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什么色
2011-12-29秦峰
安徽文学 2011年6期
几个人鱼贯走出了小酒馆,马路比白天安静多了,路灯把他们照得含蓄而恍惚,六七条影子长长地拖在马路上,有版画的效果。
他说,大葱留下,其余的回家。有事应该一起去的,大家不是兄弟吗?瘦子终于憋不住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把手臂使劲一挥,一群人顷刻鸟兽散。看他们都已走远,他才把抽完的烟屁股弹飞,拦住一辆的士。他把女孩揽住,对大葱说,一起走吧。大葱坐进副驾驶座,他和女孩上了后门。女孩靠在他宽宽的肩膀上,乖顺得像只小猫。
车子拐进一条巷子,速度慢下来,两个人下了车。然后,他对车里的大葱耳语一番,车子似乎犹豫一下,仍从窄巷里倒着开走了。黑暗中,他把女孩拥在怀里。六月的风是热的,她的身子却冰冷冰冷的。他紧紧地抱住她,吻她,然后松开。
他说,西递,你去吧,我看着你呢!我等你上去再走。
西递说,他今天上夜班,没事的。拉萨,你上来吗?
拉萨说,不了,我还有点事,灯一亮我就走。不再说什么,西递登上红砖旧楼。走到楼梯拐角,透过红砖花格,西递看见拉萨已经抽着一支烟,烟头红红的,在风中一闪一闪的。
楼下拉萨的烟头闪烁得像一朵小花,在子夜里只为她盛开。在子夜,旧的一日快要结束的时候,西递的心终于温暖起来。西递固执地不开灯,她伏在窗台上,像一只躲在暗处的猫,窥视那朵花明明灭灭地开放。
他知道西递就站在窗前,对着三楼窗户,便挥动着手臂。他又燃起一支烟。西递忽地疼到心里,她如梦方醒,转身把灯拉亮,打开房门,从三楼飞奔下去。她踮起脚尖,摩挲他黑夜一样的头发。她捧着他的脸,就像捧一只盛水的器皿,热烈地饮着。然后,像一只灵巧的鹿,又迅速跑回红砖旧楼。
拉萨站在楼下,凝望着这一扇明亮的窗户。这是整栋楼唯一点亮的窗户,也似乎是整座城市里唯一点亮的窗户。在这明亮中,拉萨走出小巷。
那棵小桦树凛然凸立,像一个沉默的人,黑糊糊地站在夜风里。拉萨小心地把脚踏车推进树边的草丛中放倒,藏好。
脚下是一条碎石小路,往前约莫走上十分钟,一个大仓库出现在眼前。破败衰落,没有生气,也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就如一个黑暗的城堡。拉萨小心翼翼地绕到仓库后面,吹了一声呼哨。稍后,便有一声呼应过来。他深一脚浅一脚,寻声找到一个破洞,刚好容他钻进去。
他钻进去还不太适应,身子晃了一下,是一只熟悉的手,扶住了拉萨。大葱,你等急了吧!拉萨说,我带了吃的。大葱兴奋地说,急什么?有吃的!
就着窗外的星光,彼此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像夜空里荧荧闪耀的星子。Cheers!(干杯)两听蓝带碰到一起,然后一喝见底。液体的碎沫洒出来,香味弥漫在仓库的空旷里。那声脆响造成意想不到的回声,似乎是天籁之音。
拉萨递给大葱一只鹅腿,说,吃饱先睡一觉。大葱说,还睡?别误了正事。拉萨把鹅骨头和易拉罐往仓库的黑暗里一扔,说,不会的。切!什么大正事,不过是小事一桩。
易拉罐碰到墙壁,发出一声悠扬的咣当声,然后是余音,当,当,当啷啷。在这听Beyond的歌,声响效果应该不错。拉萨轻轻笑着对大葱说。大葱兴奋地跳起来,说,萨哥,真有你的,等放假,哪天把一群小的们带过来玩。拉萨说,嗯,一定。
仓库的尽头传来吱吱的叫声。
大葱说,萨哥,老鼠在为鹅骨头打架呢。大葱话音才落,拉萨马上一扬手,把没吃完的食品全部扔到前面的黑暗里。吱吱声更兴奋了。拉萨往地上铺了一些报纸,对大葱说,睡吧。大葱喊着,一、二、三!然后,两个人齐刷刷并排倒下,躺在凉丝丝的水泥地上沉沉睡去。
半米之外,是夜,伸手可及。仓库外,一些夏花,秘密盛开,芬芳而浓烈。三十米之外,是一条大江,涛声和水花能打进梦里。
男人的女人不声不响地走了,她像扔一件杂物,把男人和女儿西递一扔就跑了。女人干干净净地走了,没有带走一枚硬币。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她真的厌了,烦了。但家却散了。
西递开始跟父亲的关系紧张起来。他从前对西递很好,把她当成天上的月亮来疼。可是现在,他一喝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之后,陆续有汇款单寄来。没写地址,署名处只有一个字,菊。菊!男人看到这个字,心就碎了。
