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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红角

2011-11-29聂鑫森

清明 2011年6期
关键词:督军台步

聂鑫森

马震云现在常在心里暗自得意:居然傍着这么一个好邻居,居然有这么好的耳福,嗨,这日子真是有板有眼有韵味。

他今年二十二岁,生得一张国字脸,脸上嵌着浓眉大眼高鼻梁,身子骨且壮实。大概是因为他身子骨壮实,所以师范一毕业,到吉湘小学任教时,居然没有让他教语文、算术,也没让他教唱歌——其实他的嗓子很洪亮,在读书时多次登台独唱——却让他教体育。他当然也喜欢教体育,整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疯”,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打球啦,做操啊,跳绳啦,跳鞍马啦,也教学生练拳。练的是本地很流行的乌家拳。他六岁时,乡下的老父亲就教他练这玩意,寒来暑往从没间断过,可以说是神形俱备,不是花架子,可以来真格的。

马震云一点都不愁,愁什么呢?这个年岁多的是幻想和快活,到哪里去找愁!每个月的薪水是六块大洋,两块大洋吃伙食,两块大洋寄给乡下的父母。还剩下两块大洋做零用。当然得积存一点,将来总得成家呀,想到要成家,心在胸膛里突突地跳,脸也红了一大块。因为他想起了教唱歌的罗小兰,那真是一个又美丽又纯净的女孩,嗓子很甜润,见人就会从两个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流出很透明很有质感的笑意,那笑——真好看。每当他在操坪上体育课时,对面的那一排教室里,从哪一个窗口飞出了风琴声,接着飘出了罗小兰的歌声,他就心上一热,于是清亮地喊着:“立定——稍息!”他想:“她大概也会听到我的声音。”

可惜,她还从没上过他的寓所。

他住在离吉湘小学不远的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名叫郑家巷。在巷尾的一座小院子里,有一幢小木楼,共两层。他住在下面,上面住着一个唱京戏的角儿,是唱老生的,叫孟春楼,四十多岁。孟春楼在古城唱得很红,但这么红的角儿却是一个孤身,确实是一件怪事。当然这些是后来才知道的。开始住进来时,房东(他不住在这里)说因看他是个教书的,才让他住;又说:“孩子,你耳福不浅。”他当时很茫然,只是笑笑。

第一个早晨,天才蒙蒙亮,马震云就被咚咚响的楼板惊醒了,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干脆坐起来。细细一听,是一种不断重复的脚步声,伴着口念的锣鼓点,他立刻猜测出上面的人在练台步。至于是哪出戏里的台步,他就不明白了,但觉得很有趣,想象上面的人老这么走来走去,是不是枯燥?于是,他跳下床,也比着楼板的声响走来走去,边走边笑。

过了一阵,楼板不响了,大概是在歇乏。马震云脑海里刚出现这个念头,清越嘹亮的京胡声响起来了,接着上面的人开始“吊嗓”,运腔有放有收,韵味很醇厚,真如行云流水。马震云听出来了,是《四郎探母》中杨延辉在唱,这出戏他看过,也常听学校的老教师说起。

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

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浅水龙被困在沙滩……

渐渐地,行腔里竟渗入许多的悲凉、壮烈、凄婉,马震云的心颤抖起来,眼里盈满了泪水。他觉得这“吊嗓”的人一定有无限的身世之感,一定触到了不为人知的一段伤心事,这一份痛苦真可以穿云裂石。当唱腔声戛然而止时,他发了好久的愣,然后自语一声:“这京剧真个是好玩意!”

走出巷子口,旁边有一家面馆,卖各色的面:光头面、发肉面、排骨面、猪肝面。

马震云走进去,要了一碗光头面。

正吃着,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中等个子,大脸盘,双目极亮。跑堂的迎上前,唱一个喏:“孟老板,请!”又朝里面喊道,“发肉面一个,先——‘过桥!”

所谓“过桥”,即用小碟子将面上的肉(叫“臊子”),先送上桌,然后再送面。来人看样子是这里的熟客,要不不会这么熟悉。

“臊子”送上来了,接着再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跑堂的问:“孟老板,今晚是哪一出?”

