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万柱 “哈节”的举行仪式及名称之考察*

钟珂

越南万柱 “哈节”的举行仪式及名称之考察*

钟珂

“哈节”是我国京族重要的祭祀海神的节日，与我国东兴京族隔海相望的越南万柱也有类似的节日。本文通过对越南万柱“哈节”的实地考察，分析其祭神仪式的举行过程和文化内涵，在归纳两地哈节的不同之时，重新讨论越南万柱“哈节”的名称及内涵。

越南万柱;哈节;仪式;文化内涵

Abstract:“Ha festival”is the important day for Jing minority to Sacrifice the Marine deity，there is a same festival on Vietnam Wanzhu.Based on the field research at Vietnam Wanzhu’s festival，the paper discusses the festival’s ritual process and culture implication，analyzing the difference of connotation and significance between two regions，and discusses the definition and connotation of Vietnam Wanzhu’s festival.

Key words:Vietnam Wanzhu;Ha festival;ceremony;culture implication

“哈节”是我国京族重要的祭神节日，主要在广西东兴市江平镇的澫尾、巫头、山心三村举行，节日以祭祀镇海大王、祈求神灵保佑为主旨。由于在“哈节”举行过程中穿插着歌唱舞蹈充满着欢乐气氛，加上京语的“歌唱”音译为“哈”，因此学界将其定名为“哈节”。我国的京族与越南京族在宗教信仰、民族风俗、生产模式、社交礼仪上都有类似的地方，特别是京族三岛的“哈节”与隔海相望的越南万柱地区举行的节庆活动类似，因此某些学者将越南万柱的节日也称为“哈节”。笔者通过对越南万柱地区进行实地考察后发现，当地举行的祭神仪式在仪礼过程、文化内涵、民族信仰等方面有自身的特点，因此对越南万柱的节日是否定名为“哈节”有必要重新讨论。

一、越南万柱地区的自然地理概况与历史沿革

东兴京族人将海对岸的越南地区称为“万柱”，通过实际考察我们发现，越南当地并没有“万柱”这个地名。越南当地人认为称本地为“万柱”表明了京族三岛人对越南先祖的认同，因为“万柱”在越文中的含义为:万古长青的根源所在。因此京族三岛将本地称为“”或“”(主柱)就是表明这里才是他们的发祥根源，是原始之地。①而我国京族人眼中的“万柱”指的就是越南广宁省芒街市的茶古坊。茶古坊是广宁省芒街市十七个行政单位之一，面积为1390.62公顷，与芒街市的海春坊和平玉坊相邻，距离芒街市17公里。茶古坊人口约5000人，由京族、华族、侬族和傣族构成，其中90%以上是京族人，全坊居民主要以渔业捕捞、海水养殖和旅游业为主。②茶古坊外形为一条从东北延伸到西南的堤岸，东南面濒临北部湾，西北面与大陆相连，东北角朝向中国，位于西南角的玉山则向着永实岛。茶古全年平均气温为22.7℃，其中12月到次年三月气温下降为20℃，年均最高气温保持在28－30℃。③旧时从芒街到茶古要经过一段泥泞的海湾，因此茶古坊更像一个小岛，这段泥塘在20世纪才被填埋。茶古坊东北面的长尾村与我国东兴市的澫尾村隔海相望，距离只有3海里，两地京族人来往密切。

据史料记载，茶古人是于16世纪从越南海防市涂山乡迁徙到此地的京族人。④由于最早到此开垦开荒的六位祖先都来自于涂山乡的茶方村和古寨村，后人为了纪念先祖的来源地，遂将这里称为“茶古”。⑤到了20世纪初期，茶古逐渐演变为芒街县的茶古乡，下辖有玉山村、平罗村、南寿村、东盛村、长路村、长沙村和沙尾村。到1914年，越南阮朝皇帝启定帝将茶古乡分为平玉乡和茶古乡，玉山村和平罗村归平玉乡，其余五村归茶古乡，长沙村和沙尾村在1936年合并为长尾村。⑥到了1992年，茶古乡并入芒街市，茶古乡变成坊(“坊”的行政级别相当于我国地级市的区—作者注)，归芒街市直接管理，而下辖的村也改名为“区”，但当地人仍习惯称为“村”。其中，南寿村最大，有365户近2000人口，全村有80%的人以渔业生产为主，其余20%搞外贸和旅游业。东盛村有256户，近1100人，除了65%从事渔业捕捞以外，有30%的村民从事旅游业。长路村258户，长尾村334户，两村规模大小差不多，共有近2000人。⑦