父亲身体虽然宽厚,却敌不过这张薄薄的纸片。他浑身战抖,觉得自己整个碎了,就如这张被他撕碎的纸片。他当着邮递员的面,歇斯底里的撕扯,就如撕扯自己的心。依然有汇款单送来。那个邮递员一声不吭地请他签字,他签过字后,仍然撕。直到有一天,留言栏里变成,给女儿上学用。
他问女儿,你要吗?清瘦的西递看看威严的父亲,摇摇头,说,不要。
一个月后,有一辆豪华轿车悄悄停在红砖旧楼前。
菊安静地走上红砖旧楼,但脚步明显有些蹒跚,她内心忐忑不安地揪着。看着曾经熟悉的门,她举起手耐心地敲着,敲着,可门最终没有开。女人把门撞得咣咣的。也许屋里根本没人,也许里面的人不愿开门。
最后,从轿车里钻出一个穿戴光鲜的男人,爱怜地把她拉走了。
女人来到学校,对老师说,你只跟她说,有一个人想见她就行了。几分钟后,老师走进办公室。老师身后跟着西递,步履沉稳,神态忧郁,眼神却奕奕飞扬。女人的心狂跳不止。她伸着双手,颤抖地说,我的孩,我的闺女。
老师把门带上出去了。西递却毫无防备,有些惊恐万状。眼前的中年女人,妩媚漂亮,水色保养得很好,浑身透着阔妇的气息。西递从女人的眼神里,终于读出异样的、特殊的信息。女人说,西递,还认识我吗?喊我一声妈吧。
西递已经镇定下来了,平静地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把手摊开,安静地笑,说,这真像个笑话!这怎么可能呢?我不记得可喊过这个字了。而且,我从不写这个字。
女人走时,西递刚牙牙学语。正是要喊妈妈的时候,可女人走得那么决绝,冷酷,男人急得撞墙。西递看别的小朋友喊妈妈,她也学着喊妈妈。这么柔顺亲昵的发音,念出来多么舒服顺畅。家里没有妈妈,也没有妈妈回来,从来都不回来。她后来就不喊了,西递对这个字有了敏感,有了敌意。
女人哭,泪眼涟涟的。西递无助地站在办公室里,她期望老师能走进来,可老师出去后就消失了。西递瞪着女人,终于咆哮,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贱女人!她发疯地打了女人一个巴掌,大声说,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你用不着愧疚,我们不需要你的可怜,你不欠我们什么。然后,西递跌跌撞撞地跑出办公室。
女人掩面靠在墙上,泪水从指缝涌出来。从此,她不再回来。
男人的酒量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乖戾,他开始在醉后殴打西递,他常常错把西递当成那女人。清醒后,他仍然上班。下班回来,他跟女儿忏悔,抽自己嘴巴。女孩就像看一场表演,看到麻木。其实,男人早就麻木了。男人醉后把酒瓶砸在墙上,大声说着脏话,手指还点着她,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她开始不回家,或回家很少,成绩不好不坏。周末,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徜徉,漫无边际地穿梭于商场店铺里,在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中忘情地游弋,期望自己内心的虚无能被它们化解和消融。
放学了,她仍不想回家,站在田径场边,独自远远地站在香樟树下,看一群男生大呼小叫地踢球。那一次,出界的足球竟滚到她面前停了下来。一个男生跟着追过来,高高的个子,亮亮的眼睛。她拾起球递给了他。
他看着她,眼里满是缤纷的光芒。男生转身把球踢给伙伴,他没有跑走,他回身对她说,嗨,你好!我叫拉萨,初三五班的,我们做个朋友吧?西递红着脸低下头,低眉的瞬间,她点头说,嗯。
拉萨比西递高一级,头发长长的,用左眼看人,右眼藏在披下的刘海里。踢球时,随着跑动,头发在风里恣意地飘扬。
这是恋情还是爱情?她真的说不清楚。可这情来得平静、突然、醉人、恍惚。西递成了拉萨的女朋友。
西递问,你为什么叫拉萨呢?拉萨不是西藏的首府吗?拉萨微笑着说,是呀,可名字不是我能决定的呀。我爸爸喜欢拉萨那个城市,但他有高血压,他不能去,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这样,那个城市就可以天天在他面前出现了。
西递开心地说,你爸爸好可爱呀。拉萨轻轻吻着西递。拉萨说,你的名字,西递,也很好听,你知道吗?西递说,我从未觉得。我觉得这是一个男孩的名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拉萨说,为什么呢?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呀!
