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现最大化长期增长
2011-12-29让-克劳德.特里谢
财经 2011年21期
鉴于我们近期为重回增长之路所经历的艰辛,现在去思考长远事项可能有一点奢侈,因为央行行长和决策者们眼下不得不高度重视变化更加频繁的经济形势。许多新的教训出现了,许多政策和制度创新也出现了。
最近的金融危机令经济陷入大规模的持续低迷;这一低迷也威胁着我们的长期增长潜力。因此,很自然地,决策者们不会忽视稳定的可持续增长所需要的先决条件。
迄今为止,包括欧元区在内的发达经济体都呈现出潜在增长率下降的特点,就像最近数十年来一直所经历的那样。
面对经济困境,人们应该问自己两个问题:困境的形成原因是什么?怎样才能走出困境?在较广泛的欧元区可持续增长的问题上,重要的是要致力于结构改革和健全的宏观经济政策。在金融业问题上,强有力的宏观审慎监管架构是关键所在。
同样,有些人可能认为,就长期增长问题向央行行长征求意见并非正常现象。毕竟,随便翻开一本有关增长理论的教科书就会发现,里面很少提及通货膨胀或货币政策。长期范围内的货币政策基本都被认为应该是中性的。
的确,通货膨胀在根本上是一种货币现象。反过来,增长在根本上则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尤其反映了科技、教育和培训、资本积累以及制度质量等方面的因素。
然而,货币政策机构在支持长期可持续增长方面可以并已发挥了基础性作用。我发现,在货币政策决策理论和实践,与强调健全/恰当制度作用的现代增长分析理论的形成之间,有两条平行线存在。
但实现高速可持续增长是很容易激励的。在论及各国经济增长差异的问题时,经济学家卢卡斯1988年有一句著名的评论:这些涉及人类福祉,其后果十分惊人,一旦人们开始思考,就很难再思考别的。
是什么驱动了长期增长?
事实上,增长理论已取得了很大进步——这一点很像中央银行。
经济学家索洛(Solow)在上世纪50年代末研究得出的观点曾让人吃惊:第一,平滑要素可替代性能让我们摆脱哈罗德—多玛(Harrod-Domar)描述的“繁荣—萧条”周期。这为我们对可持续增长进行恰当分析铺平了道路;第二,增长不仅受到生产要素累积的推动,也受到技术进步的推动。
从根本上说,科技进步和创新是经济增长的首要推动力,也是国际经济表现差异的重要原因,当然人口结构的差异也非常重要。较高水平的技术创新可以提高产出,降低失业构成中非通胀因素所占比例。
但什么是技术变革?打破技术进步的索洛谜团后,我们收获了如边干边学的理论,例如产品品种和质量研发的影响等。后一类型的理论得到保罗·罗默(Paul Romer)对“思想无竞争”的反思的支持。
这一概念并非首次出现,1813年,托马斯·杰斐逊致艾萨克·麦弗逊(Isaac McPherson)的信对这一概念表达得很清楚。所有这一切的本质内容都是,开放、活力的经济体之间的知识溢出能让所有人受益。增长理论的新发展包含了政策处方就不奇怪了。
一项较新但同属一类的研究提出了以下观点:经济与技术前沿的接近程度,其制度是否促进向该前沿的靠拢,乃是经济增长中至关重要的因素。实际上,通过实施(或转向)前沿技术,落后的国家能够从中受益。但前沿经济体,或希望位于前沿的经济体,应越来越多地偏向于创新而非模仿。
像许多接近欧洲政策的理论一样,我认为上述观点也是一个有吸引力的框架。事实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经济体在生产力和技术方面均在大步追赶前沿水平,今天在许多领域已成为领导者,在技术创新应用于生产过程方面尤为如此。但这其中仍然有巨大的潜力可挖,来改革我们的经济,提高其增长潜力和就业机会创造。
欧美增长模式之辩
近年来,关于美国和欧元区增长模式比较的争论经常出现。在我看来,这样的争论缺乏必要的细致认真的分析。一些国际比较的确能带来新信息,得出重要见解。而其他一些由于缺乏统一数据、数据概念或数据单元,其结论较令人怀疑。
这场危机告诉我们,只有可持续和平衡的增长才是有意义的。不可持续的、遵循“繁荣—萧条”周期的增长会让我们在经济福祉方面付出巨大的成本。这些成本远远超出了纯粹的GDP数字,这些成本中最高昂的就是,它们在某些情况下让我们的社会结构处于紧张状态。
仅出于这个原因,可持续发展就足以成为增长的一个关键要求;第二个关键要求是增长的平衡,这既指国内平衡,也指对外平衡。国内平衡增长意味着经济福利——以收入和财富方式体现——在社会体系内部的分配被广泛接受,以及避免失调现象出现,尤其是资产价格失调现象;外部平衡意味着需要避免过度的国际不平衡。
自从1999年欧元推出以来,欧元区已经历了每年1%左右的人均增长速度,可媲美于美国的增速(1.1%)。这是在国际比较中往往被忽略的事实。我们经常关注整体增长数字,然而,两地人口结构有很大的不同。