二、越南万柱“哈节”的来源及其分布

根据越南民俗学家的统计，越南每年举行的大小传统祭礼有近500次。依据祭祀目的和对象的不同划分为:自然崇拜、民族英雄纪念和宗教祭祀。⑧越南万柱的“哈节”是为了纪念最先到达这里开辟天地的六位先祖。按照茶古当地人的说法，祖先从涂山迁徙到此最早是12个人，面对荆棘和蛮荒，有6个人选择离开，他们说:“在这里吃什么?莲子干涩难咽，油膏僵硬老化。”而选择留下来的6位先祖则回答:“在这里快乐如仙，天天打渔捕捞，生活幸福无边。”⑨在这6位先祖的带领下，人们克服困难、辛勤劳作，这里逐渐繁荣昌盛形成乡村。茶古人建亭供奉祖先，并每年在茶古亭举行祭祀仪式，悼念先祖的丰功伟绩，提醒后人不忘历史，再接再厉争取幸福生活。这六位先祖被看做是为大家谋福利的英雄人物，后来逐渐演变成人们心目中的神仙，他们分别是:仁明大王、空路觉海大王、玉山镇海大王、广泽大王、玄国君大王、白点雀大王。⑩除了这六位祖先之外，茶古亭中还供奉着黎朝时期的农民起义领袖——阮佑裘将军。当地人每年举行仪式祭拜这些祖先神灵，祈求渔业丰收、生活平安，这样的祭礼逐渐沿袭成为万柱地区的“哈节”。⑪

在每年农历的六月初一到六月初三，越南茶古坊的南寿村、东盛村和长尾村分别在茶古亭、东盛亭和长尾亭同时举行“哈节”。长路村由于全村近70%的人信奉天主教，因此该村不举行“哈节”。⑫其中南寿村的人口最多，村中的茶古亭保存最完整历史最悠久，因此以茶古亭举行的“哈节”为主，其余两亭的哈节在举办规模和覆盖面上都小于茶古亭。⑬因此我国京族传统所称的“万柱”哈节所举行的地区是南寿村、东盛村和长尾村，其中又以在茶古亭举行的“哈节”为代表。⑭

三、越南万柱地区“哈节”的仪式过程

越南万柱“哈节”从农历六月初一开始到初三结束，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祭神仪式，二是娱乐活动。

(一)祭神过程

准备工作。节日来临前茶古坊各村开始打扫村寨卫生，茶古亭修整一新，大家准备好祭品器具迎接节日的到来。在农历五月三十日下午，茶古亭的十二个陪祭员会陆续将饲养的“象”用红漆木栏装起来，运到茶古亭门口，每边六头朝向茶古亭并列排开。这些“象”实际上是十二头洗刷得白白净净的“猪”，称其为“象”是延续了古时的称法。⑮这些贡献给神仙的“象”作为祭品，个个肥头大耳，因为在当地人看来，哪个陪祭员养的“象”最肥最大，就表明他对神灵最恭敬最虔诚，而神灵也对他最眷顾。⑯这些陪祭员由于为六位神仙养“象”而成为“有功人员”，因此都会得到一个“供奉神仙有功”的证书。

