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舞台
2011-12-24麦父
做人与处世 2011年24期
他拘谨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憨憨的讨好的笑,不停地搓着双手,显得局促不安的样子。我犹疑地看看朋友,朋友看出了我眼中的困惑,拍拍他的肩膀。对我说:他是我工地上最好的水电师傅,漏水那点小事,保准他手到擒来。
家里卫生间滴滴答答漏水,已经很久了。找过物业,找过家政,都没找到症结。朋友听说后,向我推荐了一名水电师傅,夸他手艺如何如何好。可是,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样子看起来就木木讷讷,老实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他能行吗?
走进卫生间。他放下工具,蹲下身,侧耳倾听。我也在他身边蹲下来。滴滴答答的漏水声,若隐若现,忽大忽小。飘忽不定。然后,他站起身,手拿一把小木锤,这里敲敲,那里捣捣。我对他说,以前来过几个师傅,也是你这样四处听听,敲敲,捣捣,最后,到底是哪里漏水,却没找出来。话里是对他的做法,也不信任。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一块块瓷砖敲过去。忽然。他在墙角的一块瓷砖前停下,弯下身,将耳朵紧贴在瓷砖上。我张开嘴。想告诉他,那个拐角,别人也检查过了,没问题。他摆摆手,示意我别出声。倒指挥起我来了。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听了一会儿,他直起腰,语气坚定地对我说,就是这儿,下面水管破裂了,需要将这几块瓷砖都敲了,才好修。真是这儿吗?要将瓷砖敲了?是的!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如果你确定。就这么干吧。”
他挽起袖子,从工具包里,拿出小榔头、凿子,开始敲瓷砖。没想到,一干起活,他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刚见到我时的拘谨、木讷和局促。只见他左手握着凿子,右手挥动榔头,一锤锤准确有力地敲打在凿子上,在凿子的重击下,瓷砖一块块碎裂。飞溅。汗水很快布满了他的脸,他浑然未觉,继续有节奏地敲打着。一会儿,埋在地下的水管暴露了出来,只见水管拐弯接头处,正不停地往外渗着水。他抹一把脸上的汗珠,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瞧,问题就出在这儿。症结还真被他找到了。得把水阀关了。我闻声赶紧跑到厨房去关总水阀。他指指水管说,这个水管弯头老化了,必须更换了。我点点头。找几块干布给我,将水擦干了。我忙去找干抹布……当我将抹布递给他的时候。他忽然有点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把你当徒弟使唤了。”我笑着摇摇头:“你这么辛苦,我也出不上什么力。递递东西,是应该的。”
他继续专心致志地埋头干活。我无所事事地垂手站在一边,他的神情如此专注,如此投入,如此专业,仿佛不是在修理一截漏水的水管,而是在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舞台,只有在这个舞台上,他才有可能成为主角。也只有站在自己的舞台上。他才会显得那么千练,那么自如,所有的拘谨、木讷、局促,以及仿佛与生俱来的自卑感,都瞬息离他而去。
其实,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
单位边上有个停车场。收费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农民工大姐,平时看到她,都是一脸卑微。可是,当指挥一辆辆汽车停进车位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而响亮,指挥的动作,特别准确、到位、有力。这个从未摸过汽车方向盘的中年妇女,在她的舞台上,气定神闲,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我的一位老乡,在小区边上开了一家小吃店。他生性内向,讲话还有点娘娘腔,很多人看不起他,可是,他家的小吃,却是这一带味道最好的,尤其是他做的拉面,又细又匀又有劲道,回味无穷。而看他做拉面,更是一种独特的享受,一揉,二拍,三甩,四抛,五拉,六盘,七飞,八削,一招一式,无不充满阳刚之气,力量之美。在他的舞台上,他的这一连串“表演”,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气吞长河。
与那位水电师傅一样。他们都是为了生计,从遥远偏僻的乡下,来到了城里。在繁华的城市街头,他们往往局促而无措。可笑而笨拙,憨厚而木讷,显得与周遭的一切那么格格不入。可是,请不要轻视他们,那不是他们有什么错,而仅仅可能只是,没有给他们提供一次机会。一个舞台。我们经常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他们的身影:嘈杂的工地、混乱的菜场、轰隆的车间、肮脏的马路、黑臭的下水道……对他们来说。那也是舞台。而只要有一个舞台。他们就总是努力将这个角色演绎得最为精彩。
因为。在他们心里,也有一个舞台,也有一个主宰自己人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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