在对人口增长因素进行调整后,在欧元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十年,美国和欧元区的增长几乎没有任何差异。不过,欧元区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1400万,而美国仅创造了800万。此外,近几十年来,欧元区各个国家和美国各州的经济增长和通胀率离散特征也惊人地相似。
在就业方面,如果比较我们在未来几年不同的演变,其结果也将十分有趣。我们都希望避免过度不稳定的就业,即人力资本太容易丧失和不平等现象加剧的就业状况。
就贡献来看,我们注意到,欧美之间在劳动生产率上存在显著差异(欧元区13国为1.7,美国为2.9)。这种劳动生产率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于每小时ICT资本服务指标(0.4相比1.0),而且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也许更重要的,就是整个经济的全要素生产率差异(0.5相比1.1)。但尽管如此,不同国家之间事实上存在相当大的差异。
当然,全要素生产率的数字始终是一个粗略的度量。全要素生产率的结果将受到测量误差、有关市场结构的错误假设或整体生产功能的性质和存在的影响。
该结果也全面反映了所有被忽视的要素利用、要素质量随时间推移改善,以及计算要素回报(资本收入的税收和折旧提存等)时的统计复杂性。
但更广泛的角度是:(1)服务和分销部门现在是欧元区经济产出(60%左右)和就业份额中占主导地位且日益壮大的部分;(2)服务业通常受到更多的监管,并因此缺少适应变化和创新的弹性,虽然最近在网络行业的放松管制方面出现了改善,新的服务业指令也带来了改善;(3)虽然证据并不充分,但一般情况下,服务部门通常被认为生来就生产率低下,和相对更开放的制造业相比,其就业创造机制也效率较低。
经济体内部多样性的启示
让我们近距离考察美国各州和欧元区成员国之间的发展动态。
对欧元区,很常见的做法是从其成员国层面出发,侧重于个别国家之间的多样性,因为大量影响生产力的经济政策选择都是由各成员国自行决定的。
这种做法在美国就很少出现。我们往往认为有关政策是联邦制定的,并因此在联邦一级拥有统一的定义。因此,各州层面的差异影响较小。实质上,人们常常想当然地认为,美国经济的同质性大大超过欧元区经济。
近距离地观察美国各地和欧元区经济体中的区域离散现象后,其结论并没有证实上述假定。事实上,欧美在许多关键指标的离散特征方面惊人地相似。
分享一下我们几个月前进行的一项分析结论,先从通胀开始。在危机发生之前,欧元区国家的消费者物价调和指数(HICP)的离散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大致保持稳定状态,其水平类似于美国14个大都市统计区。
在本轮危机中,我们看到了欧元区的通胀离散度临时加大,但这一现象已在过去12个月内扭转。在危机发生之前,在欧元区和美国GDP增长的离散率都在2%左右。危机期间,这两个货币区的离散率均有所上升,但仍保持在大致与危机前总体一致的模式。
进一步研究美国和欧元区经济体这种增长离散源的结果显示,经济表现和生产力离散的根源也存在相似之处。一方面,这两个货币区都包括了在过去十年经历了明显“繁荣—萧条”周期的地区;另一方面,它们也都包含正面临着更长期性的重大结构性挑战的地区。
例如在美国,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佛罗里达州和加利福尼亚州都曾经历房价上涨,且涨幅大大超过全国平均水平。陡峭的房价上涨伴随着上述这些地区GDP高于平均水平的增长率。
这也许可以至少部分地这样解释:这些地区受到了与房屋有关行业(如建筑业)的推动。在房地产繁荣时期,这些行业在全国的增加值比例均有提高。在危机中,佛罗里达州和美国西南部各州房价的大幅下跌,繁荣变成了萧条。这些州经历了美国各州中最严重的经济衰退。
同样的,在欧元区,一些国家也经历了不对称的繁荣与萧条的周期。一些欧元区国家在金融危机前的几年增长率高于平均水平。特别是在爱尔兰和西班牙,强劲增长伴随着住房价格的大幅飙升。
与此同时,美国其他州,尤其是曾经的制造基地“五大湖”地区,则出现了长期低于平均水平的增长。增长低于平均水平的地区,尤其是增长特别疲软的密歇根州和俄亥俄州,均高度依赖制造业。
美国经济结构性向服务业的转变,逐渐减少了制造业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的增加值比重,制造业而非ICT企业高度集中地区受到了相应影响。在危机期间,危机前低于平均水平的“五大湖”地区的GDP增长率仍低于平均水平。
