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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女婿坠楼迷局

2011-12-29大春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11年7期

  这曾是一段人间佳话:岳父倾其所有为女婿治病,并悉心照顾右肢瘫痪的女婿。然而,时隔1年,女婿选择坠楼自杀。警方调查后却蹊跷地发现:他在自杀前7小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对他痛下毒手?
  案件侦破后,一个令人震撼的真相被揭开。
  
  上门女婿致残后抑郁自杀?
  命案背后翻卷多少隐情
  
  2011年1月17日早上7时许,雾都重庆天色微微发亮,长兴街一户人家三楼楼顶,一个人影翻过阳台栏杆,“扑通”一声坠在地上。很快传来街坊邻居的呼救声:“不好了,李思齐跳楼了,快来救命啊……”
  等李思齐的岳父岳母赶到时,他已经死亡,脑浆迸裂,身上、地上满是血迹。
  李思齐的跳楼自杀,街坊邻居都很惋惜。因为之前李思齐在一次事故中受伤,岳父张全泽为救治他花费了三四十万元,这一跳就将张家人的所有付出都打水漂了。随后,帮忙办丧事的人为了开具死亡证明书,向巫溪县公安局报了警。刑警赶到现场,发现现场已被全部破坏,只得先对张全泽和邻居们做问询笔录。
  张全泽称:“李思齐因为受伤后右下肢瘫痪,行动极为不便,最近一直情绪低落,多次流露出轻生念头……”邻居也纷纷证实张全泽所言属实。
  随后,警方对李思齐的尸体进行了检查,发现李思齐头部有开放性重度损伤,符合高楼坠下死亡的特点。根据张全泽的叙述、邻居们的证词以及尸体勘查结论,办案民警初步认定:李思齐系受伤瘫痪后情绪低落跳楼自杀身亡,并为李思齐开具了居民死亡证明书。
  如果不是办案警官易奎一句随意的闲聊,李思齐的死也许就以跳楼自杀而结案了。那天中午,易奎和副局长张兵说起了上午经办的案子:“死者摔得好惨啊,脑袋都破了几个洞,露出白花花的骨头……”张兵怔了一下,反问道:“你说什么?头上有好几个洞?”易奎点头称是,张兵思忖半晌说:“我觉得这事不对,从楼上跌到平地上,应该只有一次撞击,怎么可能出现几个伤口?不行,案子不能就此结案,我们再去现场看看。”
  警方的再度造访,引起了人们阵阵猜测。张兵对李思齐的尸体再次进行了细节勘查,果然发现了几处蹊跷:死者头部确实有3处重度损伤,而且死者口鼻、颈部多处有扼压痕迹。随后尸体被送到巫溪县公安局进行法医鉴定。
  尸检的结果令所有人吃惊:李思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17日凌晨0时,而跳楼时间却为清晨7时许。李思齐并非跳楼自杀身亡,而是被他杀后,又被人伪造了跳楼的假象!
  侦查员再度对张家进行了仔细勘查,发现李思齐所住的一楼卧室,虽已被清洗过,但还残留少量血迹,其中有几处血迹呈喷射状。不排除李思齐死后,尸体被抬运到卧室时留下血迹的可能。
  铁证如山,张全泽很快精神崩溃,如实供述了他杀人后伪造现场的犯罪事实。
  街坊邻居震惊不已:张全泽一直对李思齐关照有加,翁婿之间感情颇深,当初为了救李思齐,张全泽更是不惜倾尽家中所有。他为何要对上门女婿先救后杀?随着案件的侦破,一个令人叹息深省的悲剧展现在世人面前……
  
