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时光
2011-12-29晓荷
安徽文学 2011年3期
黄昏的光
净心禅寺的傍晚,香烟缭绕,佛乐悠扬,空气里飘满静的粒子,一粒一粒的静和着紫竹林的露水落下来,“滴答……”天空和大地安详了。
雨后的睡莲、芍药、海棠、杜鹃、香樟……都绿得滴水。一道光,倏然穿透阴云,“哗”的一下倾倒在门头的“莫向外求”的牌匾上,整个门头都是温暖的黄,有形状的灿烂明丽的黄,被雨水筛洗过的澄澈洁净的黄。
我和月儿疾步跑向门外,我们要循着这光,看云、看天、看草地、看夏花、看田野……一切都在闪亮,每一片芦苇的叶尖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太阳,无数的小太阳像无数张炫目的笑脸。芦苇真绿啊,芦苇真嫩啊,芦苇是透明的闪光的嫩绿的美丽的欢乐的……芦苇上缀满无以名状的喜悦,我的,月儿的,所有沐浴到这光的人。
跨过芦苇丛和稻田,站在种满黄豆的田埂上,那束光在神奇的变幻,乌云镶了金边,白云是透明的纱缕,蓝色的天空如平展的丝绸,云朵在迅即地移动和凝固,龙眠山氤氲在层层叠叠的雾霭里,雾霭被光挂起来像仙女晾晒的羽衣……仰头,依稀看见一个金晃晃的弧,再仔细了看,眼睛就花了,无数只蝴蝶在飞舞。我想拿相机拍下这动人的画面,走了两步,周围一下子就暗淡下来,回首,光不见了……怅然而立。
心头温暖依旧,喜悦依旧,眼睛花花的,蝴蝶满世界飞。
同一首歌
七岁的月儿跟着我,从禅寺的院子溜达到菜园,从花朵看到蚂蚁,从厨房晃悠到佛堂,一尊一尊菩萨端详过去,佛乐和檀香更深地漫过来,月儿问:阿姨,这歌从哪里来的?月儿的小脑袋里藏着问不完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透明而新鲜的。
啊,从这里来的。我们边说边循着幽静的诵经声来到大殿东边,那里有个录音机样的黑色小盒子,绿色的小灯像萤火虫样的一闪一闪。檀香也是这边最浓烈,浓烈到整个人都在檀香的飘渺里沉寂下来了。
他怎么老是唱同一首歌呢?
他喜欢这首歌吧。
月儿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母亲数落外婆的一句玩笑话:老和尚念经样的唠叨。其时,正是寺庙做晚课的辰光,僧尼日复一日诵经,越念时光越静,念完了,天就黑了。做一天和尚念一天经,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念完了经撞完了钟,就安心睡觉。
外婆念完了这辈子的经,撞完了这辈子的钟,长眠去了。
菩萨的性别
阿姨,这个菩萨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啊,这尊菩萨是送子观音,这尊应该是释迦牟尼……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阿姨,这里的菩萨都是女的吧!
我想起来时月儿妈妈问我的话:晓荷姐姐,月儿该怎么称呼心愿师傅呢?
我也不知道,应该叫心愿爹爹吧。我这样回答。我依稀知道出家的女性是不能像我们这样称呼阿姨、奶奶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尊出家人为男性。如果可以,我宁愿叫心愿师傅为姐姐。心愿师傅是个十足的女性,温和,博爱,随缘,洒脱,韧性,母性。
心愿师傅对一个调皮的孩子因材施教,将其送入了大学,并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来选择职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可以做到的。
心愿师傅待人接物平和知性,细腻宽容的态度,也不是一个普通男性可以达到的境界。
心愿师傅对佛的理解——“随缘自在,莫向外求”,已经超越了性别。
女性是天生的母亲,以母亲的心怀可以化解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由此,我支持月儿的观点——净心禅寺的菩萨是女性。
鸽 子
鸽子是别人放生在寺里的。
上次来的时候才见两只,在菜园里闲闲地溜达,啄啄菜叶子,互相对对眼,看见人就急急跑开,跑个三五步又回头望望,优雅地踱起步来。
今天来的第一件事是带月儿找寻鸽子,一次也没看见,二次也没看见,心愿师傅闻声赶来,在厕所的女墙边抓了一把玉米,“唧唧咕咕”地召唤着,厕所里循声出来两只鸽子,一只灰色,一只蓝灰夹翠绿,拍打着翅膀,互相挤着挨着,在心愿师傅手上抢食。
心愿师傅不停地和鸽子说话,厕所里又出来两只,再出来两只,一共七八只鸽子,吃着玩着,飞上飞下。有些飞上女墙,有些在菜园里转圈,有的歪着头打量我们,还有两只刚出壳的,在窠里“唧唧咕咕”个没完。
鸽子繁殖很快,每个月就能添两只,估计到年底,寺里的鸽子就能成一个鸽子方阵了。
那时,菜园又是鸽园,佛乐的澄净里又添了鸽哨的生动。
“鹭子吃鱼瘦精精,鸽子吃沙胖墩墩”,这是外婆常说的话。鸽子吃素,长得胖墩墩的原因是因为性子憨吧。心愿师傅常说:不多想。不多想,把眼下的日子过好,身心就珠圆玉润的,如这些听着佛经沐浴香火优雅踱步的鸽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