迎神。六月初一清晨，由举旗队、锣鼓队、祭员队、陪祭员队和村民组成的迎神队伍，在“中军”(队伍的指挥者—作者注)的引领下，抬着香案、神轿浩浩荡荡地前往海边迎神。队伍所到之处，村民们纷纷在自家门前设祭品桌，虔诚地跪拜在地、双手合十迎接队伍的到来。迎神人员全部身着京族传统服饰，迎神“神轿”由12位陪祭员抬着前行，大家表情严肃、秩序井然。队伍从茶古亭门口出发，向东行大约1公里后折向南边海滩，在海边步行3公里后到达一个小庙，当地人称之为“郡庙”。在这里供奉着黎朝大将阮佑裘，通过香公念祭文并抛“杯珓”，得到了海边神仙阮佑裘的“许可”后，将六位神仙迎接回茶古亭。迎神回来后点燃神灯 ()，这盏灯用竹条和彩色纸做成，点燃神灯意味着神仙的到来，从迎神回来开始一直会在内堂燃烧三天。这盏灯代表的是健康平安，如果在亭内意外熄灭则意味着有危险或不好的事情发生。⑰到了晚上还有一项重要的“安祭木”的仪式，主要是由12位陪祭员在香公的带领下，将“祭木”横置在茶古亭中央的木柱间，之后人们进出茶古亭时都要躬身低头，这样迫使所有人都要对茶古亭内的神仙表示尊重。⑱

祭神。六月初二早晨，茶古亭12个祭员和彩旗队、锣鼓队一起，在“中军”的指挥下，前往陪祭长的家中迎接“荤席”祭品盘。祭品盘分为四组，包括各色水果盘、饮料盘 (以前是酒)、喜饼盘、清蒸全鸭盘，这些祭品分别以长1米宽半米的木桌承载。祭员队伍迎接到“荤席”果盘后，陪祭员和他们的妻子加入到迎接队伍中，男青年抬咸木果盘桌，女青年手托糯米饭和鸡还有香烛纸钱等物，大家抬着祭品返回茶古亭。之后祭员站在亭两侧，陪祭员和他们的妻子跪拜在内堂，大家在师公的带领下进行隆重的祭神仪式。到了晚上，还有“收祭木”的仪式，主要由12位陪祭员将前一晚安置在亭内木柱上的“祭木”抬起来，放置到亭外左侧，然后返回亭内叩拜谢神。“收祭木”意味着“”(祭礼)结束了，“”(会)还没有结束。⑲接着新一任12位陪祭员带着果盘、鸡肉盘、糯米饭等祭品到亭内祭拜，新陪祭员正式接替老陪祭员承担祭神的任务。

送神。农历六月初三日的送神仪式分为三步:一、迎“荤席”祭品盘;二、送灯;三、施恩礼。这次是前往新陪祭长的家中迎“荤席”祭品。“荤席”包括水果盘、鸡肉盘、槟榔果盘和鲜花，这些祭品由村中的年轻人随着祭员队伍送到茶古亭。在新陪祭员举行完祭拜仪式，担负起新一年祭神任务之后，就要进行“送灯”仪式了。这盏神灯 ()是在迎神那天点燃的，将灯送出亭外是为了给神仙照亮回去的路，也意味着节日即将结束。祭礼的最后进行施恩礼 ()，就是在亭外空地上洒上钱纸、香蕉菠萝、糖果饼干等物，分给围绕在亭内外的鬼神，让他们不要在此停留，能安心回去。⑳在东盛亭和长尾亭的施恩礼中，还有“放船”仪式，这些纸糊的战船上有士兵模型的纸偶，还有炮台、鼓等物，色彩鲜艳，船两头插有彩色旗帜。将纸船放入大海，让士兵护送神仙出海，神仙们率领士兵守卫四方疆域，保卫地方百姓。㉑到这里节日全部结束，新老陪祭员和茶古亭事务委员会的成员在亭外汇聚一堂，大家举杯庆祝节日的顺利完成，也期待着新一年祭神仪式的到来。

(二)娱乐活动

在茶古亭进行祭神仪式的同时，还有一些民间娱乐活动，包括“砍鱼”、打长牌、划船比赛等。这些活动吸引了乡村四邻踊跃参加，成为茶古亭祭礼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1.“砍鱼”

这项活动极富万柱地区所属的海洋文化特色，活动的参与者主要是儿童。在农历六月初二的下午两点活动开始，大约持续一个小时左右。首先由一位成年人手持竹棍，上面垂吊一只纸板做成的鱼，而5米开外是一个被蒙上眼睛的小孩，由他 (她)手举木刀，摸索前往“砍”鱼。每个儿童有三次“砍”的机会，如果砍中纸鱼则有奖赏，奖金为2千盾至1万盾 (折合人民币0.6—3元)，即使没有“砍”中也让人感到十分兴奋和紧张。因为带有悬念又需要一定运气，因此参与的儿童很多，气氛热烈而欢快。