她紧箍着他的腰,不说话了。西递把脸贴在拉萨的脸上,一些潮湿的东西沾满拉萨的脸。西递喃喃地说,拉萨,你抱紧我。西递觉得自己像一块即将着火的冰。西递总以为自己只是冰,原来她也可以是水,万种柔情的水。
这一年,西递十五岁,她对这个高个子的男孩说,你爸爸爱上拉萨那个城,我却爱上拉萨那个人。
一座小码头耸在一段荒凉的江滩上。
男人在小趸船上班。码头很小,少有船停靠,它于江边,就如一个摆设。早晨,七点半,会有另一个工人来接他。
一晚上,他都心神不宁。昨晚,直到上班前,他都没看见西递回家。他想,今天星期天,下班后去菜场买些她爱吃的烧卖,再买些瘦肉做成圆子给她吃。他还会微笑着对她保证,今天决不喝酒。天蒙蒙亮,他就醒了。他睁着眼躺在棕绳床上,江水摇着趸船就像母亲在推一只摇篮,男人就在这绵绵的摇晃中发呆。
六点钟,他从床上起来,用水龙头冲洗趸船。然后,打了一桶江水洗脸,江水很清凉。江面上,开始有风涌来。他抬头擦脸时,看见窄窄的栈桥上走来两个个头高高的少年。两个韶华少年的到来,使男人倍觉这个早晨很特殊、深刻。他忽然想到从前,他带着一个叫菊的女孩到江边礁石上钓鱼。那时,他们很穷,但每天都很快乐。
嗨!男人说,钓鱼呀。当看清他们没带任何鱼具时,才发觉自己说错了,他抱歉地冲他们微笑。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一齐把目光射向男人。
她没有关灯,她在这明亮中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他们一起出走,在唐朝流浪。他们穿着宽松的丝绸衣服,他身背一把长剑,她披着长长的头发,后面用绿绸子束起来。他牵着她的手,就像郭靖牵黄蓉那样。她热烈喊他,萨哥哥萨哥哥。他什么也不说,只对她呵呵地笑。她跟着他,走过原野,穿过市集。夜晚,则燃起篝火,露宿水边或山岩上。他们往未知的前边走,她觉得无比欢乐。她喊,萨哥哥……她再次喊萨哥哥时,就醒了。
西递很早就想逃离这个城市。她希望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离这个城市远远的,再不回来。她和他,住在一个精致的小院,前面有葱茏的山岭,一条亮亮的溪水,从其间淌出来。然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为他生一个宝宝,或者两三个宝宝。
西递望着陈旧的天花板,忽地想起正在小码头值班的男人,她的心突然就无端疼起来。西递想,去菜场买早点,买男人最爱吃的油条和大饼。然后,乘最早一班公交车去小码头接他。她虽然恨他,但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走后,他会想着她,会想到今天的早点。他将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他将在自责中消耗年华。
西递赶紧翻身起来,快速刷牙洗脸。在落地镜子前,她选了一件棉质白裙,连衣的,领口和袖口镶着葱绿色的荷叶边。很多年前,另一个女人也是在这镜子前挑选衣服的。
镜子里的西递,面部白皙,眼睛乌黑,头发长长。西递捂着脸笑了,脸红得发烫。西递穿着白球鞋匆匆下楼,楼道里很寂静,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西递从菜场出来,小跑着去赶公交车。白色食品袋沉沉的,鼓囊囊的,拎在手上左摇右摆。下车,拐上一条碎石小路。西递小声哼起一首十分抒情的歌,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歌名了。
西递皱着眉一瞥眼,看见那棵熟悉的小桦树,而路边的茅草有被什么趟过的痕迹。
三个人对峙着,空气开始僵硬起来。
你们是来找我吗?男人打破沉默说。拉萨觉得男人不配跟他答话,他没吭声,看看身边的伙伴。大葱说,不找你,找鬼呀。男人笑了。他想,来者不善呀。
就是打架,总得有个理由吧。男人仍然笑着说,而且,我从不跟小孩子打架,这会让人笑死的。
你说什么?大葱说,你可真够轻狂的!看来,我们早该来教训你。
男人且说且干活。他觉得这太荒唐了,两个小破孩竟然来找自己打架。拉萨走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服。他的动作极快,男人吃了一惊,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使劲推高个少年。拉萨以为男人要还手,就松开他的衣领,暴风骤雨般打了男人几拳。男人真的老了,竟被打倒在地上。这在多年前,简直不可想象。
拉萨俯下身,认真地说,你以为你是她继父就可以随便打她吗?你知道你打她是违法的吗?我告诉你,我这是替她来教训你的!男人说,你说什么?继父!什么继父?他见男人还嘴,就踢了他几脚。
男人还是摇晃着站起来,说,你说什么?我竟成了继父!真是她说的么?我不信。当然是她说的。拉萨说,难道你不是吗?
