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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语境与汉语口语重意合语态的美学渊源

2011-12-05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5期
关键词:语法话语口语

姜 燕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高语境与汉语口语重意合语态的美学渊源

姜 燕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汉民族处于强交际语境文化中,汉民族口语中的交际信息大多蕴涵在口语表达主体外部的社会文化环境和情境中,或内化于其内心世界,高语境和汉民族语言重意合语态的形成演变有着相辅相成的密切联系。汉语“流水句”并不能说明汉民族语言属于单纯和低级语言;相反,汉民族在整体性思维和高语境文化中,创造了自己独特的充满隐晦、跳跃与语空的高语境弹性编码模式,以及汉民族高语境交际中富于包蕴性的表达方式。汉语口语中“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蕴藉之美,应当在东西方文化高度融合的今天被进一步认识和发掘出来。

高语境;整体性;流水句;意合

季羡林指出,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最根本的区别是思维模式、思维方式的不同。①季羡林:《季羡林自选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华艺出版社 2008年版,第 5页。语言的不同根本在于思维模式的不同,要从思维模式东西方不同的高度来把握汉语的特点。语言历来在东西两种文化中有着不同的地位,汉民族处于强交际语境文化中,汉民族口语中的交际信息大多蕴涵在口语表达主体外部的社会文化环境和情境中,或内化于其内心世界。人文环境的不同导致中国人的认知模式侧重于整体感知、意象思维,而西方人则侧重于细部感知、抽象思维。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说:“语言的所有最为纤细的根茎生长在民族精神力量之中”,“每一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正如个别的音处在事物和人之间,整个语言也处在人与那从内部和外部向人施加影响的自然之间”。②[德 ]洪堡特:《论人类语言结构的演绎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商务印书馆 1997年版,第 62、70页。“高语境文化”(High Context Culture)和“低语境文化”(Low Context Culture)这两个概念是相对照而言的,它是美国人类学家 E.T.Hall根据信息传播对于环境的依赖程度,在文化价值维度研究方面提出的。日本、中国等东方的“同质社会”大多属于高语境传播社会,绝大部分信息或存于物质语境中,或内化在个人身上,极少存在于编码清晰的被传递的讯息中。③E.T.Hall,Ladimension cache,Paris:EditionsDuseuil,1971,P.15.西方的“异质社会”多属于低语境传播社会,在弱交际语境文化中,绝大多数信息反映在明显的口语编码中,在口语表达时强调开门见山,把信息用明白无误的、可编码的口语传达出去,没有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意义。因此语言在西方是真正的交际工具,交际环境只起到辅助作用,而东方文化中语境的重要性超乎寻常,话语中的隐含信息极为重要。“接受一个语言框架可以视为接受了这套语言描述的世界。”汉语这一套重意合的语言框架,是和这套语言所描述的高语境的传播社会密切相关、相辅相成的。

一、汉语口语重意合的美学印记

语言的结构类型可以分成两大类,即通过词的形态变化来体现各种结构意义的“形态语”和通过虚词、词序来表达语法作用的“孤立语”。汉语属于孤立语,主要特点是缺乏词的内部形态性、数、格、体、时等形态变化。由于汉语语法范畴的表达没有明确的形式标志,从本质上就决定了对汉语的理解更需要意会。重意合语态源自整体性思维方式,汉民族思维方式是在汉民族的自然地理环境、经济文化环境的影响下逐渐形成的,汉民族的聚居地处在东亚大陆北温带,千百年来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过着封闭式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宽松、融洽的氛围塑造了汉民族“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念。这样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使汉民族的思维方式趋向整体化,季羡林曾从语言比较的角度论述过汉语“智的直觉”的这种特性。“西方印欧语系的语言,特别是那一类最古老的如吠陀语和梵文等等,形态变化异常复杂,只看一个词儿,就能判定它的含义。汉语没有形态变化,只看单独一个词儿,你不敢判定它的含义,必须把它放在一个词组中或句子中,它的含义才能判定。使用惯了这种语言的中国人,特别是汉族,在潜意识里就习惯于普遍联系,习惯于整体观念。”①季羡林:《神州文化集成丛书·序》,新华出版社 1991年版。汉语典型的孤立语的特性,也和汉民族直观、整体和顿悟的思维方式相契合。民族特点渗透于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一个民族的生活习惯、文化素养、审美意识、心理特征等等都可以通过口头语言表现出来,并进一步强化这种思维,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汉民族口语表达方式和独具美感的汉语言表达系统。

