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狮子舞功能述略
2011-12-08黎国韬
黎国韬
(中山大学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275)
岭南狮子舞功能述略
黎国韬
(中山大学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广东 广州 510275)
民间传统的狮子舞渊源于西域,传入中原以后发展成为南、北两大流派。其中南狮以岭南狮子舞为主要代表,下面又包括十余种独立的类型,都是具有研究价值的文化遗产。如果从社会功能和民俗功能的角度对这些舞蹈进行考察,可以发现它们至少具有吉庆娱乐、强身健体、祭祀悼亡、驱逐疫鬼等多项功能。其中祭祀悼亡的功能在梅州席狮舞中表现最为突出,这在北狮中似乎从未出现过。另外,驱逐疫鬼的功能在北狮表演中也已消失殆尽,但在广东醒狮、大埔金狮等舞蹈中却仍见遗存。
民间传统体育;狮子舞功能;岭南
狮子舞是中国民间最喜闻乐见的传统舞蹈之一,也是十分普及的民间体育项目之一;流传至今至少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并形成了南、北两大流派,其中南狮一派又以岭南狮舞最具特色。但在古代典籍中没有中国产狮的记载,典籍所见的狮子都是外国朝贡之物,而朝贡的使者一般经由西域来华。①所以“狮子”仅是译名中的一种,译为“师子”也可以,译为“寺子”也可以,当然也有译作“狻麑”的。
不仅狮子是外国传来的猛兽,历史上还有充足的史料说明,狮子舞和狮子一样,最初也是从外国传入中国的。南北朝时期的梁朝,有个叫周捨(一说范云)的诗人写了一首名为《上云乐》的歌辞,收录于《乐府诗集》里面。在这首歌辞中,狮舞的外来性质得到了有力的揭示:“西方老胡,厥名文康……非直能俳,又善饮酒。箫管鸣前,门徒从后。济济翼翼,各有分部。凤皇是老胡家鸡,师子是老胡家狗。陛下拔乱反正,再朗三光……重驷修路,始届帝乡。伏拜金阙,仰瞻玉堂。从者小子,罗列成行。释知廉节,皆识义方。歌管愔愔,铿鼓锵锵。响震钧天,声若鹓皇。前却中规矩,进退得宫商。举技无不佳,胡舞最所长……但愿明陛下,寿千万岁,欢乐未渠央。”[1]从内容上看,这首诗描写了一位名叫“文康”的“胡人”从“西方”到“帝乡”(中国)呈献乐舞,并祝“陛下圣寿万岁”的全过程。这个胡人所献的乐舞中,有凤皇、师子舞,而且被称作“举技无不佳,胡舞最所长”,所以师子舞显然是一种“胡舞”。而这位名叫“文康”的“老胡”人,有学者研究认为来自于中古西域粟特九姓之一的康国,文康即古康国撒马尔罕的一种译称,这种说法很有见地[2]。
除了《上云乐》一诗可作为狮舞传自于外域的重要证据外,唐人白居易所作的《西凉伎》一诗也是十分重要的证据:“西凉伎,假面胡人假师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又耳,如从流沙来万里。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致辞:应似凉州未陷日,安西都护进来时。须臾云得新消息,安西路绝归不得。泣向师子涕双垂,凉州陷没知不知……”[3]这是一首描写“假面胡人”作“假师子”表演的诗作,显然就是狮子舞。诗中又明确提到,这种舞蹈“如从流沙来万里”,流沙亦即西域,说明此舞由胡人从西域传入中国无疑。由于黎虎[4]《狮舞流沙万里来》、林梅村[5]《狮子与狻猊》等文对狮舞从西域传入的问题已多有阐发。
