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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鸽子”说到鸽子

2011-11-21童孟侯

上海采风月刊 2011年8期
关键词:体坛信鸽王世襄

文/童孟侯

有句上海话叫“一鸽子”,这三个字应该怎么写?我查了薛理勇的《上海闲话》和上海辞书出版社编写的《上海话词典》,都没有。很抱歉,我只能暂且写成:“一鸽子”。

什么叫“一鸽子”?大概是一下子就解决掉的意思,大概和上海话“一枪头”相近。比方说中国乒乓球队打外国人,无论男单、女单、男双、女双……一口气就把他们灭了,最后的冠亚军争夺往往是中国人跟中国人比,没有悬念。这就叫“一鸽子”。以至于国际体坛正在考虑:对乒乓球这项体育比赛是否也应该来个“一鸽子”——逐出国际体坛,老是中国人称霸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李娜对阵斯齐亚沃尼,那就不能说“一鸽子”,而是几百“鸽子”了,辛辛苦苦,挥汗如雨。

曾经和我“同桌的你”的大李,早就到美国深造早就变成美国人了,他远道而来,我自然要请他吃顿饭,叙叙旧。我点了几个浓油赤酱的上海菜,然后问服务员:你们店有什么新的特色菜?她回答:手撕鸽。

以前只听说过手撕鸡,如今又发明手撕鸽了,规格显然提高,价格当然不甘落后。我说:好吧,再要一份手撕鸽。

吃完饭,喝完酒,大李悄悄对我说:谢谢你的热情招待,不过,你如果还是我好朋友的话,请答应我,今后无论如何不要吃鸽子,OK?

我这才注意到大李的手根本没碰过手撕鸽。可为什么他不碰,也不允许我碰?因为不卫生?

大李说:你忘记啦?我们小时候一直把鸽子叫做和平鸽,那是和平的象征呢!

我的歉意顿时填满了我的心,对啊,我等于把和平吃掉了,真有点大逆不道了。但我还是辩解了一句:我们吃的是肉鸽嘛,应该没什么关系。

大李说:不管肉鸽、信鸽还是军鸽,你答应我吗?不吃。

好吧好吧,我答应。我心里却在嘀咕:你们美国人突然变得如此文雅如此文明,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美国曾经有一种非常漂亮的鸽子叫旅行鸽,成群结队在美利坚的蓝天飞翔。可是,美国人打鸽子吃鸽子的嗜好是全世界有名的,他们举着猎枪“嘭”的一下,旅行鸽立马倒栽葱。这情景怎么形容?“一鸽子”!

美国人为什么要打杀鸽子?据说因为旅行鸽太多太多,全美国有几百万只!美国人为什么打起来如此利索坚决?据说是不能让鸽子泛滥成灾,不能让鸽子跑了,就地枪决,叫鸽子们落花流水。我真怀疑“一鸽子”这三个字是美国人发明的。

反正旅行鸽旅到东,美国人追到东;旅到西,枪响到西……如此这般,一直把美国天空所有的旅行鸽统统打死统统吃光,吃得一根毛都不剩,灭了它们的种。

送大李回家的路上,我问:我们中央台的节目你们能收到吗?

他说:能收到,我们一般看中央4套。

大李啊,说起这鸽子,还有一件蛮有趣的事:中央电视台曾经有个栏目叫“东方时空”,名牌,每天晨曲的片头就是放飞和平鸽,一大群鸽子在北京的上空飞翔,嗡嗡嗡的,很是圣洁,很是浪漫。

大李说:可不是吗?和平鸽嘛!

我说:可是文史专家王世襄看了这片头不高兴了,提出:中国是鸽文化集大成之国,各种珍奇的观赏鸽、信鸽不胜枚举,为什么堂堂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的片头偏偏要播这种丑陋不堪入目的鸽子?

大李打断说:和平鸽怎么是丑陋不堪的?

王世襄说:那是长嘴西洋肉鸽嘛!难道你们连西洋的鸽子都认不出来吗?

想想也对,“东方时空”又不是“西方时空”。王世襄乃中国大学问家,中央文史馆馆员,他说的话当然是有分量的,于是,“一鸽子”就把央视“东方时空”的片头枪毙啦……

大李的眼睛睁得很大: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反正天上飞的鸽子,只要让王老先生扫一眼,他就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鸽子了。

大李回美国后没几天,我偶然翻到了一个叫费欧文的美国人写的一则关于鸽子的幽默段子:一只信鸽经过长途飞行,停在五角大楼一扇窗子的窗栏上休息,这时,另一只信鸽飞了过来,停在旁边,询问它传送的命令的编号。先来的鸽子回答:238——KM——56903。后到的鸽子说:看来你得退役了,我刚刚送去的正是撤销该命令的命令。

我想,如果我把这个段子通过伊妹儿发给大李,他一定会问:我们俩哪个应该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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