  
  殷殷慈父读不懂女儿幸福,
  “完美婚姻”泪痕斑斑
  
  今年52岁的张全泽,是重庆市巫溪县闻名的种植能手,有一个一百多亩地的种植场,雇请了10多名工人干活。在张全泽的带领下,邻居们也跟着发家致富,长兴街成为巫溪县有名的“富翁一条街”。
  张全泽的女儿张妙长得十分漂亮,深得父母宠爱。美中不足的是,张妙天生叛逆,17岁就辍学,不愿读书。张全泽想,既然女儿这么任性,将来就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让她在自己眼前生活,总可以省省心。再者,让女儿、女婿继承家业,也能保证女儿过上幸福生活。张全泽将上门女婿的标准圈定为“脾气好、性格好、有孝心”,以确保女儿一辈子不受委屈、欺负。
  千挑万选,李思齐走进张全泽的视野。虽然李思齐外表并不俊朗,性格也稍显木讷,可他心思聪敏、心地善良、家教甚严,特别符合张全泽的“三好”标准。
  当张全泽将李思齐介绍给女儿时,张妙却颇不满意:“爸,找对象要凭感觉,可我对他根本没一点好感,不可能和他谈婚论嫁的。”女儿的叛逆让张全泽大为光火,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大发雷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找对象哪能只看长相,关键要看人品,人品好,你才能享一辈子的福。依我说,你和思齐结婚就是最完美的婚姻……”张妙生气地跑了出去,彻夜不归。
  张全泽见女儿离家出走,慌忙四处寻找,在网吧里将女儿抓回来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她说:“妙妙啊,爸是为你好,爸是过来人,看人看得比你准,你相信爸爸,爸爸不会害你的……”看着父亲劳累而佝偻的身影,想起父亲事无巨细的操心,张妙觉得父亲虽然有些武断,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决定不顶撞父亲,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去接受这份感情。见到女儿回心转意,张全泽高兴不已。
  2002年腊月,在张全泽的操办下,李思齐入赘张家。张全泽笑在心里,翘首企盼女儿的幸福生活。然而,张妙总嫌丈夫年龄比自己大,人又不够浪漫。张妙喜欢看韩剧,看唯美的爱情片,但一旁的李思齐却总是表情漠然。
  但李思齐是张全泽打理种植场的好帮手。更让张全泽欣喜的是,女婿既低调又踏实,从不表功自傲。看着女婿毫无怨言跟着自己打拼,张全泽倍感欣慰,不止一次对妻子说:“咱们没有看错人。”
  2004年,张妙生下一个男婴,但初为人母的张妙却觉得生活被打乱了。一天晚上,张妙吩咐丈夫哄孩子入睡,可李思齐笨手笨脚地忙活好半天,孩子哭声依旧。张妙嘲讽丈夫说:“你真没用,连孩子都不会哄,你活在这世上还能做什么?”李思齐像个受委屈的孩子,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李思齐越是逆来顺受,张妙越觉得窝气,挑剔的情绪越来越重,小两口的争吵不断增多。最终张妙以两人性格不合为由提出离婚。
  这让张全泽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字一顿地教训女儿说:“你太任性,李思齐性格那么好,你还嫌弃跟人家性格不合,你这臭脾气,能有谁和你性格相合!”可任凭父亲怎么斥责,张妙仍执意离婚。气急的张全泽第一次打了女儿一耳光:“李思齐听话、孝顺,对你百依百顺,你还要怎样?真要离婚的话,爸爸丢不起这个人!”说罢,张全泽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珠。
  如同沟壑般的皱纹、两鬓斑白的倦容、滴滴穿心的眼泪,苍老的父亲让张妙既熟悉又陌生。想到父亲的一片苦心,张妙觉得自己太自私,为了父亲自己应该做一些改变。从那以后,张妙不再提离婚的事。
  然而,张妙怎么努力,也无法喜欢木讷的丈夫。2007年初,为了眼不见为净,她不顾父亲的劝阻,远赴广东打工。这让李思齐颇为感伤,他暗自思忖:妻子外出就是为了躲避自己,她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妻子对自己心存怨言,是不是觉得我跟着岳父吃软饭?
  想来想去,李思齐也决定外出闯荡,独自干出一番事业让妻子另眼相看!
  2008年2月,李思齐踏上打工征程,在河南一家私人小煤矿务工。然而2月的一天,矿洞发生塌方,正在矿井下作业的李思齐不幸被乱石砸中,昏死过去。
  张全泽、张妙父女获知消息,心急如焚赶到医院,发现李思齐腹部严重受伤,右下肢失去知觉。更不幸的是,事故发生后矿主就破产了。李思齐的医药费,矿主也只预付了两万元。
  眼看着李思齐命悬一线却无钱救治,张全泽焦急万分,赶紧让留在家里的妻子曹雪筹钱过来。经过手术抢救和一段时间的治疗,李思齐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然而,他的右下肢因为神经严重受伤,完全失去了知觉。回到重庆后,张全泽每天给李思齐做针灸、按摩。由于张妙要照料孩子,照顾李思齐的重任落在张全泽肩上,不管多忙,他总是先安排好女婿吃喝。为防止伤口感染,他坚持天天为女婿换被褥,还经常为他按摩身体。见女婿仍心怀忧伤,他开导说:“你好好养伤,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扛。”张全泽的照顾和鼓励,让李思齐冰封的心门渐渐融化,甚至觉得岳父比生父还亲。
  