中古时代,狮子舞主要在宫廷或贵族间流行,其广泛流传于民间大约是从两宋开始的。据《武林旧事》卷二《舞队》记载,当时的“大小全棚傀儡”中有“男女竹马”、“狮豹蛮牌”等项[6]。而有关宋、金的出土材料和传世文物(绘画等)中也有大量民间表演狮子舞的例子,估计传统狮子舞衍生出南、北两大流派,就是从宋辽金时期南北分治开始的。
狮子舞虽然是从外国传入中原的一种舞蹈,但即使是从南朝萧梁时算起,它在中国的流传也有 1 500年的历史,在这一段漫长的时间内,此舞日渐中国化、本土化,并发展、衍生出多种类型。单以岭南流行的狮舞种类计算,就有不下十种之多,其中比较著名的如佛山醒狮、鹤山狮、东莞狮、梅州仔狮、大埔金狮、梅县狮子、梅州席狮、潮汕虎狮、粤北青蛙狮、连州瑶族木狮舞、连山壮族木猫狮等等。这些狮子舞各有各的艺术特点,各有各的表演绝技,都是相当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部分还成为了相当流行的体育竞技运动。
1 岭南狮舞的吉庆、娱乐和健身功能
由于狮子舞历史悠久,在民间又广泛流传,所以在传统社会生活中有着重要影响。因此,对于狮子舞的社会功能和民俗功能,学界已有过不少的探讨,其中较为重要的如马行风和葛国政[7]、解乒乒[8]、田维舟[9]等人的研究。
简而言之,前人研究所归纳的狮舞功能主要有以下几种:运动健身、精神教化、宗族凝聚、娱乐表演、竞技比赛、感情交流等。当然,其遗漏也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现存部分岭南狮舞中还保留了一些传统的功能,甚少被提及。为此,有必要对不同类型的岭南狮舞表演作一个较为全面的考察,并从中归纳出其所具有的社会功能和民俗功能,以期为前人的相关研究拾遗补缺。
1)众所周知,增添喜庆气氛是传统狮舞的重要功能之一,岭南狮舞当然也具备了这种功能。每逢年节、吉事,比如商铺开业、集会典礼,往往要邀请一班狮子队,敲锣打鼓,舞蹈庆贺。因为,在人们心目中,这一威猛的神兽一定会为大家带来吉祥。
岭南狮舞可根据表演狮子的数量分为单狮、群狮和迎宾狮3大类。“单狮”即只有一头狮子表演,“群狮”则有5头狮子共同起舞,这一习惯据说来自《涅槃经》的“自如来之手指出五狮子也”。至于迎宾狮,则是在群狮舞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20世纪50年代末,时任广东省委书记陶铸同志指示广州市总工会,要把传统的群狮舞加以整理,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时表演。于是艺人将五十多头醒狮集中起来,组成了庞大的狮队,定名为“迎宾狮”[10]。
在广东连州流传着一种木狮舞,是瑶族同胞年节祭祀神明祖先时助庆的主要艺术活动。这种狮舞表演与流传于岭南汉族族群中的狮子舞有一些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是汉族南狮只注重狮头的表演,狮身多为陪衬,但瑶族木狮舞得好不好,关键却要看舞狮身的人,尤其是木狮舞的6大套路中,有一套路名为“狮子生仔”,全凭舞狮身者的艺术想象和加工,以表达舞蹈的内涵。当其舞到精彩处,常引得围观的群众争往狮身里钻,以祈多子多福[6]285。由此可见,这一独具特色的狮舞也以增添喜庆为其主要的功能。
