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蒙古族民歌艺术学术研讨会综述
2011-12-29孙俊钰杨玉成
人民音乐 2011年10期
2011年7月15—17日,由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主办,国家艺术科学基金项目“蒙古族短调民歌研究”、国家艺术科学基金项目“蒙古族长调民歌研究”,内蒙古大学文科“蒙古族传统音乐基础资源的调查研究及开发利用”创新团队、中国北方草原音乐文化研究会、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共同承办的“中国·蒙古族民歌艺术学术研讨会”在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隆重召开。来自区内外的140余名学者参加了研讨会,提交论文129篇,其中,长调论文57篇,短调论文72篇。研讨会分长调组和短调组两个分会场进行研讨。在两天半的时间里,与会学者围绕蒙古族长调民歌、短调民歌的历史发展、文化背景、地方传统、美学特征、民俗语境、音乐形态、演唱技法、术语概念、唱词特点、歌唱家传承人,长调曲目、教学研究、保护传承等问题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讨论。
关于蒙古族长调民歌的历史发展与区域分布方面,柯沁夫认为,蒙古族长调孕育于山林狩猎的远古时期,生成于匈奴北魏时代,成长于蒙古部落和帝国时期,勃兴于明末北元时期,繁荣于清代中叶高峰期,曲折发展于新中国成立后的振兴期。乌力吉巴雅尔将中国蒙古族长调民歌的分布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基本风格区,对所包涵的部落文化支脉传统进行梳理,总结其音乐特征、风格特征。杨玉成把中国境内蒙古族的区域分布划分为8个基本风格区,16个风格支脉。
有关蒙古族民歌概念术语,松波尔主张用“乌日图道”和“敖呼尔道”或“敖格吉姆道”分别指称长调和短调。包达尔汗指出,历史悠久的蒙古族文化积累了许多的专属概念,是否站在本文化立场按本文化规律把握它们,则是决定能否全面而准确认知蒙古族民歌文化的重要前提。在蒙古族民歌的本质、价值和审美方面,好必斯认为,草原游牧文化特定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孕育并生成了特殊的音乐文化形态,而在表演这一音乐形式时,需要相对的环境空间或心理空间,而它来自于其自身所具有的独特禀赋和需求。路广用汉斯立克的音乐“自律论”,对长调的节奏之美进行讨论。阿拉坦都力嘎将蒙古族长调民歌放置在它所赖以生存的游牧生活当中思考其独特的意义功能和文化价值。乌兰杰将蒙古族长调民歌分为优美型、健美型、壮美型、痛美型等四种审美类别,并从长调民歌与绿色生态文化、长调民歌与骏马文化、长调民歌与尊母文化、长调民歌与英雄崇拜文化、长调民歌与宴飨文化、长调民歌与那达慕文化等六个方面阐述了长调民歌在蒙古文化中的独特价值。
音乐形态是本次研讨会数量最多的研究领域。斯仁那达米德提出蒙古族民歌乌格勒道——吟诵调、宝格尼道——短调、贝斯日格道——混合调、乌日汀道——长调等四大类型的概念。李世相认为短调民歌的旋律节奏与游牧民族的“马背文化”内涵有着紧密联系,并直接反映于民歌之中,“马步节奏”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他将构成马步节奏韵律分为奔马式、倒步式、走马式、跃马式以及隐形化的马步节奏等几种类型。杜兆植认为,乐曲结构基本逻辑的稳定性与演唱中的即兴性润腔和自由变化的辩证统一是长调民歌的基本特征之一。李玉英从纵向结构构成逻辑和横向声部构成逻辑两个维度,对《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内蒙古卷》中的11首潮林道进行细致的形态学分析。吴黎晗就科尔沁民歌中的转调类型与转调手法进行了归类总结。苗金海认为,羽类色彩的宽腔音列re-mi-la,小腔音列低音la-do-mi和纯四度框架的窄音列mi-sol-la、la-do-re,属于蒙古族短调民歌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性典型腔音列。佟占文以科尔沁叙事民歌的演唱为例,论述了口头演唱中器乐的“人声化”与人声的“器乐化”。