  然而,李思齐受伤致残,最头痛、最伤心的还是张妙:父亲老了,儿子尚小,丈夫致残,今后的日子咋过?张妙变得抑郁寡欢起来。
  女儿的情绪变化丝毫未逃过张全泽的眼睛。面对残酷的现实,张全泽也心如刀绞:自己口口声声要为女儿打造幸福,可女儿却落到如此地步。他觉得愧对女儿,如果不是自己强令女儿嫁给李思齐,也许她面临的就是另外一番命运。张全泽感觉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一手葬送了女儿的前程和幸福,愧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女婿瘫痪粉碎女儿幸福蓝图,
  前恨旧错怎能靠血案终结
  
  看着丈夫卧床不起,父亲还要放下长辈的身份去照顾他,张妙情绪变得越来越糟糕,不堪重负的她再次提出要离婚,但仍旧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思齐为我们家付出这么多,现在人家出事了,你就要抛弃他。这么没良心的事,我们怎么做得出来啊?”
  2010年8月,不堪生活折磨的张妙,扔下瘫痪在床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再次离家前往广州打工。于是,张全泽和曹雪老两口,一个照顾病的,一个照顾小的,还要管理种植场的事务,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一直与张全泽言行一致的妻子,也渐渐改变了看法,抱怨道:“如今这个场面全是你造成的,如果当初不同意这门亲事,或者出事前早点同意他们离婚,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不要说了!”张全泽心里像刀割一般,无法释怀。多少个夜晚,张全泽孤独地站在自家楼顶上仰天长啸:老天啊,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张家如此不公平?你就可怜我这个老父亲,让我女儿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吧……
  2010年12月底的一天,张全泽的一位远房亲戚前来给张全泽过生日,见张全泽给女婿端茶送饭、接屎接尿,不由直皱眉头。这个亲戚临走前对张全泽说:“你还是想办法让妙妙离了吧,妙妙才30岁,这不是让她守活寡吗?离了婚,妙妙才好重新开始生活,你也可以解脱了……只要你让妙妙离了,我包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
  亲戚的话一下说到了张全泽的心坎上,他竭力克制心酸的泪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出两个字:“难啊!”
  这天晚上,张全泽独坐在院落里抽闷烟:以女儿漂亮的长相,如果没有李思齐这个累赘,一定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可是,怎样才能让女儿脱离苦海?怎样才能让女儿找到新的幸福?张全泽苦苦思索,却找不到答案。
  很快就到腊月,街坊们忙着备年货,可张全泽无心筹备,满脑子想着如何让女儿了断婚姻,重回幸福轨道。女婿痛苦的呻吟和女儿不满的哀怨让张全泽焦头烂额。一天晚上,张全泽听到女婿的房间有响动,他心里一惊:难不成李思齐想寻短见?张全泽赶紧跑过去查看,发现原来是小猫在翻动衣柜。李思齐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发出阵阵叹息声。
  一场虚惊过去,张全泽躺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突然,他脑海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李思齐真的想不开自杀了,女儿的痛苦婚姻不就解脱了吗?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住了,但女儿幽怨的脸不断在眼前浮现。想着女儿不愿归家,想着李思齐再无站立的可能,他的心一点点硬起来,开始筹划一个让李思齐“自杀”的好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张全泽故意向街坊邻居放出口风,说李思齐因为老是卧床不起情绪十分低落,产生了轻生厌世的念头。邻居们闻言,都好心地看望李思齐。
  2011年1月16日,张全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决定动手解决“难题”。当听到张全泽的决定后,曹雪惊得说不出话来。可为了永远摆脱李思齐,她也默许丈夫的决定。17日凌晨时分,张全泽掐住熟睡中的李思齐脖子。李思齐被惊醒后奋力反抗,张全泽在曹雪帮助下用毛毯将李思齐的嘴巴捂住,再用砖块猛击其头部。
  随后,张全泽将李思齐的尸体抱到三楼楼顶,倚在楼顶阳台的栏杆上,躲在一边观察到有人路过后,随即将尸体扔下楼,伪造出李思齐自杀身亡的假象……
  远在广州的张妙,最初得知李思齐自杀身亡,念及旧情赶回来奔丧。得知是父亲杀害了李思齐,她顿时号啕大哭起来:“爸爸,您怎么这么糊涂啊!”
  2011年2月21日,巫溪县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罪依法对张全泽、曹雪实施逮捕。
  (文中除警官外,其余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