那人一笑:“《四郎探母》,您来瞧瞧,到后台找我。”

“好嘞。”跑堂的乐颠颠地去了。

马震云又是一惊:他就是孟春楼孟老板,著名的老生演员!那么说,他就是住在我的楼上了。于是,他直愣愣地望着孟老板,一直到孟老板往桌上丢下钱,大步走出面馆。

这一天,马震云显得特别的激动,满耳里老萦绕着孟老板的唱腔声。罗小兰的风琴声和唱歌声,也仿佛变得渺不可闻。

夕阳西下时,他在校园里的一丛夹竹桃前徘徊时,罗小兰羞红着一张脸,走到他身边来,轻声说:“今晚大明电影院演《鸳梦重温》,美国片哩。”

他半晌没回过神来,答一句:“华南戏院有孟老板的《四郎探母》,可好哩。”

罗小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一个很惆怅的背影,摇曳在夕照里。

他看了一眼,又想着他的《四郎探母》。

晚上,他去了华南戏院,买了个头排的座,票价不含糊,半块大洋。

这出戏真不错。唱、念、做,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满场子是喝彩声。有一个地方他记得特别清,当杨延辉见到亲娘佘太君时,叩首甩发,万千情愫全显现出来,动作美得让人掉泪。吭、吭、吭……几个踉跄大步,跪下,叩首,猛一甩发,孟老板早晨练的不正是这个?绝活!怪不得戏迷们报以惊天动地的掌声。

这才叫艺术。

回到寓所,马震云好久好久都没睡着。忽然想起罗小兰,他是怎么啦?居然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第二天到學校去,他想和罗小兰说点致歉的话,罗小兰只是对他微笑了一下,就飞快地走开了。

他叹了一口气。

日子依旧过得流水似的快疾,马震云现在除了教课外,全部心思就是“听”戏了。这才真叫“听”,隔着一层木楼板,每早听孟老板走台步、“吊嗓”,听得那么入神,听得可心的有滋有味。有时,也会想起罗小兰,想想也就过去了。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缘分,无缘的事任你想破脑袋也是白搭。

可不是吗?不多久,罗小兰就有婆家了。那男的长得挺潇洒,常在放学后来找罗小兰,然后并排亲亲热热走出校园。

又过了一年,罗小兰要结婚了。马震云接到请柬时,狠狠地发了一回呆。然后去买了一幅大写意中堂《牡丹图》,题上贺词,送给罗小兰。但他没有去参加婚宴,他觉得总有点儿别扭。

到第二年,罗小兰做妈妈了。满一百天时,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子,到学校来给同事们看。还特意让马震云抱了一阵,并逗着胖小子说:“快叫舅舅!”胖小子当然不会叫,只知道甜甜地笑。但马震云的心确实好一阵热,然后转脸对罗小兰说:“祝你幸福。”

五年过去了。

马震云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可他没这门心思,老提不起兴趣。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听”戏上,而且经常做梦,梦见自己正在舞台上,一会儿是杨延辉,一会儿是秦琼,一会儿是老黄忠……老生戏他懂得不少了,孟老板那些绝活他能品出味儿来。他常听着楼板响,便自个儿操练台步,跟着孟老板的唱腔,一字一句地哼。有不明白的地方,买张票到戏院里去观摩。他原本嗓子不错,自小又习过武功,加上聪慧有灵悟,居然在这上面有了造化。他太熟悉孟老板的唱工、做工了,能如数家珍地讲出此中的奥妙来。比如《定军山》中那句“教他”的“他”字,孟老板用的是炸音,无此音唱起来就不“冲”了;《搜孤救孤》中的“我与那公孙杵臼把计定”的“把”字,就要用张口音;《桑园寄子》中的那句“见坟台不由人珠泪滚滚”,“人”字的腔拐弯抹角,显出凄凉况味,“滚滚”的腔用立音,好像要钻到云眼里去,真过瘾……至于孟老板的做工,那也是没话说的,因为武功底子厚实,所以在做工上便有独到的地方。比如《八大锤》中王佐的断臂、《碰碑》中老令公的丢盔弃甲、《乌盘计》中刘世昌中毒的空心吊毛……难度很大,但孟老板却能举重若轻,干净利落,而且很美。

这些年,马震云和孟老板同住一院、一楼,但却很少长谈。有时打照面了,彼此也只是点点头,道声“好”,就各自走开。马震云觉得孟老板很孤僻,很矜持,但内心深处却是很浓很浓的忧郁。他觉得他很可怜。

有一个初秋的黄昏,两个人都到院子里散步,马震云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说:“您散步哇?”

“嗯。”

“昨晚我听了您的《四郎探母》,真过瘾。”

孟春楼立住脚步,好奇地望着马震云。

“您唱‘扭回头来叫小番是一口气,不加‘空框锣鼓点,显出杨延辉因公主答应去盗令箭的高兴,和前面的忧郁不同了。”

孟春楼把头一甩,说:“看你年纪轻轻的,是真懂。来,上楼去,我们好好聊聊。”

孟春楼很高兴,拉着马震云就往楼上去。

没想到孟春楼的卧室陈设这么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椅子,墙上挂着一把京胡、一把古剑。但是很素洁,让人感到舒服。

“听房东说,你是教体育的先生?”