大葱说,我们该走了。好!拉萨转向男人,说,你知道吗,你真不像个男人,只会喝醉打女儿。说过,他们转身往栈桥走去。
男人从身后追来,说,别走,我们还没说清楚。清楚你个头!大葱转身推了男人一个趔趄。
你还不清楚啊。拉萨说着,也回身推了他一把,他的劲大,迫使男人后退了好几步,但仍没站住,他哎哟一声大叫,哼着仰面跌倒在趸船上。
两个少年哈哈笑着,头也不回,沿窄窄的栈桥走回了岸上。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小桦树,还看见了一个人,是西递,拉萨和大葱同时愣了一下。他们快步走了过去。
西递感觉奇怪,问,你俩在这干什么?
大葱刚想说什么,拉萨却抢先说,我们昨晚在朋友家玩,没有回去,起早到江边看看,真巧啊,竟碰见你了,你,你去码头看你爸么。
西递朝小码头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静悄悄的,几声汽笛从江心飘来,虚拟似的。西递把早点拿出来,说,你们饿了吧,我买了早点。
拉萨说,那,那你爸呢?西递说,算了,你们吃吧,不必管他了。
两个少年边走边狼吞虎咽地吃,西递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脚下跟粘了胶似的。拉萨说,今天去哪耍呢?
大葱说,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一群少年聚在大葱家听Beyond的歌。
听到海阔天空时,大家都跟着唱。西递幸福地抓住拉萨的衣服,一双大手却转而握住了她的小手。
西递问拉萨,你想象的未来,是怎样的呢? 拉萨说,我不知道。然后又补充,真的不知道。西递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拉萨微笑着,说,带着你,做个流浪歌手,你愿意吗?我愿意。西递的眼泪稀里哗啦流出来,眼泪和鼻涕涂满拉萨的袖子。
大葱冲大家挤眉弄眼,然后,他喊:西递!西递!众人便笑作一团回应:大嫂!大嫂!这突如其来的玩笑,使西递的脸红得像苹果,她羞得钻进拉萨的衣怀里。拉萨灿烂地笑着,他把胸脯挺得直直的,像一片花香草青的岗地。
忽然,谁不合时宜地说,他ma的,驹仔竟死了!仿佛一枚尖利的石子击碎了明亮的玻璃,歌声戛然而止。拉萨有些气恼地走过去,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揪住那个少年,说,你想找揍吗?瞎说!
是真的,萨哥,我敢骗你吗。少年说,Beyond在日本电视台做节目时,黄家驹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使拉萨非常惊讶,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吉他掉在地板上,有一根弦断成了两截。
有人不断地敲门。大葱嘴里嘟囔着开开门,一看,竟是几个警察,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没拉警笛,警灯炫目地闪着,静静地张扬着。大家有些慌张。
拉萨急忙从地上站起,问,什么事?
你就是拉萨吧。一个警察打量他两眼,说,还有你!是大葱吧,你俩跟我们走一趟。说着要去抓拉萨的手。
拉萨抬手闪开,说,人是我打的,跟大葱没关系。
说得真轻松。警察的鼻子哼了一声,说,那个男人死了。
啊!什么?拉萨说,不可能,只是教训他几下,并没想要他的命呀。
警察补充说,可他头跌到船上的铁棱上,死了。
大葱突然上前,跟警察说,这事跟拉萨没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
屁话!拉萨踢了大葱一脚,然后,他转身出门,往警车走去。
拉萨从一群惊慌失措的少年里走出来,踏上警车的一瞬,他没有回头看他们,他的背影有些冷酷,像一堵石墙。大葱被警察押着,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有那么几分钟,西递木头般呆立着,傻了似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拉萨走出门的瞬间,西递终于哭出声来了。一群少年手足无措地围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瘦瘦的警察折了回来,他看看这个哭泣的女孩子,说,你是西递吧,你也跟我们过去吧,有一些问题需要问问你。
天气闷热得要命,像要下雨的兆头。这件事以后,大家各奔西东。再过一些日子,就是1993年的暑假了,仍然很普通的暑假。但对于拉萨和西递,却注定地不同寻常了。青春仿佛一瞬间走远的,谁也说不清青春什么色,它究竟是五彩的,还是黑白的呢?
西递乘船逆江去了一个叫华阳的小镇,很美的小镇竟跟一个劳教农场联系在一起。
拉萨坐在接待厅的椅子上一直不吭声。
西递望着拉萨,眼圈红红的。过了好久,拉萨才说,你好吗?
我很好,我来看看你,可你却瘦了!西递说,其实,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成心的,你是为了我。
拉萨说,可!你为何要一直骗我呢?他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西递平静地说,我骗你是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