汉语的重意合表现在很少使用关联词语,大多以逻辑组合和心理流动为语言结构方式,只是通过心理流程或事理的发生发展而呈现出流水句式,因为汉语结构与汉民族心理结构之间存在着一致性。英语重形合,因此常以一个主谓结构为主干,层层搭架,向外扩展成一种空间图式,语言学家王寅称之为“葡萄型”②王寅:《汉英语言宏观结构的区别特征》,《外国语》1990年第 6期。,汉语的结构则直接反映了现实的时间结构和汉民族认知事物的心理结构。以下面这个英汉对照句子为例:

The man that Imet on the daywhen Iwent to RT-mart to buy a gift formy girl friend who a lways complain that I never bought her anything like her previous boy friend,wasLao liu.

主句是“The man wasLao liu”,这短短的主干上悬挂着好几个分句,依靠语法标志 that、when、who、that,就像葡萄粒一样挂在主干上。如果用汉语来表述,就是节节短句,逐层展述:

我女朋友老是抱怨我从来不给她买东西,就和她的前男友一样,我就去大润发给她买礼物,在这儿我遇到了老刘。

通过英汉不同的表达可以看出,汉语没有语法标志,每句话似乎都是孤立的,然而却显得跳跃和富于弹性。汉语这一特点可比喻为“竹竿型”,没有英语那样的主干而是节节短句相连成一体,称为“流水句”。汉语重意合与英语重形合分别反映了汉文化的整体综合与西方文化的细节分析的思维方式之别。汉语不强求形式分析,而主要靠自然语序达到逻辑推理的目的,有时事理逻辑在语言形式之外,所处的语境就会使人不言自明。“汉语以基本单位的弹性去适应多变的句法安排。取消了这种弹性也就取消了中国语文的基本精神。因为基本单位的简单和弹性、不确定与不自足,使它在语言组织中具备很大的语意能量和语法能量,便于它能动地随表达意图、逻辑环境、声气节律去灵活运用。”③申小龙:《汉语语法学》,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1年版,第 61页。汉语这种重意合所带来的弹性之美是值得重视的一个口语美学现象,张志公提到《红楼梦》中描写贾蓉的这样一个例子④张志公:《谈谈辞章学》,《现代汉语讲座》,北京出版社 1980年版,第 296页。,这里虽然是书面语,但也可以很形象地说明这一点:

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汉语不习惯在宾语前加上很多修饰成分,虽然可以这样来说:

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的少年。两相对照,显然第二句从感觉上讲太“紧”了,“气”滞住了,流不起来,不符合汉语语感。汉语的“流水句”适合汉语的表达特点,主要靠“意念”与“源头”相连,形式上相对独立,但可以从中寻找最符合汉语节奏和韵律的组合方式。

新西兰Waikato大学孔宪中教授认为“汉语缺乏正面语法,所以迫不得已,描述时要采用流水句格局”。是把动词“平平的一串珠子般串起来”,汉语的流水格局是单纯的,就像少儿读物中的“数碗数碟”⑤孔宪中:《语法与文句的格局》,《语文建设通讯》1990年第 29期。,这种说法其实相当有代表性,它代表了一部分以西方文化为标准来认识汉民族语言的倾向。洪堡特也说过“汉语的内在语言意识的力量十分薄弱”。这种观点其实是忽略了汉民族的思维方式具有整体性与直觉性的特点,汉民族独特的思维方式作用于汉语口语,使得对汉语的理解须着眼于它的主体意识、语境等,这与在形式上自足的西方语言有很大不同。如:

他有儿子,住在郊区,已经联系了,马上就到。

这个句子中的每一小句都暗换了主语,然而意思却很清楚,以汉语为母语的人甚至可以推测出这句话所处的语境、现实背景以及上下文。再如: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记住,骂你,听着,打你,挨着,千万忍住了!这句话中国人也都能准确无误地理解,然而严格说来这句话中省略了大量的句子成分: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了。(所以,你要)记住,(如果她)骂你,(那么你就)听着,(如果她)打你,(那么你就)挨着,(总之,你要)千万忍住了!

