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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拉姆家的上学梦

2011-12-29张洪

今日中国·中文版 2011年5期

  扎西拉姆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不曾上过一天学。而扎西拉姆只上到小学3年级,认识了藏文30个字母和汉语拼音。如今,她的两个女儿卓玛和次拉姆用“步步高”拼读生词,中、英、藏三种语言“全拿”。对着大昭寺的金顶,她们立下志愿,以后当演员、做老师、开餐厅……
  
  “天外来客”落户拉萨
  
  “咱们合作吧。”8岁的次拉姆仰着头对着13岁的姐蛆卓玛说。在小昭寺路口一家西餐厅,姐姐刚刚发下宏愿,长大后如果当不成演员,开一家这样的餐厅也不错。
  这是她们第一次接触西餐,虽然使用刀叉还有些笨拙,但是这家藏族人还是很喜欢奶酪的味道,酷似她们每天必吃的酥油。
  在拥有1300多年历史的古城拉萨,扎西拉姆一家跟普通的藏族家庭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居住在距离八廓街不远处一幢4层楼的藏族社区里。每个周末,喜欢藏文的次拉姆写完作业便会在周围疯跑,用妈妈的话说,“一身新衣服转眼就要丢进洗衣机”。而姐姐,则喜欢眯着像“度母”一样的眼睛跟同学一起缩在床上看韩剧。
  扎西拉姆的祖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不曾上过一天学。他们每天出坡下地,一年收获几千斤青稞,维持生存之外,再拿去换些钱物。彼时,亲戚朋友70多头牦牛、200多头羊交由她一人看管,其劳动强度完全超出了一个少女的负荷。
  40岁的扎西拉姆还记得她独自一人闯荡拉萨的艰辛。
  20年前,小扎西拉姆鬼使神差地认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于是跟着10多个转经的藏族乡亲,徒步四五天,一路念着六字大明咒,从她的牧区家乡一步一步走到了林芝的八一镇。在那里,一位退休老人收养了她,老人要去拉萨,也带着这位“天外来客”。现在,八一镇距离拉萨8小时车程,那时却要花费一天一夜。在老人家住了一年多,扎西拉姆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在一家茶馆随侍,每月有90元人民币的收入。
  从小牧童变成拉萨人,扎西拉姆的心里无异于发生了一场地震。27岁的扎西拉姆生了卓玛。卓玛8个月时,因为家境贫寒,只好把孩子送回老家寄养。没有机会接受系统教育的扎西拉姆,特别在乎女儿的学业。而扎西拉姆的丈夫次仁多杰更是一天学也不曾上过。除了祈祷,这位藏族女子似乎别无所能。那时的拉萨只有几条小街,街上还有牛粪和马粪,转经的人群中经常有扎西拉姆的身影。
  2008年,西藏在全国率先实行义务教育免费,这个政策成了落在扎西拉姆家的“大馅饼”,把卓玛接回拉萨上学成了全家的一个节日。虽然晚读了几年小学,个子高出同班同学一大截,但是,小卓玛还是“没错过这趟车”。
  目前,姐妹二人就读于拉萨城关区吉崩岗小学,扎西拉姆每天早上送她们穿过马路。这条横贯小昭寺路口的北京中路是拉萨著名的旅游街道之一,学校恰好坐落在马路边上。
  
