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歌
2011-12-29徐戈
中国周刊 2011年7期
没有人能自全, 没有人是孤岛,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
人类的一员,应与生灵共老;所以,别问丧钟是为谁而敲,它正为你哀悼。
——约翰•邓恩(Joh n Donne)
君子听钟,感于声后动。
海明威借以上诗句,对位他小说的主题——《For Whom the Bell Tolls战地钟声》。
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
南北战争前的美国南方,福克纳隐忍于即临崩陷的土地。《喧嚣与骚动》里,钟声顺着阳光,透过稀稀落落、静止不动的小叶子传过来,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安详……
种植园家族末代后裔昆丁打碎了手表,一语双关地说:钟是用来说明时间的,而时间正是你的不幸。我听见了钟,也看见了终。
钟声,ANATKH(命运)
维克多•雨果在《巴黎圣母院》开篇,步入尖顶钟楼阴暗角落,蓦见这几个大写的希腊字母,经岁月侵蚀,黑黝黝的,深凹陷在石壁。这苦难的灵魂是谁,非把这罪恶烙印,或者说这灾难的烙印留在古老教堂的额头上?则就不肯离开这尘世么?
聋瞎的钟乐演奏家卡西莫多,上帝将他造得如此丑陋,是为了能帮上帝背负十字架……
钟声,CHORD (和弦)
拉赫曼尼诺夫Sergei Vassilievitch Rachmaninov,作曲家十分偏爱的这种造型性音型——密集柱式和声,音响上称其为“钟声和弦”。
他说:“在我的作品中,并无刻意去体现什么浪漫或民族主义。仅将自己内心倾听到的流泻到谱纸。音乐即是我的气质,我的气质,烙印着俄罗斯。”
钟声悠悠,求主怜悯。拉赫曼尼诺夫诸多作品创作都运用了同东正教感召一般的“钟声和弦”。《第二钢琴协奏曲》、弥撒曲《Vesper Mass》、浪漫曲《春潮》……俄罗斯人千百年来在晨钟声中开始他们每一天的救赎与复苏。
钟声,是宽悯的乐音,是警醒的共鸣;是悲剧,也是节日,来为俄罗斯送行。
“白雪覆盖原野大地,可春潮已喧嚣流淌。” 1896年俄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爆发前期,拉赫曼尼诺夫根据俄国著名诗人丘特切夫(Fyodor Ivanovich Tyutchev)的诗作《春潮》,谱写同名声乐浪漫曲。乐音下蛰伏萌动着日趋渐进的革命思潮,作品钢琴声部运用了柱式和弦织体的钟声。音乐行进,力度递增,由远及近,一泻千里。雄浑肃穆,隐喻主题,钟声和弦,铿锵破冰!
一个个世纪来,钟声共鸣着人类强大的秘密和渴望,庄严而深沉的敲响。
它从不曾让你看见,却时常令人目眩;它逃离所有语言,却叙述得如此动人而有力量。
就像彼岸的那首无词歌,灿灿地沉入历史。就像一块绝望而幸福的金子,时而太阳般,于你我心河对岸,静静地升起来……
冉冉歌声,永在风里回荡,就像未知的无对象的爱,给予整个世界寻找幸福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