2)岭南狮舞的另一项重要功能是娱乐群众,兼有体育竞技的色彩,特别是那些表演难度较高的狮舞,如东莞的“醒狮踩高桩”。所谓“醒狮踩高桩”,是东莞市石排镇中坑管理区明德醒狮队,在广东省南海武术醒狮教练张志华的指导下,根据广东传统醒狮采青和踩梅花桩套路发展而成的一种狮舞种类,由单狮踩梅花桩表演发展为6头金狮烘托一只银狮共演舞蹈踩高桩,并由踩单个梅花桩发展为踩钢丝和连续踩一排多组的梅花桩,桩高三尺至五丈不等。这种狮舞生动表现了雄狮威猛雄壮、飞腾奋勇的形象,是一种难度极高、艺术性也很高的舞蹈表演,其功能显然是以观众的娱乐为主要指向的。
流行于梅州大埔一带娱乐性很强的岭南狮舞是“仔狮戏球”,又名“仔狮灯”。据传,清末民初广东汉剧和提线木偶戏在大埔民间广泛流传,民间艺人遂于提线木偶戏及狮灯技艺的基础上,创制了带球戏耍的造型和独具一格的“仔狮灯”表演,它是吸取提线木偶技艺,并糅合杂技、戏曲、舞蹈于一身逐步发展形成的[11]123。
具体而言,仔狮戏球由一人执狮灯表演,狮灯用竹篾扎架,外蒙以布,塑造成一头天真活泼、憨态可掬的仔(幼)狮形象,另扎一个小巧玲珑的彩球灯与仔狮的前爪和嘴巴相连。舞者操纵提线装置,运用放线、晃线、提线、抽线等技巧,使仔狮出现抛球、晃球、拉球、接球等形态。另外,通过舞者站、蹲、走、跪、卧等动作,使彩球上抛下落、左右翻动,生动地塑造出仔狮戏球时的各种活泼形象。可以说,仔狮舞也是一种有别于其它岭南狮舞的独特表演形式。
3)除了庆贺和娱乐以外,强身健体也是岭南狮子舞的一项重要功能,因为岭南狮舞与武术的关系非常密切,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南狮的舞蹈动作中大量吸收了南派拳法的精粹,甚至在舞狮的过程中往往还要穿插一些武术表演。这种舞蹈与武术不分的情况,使狮舞表演者获得了很好的身体锻炼效果,因而狮子舞具备了强身健体的功能。第二,旧社会的舞狮者穿州过市,很容易受人欺负,所以他们往往组织自己的行会或堂会,平时聚集在一起练武,以对付随时出现的恶势力或危险情况。因此,岭南的舞狮者往往是武术家或武馆中人,这也促使了狮子舞强身健体功能的形成。
在广东潮汕地区流行着一种叫舞虎狮的狮子舞,其强身健体的功能就十分突出。这种狮舞的狮头为老虎的形象,表演根据狮头的颜色分为红狮、青狮、独角狮、猫狮等不同类型;而这种区分,是基于舞狮班武术功夫的高低作出的区别。其中红狮俗称“狮毑”,或曰“老实狮”、“平安狮”,舞者拳术一般;青狮称为“青狮白目眉”,舞者多是武术高手,拳术高强。独角狮也叫“独角麒麟”,舞者一般为武术界的前辈,身份比较尊贵。至于猫狮,则由儿童组成的舞狮队表演[11]126-127。舞虎狮在狮舞结束之后,照例还要进行南拳和刀棍等武术表演,所以是和习武强身健体结合极为紧密的岭南狮舞种类。
此外,流行于粤北的青蛙狮也与武术有密不可分的渊源。这种狮舞的造型十分特别,狮头是青蛙的形象。据传说,明清时期的乡坊艺人为了标新立异,取狮子之威武,择青蛙之灵巧,于是独创了“青蛙狮”舞。舞时由一人主演,蛙形狮头套于头上;另一人头戴佛面具,手执葵扇,伴狮而舞,称为“喜乐神”[11]130-131。青蛙狮舞产生以来,民间艺人相继在各地建立了“狮子堂”、“狮子会”等狮舞行会组织。一般情况下,一个青蛙狮舞班社由擅长武艺的7~9人组成,俗称“一堂”,其武术堂会组织的性质非常明显。
2 岭南狮舞的祭祀悼亡和驱鬼逐疫功能
如果说以上几项功能在前人的文章中已被提及,甚至在北狮的表演中也仍有保存的话,那么以下所述的两项功能,则为北狮所无,亦极少被人注意到。