同样,也由于目前正被处理的结构僵化,欧洲的其他国家,如葡萄牙等,在过去十年同样出现了GDP增长率持续低于欧元区平均水平的现象。
就在几年前,低增长的国家中还包括德国——当时它被称为“欧洲病夫”。然而,德国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榜样,它的经历证明,如果结构调整被作为一个战略重点,并用足够的耐心去实现,那么改革的红利可能就十分巨大。
金融危机对不同的欧元区经济体的影响,与美国各州的经历模式类似。在欧元区,受打击最严重的国家,都是那些要么大型的资产泡沫推动的失衡在危机前未被扭转,要么结构性问题未加以解决的国家。
那些尚未实施更为深远的结构改革的国家,在危机后的增长前景也相对低迷。这些相对较低的增长速度与竞争力恶化有关,而后者受到了持续高于平均水平的单位劳动力成本等因素的推动。
单位劳动力成本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正是在单位劳动力成本的演变方面,欧元区和美国在危机前后的经历也颇为相似。
与此同时,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两个货币区都包括单位劳动成本增长持续高于或低于平均水平的地区。
在这里,再次撇开最近才加入欧元区的国家。希腊、葡萄牙和爱尔兰在逐步失去对欧元区主要贸易伙伴的竞争力方面尤为明显。它们如今正在追赶、调整战略。相比之下,在统一过程中失去了竞争力的德国,却在同一时期得以恢复了竞争力。
在美国也观察到了类似的单位劳动力成本的持续失衡的现象。
考察一下在欧元区出现上述问题时期美国各州情况,我们发现,一些州也经历了大规模或持久的单位劳动力成本上升,而且目前已超过全国平均水平高达20%。而在过去十年中,其他一些州则不断提高它们的劳动成本竞争力,从而低于了全国平均水平。总之,有强烈的迹象表明,过去12年中,欧元区和美国经济的多样性特征并未呈现显著差异。
规模相当于美国或欧洲的大陆经济体可能都具有多样性,这一结论不应该成为自满的理由。3亿以上人口规模的发达经济体往往均具有极大的多样性,这要求有坚实的经济治理框架到位,也正因为如此,欧洲央行理事会才会在自欧元区成立以来一直发出这样的呼吁。
大型发达经济体的这种内在多样性,也是需要坚决进行结构性改革的一个额外理由。这种改革将使所有行业加速完成欧洲单一市场进程,并提高每一个单独欧洲经济体的增长潜力,进而提高整个欧元区的增长潜力。
确定长期增长优先次序
回到中心主题——确定长期增长的优先次序,我提出三条建议。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大力实施结构改革,对欧元区尤其如此;第二但绝非不优先的一点,继续关注外部和内部失衡;最后一个重点就是政策机制要更加灵活。让我们逐点来讨论,我的重点放在欧元区。
首先谈谈结构性改革。制度在现代增长理论中处于首要地位,健全的制度是必不可少的,它可以帮助打造一个灵活、领先的知识型经济。从产业层面对监管进行的研究,以及从企业层面对企业业绩动量进行的研究均展示了大量的证据,证实了一个有利环境对生产率增长的必要性。
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 North)将制度定义为一个社会中的游戏规则,是塑造人际交往的人为设定的约束。作为“人为设定的约束”(而不是外生的地域或气候限制),其主要影响是通过激励机制的设置来传递的。
当前,许多发达经济体仍然面临如下诸多挑战:
——就业管理部门需要更主动地帮助外来人口、低技能的青年和老年工人。
——在欧洲,单一市场需要继续推进,特别是在服务业领域。
——税收、福利和养老金制度不应该打压劳动力参与的积极性,不应压抑对投资和创新的激励。
——财富的分配和总体经济增长福祉需要确保实现一种可接受的社会平衡。
一些补救性政策方案,已在近期陆续被提出和实施。最有名的是欧洲理事会制定的“里斯本增长和就业战略”,其次是“欧洲2020年战略”。后者是欧盟及其成员国的一项议程,他们决定帮助欧洲从危机中恢复,并在内部和国际上变得更加强大。该议程为欧盟设置了就业、研究和开发、能源和教育方面到2020年应实现的目标。
该议程特别强调了在就业和服务业市场的结构改革。这两个市场仍然受到过度监管,而且由于其基本不可交易的属性,它们仍不直接面临欧元区内部和外部的竞争。在欧盟层面,结构改革的必要性和模式已经得到公认,但认知和执行之间的鸿沟还远未消失。
如果我们能理解为何政治制度能容忍扭曲、效率低下的结构并抵制更有效的替代品,我们将做得更好。是否结构性改革就意味着仍存在于我们民主决策流程中的一种长期受益但短期受苦的J曲线?既得利益势力会在战略和系统上阻止改革吗?
