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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的一年

2011-12-29沈联涛

财经 2011年1期

  2010年一晃而过。对全球来说,这是从2007年-2009的经济危机中整体恢复的一年。新兴市场发展强劲,而发达市场仍在与去杠杆化和高失业率奋战。
  这一年以欧洲深陷危机结束,欧洲国家正竭力挽救爱尔兰的经济,以阻止危机蔓延。而德国似乎已经成为欧盟中最强的成员,它的经常项目盈余无论是绝对还是相对量都已经和中国一样高。美国经济似乎恢复了一点增长,但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
  总体上,从投资的角度来看,由于美联储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发达市场似乎表现得不错。美国股票市场上升了10%,甚至日本市场因为日元升值也上升了10%。只有欧洲市场下降了约10%(上升10%的德国除外)。
  新兴市场股票上涨13%,其中泰国和印度尼西亚在2010年的回报高达50%以上,只有经济增长最快的中国,上证A股指数反而下降了15%以上,因为人们担心更高的利率和更紧缩的货币政策环境。
  然而金融市场并没有商品市场表现好。黄金和原油价格在2010年上升了近25%,而工业产品上升了40%。这实际上反映了相对于纸币和证券,投资者更愿意增持实体商品。
  在结构上,发达市场正深陷债务之中,并可能会有大的调整,尤其是欧洲。尽管美国负债水平很高,但因为2012年有总统大选,2011年很可能仍将用财政和货币刺激经济。如果失业率依然很高,2012年可能就会换新总统了。
  个人认为2010年最有趣的经历是我们的思维模式从西方向东方转变。这一转变在2009年初露端倪,但并不明显。而2010年有很明显的思维转变,西方的知识分子意识到,他们理论上的优越地位正受到冲击。
  我相信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经济理论会有重大变化,从新古典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变为更实用、有实证依据的理论。然而,我不能肯定新理论的突破会不会来自亚洲的高校。
  西方领先的商学院意识到现在风险管理模型及预期工具的缺陷,并已经开始了转变。通过跨学科的研究,他们正从局部和狭窄的模型转到更综合的思想,将世界看做整个系统,而不是用局部分析的“条条”来看问题。
  换言之,我们要从系统复杂性的角度看世界,要考虑个人、企业,甚至国家如何适应这种复杂性:我们的行动会影响世界其他地区,反之亦然。反馈机制已成为我们思考的核心,我们需要明白复杂问题存在多种解决方案,而不是新古典主义分析中漂亮的“最优均衡”。
  正如最近两位多伦多大学教授的建议,我们不仅需要“一里深,一寸宽”的思想,而且需要“一里宽,一寸深”的思想。历史学家、政治家和记者倾向于广泛地看问题,而我们现在的学生都被教成很窄的专业领域的专家。我们的学科往往关注“用一点东西解释很多东西”的理论,这显得过于狭隘和简化。
  例如,股票市场分析师往往是“动量分析师”,在线性分析的基础上用简单的图表反映市场为什么会走高。他们对市场的集体影响使得市场更加顺周期,因为羊群效应会使预期自我实现。
  近30年来股市的巨大波动已经动摇了我们对这些分析工具的信心。市场像天气一样,时而极热时而极寒,已经很难用传统工具进行预测了。
  首先,全球变暖对金融市场的影响超出了分析师们的预计。由于人与自然间的反馈机制,自然对金融市场的影响力可能比现在模型所估计的还要大。
  其次,我们发现主流模式并不管用,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模型和理论百花齐放的变革时期。这也会是一个混乱的时期,有些人会大赚,有些人却大亏。
  我所关心的是,虽然亚洲经济比西方更好地抵御了这次危机,但亚洲的高校和智库并没有发展出新的思维系统可以从根本上向西方提出挑战。一部分是因为我们的思维模式由具有科技优势的西方主导,包括知识探索和理论研究层面。我们往往将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
  事实上,对国家来说,真正的现代化是根据本国的环境和现实,将国外的思想本土化。如果本土化成功,这样的创新又可以出口到国外市场。对于产品是这样,对于思想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2011年将是关键的转折点。我不认为东西方在GDP或产品上的竞争是重点,而是考虑了思想的竞争。亚洲的模式确实是适应性强,还是我们有未发现和纠正的脆弱性?这将是2011年的挑战。
  作者为中国银监会首席咨询顾问和国际咨询委员会委员、清华大学和马来西亚大学兼职教授、香港证监会前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