1)岭南狮子舞具有祭祀悼亡的功能,它在“席狮舞”表演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席狮舞”又叫“打席狮”,流传于梅州市的蕉岭、兴宁、梅县一带,是梅州客家地区特有的民间舞蹈,也是佛教道场中佛家僧尼为民间举行“吊亡仪”时跳的一种祭祀性舞蹈。据说此舞起源于清代,在抗日战争时期被引入佛事活动之中,是由当时一位叫释基尧的僧人创编的。
舞席狮最大的特色就是舞者披一张席子以扮狮子,在似狮非狮中求其神似,因而抛弃了其它狮舞中形似的狮头道具。表演时,一人将席子卷在身上扮成狮子,一人扮演沙僧。舞者均着深灰色棉布对襟上衣,俗称“和尚布”。舞狮人在沙僧的引逗下,做出各种生动的形态。以往,这种舞蹈专门用于山村丧事,由僧人于打斋超度亡魂时表演。在悲怆的吊亡场合中,它可以调节祭坛的气氛,陪伴做丧事的主家度过通宵长夜,即所谓的“寓哀于乐”。②
其实,狮子本来就是佛教中的神兽,据《洛阳伽蓝记》[12]记载:“长秋寺中有三层浮图……四月四日此像常出,辟邪、师子导引其前,吞刀吐火……像停之处观者如堵。”这里的“师子”显然就是狮子舞,可见狮舞用于佛事当中已有悠久的历史。不过,古代狮舞在佛教活动中主要起前导、护法等作用,这与席狮舞的功能有着较大区别。
2)狮子舞还有一个非常古老的传统功能,那就是驱鬼逐疫。至迟唐代,狮子舞就被用于驱鬼仪式之中,这有《南部新书》卷乙所载为证:“《五方师子》本领出在太常,靖恭崔尚书邠为乐卿,左军并教坊曾移牒索此戏,称云‘备行从’,崔公回牒‘不与’。阅傩日,如方镇大享,屈诸司侍郎两省官同看。”[13]
崔邠字处仁,贞元中授渭南尉,后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至中书舍人。后改太常卿,知吏部尚书铨事。元和十年三月卒,年六十二岁[14]。由此可见,太常的“五方师子舞”在“阅傩日”表演,当为中唐以降的事。这种情况在后世沿用不衰,如明人顾景星《蕲州志》记载:“楚俗尚鬼,而傩尤甚。蕲有七十二家,有清潭保、中潭保、张王、万春等名……随设百戏……须臾,二蛮奴持绁盘辟,有大狮首尾奋迅而出,奴问狮何来,一人答曰凉州来,相与西望而泣,作思乡怀土之歌。舞毕送神,鼓吹偕作。”[15]
上述南方“楚俗”傩仪中的舞狮子,自然是唐代以狮子舞驱傩风俗的遗存,其表演形态则与前文提到唐代《西凉伎》中的“假面胡人假师子”颇为相似。而从现存的岭南狮子舞来看,在一些具体表演当中仍能反映出驱傩逐疫的痕迹,只不过很少有人注意到而已。有学者曾指出,南派狮子与北派狮子的表演场所并不一样。其中北狮表演一般在舞台、广场或固定场所进行;南狮表演时则穿街走巷、挨家挨户拜舞贺喜并采青,其目的就是讨取钱物和彩头[16]。而南狮的这一特点,恰恰是古代民间傩仪的一个重要特征。据梁人宗懔所撰《荆楚岁时记》[17]引《宣城记》云:“吴矩,吴时作(守)庐陵郡,载土船头。逐除人就矩乞,矩指船头云:‘无所载,土耳’。所谓“逐除”,也就是施行傩仪时的逐疫除殃,而在这种仪式中,已明确带有求“乞”的因素。另据《梁书·曹景宗传》[18]记载:“(景宗)为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作野虖逐除,遍往人家乞酒食……所谓‘野虖逐除’,”也是驱傩之义。这条史料中的“乞酒食”一事与前引《宣城记》的就“乞”相近,可见乞讨钱物、彩头是南方地区傩仪的一贯特色。至于逐除时“遍往人家”的做法,与南派狮舞之穿街走巷、挨家挨户拜舞采青也有着明显的渊源关系。如前所述,北狮表演一般在舞台、广场或固定场所进行,这实际上表明,北狮的驱傩逐疫功能已消失殆尽,只有南狮仍见保留,因而特别值得重视。