“嗯。”

“没成家?”

“嗯。”

“每早都吵闹你了。”

“不,孟老板。我有耳福,您的戏我听熟了好多出,还跟着学哩。”

“哦。”孟春楼惊大了一张嘴。

“不信,我唱给您听听。”

孟春楼说:“慢,我来拉琴。”

马震云说:“我来段《斩马谡》里的‘导板,您用胡琴傍着我,要不就露怯了。”

琴声把“过门”拉完,马震云憋了一口气,然后唱道:“火在心头难消恨,(快板)帐下跪的小王平,临行再三吩咐你,靠山近水扎大营。大胆不听我的命,失守街亭你的罪不轻……”

马震云刚把这一大段唱完,琴声戛然而止,孟春楼说:“不错!就是气有些单,我现在教你用气的方法。”

就这么一直聊到夜色初上,黄包车夫来催孟春楼上戏院,两个人才中断话头。

这是他们之间偶然的一次长谈,此后依然如旧,见着了,点点头,道声“好”,各忙各的。但孟春楼早上的练功显得更见规律,常常一连几个早上就是唱某一段难度极大的唱腔,而且很肯花气力。马震云边听边跟着哼,心眼也格外灵活,此中的妙处一一细细品味。若是这一晚有好戏,孟春楼会特意给他留张票,说:“小马,今晚去听听,除了我的老生戏,还有别人的。”马震云接过票时,眼睛都红了。

孟春楼忽然病了。

那是个礼拜天的早晨,楼上寂寂无声。马震云照例起得很早,等着上面的孟春楼走台步、练唱腔。昨早练的《卖马》中秦琼的几个主要唱段,特别是“提起此马来头大”一段,是孟春楼的得意之处,不但字正腔圆,而且挟带一股撕人肝胆的韵味,每次唱到这里没有不得掌声的。

可今早孟春楼没唱。

马震云尖起耳朵往楼上听去,终于听到孟春楼滞闷的咳嗽声了,心一惊:孟老板病了!

好容易等到天大亮了,马震云走出院子,走出小巷,走进那家面馆,叫跑堂的给孟老板送碗“发肉过桥”去。

然后,他赶紧回来,上了楼,走进孟春楼的卧室。

孟春楼真的病了,躺在床上,脸黄黄的。床前的痰盂里,咯下许多血。

“小马。”

“您病了?”

“老病,肺痨,养几天大概会好的。”

“我叫他们送面来,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跑堂的来了,用一个小托盘端着,一碟“臊子”、一碗面,很热,很香。

马震云扶起孟春楼,让他先吃“臊子”,再吃面。“臊子”吃完了,面却只吃了几筷子。

跑堂的收拾碗筷走了。

今天正好休息,马震云便静静地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马,过会儿替我去邮局汇笔款子,这是地址和姓名。”

孟春楼递过一张小纸片,又指了指桌上的一摞大洋。

马震云接过小纸片一看,上面写着:×县×乡;魏少林大人。

这是谁呢?

马震云正要问,孟春楼眼圈忽地红了,说:“这是贱内的父亲。我的妻子,过世好多年了,是被逼死的……不说这些鸟事了。她死了,我却活着!唱戏这碗饭不好吃……但又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京剧,所以就这么红红火火地唱下来了。你很有天赋,真的。我也知道你将来会走上这条路,我在留心着为你找个机会,你懂吗?”

马震云感动地点点头。

“小马,今儿我闲。你练练《卖马》,配角由我担着。”

马震云说声“是”,他运足精气神,好好地“演”起来。孟春楼认真地看着、听着、指点着,倒是累出了一头大汗。

“孟老板,您歇歇。”

“不碍事的。来,得抓紧练,趁着……我不会累的。”

马震云的心一紧。

孟春楼一连休息了十几天。只要等到马震云回来,他就在楼上喊:“小马,快来!”

马震云答应一声,便飞快地上了楼。

几乎一天说一出戏,《卖马》、《碰碑》、《借东风》、《四郎探母》、《打棍出箱》……说到压台的一出戏,是《洪羊洞》。

说完《洪羊洞》,孟春楼浩叹一声,说:“这出戏是专写杨六郎以死殉职的。不是个好兆头,不是个好兆头!”

