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醉若欢
2011-12-29何菲
食品与生活 2011年6期
1.
一个有婚姻,感觉自己会忠于家庭,却寂寞着的男人,通常会做些什么呢?
开春,他的妻子去美国。走前一夜,能说的基本说过了,剩下的,是谁都不能说也不愿说的。彼此明白语言的承诺,代表不了任何结果。于是对未来三年的空白也就不再承诺什么。过安检通道的最后一刻,居然连对望的勇气也失去了。他的掌心,在妻子的手抽脱后,只剩下无所适从的汗水。
夏末,他因寂寞而认识了小A。她稔熟而轻盈地把盏,浓郁的酒红色滑入象牙般白皙细腻的脖颈,那个瞬间真是性感无边。
彼时,耳边是阿拉伯音乐,眼前是香影袅袅、笑靥如花,杯中是荡漾在红酒里的夜上海。
扎瓦拉是有灵魂的水,绵厚的口感,适当的酸度,成熟男人的气质,让人晕却不醉,那是他和小A都喜欢的一种感觉。当独自饮尽第二瓶时,她知道自己是该醉了。可在喝的过程中她却是清醒的。在红酒里泡点水果,将酒喝干后再去品尝那些水果,那又晕了一回。
在小A眼中,他与别的男人是不同的。像她这般混迹于文艺圈与交际场的女人,别人看过来,如猫贪鱼,而他与她,似乎是寂寞与寂寞的守望。
烈焰般燃烧的爱情,她30岁以前有过几次。每一次去爱,都以被敷衍潦草告终,后来她便不要这样的爱情。
微醺间,小A问他,怎么总在葡园打发夜晚?
第一次来,是因为寂寞。后来,是为了看你的寂寞。他终于被自己吓着了,这样的诱惑,不是他的本意,却是不由自主。
小A的手指一下一下滑到红酒杯的边缘,眼睛水水的,脸上有了缤纷的颜色。
那夜,他送小A回家。城西的错层公寓,简单而温馨,来历却有点暧昧。天堂鸟热烈地开着,幽蓝的床罩,晶莹的高脚杯,宁静与绚烂映衬,让人情不自禁地,想陷下去。
进门之前,他还是犹豫的,进门之后,犹豫就来不及有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岿然不动地面对诱惑,特别是一个有了婚姻,还在寂寞着的上海男人。
2.
他抽烟,小A的手指一直搭在他的胸口,一言不发的缄默。他只恐慌着她会不会跟自己要婚姻要承诺,在她的话还没有出口之时,他便艰难地说,我太太在美国,还有两年半就可以回来了。
男人都是这样,只在把诱惑经过之后,才想到后果,然后设防,缓缓退却。
小A明白了,两年半的时间,就是她和他在一起的限定。这样的拒绝,对于他是从容的,而对于她呢?她的心一阵落寞。
她告诉他,和他不过是场寂寞的游戏,她不想当真,请他也不要。她不喜欢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游戏,偶尔快乐一下,是很爽朗的事。
如此声明欢与爱的界限,男人自然可心旷神怡了。
小A顽皮地点着他的鼻子说:不准爱我啊。不准纠缠我。看见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准吃醋。
他笑了,不敢不敢,随便你全天下博爱,只剩一点点施舍给我就可以了。
以后的日子,白天,他忙于工作,夜晚他有时会去看她的芭蕾演出。散场后两人便去葡园的品酒区喝各种葡萄酒。两份寂寞凑在一起,千杯不醉。
有时,小A会和别的男人饮酒说笑,对他只打个招呼,远远的举一下杯。当然,这一切只是做给他看,谨请他放心不会有痴缠的危险而已。
每逢这样的夜晚,他的胸口有淡淡的酸泛上来,然后用酒生生地把它压下去。他安慰自己:至少,他们分清了欢与爱的距离。和妻子,是心灵的偎依,和小A,只是一起消磨一些寂寞的时光而已。
可他和她都骗不了自己。
那次,他妻子打电话回家,小A在,睁着清澈的眼睛,一直看着身边的他跟妻子说话,有一些恍惚。
妻子说,老公,圣诞我回来看你好不好?
他说,好啊。人也雀跃起来,有些手舞足蹈。
悄悄地,小A去了卫生间,她踮着脚尖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像只悄然退场的猫。
他揪了一下心。话就没了伦次。
挂了电话,去卫生间,看见小A依在洗手盆前,对着镜子茫然地眨眼,眼泪泛滥。他过去拥她入怀,那声对不起藏在心里。小A钻出来,说,我真的不爱你,可是我的心,怎么疼了?
他原以为和小A只有关身体,而忽略了心是装在身体里的,这样的结局不是他向往的,却在渐紧渐乱的纠葛中,牢牢的,抓住了他。
两年半的限定逐渐模糊。他感觉,妻子只是一个想像或思念中的人物,渐渐失去了生活的具体,而他现实生活的慰藉,是小A,是两人相伴的有酒情酒意的夜晚。
3.
他的妻子没有选择黑夜回家,她是在白天打电话过来的。
在楼下的星巴克,小A一眼看见她,端端地坐着,看似悠闲,内心的僵硬却一览无余。
他妻子说,我们三个之间关于爱,都成了后话,打电话让他过来吧。
他僵在咖啡店门口,倒是妻子向他招手。才两年多没见,就不认识啦。
男人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妻子说,世上没几个男人耐得住三年的寂寞,我不会怪你。怎样选择,是你的权力。一直是他妻子在说,小A发现,在一桩婚姻面前,不该的爱情再怎么茁壮,都会失语。
要么你带她走,要么你跟我走,我不强求。他妻子起身,倨傲的离去。
男人看着小A,很久,那声对不起,终于说出了口。
只能这样了。两年多的爱情大幕谢得干脆。两天后,一辆货运出租车把小A 的所有东西送了回来,包括两瓶扎瓦拉和一个冰桶。她忽然想起一句话,男人的爱情,在两种时候最靠不住,一种是寂寞,一种是贫穷,他的,属于前者。
4.
一个月后,小A去葡园喝酒。她穿着牛仔裤和做旧款皮衣,化着浓厚的妆,将自己变成一张面具。
梦幻般的格鲁吉亚葡萄酒之夜像海上浮世纭,她却只对智利高端酒扎瓦拉独沽一味,这是危险的爱好,弄不好会自苦,可见她不是真正的饕酒人。
午夜出来时,她浑身的香水味儿已经置换成了酒味和烟味。脸上的妆花了,她感觉寂寞离自己远了点。
遇见他,黑暗里,两人远远站着,看着,然后,小A冷笑着扬长而去。
游魂似的荡到半夜才回家,在楼下,她看见他站在月光下吸烟,一地烟蒂。见到小A,他扔了半截烟,一把抱过来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后就一直在一起吧。我离婚了。
沉默许久。她忽然问他:你是怎么解决的?
他答得平静:那次在星巴克她只是在摆飚劲,她在美国其实早有人了,这次回来本就是与我办离婚的。
那你呢?
时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