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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酒变毒

2011-12-29金钏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11年6期

  好友比他有钱,有错吗?
  妻子比他能干,有错吗?
  他很努力却事业平平,有错吗?
  但最终他却残忍毒死好友,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幸福表面下的暗涌
  
  2010年3月中旬的一天,夜色阑珊之时,忙碌一天的李桐十分疲惫,步履匆匆地往家赶。
  37岁的李桐是吉林人,在一家化工企业当合同工。妻子郑小娜是一家公司的出纳员,温柔美丽。儿子一直由李桐的父母带着,一家人过得很幸福。但随着时光流逝,身边朋友们要么升官加爵要么经商成功,而李桐的工作却毫无起色,他内心越来越不平衡。
  这天推开家门,好友郭中季正坐在沙发上,和郑小娜有说有笑地聊着,茶几上还放着插着牙签的水果。见李桐回来了,郭中季站起来说:“以为你在家呢,想和你商量咱俩生意上的事。”李桐却将脸一沉。因为郭中季事业有成,李桐总觉得妻子对他另眼相看,这让李桐的自尊心很受伤。
  郭中季看李桐脸色不对,以为他想早些休息,就说:“太晚了,改天再说吧……”说完起身告辞。
  郭中季下楼时,围巾落在衣架上,郑小娜马上拿起围巾追出去。以往李桐如有东西落下,郑小娜都直接用塑料袋裹上扔下楼。看着郑小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爬上6楼,李桐心里很不是滋味。朋友比他有钱有能力,妻子在各方面也胜他一筹,这让李桐心里很自卑。
  郑小娜给他揉着背,说:“吃点水果吧,是不是连班太累了,以后别为了那点钱替班了。”李桐憋了一肚子气,妻子从来没有给他往水果上插牙签,伺候外人却挺周到的,于是生气地说:“吃吃吃,就知道吃!”
  郑小娜并不知道李桐的心理活动。因郭中季是丈夫的好友,两人还合伙做建材生意,出于礼貌,郑小娜才对他如此客气的。丈夫出言不逊,郑小娜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性情温柔的她也没有说什么。
  4月初,郑小娜生日,郭中季替他们夫妇订了酒店,并赠送给郑小娜一个上万元的包。郑小娜十分欣喜,两眼放光。郑小娜早就心仪这款包,但李桐觉得经济条件还没好到可以买奢侈品,就没同意她买。他曾跟郭中季说过此事:“这女人哪,就是物质动物,死要面子……”
  郭中季是个有心人。有一次,他们进货资金周转不开,李桐的亲戚就赊给他们。郭中季心里过意不去,分红时想多给李桐分些钱,但李桐拒绝了。所以无意中知道郑小娜的生日后,郭中季就借机买下她喜欢的包,以示对朋友的感谢,却没有发现李桐眼中暗藏的“飞刀”。
  5月的一天,李桐正在单PDk1WRHLAlKg0CLwNc7ZpH92x094KjnRYrhdgHsh/iU=位忙碌,突然接到郑小娜带着哭腔打来的电话:“你快回来吧,卫生间的水龙头关不上了,怎么办?”“闭水阀。”“水阀坏了。”“找人修吧,我走不开。”
  郑小娜赶紧给物业打电话,但物业的维修工暂时来不了。此时,水哗哗地淌着,她急得想哭。情急之下,郑小娜给家住附近的郭中季打了一个电话,郭中季开车赶过来,把水龙头换了,水阀修了,又帮郑小娜打扫战场后才离开。
  晚上回家,李桐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水龙头,随口问道:“物业修好的?”郑小娜正在厨房烧菜,没听清他的话,就随口答了一句。
  洗手时,李桐突然发现在洗脸池排水阀下有一个男式戒指,再仔细一瞅竟是郭中季的。他气愤得血似乎都涌到了头部,脸变成了猪肝色。郑小娜笑盈盈地端上了饭菜,李桐斜眼看着妻子,想要发作,但忍住了。他把戒指藏了起来,觉得这是一个证据。
  不久后,郭中季因父亲生病住院,忙得抽不开身,就把自己的一单生意介绍给了李桐。李桐跑到长春和客户见面,不费力气挣了近3万元。郑小娜让他别独吞,李桐很反感,想试探一下妻子。当着郑小娜的面,他打电话告诉郭中季利润是两万元。
  郑小娜指责他:“你赚钱是通过人家,可分账时却匿钱,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李桐默默点燃了一支烟,胸腔里瞬间储满了恨,搅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郑小娜以为他在犹豫,就劝他:“做生意贵在诚信,你赚了,就想多揣点,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因为占便宜伤了朋友,将来掰了,后悔都来不及。人8PlnI3HDmxLJ7pfOtVvEVX++vk1kTcFyrkKE69pjKPg=不能只看眼前那点蝇头小利。”
  听着这话,李桐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他咆哮起来:“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你和我在一起过日子,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我早就看出他不安好心,跟你眉来眼去的。”
  郑小娜被丈夫的话激怒了:“你血口喷人,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合作伙伴,我是为你想,为这个家想,才让你和人家搞好关系。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由着你去吧。”
  说完,郑小娜委屈地大哭起来。听着老婆的哭泣,李桐心里异常烦乱。他想把那个戒指拿出来,摔在她面前,但又想看一看郭中季还会玩什么花招。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说:“等我抓着证据,决饶不了他。”
  好意之下带来的扭曲
  