  藏语,孩子们的必修课
  
  拥有2000多名藏族学生的吉崩岗小学虽然地处“离天最近的地方”,但是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日坛小学却有着班级之间的交流。也因此,这里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陌生,他们会说“Hello”、“Byebye”,有时甚至大叫一声“哇塞”。
  两个女儿免费上学使扎西拉姆的负担轻松了很多。接送孩子、招待亲友是她的“要务”,除此之外,每天傍晚,扎西拉姆都要去大昭寺绕上一大圈,转经之外,顺便买一些日用品。
  在她的只有两间小卧室的家里,两个孩子像小动物一样爬上翻下,而扎西拉姆的膝头上竟然栖息着家里最安静的动物——养了5年的流浪猫。
  幸运的是,吃糌粑和小麦长大的扎西拉姆还有过三年的学龄,虽然那是一个小到只有几十人的牧区小学,课桌和板凳破旧得像出土文物。那三年,她学会了汉语拼音以及藏文的30个字母和一些基础用法。这位在牧区长大的女子从小放牦牛、种青稞,对文字的记忆已经日渐模糊。“谢天谢地”,扎西拉姆合掌说,她比自己的父辈还是幸运了很多。
  拉西拉姆的父母长期在牧区生活,没有机会走进校门。扎西拉姆说:“我们算是半个文盲,但是,孩子们不一样了,卓玛可以给次拉姆讲课。”
  其实,最幸运的是小女儿次拉姆,从上学第一天起,没落下过一堂课。扎了一头小辫子的她喜欢藏文和美术。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藏族孩子都能接受系统的藏语教育。藏文课每天都有,是次拉姆最期待的课程。
  在西藏的中小学教育期间,藏语教学均在1775课时以上,全区从事藏语教学的教师超过1.55万人。藏族学生可选择以藏文学习为主的藏文班或以汉文为主的汉文班。在西藏农村,小学课程百分百使用藏语教学。而在城市,双语学习使得孩子们毕业后有多种选择。卓玛的理想是当演员和警察,次拉姆则想做老师。而在扎西拉姆心中,老师和医生是她最喜欢孩子们日后从事的职业。
  吉崩岗小学2000多名学生全部是藏族,150个老师中有8名汉族人。和拉萨其他学校一样,这所学校施行双语教学,学费和书费全部减免。像这样的学校,拉萨有30多所。
  
  双语环境下的知识精灵
  
  其实,孩子们的求学历程也不是一帆风顺,刚刚把卓玛接回拉萨的时候,这位内向的女孩有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高原反应”——很多课程学得吃力。
  卓玛是学校里放学最晚的学生之一,班主任洛桑央金每天给她补课。刚入学时,她在班里名列20多名,现在则是三四名。期末考试之后,因为成绩优异,腼腆的卓玛捧回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大书包。
  “她还是很可以的!”在内地生活过7年的洛桑央金笑吟吟地说。
  毕业于石家庄师范专科学校,36岁的洛桑央金有幸成为在内地进修的藏族老师之一。而在这所学校中,有10多名藏族老师曾经在河北、河南、江苏等地进修。
  像卓玛和次拉姆一样,所有的藏区孩子从小就能入学读书,小学入学率已经达到98.2%。而60年前的西藏,一个孩子如果想接受教育,只能是两种人:要么出身贵族家庭,要么出家当喇嘛。那时,西藏的教育主要以寺院为主,另有少量的官办教育和私塾教育,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学校,95%以上的百姓与教育无缘。
  更幸运的是农牧区的孩子,“三包”政策(包吃、包住、包基本学习用品)几乎可以让他们甩着双手步人校门。因为免费入学,很多原本放牛的“小卓玛”坐在了课桌前,高声朗读“从长城到运河”。今年起,“三包”政策覆盖面更是从九年义务教育扩大到农牧区学前教育和高中阶段,每年每生均补助2000元。
  在吉崩岗小学,次拉姆用偏平的钢笔尖书写藏文字母,卓玛则把汉字码成一堆整齐的小蚂蚁:“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凑成了活泼机灵的小燕子。”她写道。旁边是老师的批语“真棒!”
  教室里,一些特殊的东西显示出藏区特色,如体温表、消毒液、藏香、藏文读物等。每天早上,学校维持着藏族习俗,要用藏药香薰一下教室,消毒去浊。书架上立着很多名著,如《说唐全传》、《泰戈尔的诗》、《仲夏夜之梦》、《最美的唐诗宋词》等。这些书边角陈旧,显然曾被无数双小手翻过。
  人性的是,学校的课桌全部包上了一层棉布,以免铁制课桌冰着孩子。在这层棉布上,卓玛摊开了下午要用的数学课本。
  如果不免费,上学的压力会使扎西拉姆一家捉襟见肘。对着“黄冈小状元”这样内地孩子才有的作业本,扎西拉姆承认:“她们的课我补不了,她们学得太深了。”
  虽然有很多现代化物质日渐进入藏族人的家庭,但是扎西拉姆还是每天早上让孩子吃糌粑,据说那很有营养。过年的时候,她会把风干的牦牛肉、奶渣和各种藏式点心摆在桌子上待客。正月十五,带着孩子去哲蚌寺拜佛是全家的乐事,把一叠一角的纸币塞给次拉姆,让她放在每一尊佛像前,祈请来年大吉——扎西德勒。
  距离孩子们长大成人还有一段时光,但是“前途一定不会错”。扎西拉姆说,4月,她要交上一定费用,专程去青海挖虫草,孩子们暂时由姑姑照看。望着大昭寺的金顶,扎西拉姆的步子和以往一样轻快,她说她喜欢内地,希望有一天去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