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胀是部连续剧
2011-12-29范世涛
中欧商业评论 2011年8期
20世纪经历了贵金属(金银)货币的全面退场,迎来了不可兑换纸币的新时代,于是通货膨胀的连续居4开始在全球上演。这事在从前可不那么容易。国王们就算想增加货币供应,一时半会也很难凑齐足够显著影响全社会货币供应水平的材料,小钱改铸大钱也是相当麻烦的。而纸币世界大大“进步”了,总统或国王只要动一动笔,改一改准备金率或调一下汇率,货币就源源不断地供应上来了,根本不用操心币材不够之类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正如浪漫剧以永恒的爱情为主旋律而情节却各有不同一样,通胀故事的主旋律虽然永远是货币供应的急速增加。而引起货币急剧增加的情节却是花样翻新,后果也形形色色,这也正是通胀连续剧经久不衰的诱人之处吧!
上世纪的两部通胀剧
单就中国来说,从前超量供应货币的理由主要是两个:一个是战争(包括革命战争)的需要,另一个是增长的需要。前一个理由在20世纪40年代最盛,后一个理由在40年代提出,到80年代才大放异彩。40年代,通货膨胀率相对较低的“良币”人民币,驱逐了劣币“金圆券”,占领了市场。弗里德曼认为罗斯福总统在30年代的白银收购政策迫使中国放弃银本位,结果在新的货币体系下,恶性通货膨胀帮助共产党人夺得政权及巩固政权。
20世纪80年代,以“发展经济”名义推行的通货膨胀政策(1988年和1989年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在18%以上),导致了普遍的抢购风潮,最终以触发政治事件收场。邓小平南巡后,又有人老调重弹,急急忙忙通过海量信贷来拉高经济增长率,但这时政府内部却出现了有力的不同声音。不同意见相持一段时间后,中央终于决心改善和加强宏观调控体系。从1993年开始,时任副总理的朱镕基以一系列铁腕手段,对新一轮经济过热迎头痛击,在次年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达到24.1%的历史高位后,物价上涨速度迅速回落,并在90年代中后期一直维持了相当稳定的物价水平(1997年至2002年,中国的居民消费品价格指数没有到过3%)。1995年通过的《中国人民银行法》“总则”规定:“货币政策目标是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并以此促进经济增长。”这从原则上标志着“发展经济”为中心的货币政策论丧失了信誉,而以币值稳定为中心的货币政策奠定了基础。
新通胀的新理由
然而,通胀连续剧并没有真的收场,它在新世纪卷土重来了。先是资产市场(尤其是地产、股票)和生产资料市场上的价格飙升,随后是普通消费品价格开始快速上扬。2008年2月CPl达到8.7%,最新的数字是2011年5月的5.5%,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刷新过程中。本轮通胀剧情还在展开,高潮尚未到来,更不必说如何收场。
关注中国通货膨胀的人们必定好奇,在法律中早已写入“货币政策目标是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的情况下,为什么通胀还是来了?《见证通胀:动荡世界中的中国利益》对近年来的通胀新格局提供了认真的观察和深入的分析,错落有致地勾勒了通胀的最新剧情梗概。
从书中不难发现,此轮放松货币供应的理由与以往不同。以前的理由是发展经济,现在的理由却是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和保证出口。中国货币政策因此陷于被动局面,现有的政策决策模式又进一步损害了央行执行币值稳定政策的权力。
货币超发的真正推手
先看人民币汇率问题怎样导致了货币超发的。在开放经济环境下,固定汇率、资本自由流动和独立自主的货币政策这三者只能选两样,无法同时得到。吴庆指出,中国的资本管制也许曾经是一堵不透风的中国墙,但在外贸依存度高达70%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一张漏风的网。特别是对于大量跨国公司来说,跨国贸易的双方不过是左手和右手。只要在进出口的贸易上、价格上做一点点手脚,就会有大笔的资金跨越中国国界大进大出。于是,我们可以说中国已经实现了不可逆的“资本半自由流动”,外汇管理部门根本管不住。能够选择的,只有维持低估的汇率还是维持独立自主的货币政策。
1994年人民币汇率深度贬值后,出口持续快速增加,并维持了经常性的贸易盈余。政策上的惯性和出口部门的利益都促使决策者选取了维持汇率稳定的政策。在人民币汇率开始升值后,政府也一再控制其升值速度。控制人民币升值的方法与维持稳定汇率的方法如出一辙,即不断地与市场预期做相反方向操作,买进美元。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外汇储备急剧增加,一方面不断释放出高能货币,货币供应数量急剧增加。现在央行账户上超过全世界发达国家外汇储备总和的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正是选择低估人民币汇率的代价,也是独立货币政策受到严重损害的突出证据。巨额高能货币释放后又进一步形成了海量货币供应。正因为汇率问题在本轮通胀中扮演了一个中心角色,这本讲通胀的书以汇率和所谓“货币战”问题开篇,可谓匠心独具。
中央政府在汇率问题上的立场,导致货币的被动超量供应,而央行维持国内币值稳定的努力又因独立性不足而受到诸多限制。吴庆指出,由于货币政策委员会和金融监管联席会议的建立,央行的货币政策独立性下降了。这两个议事协调机构主要由国务院组成部门构成,其中只有中央银行以币值稳定为首要目标,于是,以币值稳定为中心的货币政策要在中央层次达成共识变得非常困难。作者称:“再不应该回避取消国务院对货币政策的批准权。国务院履行批准职责不仅增加货币政策时滞,也增加了决策的不确定性。对国务院来说,稳定币值只是众多职责中比较长远的一个。很可能有更紧迫的任务排在它前面。这也是众多国家付出不菲代价换来的历史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