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跟你厮混到底

　　
　　所谓联谊宿舍，地球人都知道什么意思，挂着羊头其实为了卖狗肉，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来的，通俗点讲，就是一个小型的相亲会。所以第一次派对的时候我没跟任何人客气，直接下了订单：“我第一个看好她的，都别跟我抢啊。”
　　带头大哥去跟对方的带头大姐谈，要求对方配合促成，人家很为难：“你让他降低点难度吧。以你们的三等马来赛我们的头等马，能跑赢吗？贸然提出来肯定吃闭门羹，我看还是和平演变吧，别谈女朋友不成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爱情谈不成，友情谈得还不错。两个宿舍在一起玩得还是挺好的，她们宿舍四个人，我们宿舍五个，凑在一起一桌麻将，一桌斗地主，外加一对玩围棋。她是其中的积极分子，能闹，爱笑，总喜欢开各种玩笑。我“啪”的一声打出一张白板，她嗷的一声就推倒了：“七对！十六番！快拿钱！”正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响了，听里面有女人的声音，她一边收钱一边得意地在旁边嗲声嗲气：“小脚洗白白哦，我在床上等着你哦。”
　　那群家伙宁肯憋出内伤也狠命忍着，等我挂上电话才哄堂大笑：“嘿嘿，这次看你怎么跟女朋友解释吧！”
　　我叹气：“要是女朋友就好了，但问题是来电话的是我姐姐，你说我该如何解释？”
　　
　　果然，第二天就接到老妈的电话：“听说你被插上鲜花了？”我万分纠结去跟她说：“你要对我负责。”她吓了一跳：“一个玩笑，就要负责呀？”我叹口气：“问题是，我的老妈已经在前来相看新媳妇的飞机上了。我总不能跟她老人家说，她是被一个玩笑给忽悠来的吧？”
　　她这才慌了，到处求救，大家都不理她：“谁污染谁治理，有本事惹事，难道就没本事息事宁人？你就老实去演小媳妇吧。”
　　客观地讲，她的演技还真是不错，老妈一出场，就直夸她跟我有夫妻相，很高调地端着婆婆的架子要我们两个陪她出去走走。出了宿舍门，我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她肩膀一斜就把我的手给摆脱了。我一用力把她的小肩膀狠狠搂在臂弯里，悄声跟她摆事实讲道理：“搂你下肩膀都不让，咱们两个‘我在床上等着你’的事情，老妈会信吗？”
　　于是她只好顺从地让我搂着肩膀扶着腰，在校园里华丽丽地从宿舍走到食堂，从食堂走到教学楼。老妈情绪很高涨，不顾自己腿脚有风湿，愣是让我们两个带着把校园的边角旮旯都走了个遍。
　　老妈走了以后，拿她们宿舍大姐的话来说，那么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跟我在校园里走过一次，她几乎像 被施了防腐剂，基本上没有苍蝇问津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就跟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一样，身边基本上只有我这一个宝哥哥转，身边无人追就只好拿我先练着手，偶尔有部大片也能跟我一起去看。
　　记得那天看的是《武侠》，男主角要“完蛋”的时候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好怕哟。”她正紧张地盯着屏幕看，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怀里抱了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妥，只是很不屑地揶揄我：“也不是恐怖片，有什么可怕的。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胆小？”我从她温暖动人的怀抱里抬起头来：“为形势所迫嘛，如果你能扎进我的怀里，我还用得着这样吗？”
　　这下彻底暴露了我的狼子野心，她吓得落荒而逃，电话也不接了，舍管阿姨喊她也不见，后来她们宿舍的大姐悄悄告诉我，说我急于求成把她给吓坏了，现在她跟一个男生闪恋了，不一定的确是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估计主要目的怕是为了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
　　果然，我找寻到第三天时，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自习教室找到了她，和一个眉清目秀，的确比我卖相要好不少的家伙在一起。我很淡定地走过去：“咱妈又要来了，明天你和我一起接？”旁边的男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马上对我义正词严：“是你妈，不是咱妈。”我说你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我怎么跟她老人家说？她说你就说我已经把你给踹了。我挠挠头：“才半年啊，就说你已经踹了我？”