2.打“棚牌”

打“棚牌”的游戏在农历六月初二下午进行，各村都会派出老人团队参加比赛。比赛在茶古亭外的院子里进行，老人们坐在色彩艳丽装饰一新的木阁楼里，古时是用木头搭建的2、3米高的木棚子，因此称为“棚牌”。一般分为两边，每边五个“棚子”，中间站着发牌人。游戏开始后，发牌人抽出一张牌并叫出那张牌的名称，哪个棚子首先唱出相应的歌曲就赢得那张牌，获得了三张牌时这个棚子会插上一面小国旗或获赠一盘酒作为奖品，最后按奖品数计算获胜方。㉒获胜的队伍分出一二三等奖，可以得到30万盾 (折合人民币100元)奖金。

3.划船比赛

每年茶古亭祭礼期间，还会组织划船比赛。比赛在茶古坊四个村的船队中进行，每个村派出3只船队，共12条船参加角逐。船头用龙头纹装饰，每条船坐12个人，由船头举旗人指挥喊号，引导整条船的人共同行动。比赛路程有2公里，在距离海边1公里处的海中插旗以示折返点，获得头三名的船队将得到旌旗和奖金，这对获奖的村庄来说也是一种荣耀。这样的比赛锻炼人在海上驾驭船只的能力，同时增加船员团结奋斗、同舟共济的精神，因此得到各村的普遍拥护。但是从2000年开始出现机动船后，比赛不再用人力划船，由于缺少了人们身体力行的参与，比赛的观赏性和竞赛性下降，因此逐渐失去观众而停止举行。㉓

这些民间娱乐活动结合当地的文化特色，是茶古亭祭礼的重要补充。通过各种充满智慧和趣味的活动，吸引了更多的村民参与到祭礼当中，让大家在娱乐中增进了感情、提高了技艺、分享了快乐。

四、越南万柱“哈节”蕴涵的文化及精神内涵

越南万柱举行的“哈节”带有明显的本地文化特色，结合了民众的希望和追求，是人们内心真实的体现。茶古亭的哈节已成为当地独具特色的祭礼，并受到村民的支持，因此一直延续下来。

(一)越南万柱哈节是民众对神灵的皈依

在万柱哈节中，人们祭拜的是神化的六位先祖。人们通过供奉“象”和祭品的方式表达对神灵的皈依和崇敬，感谢神灵的保佑和庇护，同时为全村人来年的平安幸福祈祷。每个祭祀过程都表现了大家对神灵的顶礼膜拜以及对先祖的追思。人们通过祭礼，表达内心渴望幸福生活的希望，同时也是人们向神灵解脱自我、释放苦闷的机会，希望通过自己的谢礼得到神灵的辅助、护佑以克服生活中的艰难困苦。祭礼是带有深刻民族性的活动，是大家为了家乡的繁荣昌盛而团结一致的最高体现。

(二)越南万柱哈节体现了对祖先的追思

无论是对自然的崇拜还是对本民族根源的追思，祭祀在每个人心中都蕴涵着神圣的含义。㉔每种祭拜仪式都会与当地的文化需求相结合，富含本地民族传统的特色和特殊的意义。越南万柱茶古亭中供奉的是六位开天辟地的祖先，他们都是历史上活生生的人物。人们将人类的高尚品质汇聚于他们一身，将这些为人们披荆斩棘、谋取幸福的人物奉为共同的祭祀对象，并于每年农历六月初一在茶古亭举行祭礼。全乡人凭借迎神、祭神、为神养“象”等方式，纪念六位先祖建功立业的伟大事迹，表达对先祖的感恩和追思。古代的茶古人为了祭神甚至跋山涉水回到海防涂山请神，㉕对祖先的思念是深藏在每个越南茶古人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记，并时刻提醒人们再接再厉、争取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