地方民歌歌种的研究是本次研讨会的又一个主要内容。丽娜和郭晶晶以田野调查为根据,对布里亚特民歌的历史传统及其当下现状以及在现代化、城镇化进程中的变迁给予论述。红梅、乌云娜分别对巴尔虎民歌风格的部落和区域风格及其内部传统的多样性进行探讨。科尔沁叙事民歌研究论文在本次研讨会论文中占很大分量。呼日勒沙、乌达木对叙事民歌中的鸟禽、树木、弓箭等神化器物的象征意义进行探讨,以此来寻找近代科尔沁民众特定的心理及其生活变迁。代兴安、希·哈斯巴特尔分别对雁以及烟袋在科尔沁民歌文化中的象征意义进行讨论。布仁白乙从“歌中的故事,故事中的歌”这一辩证互动的关系中探讨叙事民歌在传承与发展中的变异性。额尔敦认为,“母女对立”现象是科尔沁蒙古族从游牧业过渡到农业过程中所经历的一次深刻心理体验的具体表现。好必图认为赋、比、兴手法是科尔沁民歌最常用最突出的修辞形式。包青文对科尔沁民歌中“变羽”音的游离现象及其背后鲜明的部落和区域风格特征进行探析。塔拉探讨了科尔沁民歌艺人如何通过旧曲改编、旧曲填词、书曲移用等手法进行口头“编创”。特木尔巴根通过对科尔沁民歌记录过程中出现的讹误状况进行分析。
在地方性歌种的研究方面,朝格吉勒图、金海、玉梅分别介绍了库伦民歌、鄂尔多斯民歌、新疆巴音郭楞蒙古族短调民歌的区域性特征。纳·布和哈达通过大量珍贵的资料介绍了乌珠穆沁潮林道及著名歌手,对其形成以及在乌珠穆沁地区的发展历史进行了简要的论述。孟克其其格从称谓、构成、词曲特征等方面系统地介绍了鄂尔多斯古日道。阿维雅斯则探讨了古日道从官方歌曲到宗教化,再到世俗化、庶民化的过程。索依拉把乌珠穆沁长调分为图林道、故事歌两种体裁六个类别。乌兰其其格通过对乌珠穆沁“图林道”与“阿哈尔·扎哈尔道”这一对概念的阐释,讨论地方性概念在区域文化当中的特定意义和独特功能。
金铁宏和曹晔分别通过对达斡尔族民歌与蒙古族民歌的比较、蒙古族长调与汉族信天游的异同比较来探讨蒙古族民歌与兄弟民族民歌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关联。在歌手、传承人研究方面,那顺吉日嘎拉对清代文人杭锦旗诺彦阿拉坦敖斯尔以及其女其木德色楞编唱的三首歌及其背景作了生动描述。李佳音则对科尔沁著名艺人伊丹扎布演唱的百首叙事民歌和所演奏的四胡曲进行分类,通过个体看传统,通过民歌解读历史与文化,反观伊丹扎布民歌演唱与四胡演奏的独特艺术风格。
在蒙古族民歌的唱法、伴奏研究方面,斯琴论述了长调演唱中的气息运用、鼻腔运用、声带运用和混声运用等技法技巧。苏义勒对演唱巴尔虎长调民歌《牧歌》时种种诺古拉的运用技巧作了论述。史永清、杭红梅从美学特质、文化内涵等方面对美声唱法与蒙古族长调民歌的音乐特质进行比较。道尔吉对潮林道引子与“图日勒格”进行富有本土意义的解释,介绍了二者在整个结构中的意义和功能。萨切荣贵、乌力吉贺希格对马头琴如何伴奏长调民歌的问题进行了探讨。
杨民康通过清代高僧三世章嘉活佛在满族宫廷仪式及歌舞表演中的道歌演唱传统的描述,讨论了章嘉活佛主持的艺僧制度对蒙古族佛教乐舞发展产生的影响,从而引出北方都市京城与少数民族地区的音乐文化交融的问题。文慧通过鲜活的田野调查,对蒙古族萨满仪式、音声及其仪式中的角色关系进行论述,从“模式”与“形式”的关系当中,探讨萨满音乐的意义和功能。杨杉通过一次鄂尔多斯民间“暧房”仪式的个案描述,展现了人在仪式中的能动性,阐释了乃林道的仪式功能和生活意义及其变迁。乌云塔娜、萨日娜讨论了蒙古族宴歌的历史渊源、类型特征、演唱习俗、意义功能、音乐特征及其在蒙古族文化中的独特价值。