　　她站起身来使劲推我：“都半年了，难道还不该踹你一次？”
　　我落荒而逃，走的时候狠狠杀了旁边那个呆若木鸡的家伙一眼。我对自己眼神的杀伤力很是自信，果然我走出教室不一会儿，他就背着书包追出来了：“哥们儿，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她男朋友。”我嘿嘿冷笑：“你这么快就把她给踹了？”他摇摇头：“不是，我是受不了半年就该被踹的悲惨命运。”
　　
　　鉴于我说的基本属实，溯起源来还得怪她咎由自取，所以她也没理由跟我彻底翻脸，再加上她们宿舍的女生们为了自保，拼命把她往我这边推，摆事实讲道理，要求她以大局为重，不能随便破坏了两个宿舍之间的友情。最后她只好委委屈屈地跟我约法三章：可以跟你一起玩，但不能号称“咱妈”了，我连你妈贵姓都不知道，还怎么咱妈？第二，不能说我是你女朋友了，我还不甘心呢，这么一朵美丽的鲜花好歹也要挑挑拣拣，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牛粪吧。第三……暂时没有第三，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实实在在讲，我不在乎名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是离她最近的人，男朋友当不上，不过护花使者的差事我干得倒是尽职尽责，我觉得她的妈妈都该给我写表扬信了，因为有我这样看起来有点反面人物的人在她外围转悠，那些有可能打她闺女主意的人就只能在更外围转悠了。
　　不过好景总是不长，很快我们就要毕业了，那一天她有点黯然地告诉我，自己在苏州找到了工作。我点点头，说哦。第三天她又告诉我，我在苏州找到了家公司，做外贸的。我还是点点头，说哦。她就抓狂了：“你个木头人啊？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告诉你？”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就跟我马上要告诉你我已经在青岛找到工作了一样，就是告诉一下而已嘛。”
　　
　　据说那天晚上她喝了不少酒，然后就酒后吐真言了，基本上是血泪控诉，说我占着茅坑不怎么着，以及什么什么的。
　　她们宿舍的大姐约我出来问罪，大有替她讨要青春损失费的气势。我赶紧制止她的长篇评书：“慢着慢着，怎么我越听越觉得自己不对了呢？像她这样一个跟我交往了三年还守身如玉，甚至连初吻都深藏若虚的纯洁女子，怎么可以这样一副怨妇嘴脸了呢？我追她的时候她不接招，现在我不想追她了，她反而倒打一耙嫌我停下脚步了？”
　　她的大姐铩羽而归，我给老妈打电话，说你这招欲擒故纵也太狠毒了，连我都差点不忍心了。老妈哼了一声，说无毒不丈夫，要是没点手腕不讲究点技巧，你能顺顺利利娶到那么漂亮的好媳妇？再坚持一下，就大功告成了。
　　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吭哧了半天才说话：“那我跟你去青岛好吗？”我大吃一惊：“为什么？”她捏着衣服角一副小可怜样：“我怕……我怕以后没有人有耐心追我三年了。更何况，你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我连连摇头：“这些理由都不成立。是不是以后碰上有耐心追你四年的，并且比我还要不招人讨厌的人，你就另辟蹊径了呢？想跟我走，就得好好总结跟我走的理由。”
　　她无比哀怨地瞪了我两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哼唧出一句话来：“这么长时间一直在一起厮混，我渐渐习惯你了，喜欢上你了，终于爱上你了行不行？”
　　我不作声，开始坐下脱鞋子。她眨巴着眼睛彻底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啊？”我说等我把袜子脱了把小脚洗白白，不好意思让你长时间在床上等着我啊。
　　她跳了起来踢了我两脚，挠了我三把，张牙舞爪像一只疯狂的小母猫，直到我拿出一张纸来挡在她面前才休战：“停！打坏了这张就业聘书，我拿什么跟你去苏州啊？”
　　老妈接到我报喜的电话，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只是颇有大将风度地跟我总结：“这就是典型的围点打援。无论对方有多强大，都要敢于斗争善于争取，依托广阔后方开展消耗战、持久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形成统一战线，在对对方进行有效孤立的前提下，集中优势兵力将对方一举拿下。”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您年轻的时候当过游击队长吗？”
　　老妈得意地嘿嘿笑：“我看过好几遍《亮剑》。”
　　编辑 / 杨世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