公器”(外篇一《论课蒙学文法》),“君子学以致其道,将尽人以达于天”(内篇四《说林》)的学术宗旨。
阐明其天赋论与章学诚具有极强的精英意识息息相关。在史论上异常自负的章学诚时常言及其思维活跃,“若天授神诣”,“读古人文字,高明有余,沉潜不足,故于训诂考质,多所忽略,而神解精识,乃能窥及前人所未到处”(外篇三《家书三》)。自视甚高之余,还不忘鄙夷、奚落那些考索之风的盲动信徒们,形成了独特的史家精英观:“物以少为贵,人亦宜然也。天下皆圣贤,孔孟亦弗尊尚矣。”(内篇二《古文十弊》) 他声称:“功力可假,性灵必不可假;性灵苟可以假,则古今无愚智之分矣。”(外篇三《与周永清论文》) 处于尖端的富有创造性的学术进步是由先进个人推动的,历史研究尤甚。必要的历史知识对每个人都是必需的,但真正从事这种创造性活动并能做出超过自身资源消耗的人微乎其微。古往今来,从事历史研究者不可胜数,真正能成一家之言者如恒星一样寥寥无几,多数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罢了。历史研究真正有价值的核心成果永远是由先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