高语境社会中,交际双方都不用把省略掉的部分修补出来。这种高度自由的虚位设置,加上充满跳跃感的丰富的言外之意和语法默契,使汉语的句子呈现出一种松弛飘逸、虚实相间的美。低语境背景中的人显然无法理解和接受如此疏落、活泼的语言组织,因为低语境中的语言交际大多数是在显形的语码之中完成的,其语言的语法遵从了“写实”的原则,而汉语语法则是“写意”的,如果把那些隐晦掉和跳跃过的地方一一补上,每句话严格符合低语境的那种语法规范,句子定然笨重啰嗦且僵滞,其结果定然是损害了汉语的美。

著名语言文字学家黎锦熙说汉语“偏重心理,略于形式”①申小龙:《汉语与中国文化》,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 2页。,的确,汉语言重感受,重意脉,“意合”也就是语言中缺乏语法标记,而是借助语意上的关联来表达含义。汉语口语美学范畴中的“味”即蕴藉之美即由此而来,汉语重意合语言的特点是意味深长,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韵外之致,可以创造一种朦胧悠远的审美意味,使接受者在其间寻幽探胜、流连忘返,令人心驰神游、回味无穷,从而把对口语的解读活动幻化为一种充满未知和可能的神奇的探险历程。

汉语系统中“意”始终处于中心地位,而词语仅仅是表情达意的工具。王力先生曾说:“西洋语的结构好像连环,虽则环与环都连贯起来,毕竟有联络的痕迹;中国语的结构好像无缝天衣,只是一块块的硬凑,凑起来还不让它有痕迹。西洋语法是硬的,没有弹性的;中国语法是软的,富于弹性的。唯其是硬的,所以西洋语法有许多呆板的要求;唯其是软的,所以中国语法只以达意为主。”②王力:《中国语法理论》(上册),商务印书局 1951年版,第 197页。因此,汉语具有以意统神、以意统形的特点。意合语态主要靠词序变化、上下文语境及言外事实逻辑来达到明晰思路的目的。语言学家申小龙将汉语比喻为一种“弹性实体”,所以汉语“有常有变,可常可变,随上下文的声气、逻辑环境加以自由运用”。汉语句子不以某个动词为核心,而是用句读段散点展开,流动铺排,“汉语的句子思维不是采用焦点透视的方法,而是采用散点透视的方法”③申小龙:《汉语与中国文化》,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3年版,第 6页。。由于汉语先天具有这样的特点,才会出现一段句子中用词相反而整个意思完全不变的奇妙情况,因为不管哪一句更合乎语法,大家都明白言外的事理逻辑。如“好日子还在前面呢”和“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语码相反,然而对中国人来讲意思是一样的;再如“婆婆待我和亲闺女一样”和“婆婆待我和亲妈一样”也有着相同的含义。有趣的是,同样的语码,排列顺序发生改变,整个语意就可能发生颠覆性的变化。一位男子在他倾心的女孩面前会说“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而当面对一个向他告白他却并不喜欢的女孩时就会说“我很温柔可是我很丑”。语码一致,因为颠倒了语序反而出现截然不同的意义,“颠倒语序”而带来的独特的美感也就成为许多外国人在学汉语时津津乐道的部分。这都是汉语重意合而带来的独特的弹性之美。

汉语的重意合所带来的多样性可以轻而易举地塑造美的意蕴。汉族人在理解话语时,只需凭经验和语境对语意进行选择即可,正因为这种意合,在口语的字面意义与深层意义之间构成强大的意蕴弹性和张力,为语言的创造性使用、接受和理解打开了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使得汉语口语中充满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美。