民歌是新时代新民族音乐创作的源泉。阿拉腾奥勒从自己多年的创作经验出发,谈民歌对音乐创作中的基础性意义,强调作曲家学习民间音乐的重要性。乌兰娜提出叙事民歌是蒙古剧音乐的基础因素的观点。
希日布通过对当下流行的改编民歌《鸿雁》唱词译文的质问,引出了“新民歌”改编的尺度问题。木兰对一次科尔沁民歌、乌力格尔大奖赛的评述,提出了如何通过电视媒体来传承民族音乐资源的问题。格日勒图通过对“青歌赛”的评论来对当下长调青年歌手中存在的功底不深实的问题进行了批评。
关于学术史、学科理论方面。刘新和从民俗地理、民俗文献、民俗生活等三个视域强调“民俗视域下的长调研究”的研究理念。李宝祥对1949年出版的《蒙古民歌集》和1952年出版的《东蒙民歌选》的成书与出版过程进行介绍;王晶晶通过对许直、胡日查等人的口述史研究,再现上述两部民歌集编纂过程,呈现那段鲜活的历史。张劲盛对《中国蒙古族民歌文化大系——长调·内蒙古卷》的编撰计划进行说明。孙俊钰对当前蒙古族长调及长调歌唱家研究进行了梳理,李红梅对蒙古族民歌研究的历史与现状进行了梳理和总结。
关于民歌的教育传承,赵宋光从加强民歌形态分析和形成系统的教学资源,开设草原乐种的活态传承课程,加强旋律学课程,拓宽关注的视野,加强境外相关民族音乐之间的关系研究等五个方面提出建议。孙德俊通过内蒙古各高校长调教学的情况的调查,总结了所取得的成就,对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剖析。黄淑梅对蒙古族传统演唱技法进行了梳理,同时对如何在高校当中进行传承的问题进行了反思。
许多论文涉及蒙古族民歌的生存现状与保护传承这一热门话题。田香用真实而丰富的调查资料,展现了扎赉特旗民歌生存现状,介绍该旗近年来为当地民歌的研究、保护、传承方面采取的措施及取得的成就。戴永喜就如何利用国营牧场特定的自然地理环境来促进地方民歌资源的保护传承,如何利用地方民歌资源建设国营牧场等问题进行了讨论。苗幼卿就草原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必要性以及具体措施,如何通过保护区保护和传承长调民歌的问题提出了自己观点。滕腾就蒙古族长调民歌声像数据库建设,勾画出蓝图框架和具体的实施方案。吴云通过在科右中旗、扎鲁特旗进行的大量田野调查证明了科尔沁不仅有长调,而且当下仍有活态存承。
通过此次研讨会,我们可以总结出当前的蒙古族民歌研究呈现出如下几个方面的特点:一、参会人数和收到会议论文数量,创造我区民族音乐学术研究会之记录。二、此次研讨会首次把短调民歌纳入到专题研究项目,科尔沁长调、布里亚特民歌、鄂尔多斯古如道、扎赉特民歌、乌珠穆沁潮林道等过去未曾关注的或很少关注的地方性歌种,进入到研究视野当中。三、一方面用新的理论、新的方法补充传统式的研究;另一方面音乐民族志研究、音乐人类学研究、仪式音乐理论等音乐学新兴学科理论以及口头诗学、表演理论、乐律学理论、非物质文化遗产学理论、文化人类学、民俗学、民间文学等姊妹学科理论,已开始通过一批青年学子的论文,进入到蒙古族音乐研究领域当中。四、许多学者投身于田野,通过田野获取珍贵的第一手资料,通过田野获得鲜活的音乐体验,研究领域和视角得到进一步的拓宽和深入。五、不少学者写出了颇有价值的民族音乐现状调查报告,提出了许多值得参考的保护传承的意见和建议,民族音乐的基础理论研究与保护传承的应用研究正在形成一个互补协调发展的局面。六、青年学者异军突起,地方学者、传承人积极参与,正在形成一支强有力的草原音乐研究队伍。七、蒙古语研究论文的数量、质量和层次进一步提高。
孙俊钰 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讲师
杨玉成 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 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