马震云全身一震。

孟春楼的病还没全好,忽然来了个副官和四个全副武装的马弁。副官持着一张大红帖子,请他到督军府去唱堂会。

“我身体不佳,恐难以胜任。”孟春楼说。

副官拉长了一张脸,说:“督军有话,恐怕不便推辞吧。”

“我确实有病,怕万一顶不下来。我有一个小师弟,功夫不弱于我,让我和他一起去,以防万一,如何?”

副官答应了。

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载着孟春楼和马震云到了督军府。

在花园的一块草坪上,搭着堂皇的舞台,舞台前摆着一排排的座位。

吃过晚饭,暮色就四合了。

督军姓张,矮矮胖胖,腮帮子上的肉直往下坠。他来到后台,对正在化装的孟春楼说:“孟老板,卖点劲,今晚各界名流都到齐了。演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孟春楼笑了笑,说:“督军,你知道我是带病来的,每天都咯血哩。今天的戏码是《失空斩》,我怕顶不下来,把师弟马震云请来了。”

“他行?”

“不行你毙了我,好不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督军笑着走了。

马震云惊出一身汗来。

开台锣鼓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台下的位子上坐满了人。

化了装,穿戴齐整的孟春楼,手持羽扇,潇潇洒洒,俨然一卧龙先生。

检场打台帘后,“诸葛亮”站在帘内稍作停顿,才起步。他右手的水袖挽起,走到“九龙口”,用眼睛向两边一扫,在台口站定,念引子:“羽扇纶巾,四轮车,快似风云,阴阳反掌定乾坤,保汉家,两代贤臣。”然后,在音乐声中,把左手一下垂,挽手的水袖利索地抖落下来,然后,出台、进帐,台步庄重而不板。

马震云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失街亭》接下来是《空城计》,唱、念、做,可說是辉煌灿烂,台下一片喝彩声。

待孟春楼回到台后,忽然咯出几口血来,便觉头晕,忙坐下休息。然后,对马震云说:“快上妆,下面的《斩马谡》由你顶,琴师、鼓师我早打过招呼啦,你不要怯场,我在后台给你保驾。”

马震云点点头。

“你得使出劲来,张督军面前我是有言在先的。”

“您放心。”

很快,马震云就化好了装,也穿戴好了。嗨,居然和孟春楼一个模样儿,高矮、胖瘦、风度,让人没法分出谁是谁来。

马震云一走出台口,光光彩彩一个亮相,便是一个“碰头好”。

是的,他这是第一次正式登台,而且是唱堂会。台下坐的可都是名流,他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要不,张督军就要找孟老板的麻烦了。孟老板为什么称他是“师弟”呢?当然是为了要好好地抬举他。这样看来,今晚让他出台“顶”一角,就是孟老板所说的要找的一个“机会”了。

演到带王平时,马震云将扇子交左手,腾出右手来做身段,“将王平责打四十棍”,用右手四指作比数,越抬越高;接着唱“再带马谡无用的人哪”,唱到“人哪”二字时用右手拍惊堂木,透出一腔愤怒;接下来唱“快板”:“……吩咐两旁刀斧手,快将马谡正军法”,马震云怒容满面,声色俱厉,台下爆发出一片赞叹声。

“这不是孟老板呀。”

“是孟老板的师弟哩。”

“怪不得如此酷似,了不得!”

……

最揪心的无过于孟春楼了,他一直坐在台侧,直愣愣地瞧着,仔仔细细地听着,心里说:小马呀,你能不能“下海”,就看今晚了。他悬起的心,终于落下来了:这小子真不赖,我平生的一点好玩意都让他学去了,简直可以乱真,可见他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他觉得有些累,便闭了眼睛,把头搁在椅背上歇息。

台下欢声雷动,似乎很近,似乎又很远。

直到马震云把他摇醒,连声喊:“孟老师,孟老师!”他才真正地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面前的马震云,轻声说:“你——成——了!”

终于,孟春楼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

马震云借了一笔债,把孟春楼好好地安葬了。

他真正“下海”做了梨园弟子。

唱老生。而且一唱就红,喜欢听戏的人没有不知道马震云的。

他每月按时给×县×乡的“魏少林大人”寄钱,落款却依旧用孟春楼的名字。

罗小兰呢,她还在吉湘小学教书。孩子也四岁了,不幸的是孩子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亡故了。

马震云常在黄昏后,去吉湘小学看望罗小兰。往往这时候,罗小兰牵着孩子的手,在校园里散步。

马震云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说:“快叫舅舅。”

孩子仰起头来,叫了一声“舅舅”。

罗小兰的脸颊涌上一片红潮。

马震云抱起孩子,对罗小兰说:“今晚我演《四郎探母》,去听听吗?”

罗小兰点点头。

夕阳很红很亮。

责任编辑 小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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