(三)越南万柱哈节包涵着教育传承的功能

在哈节的举行中，有大量村中的年轻人参加，小的十几岁，大的二十多岁，还有陪祭员的筛选等，都对参与者的品行道德提出了要求。能参与到哈节中成为祭员或陪祭员，都是值得本人和家庭自豪的事情。村民阮书泰说道:“人的一生中要当一次陪祭员，才能说他的人生是圆满幸福的。”㉖而成为茶古亭祭祀人员必须从言行上约束自己，成为大家认为知书达理，能够明断是非，与乡邻关系和睦并且已经成家立业的人。㉗这从侧面对村民的日常行为和精神内涵进行了约束和调整，每个村民为了成为祭员，为了使自己的“人生圆满”就会努力改正自身的不足，按照成为祭员的标准规范行为举止。哈节在潜移默化中达到了对村民教育教化的作用，成为调整村民行为和心态的无形标尺，也使得全村展现出积极向上、友爱互助的氛围。万柱哈节正是通过祭祀神灵与娱乐活动的结合，实现对村民以及他们家庭成员的教育功能，让年轻的民族文化传承者感受到节日的内涵，在创造和享受民俗传统文化的同时，自觉成为民族文化的继承者和传承人。

(四)团结乡邻，增加民族凝聚力

民间祭礼是经过长久的历史发展演变而来的精神产品，是一种文化生活类型。㉘他们供奉神灵和祖先，不仅表达对神灵的皈依和对祖先的追思，更重要的是鼓励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克服困难和痛苦，争取幸福的生活。每年茶古祭礼举行时，全村上下、男女老幼全都积极参与，迎神的队伍中更集中了村中从十几岁到七、八十岁的老人，可以说茶古祭礼是全民参与的活动。大家在这样的祭礼中各司其责、齐心协力供奉神灵和祖先，任何参与者都严格约束自身的行为，为实现保佑全村平安幸福而努力。全村人通过这样的节日团结起来，共同经历祭神的过程，大家精神诉求相同，行为模式一致，所寄予的希望也一样，精神世界达到了高度统一。加上划船比赛等各种竞赛活动的举办，大家相互团结、友爱互助，增加了民族凝聚力，增强了村民团结互助的精神，使整个节日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五、中国京族澫尾“哈节”与越南万柱“哈节”的区别

京族澫尾哈节与万柱哈节在举办时间上接近，由于举办形式和仪式过程与澫尾京族“哈节”相似，因此有许多学者和澫尾本地人将其也称为“哈节”，实则不妥。主要原因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两地“哈节”的祭神对象不同。澫尾哈节祭祀的是以镇海大王为首的五灵官，里面除了兴道大王是真实人物“陈兴道”以外，其他四位均是人们幻化出来的神仙，尤其以关于镇海大王的传说为主;而万柱茶古亭祭拜的是六位祖先，不是神仙而是真实的人物。

第二，两地“哈节”仪式的主要内容不同。澫尾哈节的主要祭祀过程包括迎神、祭神、唱哈、乡饮和送神，祭祀神仙是主要的内容;而越南茶古亭祭礼在迎神祭神中结合了民间娱乐活动。《越南民间祭祀》上记载:祭礼分为“”(祭)和“”(会)两部分，“祭”表达了对神灵保佑自己平安幸福的祈祷和感恩;“会”则包括了许多丰富的民间娱乐活动。㉙通过在祭祀中穿插举行民间娱乐活动，增加了民众的参与度，增强了民族凝聚力。而澫尾哈节在祭神中也有摸鸭蛋、跳竹杠等民间娱乐活动的出现，但是处于可有可无的次要位置，而且活动多数在祭祀完成后的休闲时间进行。万柱祭礼的民间活动围绕茶古亭展开，多数在亭前的空地上进行，更体现了亭在乡村中的集会作用;而万柱的娱乐活动则在远离哈亭的地方进行，是祭祀活动的附属品。

第三，越南茶古亭祭礼没有“唱哈”的仪式出现。澫尾“哈节”在澫尾人中称为“盖殿耽”(gai din daml)，意译“亭旦日”，也就是说这一天是大家为了纪念澫尾亭建成而举行的欢庆日。㉚如前文所述，京语的“歌唱”音译为“哈”，由于在整个祭祀的过程中穿插了“唱哈”祭神的内容，因此逐渐被其他民族称为“哈节”。而万柱哈节中没有“唱哈”的祭祀出现，没有“哈公”或“哈妹”，缺少了“唱哈”这个重要的特征，定名为“哈节”有些牵强。