流行于广东梅州大埔的金狮舞传统的驱鬼逐疫功能亦保留得比较好,但也很少有人注意到。金狮舞俗称“五鬼弄金狮”,所表现的情节内容取材于民间传说,并且和《西游记》中的故事结合在一起,据传说:“唐僧去西天取经,途中遇到毒雾瘴疠,听闻某灵山梵狮仙能驱除此瘟疫毒害,遂令悟空、悟净、悟能众弟子前往,以逗、弄、引的方法请得狮仙出山驱邪除害[11]125。这种狮舞在具体表演时,开场一段是慢板,由两人表演狮舞,一人舞头,一人舞尾。后转入“五鬼弄金狮”,变为单人舞狮,狮被、狮尾缠绕在舞者腰间。五鬼则各戴面具,包括两个孙猴子手执红色挥袋,猪八戒手执耙杖,沙僧手执蒲扇,驼背佛手执杖棍。表演场地设有2至3张并连的八仙桌,整个表演都围绕着八仙桌展开[11]125-126。
从传说中“灵山梵狮”能驱除“瘟疫毒害”看,这与古代傩仪的驱疫功能是相一致的。此外,五鬼在舞蹈中的出现尤为值得注意。所谓“五鬼”,原指“五穷鬼”,至迟在唐代韩愈的《送穷文》中已经提到:“其名曰‘智穷’:矫矫亢亢,恶圆喜方;羞为奸欺,不忍害伤。其次名曰‘学穷’:傲数与名,摘抉杳微;高挹群言,执神之机。又其次曰‘文穷’:不专一能,怪怪奇奇;不可时施,秪以自嬉。又其次曰‘命穷’:影与形殊,面丑心妍;得居众后,责在人先。又其次曰‘交穷’:磨肌戞骨,吐出心肝;企足以待,实我仇冤。凡此五鬼,为吾五患;饥我寒我,兴讹造讪;能使我迷,人莫能间……”[14]
在这篇文章中,韩愈倾诉了自己饱受“五鬼”折磨的情形,所以希望通过撰写《送穷文》把五鬼“送”走。而据业师康保成[20]考证,这种“送五鬼”的行为实质就是驱鬼逐疫的傩仪。时至今日,贵州、湖南、江西、安徽等地仍有“打五猖”、“跳五猖”风俗的流传,无不与古代傩仪、送五鬼有直接的渊源关系。由此足证,大埔金狮舞中出现了五鬼弄金狮的情节,也是古代傩仪送鬼功能的遗传。只不过随着世易时移,金狮舞中的五鬼已由唐人的五穷鬼,转变为《西游记》中的人物而已,但其驱鬼逐疫的功能却仍然存在。
从以上述略可知,狮子这种猛兽是由西域传入中原的,而民间传统的狮子舞亦渊源于西域。这一艺术样式输入中国以后日益流行,逐渐发展成为南、北两大流派,不但是民间喜闻乐见的传统舞蹈方式,也是百姓中十分普及的体育竞技项目。其中南狮又以岭南狮舞为主要代表,它广泛流传于广东各地,类型有不下十种之多。
如果从社会功能和民俗功能的角度考察,岭南狮舞至少具有吉庆、娱乐、强身、悼亡、驱鬼等作用,其中悼亡功能在北狮中未出现过,驱鬼逐疫的功能在北狮中亦消失殆尽,所以过往研究狮舞功能的文章甚少注意到这两点。本文略作补充,兼对岭南狮舞中一些别具特色的艺术表演作了简介,这或许也有助于对这些民族传统舞蹈价值的重新认识。考述不当之处,敬祈教正。
注释:
① 如《尔雅·释兽》载:“狻麑,如虦猫,食虎豹。”郭璞注云:“即师子也,出西域。汉顺帝时疏勒王来献犎牛及师子。《穆天子传》曰:‘狻猊日走五百里。’”(郭璞注、邢昺疏《尔雅注疏》卷十,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327页)另外,前后《汉书》、《三国志》、南北朝诸“正史”中,经常有西域贡献师子的记载,皆可作为此兽从外国传入中国之证。
② 笔者按,时至当代,席狮舞的悼亡功能也逐渐向着喜庆、娱乐的方面转化了。
[1] 郭茂倩. 乐府诗集[M]. 北京:中华书局,1979:746-747.