  李桐虽然满腹怨怼,但没有去证实,因为要和郭中季合伙做生意,对方的人脉和客户资源是他离不开的。他想先忍着,等把对方的资源一点点弄到手时,就一脚踢开他。
  8月中旬,李桐出差去沈阳。一个星期后回来,他约两个同学一起喝酒,酒过三巡之后,同学大孟坏笑着说:“哎呀,你可真大方啊!”李桐没明白对方是讽刺他,得意地摆了下手,却瞥见旁边的同学张林骁示意大孟打住。李桐心里狐疑,怒冲冲地喊:“让他说,有屁就放别憋着……”
  大孟反倒吞吞吐吐起来,李桐生气地揪着对方的衣领说:“存心是不?有种的你说出来。”同学被他勒得上不来气,就说:“你老婆被人搂了……”
  李桐的眼睛立马红了,张林骁赶紧劝道:“你别听他酒后胡说。小娜是个好女人,我们都清楚。”李桐问道:“怎么回事?”张林骁说:“你不在家时,大孟上医院看望病人,在门诊处看到一个人正搂着你家小娜。不过,我想是小娜病了,你又不在家,她的亲戚或者朋友带她去看病。”
  “够了!”李桐狮吼道,心想:“肯定是姓郭的趁我不在家下手了。”他扔下酒杯,跌跌撞撞地走了。
  回家后,李桐带着满嘴酒气扑向郑小娜:“你是不是给我戴绿帽子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姓郭的搂一起了?”
  郑小娜一头雾水,在仔细询问后,她解释道:“你别像疯狗似的乱咬,我病了,看病时碰到小郭,人家好心带你老婆看病,你还怀疑人家。”“看病搂着你干啥?”“我烧得迷迷糊糊的,都快昏倒了,人家搀扶我一把……”
  无论妻子怎么解释,李桐都听不进去。他想找郭中季算账,但一旦撕破脸,生意就没法做了。自己赚钱的途径断了,靠厂里的那点工资,日子会很窘迫……思来想去,李桐恨得牙根痒痒,但并没有冲动。
  9月末的一天,郭中季兴冲冲地给李桐打电话:“又找到一个销售渠道,‘十一’长假前我们俩一起去鸡西市。”李桐不动声色地答应了。26日,到了鸡西办妥生意上的事后,由于水土不服,两人都患上了急性肠炎。郭中季的岳母有病,妻子离不开,郑小娜赶来照顾他们。
  两人不在一个病房,李桐总觉得妻子在郭中季房间里待的时间更长。而且,郑小娜还用病友的小电热杯给郭中季煮了鸡蛋。煮鸡蛋是李桐最厌恶的,但郭中季最爱吃,而且吃煮鸡蛋既能充饥又能止泻。给郭中季送过煮鸡蛋后,郑小娜给李桐喂水,心绪烦乱的李桐一翻身,把水弄洒了。郑小娜赶紧给他擦拭,李桐暴躁地推开她的手:“你心不在焉,净想着别人吧。”
  郑小娜特别生气,但丈夫还病着,她就轻声劝着:“好好休息吧。”李桐一挥手就把水杯打落在地,目光像把刀狠狠戳向妻子。郑小娜拾起碎落一地的玻璃片,眼泪无声地滑落。抹眼泪时,手上的玻璃碴竟划破了眼皮。郑小娜越想越委屈,丈夫的无理与猜忌,令她伤心不已。她躲到走廊里失声痛哭。
  李桐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猜测妻子跑到郭中季那边了,愤愤地想着:“哼,这笔账一定要算,我饶不了他。”
  