第四，两地“哈节”民众参与程度不同。澫尾哈节举行时万人空巷，群众参与度高，但是在“乡饮”的环节不允许妇女参与。万柱哈节的准备时间长，参与者不分年龄和性别。越南陪祭员家庭负责养“象”的职责，具有深刻的神圣感和使命感。在当地人看来，如果不能成为陪祭员将成为自己一生的遗憾。㉛养“象”从每年农历二月开始直到六月初节日举行，持续时间长，花费精力多，是实实在在的为神“服务”，“养象”者要悉心照料“象”，如果“象”出现生病厌食的情况，陪祭员还要备齐祭品前往茶古亭拜神，祈求神灵的保佑。整个“养象”的过程体现了参与者为同胞祈福的深切愿望。

第五，两地“哈节”的文化内涵有区别。澫尾京族希冀得到海洋神灵的护佑，由此实现生产丰收、生活安康幸福的愿望，全族人通过“唱哈”来歌颂神灵;而万柱京族表现更多的是对先祖的感恩，对民族发源地的追思，并通过为祖宗养“象”、贡献祭品等行为来体现祭祀功能。

六、对越南万柱“哈节”定名的思考

通过以上对比我们发现，两地哈节的举办形式、表现特征、文化内涵、精神信仰各方面都存在不同，特别是澫尾“哈节”的得名有其自身的特性，而万柱茶古亭节日则与“唱哈”无关。我们不能因为两地属于同源民族，又在相近的时间举办外表类似的节日，就将万柱茶古亭节日归入“哈节”的范畴，应该说万柱茶古亭节日与澫尾哈节差别还是相当大的。就像茶古亭副亭长在参加了澫尾哈节时所说的:“我感觉澫尾组织的节日已失去了原本的涵义，我们通过‘养象’来表达对祖先神灵的感恩和崇敬，我们是对神的‘生祭’，而这里却将“象”杀掉了。”㉜对于万柱茶古亭节日的定名，通过考察我们有以下思考:按照万柱茶古亭节日的越南名称“”来看，可理解是“祭会”，即大家举行祭祀活动和娱乐活动的集会;从节日举办地和节日来源来看，可称为“亭会”，即围绕茶古亭开展的一系列祭祀活动;但是从节日的内涵和精神信仰来看，节日更代表了大家对祖先神灵的追思，举办过程中体现了更多祭祀的活动和礼仪，因此称为“祭礼”是相对较贴切的，能够充分说明茶古亭节日的精神内涵和文化表征。作为代表越南万柱地方民间祭祀活动的重要内容，茶古亭“祭礼”在团结乡邻，增强民族凝聚力，增加民族自豪感和归属感方面将起到重要的作用。茶古坊作为远离越南首都的边境地区，定期举行追思忆祖的茶古亭祭礼，对于加强边境民族对祖国的向往，延续古老的文化传统，具有提纲挈领的重要意义。

注释：

⑦http://www.quangninh.gov.vn越南广宁省政府网.［EB/OL］.［2010－09－06］

⑭茶古亭在1998年获得越南文化通信部确认为国家级历史文化保护单位。

⑮大象是越南古代皇帝出外巡游的座驾，村民将“大象”供奉给神仙以备巡游时使用，由于现在没有大象了，因此用“猪”来代替。受访谈人:(武金章)，76岁，越南茶古坊东盛村村民。访谈时间:2010年7月11日。

㉚符达声等.京族风俗志［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1993:94.

〔责任编辑：黄润柏〕

Research on Ceremony and Definition of Vietnam Wanzhu’s Festival

Zhong Ke

C95

A

1004－454X(2011)01－0115－006

* 本文为国家“211工程”三期重点学科建设项目“中国西南民族及其与东南亚的族群关系”的子课题“越南京族的民族志研究”阶段性成果之一 (项目编号:211－3M－012)。

【作 者】钟珂，广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讲师。桂林，54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