[2] 岑仲勉. 隋唐史[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65.
[3] 顾学颉. 白居易集[M]. 北京:中华书局,1979:75.
[4] 黎虎. 狮舞流沙万里来[J]. 西域研究,2001(3):80-88.
[5] 林梅村. 汉唐西域与中国文明[M]. 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6] 周密. 武林旧事[M]. 傅林祥,注. 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01:41.
[7] 马行风,葛国政. 中国舞狮的社会特性和功能[J].南京体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14(6):67-69.
[8] 解乒乒. 从舞狮运动的概念、特点与功能探讨现代舞狮运动的发展现状[J]. 湖北体育科技,2007,26(3):352-354.
[9] 田维舟. 客家梅州传统体育项目舞龙舞狮与原始宗教[J]. 嘉应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24(4):21-23.
[10] 叶春生. 岭南风俗录[M]. 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1988:220-221.
[11] 朱松瑛. 中华舞蹈志[M]. 广东卷. 上海:学林出版社,2006.
[12] 杨衒之. 洛阳伽蓝记校释[M]. 周祖谟,校释. 北京:中华书局,1963:52-53.
[13] 钱易. 南部新书[M]. 黄寿成,点校. 北京:中华书局,2002:23.
[14] 刘昫. 旧唐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75:4117.
[15] 丁世良,赵放. 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M]. 中南卷. 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1:318-319.
[16] 叶春生. 岭南民间文化[M]. 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161.
[17] 宗懔. 荆楚岁时记译注[M]. 谭麟,译注. 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116.
[18] 姚思廉. 梁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73:181.
[19] 韩愈. 韩昌黎文集校注[M]. 马其昶,校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571-572.
[20] 康保成. 傩戏艺术源流[M]. 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376-387.
Overview of functions of Lingnan Lion Dance
LI Guo-tao
(Institute of Chines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China)
Traditional folk lion dances originated from western regions, being developed into southern and northern schools after introduced into central plains. Lingnan Lion Dance is the primary representative of southern lion dances therein, including 10 plus independent types, all of which are cultural heritages worthy of studying. If these dances are studi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functions and folk custom functions, it can be found that they are at least provided with such functions as celebrative entertainment, physical enhancement, sacrificing and mourning,plague driving away, etc., in which the sacrificing and mourning function is highlighted in Meizhou Lion Dance,seems to never appear in northern lion dances. In addition, the plague driving away function has almost entirely disappeared in northern lion performances, but can still be seen in dances such as Guangdong Waking Lion and Dapu Golden Lion.
traditional folk sports;functions of Lion Dance;Lingnan
G85
A
1006-7116(2011)02-0129-05
2010-11-22
广东省普通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创新团队项目“珠三角地区传统民间舞蹈研究”(07JDTDXM75004);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中古戏剧新探”(10wkp47);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2010年度青年项目“中古戏剧新探”(GD10YZW01)。
黎国韬(1973-),男,副教授,博士,历史学出站博士后,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