  
  积怨之下点燃的疯狂
  
  两天后,李桐和郭中季的身体好些了,郑小娜就把他们带回家。
  李桐的肠胃本来就不好,这一病,他的身体比较虚弱,在家调养。一天,郑小娜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回来之后,她神情黯然。趁郑小娜上卫生间时,李桐查看了她的手机,发现是郭中季的号码,他的火“腾”地蹿了上来。
  李桐咆哮着说:“你和姓郭的怎么回事?”郑小娜不明就里地说:“什么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姓郭的约会去了?”“没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是谁的号码?”李桐把手机摔在妻子面前,郑小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来。李桐气疯了,抓着她的头发吼道:“你和他在密谋什么?”
  郑小娜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也吼着说:“还不是为了你!你和小郭的一笔买卖出了问题,客户嫌质量不好要退货,小郭只好降价给人家,才算压下来。他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人!”郑小娜最后忍不住用鄙视的眼神盯着李桐。这更加剧了李桐的猜疑,更相信他们联合起来欺骗自己。李桐恶狠狠地说:“哼,敢算计我,我一定杀了姓郭的。”
  以为李桐是在说气话,郑小娜没太在意。她想着,等丈夫彻底康复后,就把小郭找来,三人把事摊开,当面说清楚,让丈夫彻底安心。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拆伙。
  但她的心愿还没有来得及实现,悲剧却先发生了。
  2011年2月5日,李桐从单位偷偷地弄了小半瓶剧毒化工原料—丙酮氰醇。这种液体进入人体后会导致血凝,当地人用它来毒野鸡。2月7日上午,李桐用买来的一次性针管把毒液注射进易拉罐啤酒中。
  当天下午1点10分,郭中季给李桐打电话:“你嫂子和侄子都出去了,你上我家聚一聚,咱哥俩儿好好喝酒聊聊……”李桐心中暗喜,爽快地答应了。他把那两罐毒酒拿出来揣进口袋里,由于恐惧,他的心狂跳不已。
  心怀恶念的李桐,借酒壮胆陪郭中季喝起来。酒酣耳热时,郭中季家的酒喝没了,他张罗着下楼去买,李桐拉住他:“我正好从家里带来了两罐啤酒。”
  李桐把易拉罐打开,递给他。那一刹那,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不过,复仇的烈焰将李桐的理智焚毁。
  郭中季并未察觉,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劲:“这啤酒怎么这么苦?”他把酒递给李桐,说:“你尝尝。”李桐慢腾腾地端起那罐酒,为了打消郭中季的疑虑,不得不用舌尖舔了舔,当时,他的舌头就麻了。这时郭中季跑到卫生间哇哇地呕吐起来,李桐也装作恶心的样子去吐。吐后,郭中季回到酒桌旁,脸色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着郭中季的样子,李桐心里涌起一阵快感。他还装模作样地问:“不舒服吗?喝点水吧。”
  郭中季不吭声,很快“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李桐这时才害怕起来,甚至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豁出去了。李桐开始伪造现场,将郭中季拖到卧室,将罐里剩下的毒酒倒入厕所。然后,他来到厨房把水壶里装满水,炉具四周洒上水,打开液化气罐,想制造煤气中毒的假象。做完这一切,李桐把剩下的那罐毒酒揣在怀里,溜出了郭家。
  回家后,他不无得意地跟郑小娜说:“老子今天终于把他做了!”郑小娜以为他酒后说瞎话,并没当真。随后,李桐就到卫生间把剩下的那罐毒酒倒进了厕所。郑小娜问他:“你倒的是啥啊?”李桐也没搭理,内心既充斥着报复后的快感,又悔恨后怕不已。头疼欲裂之中,他索性借着酒劲昏头大睡。
  郭中季的妻子回家后,发现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煤气味,丈夫已死在卧室。她马上报警,并指出李桐有最大的嫌疑,因为丈夫曾说过今天要和李桐喝酒。很快,警方将李桐抓获。
  目前,李桐已经被吉林市龙潭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他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专家说法
  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不仅有他的生理性别,也有社会性别。社会性别即社会对男女两性关系的规范、要求和评价。长期以来,存在着不平等的社会性别观点,比如,要求男人事业有成、男主外女主内。
  受社会性别的影响,a很多男性会将赚取财富当成自我价值的重要支撑,甚至是唯一的价值支撑。如此一来,如果所赚取的财富没有达到自己或是周围人的期待,价值支柱就变得很脆弱,导致自卑心理产生,比如故事中的李桐。
  面对比自己能力强的朋友,李桐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正是这种自卑,让他变得敏感、多疑,对妻子照顾好友的行为吃醋。其实,不仅仅是李桐,在生活中,吃朋友醋的男人大有人在。
  然而,李桐的怀疑之所以不断升级,最终导致惨剧的发生,除了他自卑敏感外,与妻子郑小娜的应对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李桐不仅一次发出了吃醋的信号,但是,郑小娜并没有意识到要消除丈夫吃醋的心理,而让误会一步步加深。比如,在发生“送包”、“修水管”、“医院看病”等一系列误会之后,郑晓娜又背着李桐,独自和郭中季商量解决生意上的纠纷。虽然是出于好意,但她却没有读懂李桐心胸狭窄背后的自卑,最终激起了李桐强烈的醋意及愤怒,导致惨剧发生。
  夫妻之间,要想婚姻关系和谐,学会正确处理矛盾非常关键。而善于处理矛盾的前提就是了解对方的性格特征、体谅对方的内心感受。比如,对于像李桐这样自卑的男人,妻子的鼓励和肯定是非常关键的。对于丈夫的醋意,妻子需及时地沟通,并有意识地减少误会事件的发生。而误会的成功化解,又可以促进丈夫对自己行为进行反思,有利于改善他敏感的性格。如果郑小娜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惨剧就不会发生。
  同时,需要倡导社会性别平等的理念,接受社会角色多样化。大众不对女强人有偏见,也不轻视事业平平的男士,才有利于建立平等和谐、良性互动的两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