二、汉语口语高语境中独特的编码模式

隐晦与跳跃是重要的汉语口语高语境编码模式。正因为重意合,在许多汉民族交际场合中,词语里包含的信息量较少,大部分信息隐含在语境之中,语言中信息的含义要靠口语表达的接受方根据事情的前因后果去意会。高语境在人际交流中的重要特征就是隐晦和跳跃,经常需要听者根据语境和非言语线索如声调、表情、动作等去揣测话语背后的真正含义,这也是汉民族善于“察言观色”、“眉目传情”的深层原因。高语境话语往往言不由衷,需要纳入当时的小语境以及生存的大环境才可以理解,比如欧美人用“我爱你”来直白示爱,但汉民族在恋爱初期的语言却充满隐晦色彩,恋爱中的女孩喜欢说“讨厌”,女方说“讨厌”时,其真实话语含蕴却恰恰相反,传递的隐含信息就大大高于语言本身,生活在这个语境中的人自然可以理解这话的深层含义,因为高语境的信息传递就是在外在环境或个人体验之中进行的,而往往不是显形的语码,以下面两段电影对白为例:

世均,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半生缘》

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花样年华》如果让欧美人来拍这段电影,人物对白定然是天雷碰地火,充满了激情与热烈的情话,然而东方人拍的电影中,恰好成就了两段让人津津乐道而又回味无穷的对白,从语面上看,似乎与“情”无关,但其实它们包含了东方人很深很复杂的“情”,这种“情”要放到电影的特定场景去把握。换个场景,就会脱离电影对白中的含蕴。2011年春运期间一票难求,这两段台词就可以被恶搞为春运中的经典对白。这就是由于汉民族口语的松散和隐晦性所决定的。汉民族历来富有天人合一的非逻辑的曲线思维特质,在语言结构形式上缺乏显性的衔接手段,但通过逻辑推理或直觉判断,其语意是连贯的,汉语口语中很多优美的意义就会因此生发出来。

语空也是汉语口语高语境视野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语境中的语空现象是一种音量值为零的语言,就是运用常规语言进行交流时所出现的话语停顿和沉默。语空早就是东方高语境交流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西方社会低语境中人们的口语交际多依赖于听觉本身的语言刺激,故而对汉民族交际中的语空解读感到吃力。语空蕴涵着话语停顿和沉默两种情况,话语停顿是谈话过程中的停顿,沉默则是言语相对的静默无语或超过一段时间限制的言语中断。由于受传统的中庸之道明哲保身的思想影响,沉默在中国人的交际中十分常见。语空在跨文化交际中带有特定的文化烙印。正如 E.T.Hall所说,文化是一个具有选择性功能的过滤网,这些差异往往成为跨文化交际的严重障碍。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影视剧中,西方人常常会对东方人的沉默感到困惑不解,作为高语境文化是可以包容低语境文化的,但反过来不行,这就是为什么一些进口大片在中国往往引起争睹,而很多高质量的国产片却难以震撼欧美票房,这跟电影人物语言的使用也带有高语境印记有关系,过多的隐晦和语空在西方低语境中是不受欢迎的。其实,汉语口语中不乏“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语空场景,往往在人们欲说还休的那个部分,恰好反映出高语境话语模式的深厚魅力。

三、汉语口语高语境交际中的隐性含义

西方人习惯于开门见山、一语破的,然后再把各种标志一条条补充上。汉语则相反,其线性序列的展开是先把外围的环境与衬托交代周到,最后点出话语的信息中心,水到渠成,形成雄狮型头大尾小句式。这是高低语境中认识客观现实的思维习惯的不同,也是东西方语言反映客观现实的不同表达方式。从大到小,从一般到特殊,反映了汉民族从整体入手的思维方式,古文中的“托物起兴”就是这种思维方式的一种书面表现。这种汉语语言结构也反过来影响到日常生活中的某些言语行为习惯。在口语交际中,中国人习惯于以大观小,语言表述中常常先拐弯抹角、言及其他,然后才逐步过渡到正题。国学大师林语堂总结中国人求人办事,就像写八股文,不仅有风格,而且有结构,大致可分为四段:

第一段:寒暄,评气候。称之为“气象学”。

第二段:叙往事,追旧情。称之为“史学”。

第三段:谈时事,发感慨。称之为“政治学”。

第四段:轻说起,托小事。称之为“经济学”。

与中国人这种有趣的“归纳式”表达方式相比较,英美人似乎属于“急性子”,谈论事情通常先从问题的兴趣中心开始,谈论问题时往往是最终结论在先,解释原因在后;英美人的请求一般是具体所求在先,补充说明在后,因而属于典型的“演绎式”表述顺序。与之相对的是汉语话语意图具有隐蔽性的特点,越是隐藏得很深的意图越可能含着重大的秘密。人们言语表达或出于策略,或迫于压力,往往把话语用意掩盖起来,如图中所示就是对高低语境中的语言表达流程的一个对照:

从图中可以看出,这种东西方口语交际的区别主要是语言编码方式的不同造成的:“西方人的模式是基于谈话者——听话者 (speaker——hearer)而建立的以语言为中心的开门见山型;东方人则是基于作者——读者 (writer——reader)而建立的心领神会模型”。①王振超:《解读“语空”现象》,《美中外语》2005年第 3期。由此可见,东西方对口语表达的过程以及效果的要求也是截然不同的:西方人希望口语表达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东方人则讲究“曲径通幽”,语言点到为止,强调通过心领神会感悟对方的意图来实现交际的目的。汉民族在日常口语交际中,常常采用“归纳式”而非“演绎式”的话语节奏,就是源自于这种交际模式。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水均益曾经去采访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基辛格接受记者采访是要收费的,但水均益通过预先设计的两句话达到了话语目的,顺利说服了基辛格免费接受自己的采访。下面就是水均益的语言设计,在主持人的显性语码中看不到话语意图,但是通过层层分析就可以体会出其中蕴涵的话语意图:

语言设计 话语表现 话语含义 话语意图 话语目的第一句我们的节目有十分钟长,是中央电视台最黄金的节目之一,收看我们节目的观众有四亿我们节目的收视率很高 意在引起对方接受采访的兴趣 取消采访收费第二句基辛格博士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很多中国观众都非常希望了解博士的近况中国观众对你很友好,很关心你的近况意在打消对方向老朋友收费的念头 取消采访收费

典型的高语境的表述方式强调心领神会,不用太多显性语言。也许正因为这样,东方口语环境中很多信息都是通过眼神来解码的,“眉目传情”、“眉来眼去”等都是汉语语境中特有的交际副语言。“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等格言深深扎根于东方文化中,由于身处高语境的社会,因而汉民族沟通交往中处处可见“见人只说三分话”的口语艺术。

当代人类学的研究成果表明,生活在不同文化背景中的人面对的是不同的世界,也有着一套不同的表达世界的语言和程序。汉民族整体性的思维方式使汉语以意统形,语言结构简洁而灵活,口语表达充满了含蓄和弹性之美。高语境话语模式的形成,其根本上在于社会成员在历史、传统、民俗等方面高度的重叠性,绝大部分信息都已储存于既成的语境中,成为全体成员共享的资源,因此在话语交流上擅长借助共有的语境进行;在表达感情和传递信息方面注重集体主义导向的文化,追求整体和谐,回避对立冲突。近年来,随着广播、电视、互联网和其他电子媒介的出现,随着各种现代交通方式的飞速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时空距离骤然缩短,整个世界紧缩成一个“村落”。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加速,导致原有的高语境社会中的社会结构转型和传统文化秩序的溶解,改变了都市原有的人文生态,使口语表达主体以前彼此熟知和依赖的“共有语境”趋向支离破碎。汉语在近年来的发展命运,也映照出了中国文化自身内部的裂变与重组。多样化的社会群体、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促使口语表达主体逐渐倾向于接受直白快捷的低语境语言传播方式。而东方高语境中重意合语态引发的含蓄之美,对于低语境中长大的人来说,既充满着疑惑,又满载着诱惑。汉民族口语要在西方价值评测体系的阶段性总结中得到肯定,就需要把握汉民族思维与语言的融合,找到东西方高低语境结合中最和谐的一个点,这样才能从全球化的视野中体味“人约黄昏后”的高语境诗话境界。

H13 [

]A

]1003-4145[2011]05-0124-05

2010-11-01

姜燕 (1968—),女,山东青岛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本文系山东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计划项目(J09wc09)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陆晓芳 sdluxiaof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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