第二个优先事项是对失衡的警惕。我在去年谈到了长期全球经济失衡的风险,以及降低过高的私人部门杠杆比率、改变不可持续的财政和贸易状况所涉及的成本。
建立更合理的借贷结构,有序地重组和加强企业、家庭和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仍是全球经济保持平稳和持续增长的关键所在。
在所有这一切改革中,中央银行都不能置身事外。金融市场的紧张局势和严重的全球失衡加剧了不确定性,货币政策的制定面临艰巨的挑战。
正是这些危险促成了《二十国集团共同评估过程》框架文件的诞生。相关指示性指标在今年2月达成,它们旨在找出公共部门、私人部门和对外收支状况中的不平衡,并将之认定为阻碍全球平衡增长的元凶,从而制定相关纠正政策。
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国家的经济成功也应采用这些指标加以判断,而不是仅仅采用过去几年的增长数字。
然而,另一种失衡在金融动荡之后更加严重,那就是收入不平衡。很自然地,极端的收入不平等和机会受限挑战着我们的价值观,给社会结构稳定造成了压力。
简而言之,向少数人倾斜的增长(或大量少数族群被增长抛弃)可能带来社会形势紧张的风险,破坏现有制度,并导致这样或那样的政策失误。
结构改革,特别是再培训、改善就业匹配,提高就业创造和创新的灵活性和激励力度方面的改革,仍是鼓励均衡增长的最佳政策选择。从央行的角度来看,低水平且可靠的通货膨胀环境是有利于上述问题解决的最佳环境。
最后,中期和长期增长问题的一个优先事项就是,我们的政策制度需要持续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近年来我们已经看到了决策者承受的近乎奈特不确定性的状态,以及他们反应的大胆程度。
在2007年8月金融风暴爆发之后,欧洲央行是最早一批做出反应的中央银行之一,我们向困难机构提供了流动性。显示出我们以及整个中央银行界灵活性的另一个例子就是与其他央行达成互换协议一事,它成为了国际间协调一致来迅速应对危机的一个榜样。
从那时起,我们以“可靠警觉性”的态度采取行动。其中同时包括实施非常规的货币政策和利率政策。利率政策取决于价格稳定的前景。
非常规措施的使用取决于货币政策传导的情况,必须与货币、金融市场和细分市场的失灵或中断的水平相称。我们的非常规措施不以任何方式影响我们确定货币政策立场以实现中期价格稳定的能力。
不管最近几年局势如何变幻,我们的主要挑战仍然一如既往:创造强劲、可持续、平衡的非通货膨胀增长。货币政策的可靠性和中期导向为我们提供了空间和灵活性,从而能在需要时解决各类严重的冲击。
在长期致力于价格稳定的预期下,改善价格机制的运作,降低交易成本,保护储户的利益并减少不确定性。这就是我在一开始就要表达的意思——货币政策决策的理论和实践与增长理论的发展之间存在着平行线,也就是说,现在这两者都与制度质量紧密相连。
结论:保持改革的势头
增长最终是由技术进步推动的。在存在人口结构限制性因素的情况下,这一点尤为重要。
在欧元区,在展开结构性改革、更谨慎落实现有政策议程的前提下,现有和潜在技术变革带来效率提升的空间非常之大。
德国劳动力市场在过去几年中展现了卓越的韧性,其工资调节和灵活计时的做法使得经济免受过度裁员的破坏,这充分说明了良好的结构改革所能实现的美好前景。
虽然在欧元区近年来情况已经有改善,但在特定专业领域仍然存在基于监管和市场的进入壁垒,仍需积极予以纠正。
结构改革——特别是再培训、改善就业匹配、提高就业创造和创新的灵活性和激励力度方面,仍是鼓励均衡增长的最佳政策选择。从央行的角度来看,低水平且可靠的通货膨胀环境是有利于上述问题解决的最佳环境。
同样,针对整个全球经济中储蓄和贸易失衡问题的警惕,乃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这种不平衡如果不加限制或不能合理地解决,它将使我们整个相互联系的经济更加脆弱,面临更大的风险。
我们已经看到金融动荡对全球经济快速、负面的冲击,对经济活动的打压有多么严重。
在讨论全球经济失衡和金融传导渠道之时,我发现,监管和多边监督框架的适当改进可以产生巨大的收益。我们要努力保持改革的势头。
作者为欧洲央行行长,此文系其8月29日在“杰克逊霍尔经济研讨会”上的致辞,由欧洲央行授权《财经》杂志独家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